第十八章 門縫裡的燈光
7月14日,星期六,凌晨1點15分
來到書房,哈羅德平靜的目光緊緊盯住凡斯,似乎期盼著什麼。
「你在這個時間起床,」凡斯問道,「一定又是犯了不消化的毛病吧?」
「偏偏不是。」哈羅德慢慢地說,好像在挑選字眼,「鮑勃與你們交談的聲音吵醒了我。你知道,我睡覺時房門從來不關。」
「那麼,請你告訴我,今晚你聽到薩黛拉的腳步聲了嗎?」
「薩黛拉回來了嗎?」哈羅德興奮地問道。
「從某種角度可以這麼說,不過,我看她不是個法力無邊的神,這回她又沒弄好。」
「你能肯定她不是有意的嗎?」哈羅德的語氣有氣無力,但還是聽得出他正暗示著什麼。
凡斯問道:「午夜以後,你聽見二樓走廊有腳步聲嗎?」
哈羅德搖搖頭說:「我什麼也沒聽見。你們來之前,我睡著了。地上鋪著這麼厚的地毯,有人故意放輕腳步怎麼會把我吵醒?」
凡斯盯著哈羅德說:「布希博士剛才對我們說,有人要殺他。」
「噢!」哈羅德像是鬆了一口氣,「我想,殺他的人沒有成功吧?」
「可以說兇手失手了。他玩兒的把戲很笨拙,像是賭運氣。」
「那不會是薩黛拉!」哈羅德陰沉著臉說。
「哈羅德,你怎麼知道你能幫我們的忙?」
哈羅德平靜地回答說:「我知道今天晚上這裡將會發生暴力事件,而且一直在等待著。一聽說您來了,我就知道這事終於發生了,所以我一直在等你們從客廳出來。」
「你考慮得很周到,而且善解人意。」凡斯說,「你今晚上床之後,如果桑迪先生從他房間里出來,你會聽到嗎?」
哈羅德猶豫了一下說:「我想會的,他的房間就在我房間對面……」
「恐怕未必吧!」凡斯嘆了一口氣說。
哈羅德關切地注視著凡斯說:「是布希博士說桑迪今晚曾離開自己的房間嗎?」
「不,正好相反。」凡斯說,「博士強調說,桑迪與午夜的腳步聲沒有任何關係。」
「布希博士是對的。」哈羅德說。
凡斯從衣袋裡取出黃金短劍,問道:「你以前見過這個嗎?」他把劍遞給哈羅德。
哈羅德一看這把金光閃閃的寶劍,頓時睜大雙眼。
「這一定是埃以墓穴里的文物。你看,這個球狀水晶把手上還刻著法老的名字:凱伯·埃以·邁特……」
「對,第十八王朝最後一個法老。這把短劍是博士在挖掘法老墓時的收穫之一。」凡斯注視著哈羅德,又問,「你肯定沒見過?」
哈羅德傲慢地說:「如果我見到過,它早就不在這兒了,我要
向我的政府舉報,除了埃及,哪個國家都不配擁有它!」
他的語氣里充滿仇恨。但突然間,他的態度變了,話鋒一轉,問道:「容我冒昧地問一句,你什麼時候看到這把短劍?」
「就在幾分鐘前。」凡斯回答說,「有人把它扔到博士的床頭上,只差一點點,就可能擊中他的頭。」
哈羅德的目光似乎飄到了很遠的地方,漸漸銳利起來。
「劍鞘還在嗎?」他問。
「當然。」凡斯說,「那是精緻的工藝品,可惜我沒見到。事實上,我們對劍鞘也深感興趣,可它卻失蹤了,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我們正打算搜查一下,把它找出來呢!」
「劍鞘是很容易藏的。」哈羅德提醒他說。
「要想找到並不難,我認為不會遇到太多的阻礙。」凡斯站起來說,「你能為我們提供點兒線索嗎?」
「不能,大人。」哈羅德遲疑了一會兒后回答道,「我也得想一想,現在還不是時候。」
「很好,我建議你現在回自己房間去,在這兒對我們沒什麼幫助。」
哈羅德把短劍還給凡斯,轉身往外走去。
「順便幫個小忙吧,」凡斯在他身後說道,「請敲敲桑迪先生的門,告訴他我們立刻要見他,請他來一趟。」
哈羅德微微鞠了一躬,轉身離開。
哈羅德離開后,凱奇嘟囔道:「哈羅德是老奸巨滑,明明知道許多事,卻不肯說,我真想揍他幾拳。凡斯先生,如果你說是他乾的,我一點兒也不奇怪!」
「我相信。如果他手上真有一把劍的話,他會殺掉布希的。」凡斯說道,「但是真正令我困惑的,比今晚未遂殺人事件,更為嚴重!」
馬克問道:「你在想什麼?」
「今天晚上我們看到的不是事件全部,我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肯定還會有所發展,幕後操縱者並沒有睡大覺……」
外面走廊傳來腳步聲,是桑迪朝書房走來。他睡眼惺松,進門后被屋裡的亮光刺得直眨眼。
他問道:「出了什麼事兒?」
「布希打電話通知我們說有人要殺他。」凡斯解釋說,「你知道這事兒嗎?」
