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節
你的安全是我最大的心病
嚴展飛不依不饒,繼續剛才的話題道:「曉潔,你不能迴避這事,要儘快拿定主意。我的意見還是希望你能去南美定居!」
「我已經打定主意了,暫時不想考慮出國的問題,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意願和選擇。」馮曉潔回答得很乾脆。
「你知道嗎曉潔,你的安全是我目前最大的心病,你一天不離開港城,我這心就一天安定不下來,別固執己見了好嗎?」嚴展飛用懇求的語氣對馮曉潔苦苦相勸。
「王步文死了,威脅已經不復存在。我的安全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問題了么!」馮曉潔眨動著長長的睫毛,也是一臉的懇求之色。「你就別勉強我了好不好?」
嚴展飛摟緊馮曉潔的腰肢,嘆了口氣說:「曉潔,世事難料,那個老奸巨滑的曾培松不知又會玩出什麼樣的花招,你怎麼就不能聽我一次話呢?」
馮曉潔偎倚在嚴展飛胸前,眼睫微顫著道:「展飛,除此之外我什麼都可以聽你的,你難道就不明白,我不能離開你啊!」
嚴展飛不由得一陣感動,擁著馮曉潔沉醉在悠揚地樂曲聲中……
深沉的夜色將海水浸染得黑乎乎的,不停涌動的浪濤拍打著沙灘。羅五七從摩托艇上跳下,涉過淺水連蹦帶跳地上了岸。他躬著身子警覺地向四周看了看,見沒有什麼異常情況,趕緊跑向海濱公路,攔住一輛計程車,駛向市區。他現在最緊要的就是要一個既隱蔽又有公用電話的場所。因為在倉促之中他把手機弄丟了,他要儘快向廖凱報告。
羅五七吩咐計程車司機去夢幽酒吧。這個酒吧位於淺水灣的一個內河汊子里,是個十分隱秘的場所,他以前常去那兒嫖妓,所以第一個念頭便想到了那兒。
計程車司機對夢幽酒吧顯然也很熟悉,像這種地方,計程車不會跑得少了。他很快便把計程車開到了酒吧門前。羅五七扔給司機一張百元大鈔,說聲「不用找了」便匆匆鑽進店門。司機搖搖頭自言自語說:「八成是個出海才上岸的魚販子,想女人想瘋了!」邊說邊開著計程車,喜難自禁地揚長而去。也許他又去海邊尋找羅五七這樣的魚販子了。
羅五七一進酒吧,濃妝艷抹的女老闆便迎上前來,伸出白胖的胳膊勾住羅五七的脖頸發嗲:「羅哥,好長時間不見你了,是不是把小妹忘了?我可是天天都夢見你呢!」
羅五七被一股濃烈的香水味嗆得直皺眉頭。他拿開女老闆的胳膊,急不可耐地低聲道:「用用你的加密電話!」
女老闆心領神會,以為羅五七又勾上了哪個漂亮妹妹,忙引領著羅五七走向內室。
觀音閣三樓KTV包房裡樂聲陣陣,廖凱越唱越起勁,嚴展飛和馮曉潔也舞入佳境。正在引吭高歌的廖凱發現擺放在茶几上的手機頻頻亮起來電指示燈。他拿起手機,邊唱邊看來電顯示,見是「號碼隱蔽」幾個字,以為是李中秋或是別的什麼重要人物打來的,連忙停止唱歌,不無歉意地對嚴展飛和馮曉潔道:「對不起,我接個電話!」
嚴展飛和馮曉潔回到沙發前坐下。黃河調低了樂曲聲音。
廖凱接聽電話,臉色漸漸陰沉下來,聲音帶著震驚和惱怒。
嚴展飛和馮曉潔、楊冰、黃河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情,不然一向矜持穩重的廖凱不會毫不剋制的表露出來。
廖凱接聽完電話,最後說了句「你就在那呆著別動,我會找你」,便怔怔地發起了呆,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楊冰忍不住了急切地問廖凱:「阿凱,出什麼事了?你快說話呀!」
廖凱雙眼發直,乾澀著嗓音低聲道:「王步文沒死,他剛剛從望夫崖救走了蔣小慶!」
楊冰和馮曉潔不約而同地張大嘴巴「啊」了一聲。
黃河趕緊問道:「那五七呢?出沒出事?」
廖凱搖搖頭說:「剛才就是他打來的電話,他逃出來了,現在正躲在夢幽酒吧!」
嚴展飛這時才想起餐廳的那兩個未接電話有可能是王步文打來的,不由得懊悔不已。也許王步文現在正到處找他。想到這裡,他「呼」地站起身來,沉聲對廖凱道:「你們要儘快處理好羅五七的事,我必須回去了,有事電話聯繫!」說罷,匆匆走向門外。馮曉潔連忙起身送嚴展飛。
廖凱一屁股跌坐在沙發上,手撫著腦門道:「人算不如天算,真是意想不到!這個王步文,我怎麼就對付不了他呢?」
