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1
清晨,一輛紅色奧迪A6轎車在省城密如蛛網的街道上穿行。
在省會城市涌動的車流中,奧迪轎車並不算豪華。但是,它的外形莊重大氣,很受官員歡迎。因此,被普遍接受為官員座騎。
這輛奧迪A6轎車,是一位面容較好的青年女性駕駛的。駕車人是省政府辦公廳綜合三處處長蘇詩茵。在省級機關,處一級領導幹部組織上是不配備工作用車的。蘇詩茵的奧迪A6轎車,是她父親送給她的三十歲生日禮物。蘇詩茵的父親是京城裡一位房地產開發商,擁有資產上百億人民幣。
共青團北方省委辦公處,坐落在距省委、省政府大院不遠處的一個衚衕里。蘇詩茵到團省委來,是找胡水雲的。昨天,胡水雲給她打電話,說遠山縣紅楓湖鄉一個叫楓橋的村子,有幾個農業養殖項目很好。因為是當地團縣委牽頭搞的,所以通過團的系統報到了團省委青農部,希望得到資金扶持。蘇詩茵說想看看材料,如果可行,可以介紹給省農業產業化辦公室,請他們在資金、技術上予以支持。今天早晨,蘇詩茵是順路到團省委來,找胡水雲取材料的。蘇詩茵的心情有些急迫,她不得不承認,自從谷川回到紅楓湖后,她的心就飛向了那遙遠的大山深處。對紅楓湖三個字也格外敏感,格外親切。
同樣是高高的院牆,成林的松柏,幾棟俄式小樓。只是,規模和氣勢不如省委、省政府大院而已。
團省委機關是青年精英匯聚的地方,被稱為「官場後備軍」、「高官儲備庫」。在官場普遍認同的從政捷徑中,團幹部經歷是被放到首要位置的。特別是強調幹部選拔知識化、年輕化以來,團幹部步入政界優勢更顯得突出。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條快車道避開了官場通常存在的論資排輩現象,跨越了台階式升遷規則。
蘇詩茵剛滿三十二歲,渾身散發著勃勃朝氣,充滿了青春活力,完完全全的當代青年知識女性。初識時,會讓人感覺更像一位名模,而非省政府辦公廳的處長、副省長的大秘書。不知哪位政界元老說過這樣的話:漂亮是仕途女人的一個錯誤。現實生活中,因接受程度的原因,容貌出眾的女人,在仕途上很少經歷坦途。仕途上,同樣是天嫉紅顏。各種莫名其妙的猜疑、嫉妒,足以讓漂亮女人望而卻步的。在官場高處,女人的漂亮,往往難以成為優良資本。其中原因,實在難以言明。
但是,蘇詩茵決非花瓶。她本科畢業於北京大學,並且較早地展現出不凡的領導才能。在北方大學讀碩士時,她就高票當選為省研究生會主席。那幾年,她組織的幾次活動吸引了大批碩士、博士生參加,在社會上反響很大,受到團中央領導的高度評價。特別是她倡議的「海外學子回國創業」活動,在國內外青年中產生了強烈震動,一大批留學海外的赤子,紛紛帶著自己學到的知識和科研成果,回到祖國創業。
兩年前,在每年一屆的「海外學子創業周」開幕式上,副省長谷川與蘇詩茵見面了。
「你是學什麼專業的?」谷川問。
「我是學自動化專業的。」蘇詩茵回答。
「是理科。」
「對,理科。」
「希望在不久的將來,能在中國科學家的行列中發現你的身影。」
「不,你會在高官的行列中見到我的,谷省長。」
「怎麼,你熱衷於從政?」
「不歡迎?」
「我是說……」
「不會是懼怕競爭對手人數的增多吧?」
「……歡迎,歡迎。」
「不過,我必須坦白地告訴你,我進入政界,是百分之百的分子,絕對不會充當分母的。」
谷川覺得面前這位研究生會主席不俗,很吸引人,特別是她的志向。突然,谷川想起來了,省政府秘書長几天前曾經說過,要給為他服務的省政府辦公廳三處,選配一位處長,名叫蘇詩茵,是即將畢業的北方大學研究生會主席。谷川沒想到,能與未來的工作夥伴以這樣的方式見面。
也許是想對蘇詩茵有更多的了解,谷川與這位以高官為人生選題的女青年交談了起來。交談中,谷川覺得蘇詩茵很智慧,思維十分活躍。
