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暴風驟雨
陰若迪下午上班的時候就往岳海峰辦公室打電話,卻一直沒人接,以為他在忙,就往鄭市長辦公室打,借口問候鄭市長,實則打聽岳海峰究竟在幹嘛。
鄭市長告訴她岳海峰昨晚生病了,快中午的時候出去看病,到這會兒還沒回來呢。
陰若迪匆匆地向市政府辦公大樓而來,一路上她心裡都不是滋味,在她看來覺得是秦守榮把岳海峰逼出病來的,另外藍曉波也逃脫不了干係!本來該他乾的活,卻非要岳海峰幫他做。要不是幫他的忙,岳海峰至於半夜三更寫文件而生病么?
想來想去,陰若迪真的很生氣,要是岳海峰病得很嚴重的話,她肯定要向秦守榮和藍曉波問罪。
把附近的兩個大醫院都找遍了,沒有岳海峰的影子,陰若迪肚裡的氣越來越大。
陰若迪一口氣跑上三樓,喘著粗氣走進岳海峰的辦公室,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她又到其他辦公室去問了一下,沒有人在下午看到岳海峰。
陰若迪心裡的火在開始往外冒了,她敲開鄭市長的門,他正在接著電話。
陰若迪背靠在門框上,用憂鬱的眼神看著鄭市長,等到他放下電話,她說話了:「鄭叔,你知道海峰到哪個醫院去看病了?」
「不知道啊,這會兒還沒回來?他給我找文件的時候,也沒見有多嚴重的,就是感冒而已,你別擔心。」鄭市長安慰他。
「我還不擔心呀,你一點也不關心你的手下,都病成什麼樣了,有人欺負他你也不管管。我要再不管,等他病死了,你哪兒去找那麼好的筆杆子給你寫文件呢!」陰若迪臉上沒有昔日的笑容,不像往常那樣在鄭市長面前那樣鄭重,那樣淑女,可以明顯感到她是在真的擔心岳海峰的情況。
「你先別急,興許一會兒就回來。」
「哼,我得去問問藍秘書,看他知道點什麼。」陰若迪回身往門外走去。
找了好幾個房間,陰若迪終於在秦守榮的辦公室外聽到了藍曉波與秦守榮在辦公室里說笑。
聽著藍曉波男不男、女不女的尖笑聲,陰若迪頭皮一陣發麻:哼,你把同事弄出病來了,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居然還在這兒笑得出來?
陰若迪努力壓住心頭的火,敲了敲門,然後推開門進去,笑著招呼秦守榮:「秦書記,你和藍秘書聊得好高興啊!你們知道岳海峰這會兒在哪兒么?」
藍曉波收起笑容:「他中午前出去了,也沒說去哪兒,我這會兒正找他呢,有文件要……」
「藍曉波,你還有沒有人性?人都病成什麼樣了,你還想著欺負他呀!」陰若迪心裡的火不得不爆發了。
秦守榮一聽陰若迪的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給我交報告來的時候也沒見病得多重呀,也就是感冒而已,你也別緊張,讓別人看到多不好。」
「哼,秦書記,我究竟怎麼得罪你了,你非要惹我不開心……」陰若迪心裡酸得很,本來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可見藍曉波在旁邊,她忍了又忍,恨恨地瞪著藍曉波,「藍秘書,我給你說,岳海峰今天沒事倒罷了,如果真要病重了,我代他請一個月假,有什麼文件你自己一個人寫去吧!」
陰若迪走到秦守榮對面坐下,藍曉波知趣地起身往外走:「我去看岳秘書回來沒。」
藍曉波走向辦公室門口,陰若迪頭也不回地說:「把門帶上!」
聽到藍曉波關門的聲音,陰若迪看著秦守榮:「秦書記,秦叔叔,多年來我一直都很尊敬你,你怎麼能總這樣我和作對呢?」
秦守榮並不知道陰若迪是看了他和包俊傑親吻的相片才逼包俊傑離婚的,而陰若迪答應了包俊傑絕不將這事說出去的,她以為他會給秦守榮說她和他離婚的真正原因。
秦守榮笑著說:「陰記者,你這話就不對了,我什麼時候和你作對了?以前我就關心你,現在我一樣在關心你呀。」
「哼,你就別提以前了,想著我就噁心。」陰若迪把頭偏向一邊,看著窗外,一臉不高興。
「好好,我不說了。我知道你對岳海峰好,可我也沒虧待他呀,這次外出考察,為了鍛煉他,我特意只帶了他出去的。」
陰若迪的心裡那個火呀,都快把眉毛燒掉了:哼,你那是對他好?鬼才相信呢!老娘要是發現你再對他有什麼不軌想法,非把你的醜事全說出來不可!