桑迪心情沉重地坐在椅子上,說:「上帝!有人想要殺博士?什麼時候?」
「午夜過後不久。」凡斯回答他說,「不過,這企圖失敗了!」說著,他把那把短劍扔到桑迪腿上,「你見過這玩意兒嗎?」
桑迪沒有碰那短劍,只是低頭端詳了一會兒。
「我從沒見過這個東西!」他語氣中充滿敬畏,「這可是一個寶貝,罕見的珍品。看在上帝面上,你是否能告訴我它是在哪兒發現的?它顯然不屬於布希的收藏。」
「是布希家的東西。」凡斯說,「確切說,它是布希的私人收藏品,從未對外公開。」
「真令人吃驚!我敢打賭,埃及政府肯定不知道這件事。」桑迪說,「這短劍與謀殺博士未遂有關嗎?」
「看起來的確如此。」凡斯回答道,「短劍插在博士床頭,很明顯,兇手用了很大的力氣朝博士咽喉部位投過去。」
桑迪緊皺著眉,咬著嘴唇,過了很久,才開口說道:「你知道,凡斯先生,家裡並沒有人會變戲法,除非……」他想了一會兒后說,「哈羅德!只有哈羅德會玩兒這種把戲,他們東方人總是充滿不可思議的神奇力量。」
「今晚的演出可不是什麼神功。不過我敢肯定,即使是變戲法高手也不屑於玩這種下三濫把戲。想聽聽我的看法嗎?拿劍的人剛一出現,就被他行刺的目標發現了;還有,從他的劍出手到劍插入床頭的這段時間裡,竟讓被害人打了個滾躲避了過去……」
這時,哈羅德又出現在門口,手裡拿著個什麼。「這個,」他嗓音低沉地說道,「是在二樓走廊的牆腳發現的,就在靠近樓梯那兒。」
凡斯看都不看那東西一眼。
「非常感激,」他說,「我就知道你早晚會發現的。只不過,不是在什麼牆腳吧?」
「我保證……」
「當然!」凡斯直視著哈羅德說,「你敢說是我錯了嗎?我找到劍鞘的地方只有你我知道。」
「我已經把找到它的位置告訴您了。先生,您當然可以自己下判斷。」
凡斯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說:「哈羅德,現在上樓休息去吧,今晚我用不著你了。晚安。」最後這兩個字他是用阿拉伯語說的。
「晚安。」哈羅德順從地離去。
凡斯拿起劍鞘,從桑迪手中接過短劍,把劍插入劍鞘,邊欣:賞著劍鞘上的花邊邊說:「桑迪先生,你也許會對這個圖案感興趣。看這個游渦形的花紋,環繞著一個狼頭。」
「啊!發現這點很有趣。」桑迪端詳著劍鞘上的圖案說,「埃及人有個風俗,他們都很迷信,認為做什麼事之前,一定要有個吉祥物保佑,才會順利。」
「很有趣。」凡斯說道,「但我認為哈羅德不是那種迷信而愚昧的人,他倒是有點兒大智若愚。」凡斯嘆了口氣,換了個話題,問道,「桑迪先生,今晚你是幾點上床睡覺的?」
「10點半。」桑迪回答道,「直到哈羅德來叫我才醒。」
「這麼說,你晚上替布希博士到研究室取回備忘錄以後,立刻就回房間睡覺了?」
「他連這事兒也對你們說了?是的,我把備忘錄交給他就回房間了。」
「據我所知那本備忘錄,是在書桌抽屜里。」
「沒錯,你為什麼老是想著這本備忘錄呢?」
凡斯解釋說:「因為那把短劍正巧也在博士書桌的哪個抽屜里。」
桑迪喊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不,你不明白。」凡斯說,「如果你能鎮靜下來,我會很感激。我佩服你旺盛的精力,可以一天到晚,隨時放縱你的情緒,但是你卻耗盡了我的體力與耐心。現在,你只需告訴我,今天晚上你鎖上你房間的門了嗎?」
「晚上我一直習慣鎖門的。」
「白天呢?」
「我總是打開門讓房間通風。」
「晚上你回房間后,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沒有,今天發生的事把我攪得頭昏腦漲,我一下子就睡著了。」
凡斯思忖著說:「還有一件事,今天的晚飯你們是在哪裡吃的?」
「在早餐室。其實那根本算不上是晚餐,誰都沒胃口,只在廚房隨便吃了點兒。」
「吃完飯以後,每個人都做了些什麼?」
「哈羅德立刻回樓上去了。我和博士、布希太太在書房裡坐了將近一個小時,後來博士告退回房。沒多會兒,瑪麗亞·凱麗也上樓了。我一個人繼續待在那兒到10點半左右,這期間我試著讀點兒什麼,卻讀不進去。」
「謝謝你,桑迪先生,我就想問這麼多。」凡斯朝大廳走去,「最後拜託你一件事,請轉告布希太太和博士,今晚我們不會打擾他們了,明天一早,再找他們談話也說不定。我們走吧!馬克,這裡沒有我們的事了。」