「谷省長,《我在美國當市長助理》這本書你看過嗎?」
「沒有,什麼內容?」
「是山東省一位市委書記寫的。他曾在美國紐海文市當過半年市長助理。」
「他一定有獨特的感受。」
「書中有一段寫道,有一天,他這位市長助理看新聞,得知美國副總統戈爾到了紐海文市。但市長卻置若罔聞,只管做自己的事情。他驚奇地問市長:『副總統戈爾來,你為什麼不出面?』沒有想到市長更為驚奇地問他,『我為什麼要出面?』後來當市長助理時間長了,他才知道,在美國,下級官員根本沒有恭迎上級官員的到來、給上級官員安排食宿、陪同檢查工作、一起參加娛樂活動一說。」
「這在我國是令人難以置信的。」谷川承認。
「從中可以看出人家從政者關係與我們的不同。」蘇詩茵很感慨。
谷川雖有同感,但還是不願深入交流下去。他想轉移話題,不想讓新結識的女大學生、未來的助手探知自己的內心世界。官場,畢竟有自己的處世哲學和遊戲規則。於是,他便主動談起了「海外學子創業周」活動的延伸和深化問題。
「你很深刻,也很苛刻。」谷川語重心長地說。
2
蘇詩茵碩士研究生畢業后,便到省政府辦公廳走馬上任了。開始是綜合三處副處長,主持工作。一年後,擔任了處長。
在工作配合中,谷川和蘇詩茵逐漸熟悉起來。谷川了解到,蘇詩茵的父親是經濟界重量級人物,大房地產開發商。母親是北京大學教授,語言學專家。蘇詩茵尚未婚配,男友是她的校友,正在美國攻讀博士學位。
谷川很注意保護這位官場小妹。他覺得,這位聰慧的小妹,雖然表現出很強烈的從政意願和熱情,但理想主義色彩過濃,對官場的體會過於陽光。她還沒有認識到仕途的艱辛和血雨腥風,沒有經歷過挫折的考驗。谷川心裡很矛盾,既不忍心看到蘇詩茵在仕途中受到傷害,又希望坎坷使她拋棄不應有的幻想,儘快成熟起來。有時,他甚至想,如果蘇詩茵遇到一點點打擊,變得清醒起來,或許是她人生一大幸事。她可以知難而退,隨男友到國外繼續求學,順順利利渡過波瀾不驚的人生。也可以回父母身邊,在深閨大院中養尊處優。
蘇詩茵確實聰明過人。同時,她還是一位很陽光的快樂女孩。這或許得益於她的年輕、她的剛步入社會,心地純情如一張白紙。因而,可塑性、適應性極強。很快,她便在省政府機關,在正式踏入官場的預演中有所調整。比如性格不再外露,比如藏住鋒芒。蘇詩茵表現得很自如。谷川感到很欣慰,覺得這位與自己年齡相差二十幾歲的小妹,是位很優秀的領導人才苗子。他也很感慨環境對人的塑造力量。
蘇詩茵很乖巧,一坐到省政府辦公廳的辦公室,便中規中矩,很注意謹慎從事。但她卻對谷川從不設防,也表現出了特有的依戀。谷川很清醒,也很得體地保護著她。
兩人獨處時,蘇詩茵常常向谷川敞開胸懷,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有一次,她問谷川:「昨天在報上看到一個詞,叫『葦客』。是什麼職業?」
谷川心頭一震。「葦客」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了,自己也曾經是少年「葦客」。蘇詩茵是出於好奇,隨便問問,還是意有所指?他警惕地觀察了一會兒,斷定不是陰謀后,輕嘆了一口氣,詩人般說道:「浩瀚的『葦海』里,孤單的『葦客』只有和蘆葦作伴。」
「我想有所了解,當年的少年『葦客』。」蘇詩茵微笑,一臉的引人上當后的得意。
谷川無奈,只好招來。
原來,少年時代的谷川,曾經在一年的初冬,跟隨酒爺出過一次山,到黃海岸邊當過一次「葦客」。那次的經歷,讓山裡少年穀三,對人生有了更為深刻的理解。
「葦子黃了,迎著漫天飛揚的葦花,『葦客』來了……」蘇詩茵喃喃自語。
每年的11月份到第二年的1月份,是蘆葦收割的季節。來自內蒙古、黑龍江、吉林等地的「葦客」,和海島的「葦客」們一起,開始大批擁入茫茫「葦海」里割葦、上垛、運葦……
