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節

第01節

羅五七突然蒸發了

王步文在天華大廈撲了空,羅五七蹤影不見。他帶著范斌和陳兵,馬不停蹄地又奔向觀音島。因為羅五七大部分時間都在觀音閣,他還抱有一絲希望。可結果仍是一無所獲。羅五七像突然蒸發了,從馮曉潔到員工,沒人能提供出羅五七的下落和有關他的任何線索。王步文又找到楊雪,楊雪也說,有幾天沒見到羅五七了。王步文無奈之下,決定去見廖凱,身為天華老總,應該知道副手的去向。

楊雪帶著王步文他們上了觀音閣七樓。

廖凱正佇立在一個巨大的沙盤前,凝眉沉思。因為他背對著門,所以對楊雪和王步文他們進來沒有絲毫察覺。

「凱哥!」楊雪喊了一聲,「王處長他們來了!」

廖凱似乎還沉浸在沙盤裡,心不在焉地「哦」了一聲,緩緩轉過臉來。

「你好,廖總!」王步文上前一步說,「對不起,打擾你了!」

廖凱作出猛然反應過來的樣子,熱情洋溢地大聲說:「是步文啊!歡迎歡迎!」邊說邊緊緊握住王步文的手。

王步文走到沙盤前,望著一個個別墅群模型問:「這就是你開發淺水灣的大手筆吧?」

廖凱撫掌笑道:「談不上大手筆,只是嘗試嘗試。步文,請你提提意見,不吝賜教!」

「你這是難為我了。」王步文搖著頭,環顧四周。「我是個門外漢,對建築行業一竅不通。」

「步文老弟謙虛了。」廖凱向沙發處揚揚下巴說,「請坐,請坐!」然後對范斌和陳兵揮揮手。「你們也請隨便坐,到這兒不必客氣!」

王步文和范斌、陳兵在沙發上坐下。楊雪從冰櫃里拿出幾瓶礦泉水,分別放在他們面前。

廖凱遞給王步文一支煙問:「你們有什麼事吧?需不需要我幫助?」說著,把打火機扔給王步文。

王步文點上煙,開門見山地說:「我們是來找羅五七的!」

「怎麼?他不在公司?」廖凱故作不知地反問王步文。

「是的,我們去過天華大廈了,他不在公司。」王步文注視著廖凱說,「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他在哪兒我還真不清楚。這段時間我一直泡在淺水灣工地,很少去公司。五七是管公司外聯業務的,整天東跑西顛,你可以給他打電話嘛!」廖凱迎著王步文的目光,表情自然而又平靜。

王步文說:「電話打了,可他的手機一直關著,所以我們才不得不來麻煩你。」

廖凱往王步文面前傾傾身子。「看樣子事情很急,不然你們不會找到這兒來。」他用探詢的口氣問王步文,「是不是五七犯了什麼事?」

王步文點點頭,把羅五七脅迫並企圖強姦李紅的事和有重大走私嫌疑的情況簡要向廖凱作了介紹,希望他能以法律為重,給警方以支持。

廖凱顯得十分震驚,抽動著嘴角喃喃自語:「這個羅五七,到底還是出事了!丟人,丟天華的人啊!」

「怎麼?你了解羅五七的行徑?」王步文睜大雙眼盯著廖凱問。

「這還用說嗎?你對他也應該是了解的!」廖凱痛苦地說,「他是狗改不了吃屎呀!我一再告誡他,現在是天華的副總了,要謹言慎行,維護天華的形象,別再貪圖不義之財。沒想到他嘴上答應了,背著我還是我行我素,幹些傷天害理的勾當。」廖凱越說越氣憤,不由得提高了嗓門,「你們該抓就抓!該判就判!該槍斃就槍斃!我沒有這種冥頑不化凈走歪門邪道為法不容為人不齒的兄弟!」

楊雪冷眼看著廖凱的表演,心裡不由得陣陣作嘔,再也坐不下去了,起身走出門外。

王步文對廖凱的態度表示了讚賞,接著又問:「你看羅五七是不是聽到了風聲,畏罪潛逃了?」

「有這個可能。」廖凱沉吟著說,「由於業務上的關係,他和外界聯繫比較多。據我所知,他和社會上黑道人物都稱兄道弟的,那個尹大力就是這種人。如果不是躲藏起來的話,他應該給我打個招呼,你說是不是?」

這時,楊冰按照廖凱事先安排好的時間從門外走進。她和王步文寒暄了幾句,焦急地對廖凱說:「淺水灣那邊在催咱們過去呢!你看……」

廖凱擺出無奈的姿勢,聳聳肩對王步文說:「真不好意思,今天要定工程方案……」

王步文馬上站起身來,歉意地說:「不好意思的應該是我們。那我們就不再打擾了。如果你有羅五七的消息,還希望能及時通報我們一聲。」

「行,沒問題。」廖凱握住王步文的手說,「我也希望能早點抓住羅五七,為我們天華洗刷污點,清理門戶!」

王步文和范斌、陳兵快步走出房門。廖凱笑容滿面地揮手致意。

楊雪在觀音閣下面的草坪上漫步。她內心十分空虛,似乎靈魂已遊離出體外。她覺得就這麼在骯髒的泥淖里苟延殘喘,還不如早點去見上帝,向他懺悔。這時,她發現王步文他們走出了觀音閣大廳,忙迎上前去,問他自己是不是可以回處里了,因為羅五七的事已經了結,再繼續呆在這兒已沒有必要。

