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只是一個馬前卒和打手
王步文有些心虛地連連擺手,忙不迭地表白說:「沒有沒有,我哪敢對老領導不敬呀!」
「好了好了!不談這些咸不鹹淡不淡的話題了!」嚴展飛攤開筆記本,很嚴肅認真的樣子擺出欲記錄狀。「說說案子吧,你有什麼打算?」
王步文覺得已沒有必要對嚴展飛隱瞞,他點著煙,深深吸了一口,然後往嚴展飛面前傾著身子,聲音低沉地說:「這個案子很不尋常,並不是只有羅五七一人那麼簡單,他的背後還有黑手,他充其量只是一個馬前卒和打手!」
「哦?」嚴展飛臉倏地繃緊,睜大眼睛注視著王步文。「有這麼嚴重?」
「我這絕不是危言聳聽!」王步文噴出一股煙來。「據李紅講,黃河也參與了這個案子,是羅五七的同夥!」
嚴展飛的心已懸起,忍不住也從煙盒裡摸出一支煙點上,急急地連吸了幾口問:「消息確實嗎?」
「確鑿無疑!」王步文回答得很乾脆,「上次就是他上門威脅李紅,以綁架李紅的兒子相要挾,才致使李紅臨陣退縮,為羅五七作了偽證!」
嚴展飛此時周身的血液似乎已停止了流動,每一根神經都如在急風暴雨中飄搖戰慄脆弱不堪的細絲線。他從王步文的口氣里已聽出強烈的危險信號,似乎所掌握或發現端倪的秘密還很多,於是試探著問:「你的意思是說黃河在後面操縱了羅五七?」
「不不!」王步文連連搖頭說,「種種跡象表明,這是個組織嚴密、網路縱橫、社會關係複雜、有著非同尋常實力和勢力的走私犯罪集團!黃河的角色和羅五七沒有多大差別,他們都是受命於人,這個幕後人當然不會是一般的庸常之輩!」
「你查出是誰了嗎?」嚴展飛竭力抑制住因緊張而怦怦急跳的心,不動聲色地緊跟著問。
「暫時還沒有。」王步文彈彈煙灰說,「但只要抓住羅五七,網住黃河,這個人就會露出狐狸尾巴了。」
嚴展飛略略放了些心,徐徐吐出一口煙來問:「你準備對黃河採取什麼措施?」
王步文胸有成竹地說:「嚴頭,我的意見是暫時不動他,通過對他秘密偵查,上監控技術手段,查出幕後的老闆,然後將犯罪集團的所有成員一網打盡!」
嚴展飛聽了王步文頗為陰險的計劃,心裡不由得打了個寒戰,繼續摸王步文的底:「你的意思是不是認定這個幕後老闆就是黃河周圍的人或是與他有著親密的關係?」
「是的。」王步文用肯定的口吻說,「我認為這個人就在天華集團的最高領導層!」
「你不會是在懷疑廖凱吧?」嚴展飛故作驚詫的樣子問。
王步文點點頭說:「嚴頭,你不覺得廖凱最值得懷疑嗎?羅五七和黃河兩個副總都陷進去了,他作為老總能擺脫得了干係?我把這個案子從頭到尾又細細地理了一遍,所有的疑點都表明,廖凱身上很不幹凈!」
「我認為這種可能性不大!」嚴展飛的口氣也很肯定。
王步文顯然沒想到嚴展飛會作出這樣的結論,不由得怔住了。
「這倒不是因為我和他有良好的關係在刻意地袒護他!」嚴展飛又續上一支煙。「羅五七和黃河當初來港城投奔廖凱,就抱有不良動機。據我所知,他們曾勸說動員廖凱從事一夜暴富的非法買賣,被廖凱拒絕了。他們很有可能在此之後拋開了廖凱,自行其是。廖凱對他們的行為是否有察覺我就不清楚了,也許是他顧及哥們義氣,縱容了他們的非法勾當。但他絕不會參與這種雞鳴狗盜的苟蠅之事,他畢竟是堂堂天華的老總,沒有必要冒險求這點小利。」
王步文並沒有被嚴展飛說服,走私獲取的利潤可不是小數目。他有些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嚴展飛看得出王步文並不相信他為廖凱所作的辯護,於是亮出了最後一張牌:「我曾經告訴你,向我們提供走私情報的就是廖凱!他一直自願擔任我們的眼線,利用生意場上的便利條件,獲取了很多重要線索,極大地支持了我們的緝私工作!」