「葦客」太辛苦,因此當地人中「葦客」很少。只有吃盡了苦頭的山裡人,才肯彎腰流汗,用命換錢。一把鐮刀,一個玉米餅子往腰裡一系,便下塘割葦子了。大家住在被稱為「塘鋪」的簡易平房裡,吃得也相當簡單。有人說「人怕進葦塘,驢怕進磨房」,可見割葦有多辛苦。天還沒亮時,「葦客」就開始下塘了,一天下來,大多累得直不起腰來。特別是在寒冬臘月,接近零下30攝氏度,他們的腳和鞋都能凍在一起,趕上大雪天就成了「雪人」,褲子變成了「冰棍」。
可再冷,「葦客」也不能多穿衣服,因為穿多了,幹活不方便,所以只能不停地幹活,不能休息,要不就會凍壞身體。這裡的蘆葦主要是靠船運、陸運,銷往大造紙廠,運葦工也就「應運而生」。
儘管割葦、運葦很苦,但在蘆葦收割的兩個多月里,「葦客」每天能掙到20多元錢,比起在老家的收入還算是不錯的。收割完畢,「葦客」就像候鳥一樣返鄉回家了。年復一年……
「可惜至今未見過蘆葦,先見到了『葦客』。蘇詩茵有些遺憾地說道。
「蘆葦是多年生草本植物,適應性廣,抗逆性強,多生長在江、河、湖、海岸淤灘等地,是濕地環境中生長的主要植物之一。由於蘆葦的葉、葉鞘、莖、根狀莖和不定根都具有通氣組織,所以它在凈化污水中起到重要的作用。蘆葦莖稈堅韌,纖維含量高,是造紙工業中不可多得的原材料。」谷川像教學生似的解釋道。
蘇詩茵一臉的茫然。
還有一次下班后,蘇詩茵神神秘秘地來到谷川的辦公室。
「有何見教?」谷川故作深沉地問。
「谷大省長,別擺官架子了。」蘇詩茵也作不高興狀。
谷川笑了,問道:「有什麼奇聞逸事,說來聽聽,也好解解悶。」
蘇詩茵一下坐在沙發上,問谷川道:「美,本來是上帝賜予美女們受用終生的資本,可是……」
「可是什麼?我拒絕談論美女。」
「谷省長,看來,你老人家一定是心靈上受到過創傷,並且是事因美女。」
谷川低下頭來,不想回答。
「我理解你的心情。誰能拒絕美女呢?特別是有品位的男人。不過,美女們如果『恃才傲物』、『肆無忌憚』,美不但不能讓她們變得可愛,反而會讓人覺得『不可一世』,以致使人『敬而遠之』。」蘇詩茵品評道。
谷川微微點了點頭,說:「你……有自我欣賞的味道。」
「真的,我有別於一般美女。」
「表裡如一?」
「是的。」
「我有同感。」
蘇詩茵問:「谷省長,卓婭是你的初戀嗎?」
「這……可以這麼說吧。」
「可以這麼說?什麼意思?你們的相敬如賓,讓我感覺,她不可能是你的初戀情人。你們男人,特別是你這樣的成功男人,都有不可示人的故事的。」
「什麼意思?」
「谷省長,官場上都誇你們是模範夫妻,是仕途楷模伴侶。」
「過獎了,過獎了。」
「我往往卻覺得,你們夫婦二人為秀你們的恩愛太累了。」
「小蘇,詩茵,你說話怎麼這樣直接?」
「真的,我洞察出……」
「你……」
「你的心中,一定有一位難以忘懷的情人。如同一道無法撫平的傷痕,深深地銘刻在你的心底……」
谷川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3
今年春節后,中組部考察北方省政府省長人選,在民主推薦過程中,副省長谷川推薦票比較集中,被確定為省長考核對象。中組部考核組,曾約正廳級以上領導幹部談話考核。因蘇詩茵是谷川身邊工作人員,所以,考核組專門安排了和她談話。蘇詩茵和考核組談了三個小時。回到省政府,蘇詩茵趕忙到隔壁的谷川辦公室去道賀。還說,是以同盟者的身份。
「開什麼玩笑,我現在如同在火上烤。」谷川表情痛苦。
「老兄,你可千萬別英雄氣短。」蘇詩茵一本正經。
「我非英雄。」
「起碼是男人。」
「男人怎麼了?」
「有責任。」
「我其實渴望平凡。」
「別謙虛了,老兄。」
「真的,我心如止水,沒有過高追求。」
