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我才3
梁珂跨出小轎車,快步走向樓門。夜已很深,住宅區內靜靜的,只有路邊幾盞昏黃的燈,孤孤寂寂地閃著清冷的光。樓門口的暗影里突然閃出一大一小兩個人,直向梁珂撲來。她陡吃一驚,急喝了一聲:「誰?」
沉沉夜色中,那兩個人已站在面前。大人說:「梁校長,大姐,是我。」
梁珂噓了一口長氣,說:「嚇死我了,原來是你們。這麼冷的天,怎麼不帶孩子進屋裡坐?」
時已深秋,寒露初降,砭骨的夜風確是很涼很涼了。
那大人將偎在身邊的*歲的孩子往前推了推,說:「快叫梁阿姨。」
孩子便怯怯地叫了一聲:「阿姨好。」
梁珂抓住孩子冰涼冰涼的小手,不由得就覺鼻子里一酸。她又一次埋怨:「你呀你呀,怎麼讓孩子也陪你在外面挨凍,凍病了可怎麼好。」
那人只好說:「我們上樓敲過門了,你姑娘說爸爸媽媽都不在家,囑咐了,說外人誰來也不給開門的。」
梁珂嘆道:「偏我這句話她記得清了,不讓她看言情小說,她咋就一點記性也沒有呢。李阿姨也算外人嗎?」
來人說:「社會治安不好,孩子懂事,不怪她。」
梁珂解釋道:「老曾在療養院找處地方躲起來了,我剛才去看看他。不然報紙上都張揚開了,上上下下的都要去看望,可怎麼好!現在這事呀!」
來人問:「曾市長的傷不重吧?」
「不重不重,就頭上破點皮,左胳膊小挫了一下,皮肉之苦,都不礙事的。嗨,咱們站在這兒幹什麼,快上樓進屋坐吧。」
來人說:「都這麼晚了,孩子早鬧著困了,我也該帶他回去了。我就兩句話,想請大姐幫助拿拿主意……」
梁珂嘆了口氣:「是相臣的事吧。剛才我跟達慶說,總得想想辦法……」
「曾市長怎麼說?」
「達慶說,既已死了人,涉及了法律,他也不好太深問深管。等等機會吧,老同學老朋友的,他總不能忍心大撒手。你是知道的,達慶不是那種人……」
「可相臣本是不喝酒的呀!自從他跟我結婚,在家裡從來滴酒不沾,他說在外邊也從不喝的。怎麼就突然鬧了個酒後開車肇事呢?」
梁珂猝然間就想起馮相臣當年說過的那句話,那是個吐唾沫是釘有鋼勁有狠勁的人啊。她的心悠悠一動,急問:「相臣真的從不喝酒嗎?」
「梁大姐,我跟你還說假話嗎?你不信去問問曾市長,相臣那天在哪裡喝的酒?跟誰喝的酒?找人一問就清楚了嘛。」
梁珂深深吸進一口氣,不由得渾身都跟著打了一個冷戰。
「梁大姐,你看,這事我要不要幫相臣找個律師呀?」
梁珂脫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孩子的身上,說:「你們既不進屋坐,那就快回去吧。這事讓我跟達慶再合計合計,找律師也讓達慶幫助找,他認識的人總比我們多些。」
「那我……就拜託大姐了。不然,相臣真要被判幾年,我一人扯個孩子……」來人說著,已凄凄苦苦地哭出了聲。
母子倆踏著鋪滿冷霜的甬道遠去了。望著女子那單薄的背影和驟然間顯得孤獨起來的孩子,梁珂心裡酸酸的好不是滋味,兩行熱淚不由得簌簌滾落下來。十年前,是她力主促成的這段姻緣,她以為無論哪個女人跟了馮相臣,都有了靠山,一輩子都不再會吃太大的辛苦。誰料如今……
女子叫李郁秀,清秀內向,是梁珂同一學校的老師。前兩年梁珂從縣裡調市裡當校長,就把她也調了來。兩人都是隨夫調轉,也算名正言順的。
梁珂只穿了一件羊毛衫,在清冷的夜風中怔怔地站了好久,直到又打了個寒戰,她才急轉身,回到家裡去。
孩子已經睡下了。梁珂抓起電話,撥通了療養院。那邊,曾達慶顯然也是剛從被窩裡驚醒,啞著嗓子惺惺忪忪地問:「怎麼,家裡有什麼事嗎?」
梁珂急急地說:「李郁秀來了,帶著孩子站在外面等了很久。她說相臣是從不喝酒的,她想請你快些幫相臣找個得力些的律師。」
電話那邊,好一陣沒聲響。
梁珂更急了,問:「達慶,你聽到沒有?你怎麼不說話?」
電話里只「嗯」了一聲,又靜了好一陣,才說:「這事容我再想一想。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眼下我直接出面太多,怕就有干涉之嫌,不妥當的。嗯……這樣吧,李郁秀那邊,明天你先告訴她,無論如何要穩住神,尤其要穩住嘴巴,暫時什麼都不要說。千萬不要案沒審先鬧得哄哄嚷嚷的,事情一夾生,我就連個說話的餘地都沒有了。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嗎?」
梁珂懵懵懂懂的,抓著電話好半天,才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