王步文正想和楊雪認真地談談,於是讓范斌和陳兵先行一步,在輪渡碼頭等著他。

楊雪根本就沒有和王步文交談的心情。俗話說得好,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她對王步文的怨恨已很難化解。但她知道樓上有人在窺視著,馮曉潔的身影已不止一次在她眼前閃現了,所以只得勉強地跟隨著王步文走出院門,走向他們初識的那片海灘。

遭受那幫狗雜種的摧殘折磨

海浪在腳下飛濺,海鳥在他們頭上盤旋,悠悠吹來的海風令人心曠神怡。

王步文輕聲問楊雪:「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楊雪的心裡盪起一片漣漪。但她馬上就抑制住了,冷冷地說:「王處長,我不想談這個話題。咱們談話的內容最好還是限定在工作範圍內為妥。」

王步文有些尷尬地乾咳兩聲說:「好好,咱們談工作。你現在還不能離開觀音閣。」

「為什麼?」楊雪瞥王步文一眼,皺了皺眉問。

「因為羅五七還沒有抓住。他一天不歸案,這事就不能算了結。」王步文放慢腳步,語調平緩地說,「你留在觀音閣,對尋查羅五七的下落有幫助。」

「羅五七已經潛逃,不可能再回觀音閣,我呆在那兒起不到任何作用。」楊雪不以為然地望著遠處說。

「羅五七當然不會貿然去觀音閣,但他最好的兄弟在那兒,你說是不是?」王步文提示說。

楊雪似乎明白了王步文的意圖,警覺地問:「你是什麼意思?」

王步文耐心地解釋:「黃河是羅五七關係最鐵的兄弟,也許會知道他的去向。」

楊雪心中一凜,白了王步文一眼,明知故問:「他們是兄弟,跟我有什麼關係?」

王步文對楊雪的反應有些驚訝,注視著她說:「記得你以前跟我講過,黃河挺看重你的,在天華,只有他能和你談得來,你完全可以利用這個條件,從他那兒……」

楊雪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怒向膽邊升,瞪著王步文大聲質問:「你是讓我出賣色相?虧你想得出來!」

王步文愈加驚詫了,怔怔地看著楊雪喃喃著說:「你……你怎麼會這樣想?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藉機接近他,旁敲側擊,從他的言談里摸出一些羅五七的蛛絲馬跡,誰讓你……」他憋得直喘粗氣,說不下去了。

楊雪其實完全是借題發揮,宣洩一下心中的怨氣。她垂下頭來,用腳踢著沙礫,不再說話。

王步文平息下激動的情緒之後,沒再跟楊雪計較。他很清楚,自從楊雪感情受挫后,一直對他耿耿於懷,話中不自覺地帶出刺來。所以他只能抱著理解的態度去對待,隨著時日的流逝,他相信會慢慢化解的。

楊雪發泄一通之後,心裡舒緩了許多。內疚和愧悔不由得又油然而生。她恨自己是勝過惱恨王步文的,所以主動說:「好吧,我服從安排,爭取從黃河那兒探聽些羅五七的消息。」

「謝謝你對我工作的支持,可有些情況我必須告訴你。」王步文從楊雪剛才的責怪里受到提示,他不能不告誡她,「黃河不僅僅是羅五七的朋友,很有可能他們還是同夥,所以你還真要注意方式方法,以免受到傷害。」

楊雪沒想到王步文把黃河的情況也查出來了,睜大眼睛問:「你說什麼?這不可能吧!」

「絕對有可能!」王步文用不容置疑地口氣說,「既然我這麼說,就有一定的根據,請你相信我!」

「這麼說,你是有確鑿的證據了,那為什麼還不把他抓起來?」楊雪試探著問。

王步文搖搖頭說:「證據目前倒還沒有,是有知情人指認了他,抓住羅五七就會真相大白的!」

「如此說來,現在只是懷疑。」楊雪突然提高聲音說,「如果是這樣,我無法執行這個任務。」

「啊?你說什麼?」這次輪到王步文摸不著頭腦了,他盯著楊雪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已經向我求婚了!」楊雪一字一頓地說,「也許不久的將來,我們就會成為相濡以沫的夫妻!」

王步文的眼睛越睜越大,眼球幾乎要滾出眼眶,獃獃地注視著楊雪。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楊雪聳聳肩膀說,「難道我們不能相愛?」

王步文終於回過神來,急不可耐地一把抓住楊雪的胳膊,懇切地說:「楊雪,你這麼做太草率也太危險了,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在沒有弄清對方的真實身份前,千萬不能拿未來當兒戲!」