「不想當高官的官員不是好官員。」
「仕途是十分現實的,小女生。」
「臨門一腳,把你送入更高位置的人中,有一位是我。」
「百分之百相信,卻不感謝。」
「你這個人,別不識抬舉。」
「我說過了,我現在的官已經夠大了,沒有更大的奢望。」
「從未聽說過,還有人嫌自己官大的。」
「我是實話實說。」
「你沒發燒吧?」
「我身體健康。」
「副省長老兄,我這樣努力,也有私心。」
「什麼私心?」
「把你捧上去了,可能出現水漲船高現象。」
「你……」
「我渴慕更高位置已久。」
谷川笑了,笑得臉部有些變形,很痛苦的樣子。
「我想,作為女幹部,我有自己的優勢。並且,一旦有更寬廣的舞台,我會比你更優秀。」蘇詩茵很認真地說。
谷川本想點頭,但又覺不妥。他不想助長這位小丫頭的傲氣。但是,他在心裡對蘇詩茵的說法是認可的。他不懷疑蘇詩茵的潛質。他明白,她需要機遇,需要舞台。自己的心理年齡太老了,又在基層拼搏多年,與當代青年在思想上、感情上是有距離的。這一點,谷川清楚。
「你對自己的判斷有把握?」谷川小心翼翼地問。
「女人的感覺,通常是很準確的。」蘇詩茵很得意。
「好吧,順其自然吧。」
「谷省長,你夫人知道嗎?」
「你是說我眼下的處境?」
「對。」
「昨天晚上,我們交談過。」
「她的從政經歷不及你豐富,但起點不一樣,特別是,她家老爺子的影響力,你可千萬不要小視。」
「我沒感覺到。」
「你應全面發動,廣泛動員。」
「真沒想到……」
「谷省長,你沒想到什麼?」
「沒想到官場這麼複雜。」
「你本應想到。」
「沒想到你們這代青年如此諳熟仕途。」
「我們本屬同齡人。」
又是沉默,許久。
「谷老兄,分別前,再給你講個故事吧。」蘇詩茵請求。
「分別?詩茵,你當真?」谷川不以為然。
「認為我會高升為省長,然後,擔任省委書記?」
「應該的,我相信。」
「能不能不講故事?」谷川認為蘇詩茵的故事,主題都很鮮明,並且,一不小心,就會把他套進去,溫柔地絞殺。
「求求你。」蘇詩茵央求。
「好吧,但你手下留情。」谷川答應。
蘇詩茵笑了,孩子氣地拍了拍谷川的肩膀,說:「其實,我始終認為,你是我步入仕途的領路人。我心懷感激,真的。」
谷川被蘇詩茵的真誠感動了,點了點頭。
蘇詩茵看著窗外,輕聲講道:
在一個非常寧靜而美麗的小城,有一對非常恩愛的戀人。他們每天都在早上去海邊看日出,晚上去海邊送夕陽,每個見過他們的人都向他們投來羨慕的目光。
可是有一天,在一場車禍中,女孩不幸受了傷,她靜靜地躺在醫院的床上,幾天幾夜都沒有醒過來。白天,男孩就守在床前不停地呼喚毫無知覺的戀人;晚上,他就跑到小城的教堂里向上帝禱告,他已經哭幹了眼淚。
一個月過去了,女孩仍然昏睡著,而男孩早已憔悴不堪了,但他仍然苦苦地支撐著。終於有一天,上帝被這個痴情的男孩感動了,於是他決定給這個執著的男孩一個例外。上帝問他:「你願意用自己的生命作為交換嗎?」男孩毫不猶豫地回答:「我願意!」上帝說:「那好吧,我可以讓你的戀人很快醒過來,但你要答應做三年的蜻蜓,你願意嗎?」男孩聽了,還是堅定回答道:「我願意!」
天亮了,男孩已經變成了一隻漂亮的蜻蜓,他告別了上帝便匆匆地飛到了醫院。女孩真的醒了,而且她還在跟身旁的一位敬重的長輩交談著什麼,可惜蜻蜓聽不到。
幾天後,女孩便康復了,但是她並不快樂。她四處打聽著男孩的下落,但沒有人知道男孩究竟去了哪裡。女孩整天不停地尋找著,然而早已化身成蜻蜓的男孩卻無時無刻不圍繞在她身邊。只是他不會呼喊,不會擁抱,他只能默默地承受著她的視而不見。夏天過去了,秋天的涼風吹落了樹葉,蜻蜓不得不離開這裡,於是他最後一次飛落在女孩的肩上。他想用自己的翅膀撫摸她的臉,用細小的嘴來親吻她的額頭,然而他弱小的身體還不足以被她發現。