王步文想了想,顯出困惑的表情。
「你說,如果他和羅五七、黃河是同夥,會做這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傻事嗎?」嚴展飛加重語氣,聳了聳肩膀反問王步文。
王步文不覺有些動搖了,眼裡透著茫然,思維也變得混亂起來,自語般說:「這是有些讓人莫名其妙,難道我的思路真的發生了偏差?」
「懷疑一個人,有一分就夠了;而相信一個人,則需要十分!」嚴展飛意味深長地盯著王步文說,「成見會影響人的判斷能力。」
王步文明白嚴展飛的弦外之音,撫摸著腦門說:「嚴頭你放心,我不會主觀先行,況且我對廖凱也沒有什麼成見。懷疑和推測只是偵查的手段,結論是要靠證據和事實說話的,我會盡量避免失誤,最後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那就好,那就好。我相信你能做到這一點,畢竟是老偵查員了嘛!」嚴展飛合上筆記本,把煙頭摁滅,鄭重地叮囑他,「天華集團是市裡的龍頭民營企業,市裡拿它當寶貝疙瘩,咱們不能不慎重對待。如果我們草率行事,弄出誤差,那這責任是你我都承擔不起的。廖凱那裡,我會找他談談,探探他的態度,盡量取得他的支持。有什麼新情況,你要隨時向我報告,以便統籌安排,明白了嗎?」
王步文點點頭,欲起身告辭,可他突然想起了蔣小慶的事,又坐回到椅子上,對嚴展飛說:「是有個新情況,我差點忘記告訴你了。蔣小慶昨天突然失蹤,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因為是我委託她接觸出李紅的,所以很擔心。」
嚴展飛其實已從廖凱那裡得知蔣小慶的情況,但他故作震驚的樣子問:「啊!有線索嗎?」
王步文搖搖頭說:「目前還沒有,我已經給曾關長打了電話,請他安排調查處查找。」
嚴展飛表情凝重地說:「看來情況不妙,無論如何要儘快採取措施找到小慶的下落,你有什麼打算?」
王步文思忖片刻說:「我估計十有八九是羅五七他們做的手腳,只能在他們身上查取線索了!」
「嗯,是有這種可能。」嚴展飛催促說,「你抓緊時間,儘快對羅五七採取行動,也許還能救出小慶,快去吧!」
王步文答應一聲,從辦公桌前站起,匆匆走向門外。
嚴展飛不敢有絲毫怠慢,一把抓起電話,向廖凱報警。
這是我們惟一可走的路
廖凱接到嚴展飛的電話,大為震驚。他沒想到王步文會抓住了羅五七的證據,更讓他感到恐慌的是黃河也暴露了,而且王步文把懷疑的矛頭同時對準了他。幸虧嚴展飛見機行事,在取得王步文的信任后,用非凡的智慧消除了王步文對他的懷疑,不然,情況將更加糟糕。他後悔當初沒在度過危機之後採取斷然措施將李紅完全徹底地處理掉,埋下了禍根,造成今天這種不堪局面。同時,他對羅五七又增加了幾分惱怒。嚴展飛在電話里明確無誤地告訴他,是羅五七見色起意,用脅迫手段逼李紅就範,李紅在忍無可忍之下,才主動尋求王步文的保護,披露出內幕的。嚴展飛在電話里毫不留情地責怪他不該養狼為患,如果早聽他的勸告,把羅五七打發走或是送到國外去,也就不會釀成現在的災禍了。廖凱不得不承認嚴展飛先前的預感是正確的,可羅五七和他的生死情誼使他實在狠不下心來,況且羅五七能幫他滅火,為他清除對手。現在看來,留著羅五七的確是弊大於利。