她眉毛一揚,冷哼了一聲:「你都把人給鍛鍊出病來了!一個什麼破考察報告,你就不能緩兩天再要啊,鄭市長急著要文件,你就偏急著要報告,有你們這樣把人當猴耍的么?你是大領導,咱不敢有意見,可有些人居然也隨便欺負人,你說把人都弄到不知道病成什麼樣了,這能不讓人擔心么?」
秦守榮心裡其實也很過意不去,但在陰若迪面前他是不能隨便表現出來,只是淡淡地笑著表示歉意:「其實我並不知道昨天他一到辦公室就有文件要他寫,如果知道,我肯定不會讓他昨晚就必須把報告寫出來。都是我失察,我這就派人去周邊的醫院找找。」秦守榮拿起電話正準備撥。
陰若迪說:「周邊的兩個醫院我都找過了,沒有他的影子。你說他還能到哪兒去呢?」
秦守榮心裡一驚,也難怪她會生氣,原來她已經去找過了啊:「也有可能醫生讓他回去休息,他來不及請假呢。」
「他是那麼沒原則的人么?」陰若迪猛地站了起來,一拍桌子,「秦書記,我再出去找找,要再找不著人,回來我跟你沒完!」
敢和秦守榮這樣說話的,也只有陰若迪了,因為她知道秦守榮的一些秘密,秦守榮一時半會兒也不敢把她怎麼樣。何況,秦守榮此時也沒想過要把她怎麼樣,怎麼說他們之間還是有一些友誼存在的。
陰若迪氣沖沖地開門要往外邊走去,卻差點和人撞個滿懷,她正要發作,抬頭一看,卻是岳海峰。
「你到哪兒去了,我正擔心你呢?」
「我就在前邊的小診所里輸液,太想睡覺,就在那兒睡著了。」岳海峰探頭看著秦書記,「秦書記,我回來了,您找我?」
「不是我找你,是她找你。你回來了就好,要再不回來,我就被某些人罵死了!」秦守榮哈哈地笑著,「好些了吧?」
岳海峰點頭:「謝謝,好多了。」
「回去休息吧。」
兩人走在過道里,陰若迪想伸手去扶他,他一甩手臂:「你能不能冷靜一點?我就感冒了而已,你用得著這樣大吵大鬧么?」
「我哪兒大吵大鬧了?我只是擔心你而已,來看看你。」
「你還要怎麼樣?你已經弄得整幢樓都知道我生病了,你知道他們怎麼說我嗎?」
「嘴長在他們身上,他們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反正你就是被他們欺負才生病的!這以後他們誰要再敢亂欺負人,我……」陰若迪覺得自己這一次再不能讓秦守榮破壞了自己的幸福,她要牢牢抓住屬於自己的人。可是有些話她又不能對岳海峰說破,她只能用自己的方法對他做最大程度的保護。
可是岳海峰哪裡懂得陰若迪的這些心思,在他看來,陰若迪今天做得確實有些過了!他正色說道:「若迪,咱們之間現在只是朋友,我不想因為我的事而破壞了你的形象。你是公眾人物,我只是一個平民,你怎麼能隨便置自己的形象於不顧呢?」岳海峰實在無法接受陰若迪因為自己的事這樣大鬧市委市政府辦公大樓的事實。
「公眾人物怎麼了?公眾人物就不能發泄自己的不滿?公眾人物就不能有自己的情感?我已經失去過一次了,我不想再一次受傷!」陰若迪從一聽到岳海峰生病時就想流的眼淚,這會兒終於流出來了!剛才和秦守榮他們說話時,鼻子酸得那麼厲害,她都強忍住不讓眼淚流下來,這會兒,在自己所愛的人面前,她是怎麼也忍不住的了。而且這個時候她的心更是酸楚得厲害,因為她的擔心不但沒有得到岳海峰的安慰,反而被他責備!這眼淚就流得更是縱橫馳騁了!