「我覺得挺合適,沒看出有什麼不妥之處!」楊雪揚了揚眉說,「只要我們倆互相愛著就足夠了,其他都不重要!」

王步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對著楊雪吼道:「你別忘了,你是個警察!」

楊雪沒有退縮,挺了挺胸說:「可他也不是罪犯!至少現在還不是!即便他是個罪犯也應該有愛的權利!」說著,輕輕掙脫王步文的拉扯。

王步文感到了巨大的悲哀和深深的無奈,苦笑笑說:「既然你都說出這種話了,我還能勸你什麼呢?警察和罪犯相愛其實也不是什麼新鮮事。看來我是多此一舉了,你執行這個任務的確不合適,我同意你的請求。」

「那我就謝謝領導的理解了,也代表黃河謝謝你!」楊雪微笑著,語調很輕鬆也很柔和,但接著說出的話卻比刀子還銳利,「如果我讓你去偵查蔣小慶,你會怎麼想?這是人之常情嗎?」

王步文雙眉緊鎖,聲音發沉:「楊雪,如果你說的是真心話,那你就不該從事警察這個職業。我可以用我的人格起誓。如果蔣小慶違法犯罪,我不會放過她。」他把目光投向茫茫大海。「可小慶已經失蹤了,也許她已經被罪犯沉進了這大海里……」

楊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詫地問:「你說什麼?蔣小慶失蹤了?」

王步文收回目光,點點頭說:「是的。很有可能她是被羅五七綁架挾持了。如果沒死,肯定也正在遭受著那幫狗雜種的摧殘折磨,可我卻無能為力。」

我一生中犯下的最大錯誤

楊雪如遭電擊。她很清楚,如果蔣小慶真的遭遇不幸,那也是廖凱一手策劃的,而她的姐姐楊冰和那個向她求婚的黃河也都是幫凶無疑。她雙膝一軟,不由自主地一屁股坐在了沙灘上,手深深插進沙礫里,喃喃自語:「可怕!這太可怕了……」

王步文也隨著在楊雪身旁坐下說:「也許你還不知道,劉紅梅根本就沒回老家江西。」

楊雪猛地轉過臉來,看著王步文顫聲問:「你去江西調查過了?」

「是的。我已通過總局向江西警方發了協查通報。據那邊的消息反饋,劉紅梅的母親身體很好,劉紅梅也根本沒有回家。」王步文面無表情地說,「很顯然,劉紅梅是出事了,而且就出在觀音閣里!」

楊雪的嘴角劇烈地抽搐著。毫無疑問,馮曉潔和廖凱沒說實話,而她最信任的姐姐也欺騙了她。曾幾何時,廖凱和姐姐還裝模作樣地向她保證不會傷害劉紅梅。可從她嘴裡套出實話之後,還是殘忍地對劉紅梅下了毒手。此時此刻,她不由得悔恨交加,悔的是自己不該輕信廖凱的承諾和姐姐的眼淚,把一個孤苦無助的弱女子送上了絕路;恨的是廖凱、羅五七、姐姐、黃河等太喪心病狂,為了滿足私慾,竟不惜草菅人命。她想著想著,不由得從牙縫裡迸出:「卑鄙!無恥!真是禽獸不如!」

王步文從楊雪的表情和言語里看到了希望,懇切地勸道:「楊雪,咱們身處風口浪尖,這場鬥爭顯而易見是複雜尖銳的,對你對我都是個嚴峻的考驗。你一定要保持清醒的頭腦,千萬不可感情用事,迷失了方向。命運是掌握在你自己手裡的,希望你能作出理智而又慎重的選擇。」

楊雪緩緩垂下了頭,沒有說話。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她已經喪失了選擇的權利。準確地說,她無法作出選擇。一邊是法律,一邊是親情,她只能無奈地在兩者之間徘徊。

太陽西斜,傍晚時分的海天之間漸漸變得澄凈明朗起來,大塊大塊的或白或灰的雲朵向天邊飄去,聚攏在遙遠的海平線上,在黃中透紅的夕陽輝映下,慢慢變成了黛紫色的青嵐。一叢礁石露出了海面,在不遠處披著濕漉漉的水珠孤傲地挺立,像一位剛剛出浴肌肉硬碩的壯漢。王步文看著眼熟,想了想說:「哎,楊雪你看,咱們好像就是在這兒相識的吧?」

楊雪忙抬起頭,看著礁石叢,不禁想起她困在那上邊,王步文游過去救她的場面。

王步文試圖改變一下楊雪的情緒,調侃著說:「咱們還是有緣分的,你說是不是?」

楊雪心中一顫,一股苦澀涌了上來。如果不是在這兒和王步文相識,她也許就不會積極地向廖凱要求去海關。即使去了海關,她也不會主動向嚴展飛提出去緝私處的申請。而假如這些都不存在,他也就不會落到這步田地,變成今天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想到這些,她凝視著礁石叢的目光漸漸變得迷茫起來,口中幽幽地說:「我不該認識你,這是我一生中犯下的最大錯誤!」

王步文無言以對,惟有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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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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