後悔也好,惱怒也罷,都為時已晚,眼下最迫切的就是採取應對之策。廖凱立即打電話給望夫崖上的羅五七,告訴他王步文已抓住了他的尾巴,讓羅五七就老老實實呆在那兒,千萬不可再拋頭露面,斷絕與外界所有的聯繫,有事他會讓阿岩去通知的。最後,他又特別囑咐羅五七,不能對蔣小慶有任何非分之想,否則,他不會再原諒他。因為蔣小慶是王步文的戀人,留著她還大有用處。在得到羅五七的再三保證之後,他才掛了電話。接著,他又通知黃河火速來觀音閣七樓,商討對付王步文的辦法。他從嚴展飛那兒得知王步文暫時不會動黃河,所以便少了這方面的顧忌。
觀音閣七樓的密室里,氣氛顯得異常壓抑。
楊冰喪魂落魄地蜷縮在沙發一角,臉上布滿了愁雲。
廖凱一口接一口地抽煙,繚繞的煙霧在室內瀰漫。
黃河推門走進來,驚訝地看看廖凱又看看楊冰。他從他們的表情上看出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惴惴不安地問:「是不是出事了?」
廖凱示意黃河坐下,沙啞著嗓音說:「是的,我們有大麻煩了!」他把嚴展飛傳遞過來的信息大概地向黃河講述了一遍。
黃河的額上冒出了汗珠,一時間怔在了那兒。
「我們現在可以說是到了生死攸關的關頭,你看我們該怎麼辦?」廖凱欠起身子,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黃河。
黃河回過神來。皺著眉思索了好大一會,才從嘴裡迸出一句話:「幹掉王步文,這是我們惟一可走的路!」
廖凱點點頭說:「英雄所見略同,我們的想法是一致的。」
楊冰惶恐地從沙發上坐起,顫著聲說:「他可是緝私處長,殺了他,這港城還不鬧翻天?說不定還會驚動海關總署,甚至中央呢!」
黃河問廖凱:「嚴展飛知道你的想法嗎?他是什麼態度?」
廖凱噴出一口濃煙說:「我向他暗示了這個想法,他沒有表示反對。嚴展飛和咱們拴在一根繩上,是同榮同損的關係,當然明白在目前這種狀況下,應該採取什麼手段才能從根本上消除危險。」
「那就沒什麼問題了。」黃河鏡片後面的眼睛不停地眨巴著。「嚴展飛完全有能力應付上面的調查,抹平這件事,何況我們還有個房修夫!」說到房修夫,他忍不住問廖凱:「聽說房修夫借出國考察的名義陪米琪去巴黎參加模特大賽了。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現在可正是需要他的時候!」
廖凱說:「我剛才給他通過電話,他說就在這幾天內回來。」
黃河說:「那我們就可以對王步文動手了!」
廖凱從黃河胸有成竹的樣子看出他似乎有了主意,於是問:「你是不是已經想出了好的辦法?」
黃河點點頭,俯下身來,湊近廖凱耳邊,壓低嗓門說出自己的計劃。
廖凱聽罷,撫掌稱妙說:「可以試試,我們不能浪費蔣小慶這個寶貴資源,這也正是王步文的死穴。」
黃河說:「如果你認為這個計劃可行,我馬上就去安排!」
廖凱搖搖手說:「王步文已經派人盯上了你。你不宜再出頭露面。這件事就由我來親自操作吧!」
黃河恭維說:「凱哥,你親自出馬,肯定就萬無一失了,你向來都是個福將呵!」
廖凱的心情比剛才輕鬆了許多。他轉臉吩咐楊冰:「阿冰,你去弄幾個菜,順便把阿雪也喊上來,咱們聚一聚。她和黃河的事也該定下來了。你也看到了,黃河可是咱們的中流砥柱啊!」
黃河頓時激動起來,俗話說得不錯,只有在危難臨頭的時候,才能看出真情。他覺得他的心又和廖凱貼近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