「好,你說我們只是朋友,也就是說你一直以來並沒有把我放在你心裡!或許我在你心裡就如同一隻搖尾乞憐的可憐小狗!」陰若迪壓低聲音,湊到岳海峰耳邊說,「從今天開始,你的任何事兒,我都不會管了,你好自為之吧。我雖然可以做你一輩子的朋友,但是,你給我記住了,既然是朋友,那我們之間的距離就一定要保持。從今往後,你有你的自由,我有我的快樂,我們互不相干!」
岳海峰的頭被這句話打得更疼了!他看著陰若迪憤怒的眼神,本想說句話,可是又怕再說的話會惹她更生氣,所以他就乾脆閉嘴看著她。
陰若迪說完,擦了擦眼淚,看也不看岳海峰一眼,回頭就走。
「若迪,你……」岳海峰伸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請你放手!你這樣拉拉扯扯有損你的形象。」陰若迪言語冷漠。
岳海峰只得先放開手,走到她跟前:「若迪,對不起,其實我只是擔心你被人說閑話而已,我倒無所謂,可你……」
陰若迪冷笑:「哼,讓開,咱們之間本來就不應該有什麼!」
陰若迪繞過岳海峰,急急地向樓梯走去,走到樓梯口,她又直接向前,走進了鄭市長的辦公室。
鄭市長見陰若迪微笑著看著自己,就問:「人找到了沒?」
「哎呀,我這人是太仁慈了,想不到表錯情了。我的擔心成了人家前進的絆腳石,老話說得好啊,紅顏禍水,我還是識趣一點的好。鄭叔,我回單位了,改天我請你和郝書記吃火鍋哦。再見。」
鄭市長皺著眉頭,正疑惑是怎麼回事,陰若迪已經快步走出了辦公室。
岳海峰站在樓梯口,想攔住陰若迪說兩句話,可陰若迪走過他身邊,看也不看他一眼,他叫了兩聲若迪,卻沒有攔住她匆匆下樓的腳步,他本想追下去,可發軟的腳有些不聽使喚,他站在樓梯上,只感覺到兩腳在不住地打抖……
正在這時,鄭市長從辦公室里出來,看到岳海峰站在樓梯邊,就招手向他示意,讓他到他的辦公室去一下。
岳海峰往樓下看了一眼,早沒了陰若迪的影子,他只好往鄭市長的辦公室走去。
鄭市長心平氣和地與岳海峰談了一些事,他當時倒是沒感覺到什麼,可是事後他一回想起鄭市長說的話,他就冒了一身的冷汗。
鄭市長說:「一個人一生有許多值得珍惜的事,但值得珍惜的人並不多,錯過了就不會再有,所以說一個人啊,能擁有傲骨與霸氣不容易,但有時候骨子裡的傲,卻會成為人生路途的絆腳石。大丈夫如何做到能屈能伸,並不是喊喊口號就能做到的。小夥子,認真想想吧。」
平水鄉鄉政府現金出納金娜的死是鄉長原野最早發現的。
原野馬上將毛常在叫了來,兩人查看了一下屋裡的情況,毛常在才叫原野報了警。
毛常在從會計口裡得知,金娜3月19日下午去銀行取了這個月的工資一萬三千多塊錢,原本準備3月20日要發的,可是保險柜被打開,哪兒還有錢的影子。
毛常在心裡一驚,猛然想起3月18日這天,自己與大兒子毛躍前的爭吵。爭吵的原因很簡單,就是毛躍前想讓父親給點錢,可是他又說不出拿錢做什麼,逼得急了,毛躍前才說自己與人賭博,輸了幾千塊錢。輸了究竟多少他沒說,只說債主威脅他說,如果在最近幾天不把錢還上,後果將會很嚴重!