轉眼間,春天來了,蜻蜓迫不及待地飛回來尋找自己的戀人。然而,她那熟悉的身影旁,站著一個高大而英俊的男人。男人是她的醫生,那一剎那,蜻蜓幾乎快從半空中墜落下來。人們講起車禍后女孩病得多麼嚴重,描述著那名醫生有多麼善良、可愛,還描述著他們的愛情有多麼的理所當然,當然也描述了女孩已經快樂如從前。
蜻蜓傷心極了,在接下來的幾天中,他常常會看到那個男人帶著自己的戀人在海邊看日出,晚上又在海邊看日落,而他自己除了偶爾能停落在她的肩上以外,什麼也做不了。
這一年的夏天特別的長,蜻蜓每天痛苦地低飛著,他已經沒有勇氣接受自己昔日的戀人。她和那男人之間的喃喃細語,他和她快樂的笑聲,都令他窒息。第三年的夏天,蜻蜓已不再常常去看望自己的戀人了。她的肩膀被男醫生輕擁著,臉被男醫生輕輕地吻著,根本沒有時間去留意一隻傷心的蜻蜓,更沒有心情去懷念過去。
上帝約定的三年期限很快就要到了。就在最後一天,蜻蜓昔日的戀人跟那個男醫生舉行了婚禮。蜻蜓悄悄地飛進了教堂,落在上帝的肩膀上,他聽到下面的戀人對上帝發誓說:「我願意!」他看著那個男醫生把戒指戴到昔日戀人的手上,然後看著他們甜蜜地親吻著。蜻蜓流下了傷心的淚水。上帝嘆息著:「你後悔了嗎?」蜻蜓擦乾眼淚說:「沒有!」上帝又帶著一絲愉悅說:「那麼,明天你就可以變回你自己了。」蜻蜓搖了搖頭:「就讓我做一輩子蜻蜓吧。」
有些緣分是註定要失去的,有些緣分是永遠不會有好結果的,愛一個人不一定要擁有,但擁有一個人就一定要好好地去愛他。這,就是這個故事告訴我們的哲理。
講到這裡,蘇詩茵輕聲問道:
「谷老兄,你的肩膀上有蜻蜓嗎?」
谷川下意識地扭頭看了看自己的肩膀。
蘇詩茵猛地撲過來,和谷川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本來,谷川升任省長几成定局,並且,他的上升空間非常明顯。省級領導都在傳,現任省長可能調任國務院某重要部任部長,谷川作為省委常委、副省長,具有繼任的絕對優勢。似乎,詩一樣的未來、畫一般的憧憬已經展開……
可是,突如其來的龍鳳水庫塌方事故,把一切都毀滅了……
奧迪A6駛進團省委院內。蘇詩茵停好車,噔噔噔跑上三樓,走進胡水雲的辦公室。
谷川離開省政府,離開省城已經好多天了。這些天里,蘇詩茵只是在翻看文件時,見到過谷川批示的字跡。她覺得心裡十分孤獨,思念的煎熬有些難以忍受。
官越大,屬於自己的私密空間越少。這一點,蘇詩茵是清楚的。
「勞你大駕了,蘇處。」胡水雲見蘇詩茵來了,忙迎了上去。
「沒關係,我反正順路,最近又沒什麼事情。」蘇詩茵努力穩定自己的情緒,表現出公事公辦的樣子。
胡水雲把裝有遠山縣紅楓湖鄉農業養殖項目報告的文件袋拿出來,雙手遞給蘇詩茵。
蘇詩茵認真地閱讀著報告,彷彿是從字裡行間尋找谷川的影子和痕迹……
「蘇處,怎麼樣?」過了一會兒,胡水雲問。
「……很好,很好……」蘇詩茵說。
「希望能夠得到省政府的支持。可惜谷川副省長不在,否則,事情會辦得更順利些。」胡水雲說著,嘆了口氣。
「水雲,你放心,我會努力的。谷省長不在,但是……他的龍威依然在……」蘇詩茵拍了拍手裡的報告,肯定地說。
「謝謝你,詩茵。」
「不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兩個女人,又聊了一會只有女人感興趣的話題,蘇詩茵便起身告辭。
「最近不忙,常來坐坐。」胡水雲說。
「好的。對了,水雲,接未歸好嗎?」蘇詩茵關切地問。她知道,接未歸是胡水雲的男朋友。
「他……還在家鄉忙他的事業。」胡水雲回答著,有些不好意思。
「要珍惜這份感情,水雲。」
「嗯。」
「社會上……情緒很浮躁,誘惑很多。但是,愛情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