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神機妙算
也許是李一凡的真誠打動了她,也許是她女性的同情心得到了復甦,也許是她心中法律的天平傾向了李一凡這邊,也許這是女警辦案慣用的能得到被詢問人好感的手法。高個兒女警突然變了一種聲調,關切地問:「李一凡同志,你想想,還有沒有其他的能說明問題的證據?」
這話把李一凡的思想從虛無縹緲的空間喚了回來,給絕望的她送來了希望和溫暖。
真是冥冥之神在保護呵!
當初全靠她神機妙算,留了一手。此時想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是千真萬確的真理!
過去的教訓教會了她:還在大三時,她寫美學論文,送給老師修改了,拿回來在一二0一教室重新抄一遍。也是合當有事,剛抄完最後一個字,停電了。等了一會兒,電沒有來。物理系的一個同學叫她,她就出去和那同學到花園裡的長椅上坐著聊天了。東西南北,侃得很投入,時間悄悄從耳邊溜走了。後來,什麼時候來的電她不知道,她倆結伴快走攏宿舍了,才想起論文,還有書包。馬上跑回教室,書包還在抽屜里,而那費了不少心血的論文稿卻不翼而飛了。找了幾天,無果,只得憑記憶重寫。工作后,有一次在電腦上打一份材料,由於一時疏忽,忘了備份。就在這時,電腦突然出現了問題,待修好后,那打了大半的材料全丟了。一萬多字呀!不得不重打。這兩次教訓銘刻在她心中。從此,每一份文件材料她都至少複印一份;在打電腦時,她是邊打邊保存。每打到一定段落,又烤到軟盤上,在電腦「文件夾」中還有一份,徹底做到萬無一失。
那天,派出所叫她提供物證,她總結了過去的經驗教訓,在心中打起了小九九。如果全部交上去,萬一他們不慎搞丟了……他們最多挨個處分。可是,作為當事人的自己就慘了。這種「萬一」誰也保證不出。美國、歐洲的航天火箭都還不止一次出問題,發生爆炸哩。那裡有多少聰明的大腦,精密的儀器!自己這案子,有了這個物證,加上人證,就是雙重保險。那壞人就只有一條路——進監獄。她找來剪刀,把自己那條糊上了那壞人的髒東西的內褲一分為二。剪刀是從那團污物的中間切過的。一半,她交給派出所。另一半,裝進一個紙袋,像寶貝一樣,放進了她上學時用的箱子里。那時,她就想,萬一派出所那一半有個三長兩短,就用這一半。如果派出所那一半沒有丟,那麼等到那壞人被宣判之日,就把這一半取出「紙船明燭照天燒」,以泄心中之恨!
沒想到,現在居然派上用場了。她輕聲說:「有。」
高個兒女警眼睛都睜圓了:「有?什麼證據?」
李一凡肯定地點了頭:「粘有壞人的髒東西的我的內褲。」
一直在埋頭記錄的矮個兒女警也抬起頭來,不解地問:「怎麼還有?你不是交了嗎?」
「沒交完。」
矮個兒女警看了一眼李一凡,又看了一眼高個兒,說:「郝隊——」她見高個兒用眼角白了她一眼,懂了,馬上改口,「你看,她真聰明!」。
「當然,」高個兒女警附和道:「可以當特工了。」
李一凡笑了笑。
「可不可以交給我們?」
「為了這案子,當然要交給你們。不過,」李一凡看了一眼高個兒女警,「郝隊長,你要給我一個收據。」
郝隊長承諾后,李一凡站起來,走進卧室,從床底下拉出那個四角已經磨損的過塑帆布箱子,打開,取出紙袋,轉身欲出來,猛地,又收住了腳步,思想像風車般轉:這一次交出去,就沒有了。萬一又出現「不能說明問題」或者又一個三長兩短呢?得多長個腦袋。她像前次一樣,拿來剪子,從那只有一半的污物處開刀,又來了個二分之一。將剩下的一半放進紙袋,鎖進了箱子,推進床下,然後將這一半裝進塑料袋裡,走出卧室,放到高個兒女警面前的茶几上。
郝隊長看著塑料袋,問:「這是你保存的?」
「對。希望你們找個公正的機關鑒定。」李一凡情緒有點激動,拿起塑料袋,說,「那些污物明擺著。你看嘛,就是這四分之一,也有不少。嘿!居然查不出來。肯定有人搞鬼!」
兩個女警同時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我真的覺得現在什麼都是假……」
「你要相信我們……」
李一凡打斷高個兒的話:「前次你們派出所的女同志也是這樣說的。結果呢?通過這件事,我確實把許多事情看透了。如果說過去我還是停留在學生時代。那麼,這事使我真正成熟了。我現在才算讀懂了《神曲》中那句話:」人海波瀾,不下於大洋的狂風怒濤呀!『社會太複雜!「李一凡想起這痛心疾首的遭遇,這幾十天猶如過了幾十年,真是慘不忍睹,慘不忍想!外患內憂,要是換成另一個女人,也許早就垮下了。她沉重地搖了搖頭,一股鬱積在胸中的氣激蕩著,沖開閘門,噴薄而出,」警察同志,肯定有人搞鬼!到處都有腐敗分子,難道你們公安、檢察院就沒得?中央還出了成克傑、李紀周哩!那位女同志,你記上我的話。這物證,我還保留了一份。如果你們還查不出來,我將帶上它和你們一道親自去北京檢驗。」
郝隊長聽了這一席話,臉上發訕,不自然地問:「你還有一份?」
「當然。」李一凡得意地回答,「你們想,如果我不保存一份,這次我拿什麼給你們?那案子不就被那些壞人黑過去了嗎?」
「真佩服你!」矮個兒女警邊記邊說,「神機妙算!」
「應該佩服生活!是它教會了我。」李一凡身子朝沙發上一靠,舒了一口氣,「你們想,如果我不多個心眼,這次我就交不出來。那麼……」她稍微移過身子,直直地看著郝隊長,「過些日子,萬一你們又說它『不能說明什麼』,又『找不到了』呢?」
郝隊長被問得很窘,臉上苦笑了笑,說:「李一凡同志,我們很理解你的心情。如果你說的是正確的,」她突然覺得不應該用如果,重新更正道,「我們相信你說的,這中間某一個環節可能出了問題。你要理解,我們也是具體辦案的。也想把案子辦好,一次成功,不做夾生飯,不走回頭路。你說的一切,包括物證,我們都要提供給專案組。」
「專案組、專案組……幾十年來,出問題的往往是專案組!」李一凡激憤了,「說劉少奇是壞人反革命的是專案組,說他是無產階級革命家的還是專案組!」
郝隊長不知說什麼好,只是訕訕地笑了笑。
矮個兒女警伸直彎久了的腰,左右扭著,右手還捏著筆,左手在左邊腰部捏著、按著,說:「真要做鬼,也不是我們這些小民警。放牛娃兒哪裡賣得到牛喲?」
「我明白了。謝謝你們的真誠。」李一凡感激地說,「我是鐵了心的,只要我還有一口氣,非要為民除害不可!我就不相信那些鬼能一手遮天。『請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
「我們目的都是一個。」兩個女警察站了起來,高個兒首先伸出了右手,「謝謝你!你這次不會失望的!」
李一凡緊緊地握住她倆手,雙眼閃著淚花,說:「但願……郝隊長,你們可要為民說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