毛常在恨不得一巴掌將毛躍前打死,當他將手中的茶杯向兒子砸去時,被他躲過了,那鬼茶杯卻又像長了眼睛一樣,居然將正走進屋裡看情況的毛常在的老婆頭上打了一個洞。
毛躍前自然被一家人批評得一無是處,趁著眾人照顧母親時,他溜走了。
包俊傑他們在查金娜的死因的同時,毛常在也在為這件事傷透腦筋。
他現在想知道的是,在老婆吳蓮心住院那幾天,兒子毛躍前究竟去了什麼地方。
毛常在早已經吩咐了可靠的人,無論花什麼代價都要把毛躍前給找到,同時要搞清楚毛躍前究竟和什麼人一起賭博,輸了多少錢,是什麼人抵了他的摩托車。
毛常在最可靠的手下是一個叫全英幫的人,此人是毛常在早些年最好的朋友。全英幫的一幫手下可不是吃素的,在平水鄉就沒他們擺不平的事兒。三天後,他們掌握的情況倒比包俊傑他們掌握的還多了,而且毛躍前被人拿去抵債的摩托車也找了回來。毛常在將所有的情況掌握在手裡后,囑咐全英幫,所有的消息不許向外透露半個字。
全英幫又讓人找到了毛躍前後,悄悄地把他送回家,他被關在家裡讓毛常在教訓了一頓后,出現在了公安局的辦公室里。
平水鄉政府出納金娜的死,包俊傑他們初步定性為殺人搶劫,死亡時間推斷為發現她的屍體時的頭天下午,也就是3月19日下午六點到八點之間,死亡原因是鈍器猛擊頭部致死,兇器就是辦公室里的高腳圓木凳。
查了幾天,幾乎所有的線索都斷了,案子眼看要陷入迷霧時,27日中午時分,毛躍前出現在了公安局的辦公室里,他說了一句相當驚人的話,而這句話又再一次將矛盾的焦點聚焦到了岳海峰身上。
毛躍前說:由於他在家裡不想幹活,被母親罵,他急了,扔家裡的東西,誤將母親吳蓮心打傷的。在醫院時被兄弟姐妹圍攻,他受不了,只好在20日上午趁上班時找借口離開了醫院到鄰鄉一個同學家玩了幾天。昨天回來時,聽到父親說鄉政府的出納金娜死了,他很傷心,因為金娜是他暗中的戀人,兩人準備明年公布戀情並結婚的。誰知金娜會被人害死。
毛躍前說到動情處,流下了眼淚。包俊傑讓他好好想想,金娜在生前有沒有給他說過什麼被人威脅一類的話,或者說給他提到過有過什麼仇人沒有。這句話猛然提醒了毛躍前,他說就在姐姐毛芳月被關的那兩天,金娜在逛街時,有人遞給她一封信,她打開一看,裡邊寫著:告訴你姐,要再敢對他無理,就對你不客氣了。金娜是個獨生女,沒有兄弟姐妹的,她認為是送信的人看錯了對象,就隨手把那封信扔進了垃圾箱,卻把這個事當笑話說給了毛躍前聽。毛躍前也覺得不可思議,也許是送信人認錯了人,也可能是一個什麼惡作劇,所以兩人都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包俊傑警覺了,再次詢問金娜說的那封信的內容,當確認是「告訴你姐,要再敢對他無理,就對你不客氣了」時,他陷入了沉思中,如果送信人是想通過金娜把這封信送到毛躍前的手裡的話,那此前毛常在在公安局門口收到的那封信就應該是第二次警告了。
可是毛常在為什麼不將收到警告信的事兒告訴包俊傑他們,卻暗地裡告訴秦守榮呢?毛躍前說金娜收到的警告信的內容,又只有毛躍前一個人知道這個事兒,其他人甚至連毛躍前和金娜在耍朋友這件事兒都不知道,現在金娜死了,還有誰能證明金娜確實收到過一封莫名其妙的警告信的呢?
包俊傑越想越覺得事有蹊蹺,為什麼金娜這件事暗地裡又指向岳海峰了呢?
包俊傑開始替岳海峰擔心,但是既然毛常在並沒有提供那封恐嚇信給公安局,而只有包俊傑一個人從秦守榮的嘴裡知道這個事,他還是決定先不將恐嚇信的事說出來,他倒要看看毛常在究竟要耍什麼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