「還有很多事沒做呢!」凱奇抗議道,「那個投劍的人明明就在這兒,我們只要抓出他,案情就真相大白了。」
凡斯面無表情地往前走,顯然真的想離開了。但走到門口,卻突然渾身一抖。
「等等,桑迪先生!」他高聲叫道。桑迪已走到樓梯的頂端,聽到叫聲回過頭來,凡斯問他:「展室里的燈光是怎麼回事兒?」
我順著凡斯的目光往展室看去,這才注意到門縫下面射出一道燈光。桑迪走下樓梯,也看到了,他皺了皺眉頭說:「我不知道,誰最後離開展室,誰就應該關掉所有的燈。今天晚上沒有人進展室,我去看看!」他朝門走去,凡斯一個箭步擋在他面前。
「不用麻煩你了,」他說,「這事兒交給我們吧。晚安,桑迪先生。」
桑迪不安地點點頭,一聲不吭地上樓去了。
當他消失在二樓樓梯拐角時,凡斯才輕輕扭動門把,推開展室的大門。映入我們眼帘的是那座方形石塔旁邊被檔案櫃隱約擋住的人影,史蒂夫正坐在書桌前,手裡拿著鋼筆,正往一個筆記本上寫著什麼。聽到門響,他抬起頭。
「你們好!」他熱情地打著招呼,「看來你們還在為布希家今天發生的事兒忙活呢。」
「應該說是昨天發生的事。」凡斯說著走下樓梯,往書桌走去。
史蒂夫從衣服口袋裡掏出懷錶看了看,「唉呀,真的!我沒注意時間,只顧埋頭工作,從8點到這會兒了……」
「你很敬業!」凡斯瀏覽著桌上的照片說,「有趣的東西:你是怎麼進來的?」
「是鮑勃給我開的門。」史蒂夫說,「他說家裡的人都在早餐室吃晚飯,我說不要打擾他們,我只是來完成手頭上的一點兒工作——」
「他沒對我們說起你在這兒。」凡斯全神貫注地看著一張照片,那上面是圍繞成一圈的四隻手鐲。
「他沒必要提起我,凡斯。」史蒂夫說著站起來,穿上外套,「晚上我到這兒加班是常事兒。這兒的每個人都習慣我不經通報來來來往往的。我在這裡工作時,習慣把大燈都關掉,而且一定要關好前門。」
「我明白了。」凡斯把手裡的照片放回桌上,「只是今天晚上,這裡發生了不尋常的事!」他把短劍連劍鞘一起放在史蒂夫面前,「你知道這短劍的事兒嗎?」
「這個呀,並非稀罕之物。」史蒂夫微微一笑,「但是我奇怪它怎麼會在你這兒?這可是博士從埃及走私出來的黑貨呀。」
「是嗎?」凡斯揚起眉毛,毫不掩飾他的驚訝,「這麼說你熟悉這東西?」
「當然,在埃及我還親眼見到老布希貪婪地把它藏在他的卡其布襯衫口袋裡。我從未對外人說過,那不關我的事。後來我們到了紐約,他才告訴我,他把它從埃及偷偷帶出來了,還說他就把它藏在研究室里。我知道他是伯哈羅德發現,還讓我發誓保密。我答應了,不就是一把短劍嘛,沒什麼。再說,埃及開羅博物館也把他那次挖掘出來的東西搜刮盡了。」
「他把短劍藏在書桌抽屜里的文件下面。」
「是呀,這我知道,那兒很安全,哈羅德很少去他的研究室。只是,我奇怪……」
凡斯打斷他的話說:「除了你還有誰知道這把短劍?」
「據我所知,沒有別人知道了。博士不可能對哈羅德說,他也不會告訴他太太,畢竟她對自己的祖國有著一份感情。如果她知道這是走私文物,會對這種舉動非常反感!」
「桑迪呢?」
「我想他不知道。」史蒂夫冷笑道,「如果他知道了,還不告訴瑪麗亞·凱麗嗎?」
「但是據布希說,確實還有人知道它藏在哪兒。」凡斯說,「午夜他打電話告訴我們說他剛躲過一場暗殺。我們匆匆趕到這兒,看到這把匕首就插在他的床頭。」
「我的天!你是說,」史蒂夫吃驚地說,「有人不僅在研究室里發現了這把短劍,而且還……」他突然停住了,迅速地看了凡斯一眼,「你如何看待此事?」—「暫時沒什麼。最奇怪的還在後頭,哈羅德在二樓博士房間旁邊的牆角,發現了這把劍失蹤了的劍鞘。」
「這就更怪了!」史蒂夫說。他收拾著桌上的文件和照片。又把書桌下的紙盒摞起來,「家裡其他人沒說過什麼嗎?」他問道。
「有一些線索,但都互相矛盾,站不住腳,所以我們決定先回家睡覺去。剛才路過這裡看到f1縫裡有亮光,才想過來看—『個究竟。你也要走了嗎?」
「是呀,」史蒂夫拿起帽子說,「我早該走了,沒想到會弄得這麼晚。」
「史蒂夫,如果我是你,這一段時間我離布希家越遠越好!」
大家默默地一起離開這幢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