「這沒什麼好懊惱的,只是王步文的運氣好點罷了。他不會總有這麼好的運氣,我們從頭再來!」黃河勸慰廖凱。
楊冰憂心忡忡地問廖凱:「五七現在已經完全暴露了,你看該怎麼辦?這事可耽擱不得!」
廖凱往沙發背上一仰:「還能怎麼辦?一個字——跑!」
黃河湊近廖凱。「國內是不行了,只有送到外面去。」他稍稍思索片刻,接著說。「就怕全國已經通緝,很難過關。據說香港港門部接到了國際刑警中心局的紅色通緝令!」
「我已經想好了他的去向。」廖凱重又恢復了冷靜。「我在香港有個很鐵的哥們董林,是專做木材生意的,最近他在廣西中越邊境的芒鎮開辦了一家紅木貿易公司,就先把五七託付給他吧,等躲過這陣風聲,再把他送到南美或是澳洲去。」
「凱哥,你想得太周到了,我替五七謝謝你,原來聽說……」黃河欲言又止,吞吞吐吐著。「當然,我相信你不會……」
「你是說採取極端的方式處置五七對吧?」廖凱點上煙深深地吸了一口,話隨煙出。「不錯,嚴展飛是有這個意思,但他的建議不能只理解成他對五七有成見,是五七捅的簍子太多太大了,而且這麼做最乾淨也最理想,滅口了不說,還能把一切罪責都推他頭上去,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能讓廖凱卸磨殺驢的陰謀得逞
黃河聽得心驚肉跳,訥訥著說;「是的,嚴展飛的確是從大局著想的。」
「但是,如果我還有一點人味的話就不能這樣去做!」廖凱色正言沉。「我不會忘記咱們三人攜手創業的過去,更不會忘記我從香港鎩羽來到港城后,你們二人來幫我的滴水之情!我有很多朋友像嚴展飛、像房修夫、還有李中秋和我剛才說的董林,可兄弟我只有兩個,就是你和五七!我絕不可能對你們干出不仁不義之事!」
黃河感動得熱淚盈眶,很懇切地道:「凱哥,你的情義我和五七都不會有絲毫懷疑。如果我和五七的命真能換來天華的輝煌未來,真能幫你實現事業的宏偉藍圖,你隨時可以拿去,我們不會有任何怨恨。」
「你這話又說錯了!」廖凱瞪了黃河一眼。「名和利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可這兄弟之情卻是在靈魂深處的,死後是能帶到另一個世界的!沒有了兄弟之情,朋友之義,人活著死了沒什麼區別,都是行屍走肉,就是創出再大的事業也沒有絲毫價值!這一生一世,我都要和你們同甘共苦,沒有誰可以動搖我的信念!」
黃河情難自禁地伸出雙手抱住廖凱的胳膊,激動地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和五七跟著你沒有錯,但願我們能度過這個難關!」
「只要五七能穩住自己別出問題,我相信是能解決危機的。」廖凱說著看看錶。「五七該等得著急了!」
「要不,我過去看看?」黃河說著便欲起身。
廖凱摁住黃河的肩膀道:「你現在也是嫌疑人,要以防萬一,還是我去見五七吧,再說,廣西那邊的事情你也講不清楚。」他說罷便向門外走去。
這時,一個人影從外面沖了過來,和廖凱正撞個滿懷。廖凱吃了一驚,定睛一看,原來是楊雪,於是不無驚詫地問道:「咦,你怎麼這時候了還上樓來?」
楊雪掃一眼黃河和姐姐,然後冷冷地審視著廖凱道:「我想看看魔鬼的慶功會是什麼樣子!看看你們是如何把歡樂建立在別人的不幸之上!」
「阿雪,你這是什麼意思?」廖凱不得不回到沙發前坐下,隨口問道。
「廖總,你就別再裝模作樣了!」楊雪陡地提高聲音,幾乎就是尖叫了。「你說,你們為什麼要對王步文下毒手?難道除了殺人,你們就再也不會幹別的了嗎?你們就是流氓!是野獸!」她指著姐姐和黃河。「你們竟然還留過學,簡直不可理喻!」說著目光又回到廖凱身上。「你竟然還宣稱自己是企業家,你配嗎?真是恬不知恥!」
「你罵夠了沒有?」廖凱沉著臉,瞪著楊雪,聲音裡帶著明顯的氣惱。「無中生有,一派胡言,我看你才是不可理喻、莫名其妙!」
廖凱的惱怒反而讓楊雪有些拿不準了,心中暗忖,難道王步文在海上遇難的消息不實?她狐疑地看看黃河,又看看姐姐,低聲道:「王步文乘坐的貨輪在海上爆炸,而且阿岩也在上海,不是你們做的手腳,還能會有誰?」
廖凱淡淡的口氣道:「你這是毫無根據的信口栽贓,是帶著主觀臆斷的無端懷疑。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這是一次事故,況且王步文並沒有像你想象的那樣被炸死,他不僅活得很好,而且現在已跟蔣小慶親熱呢!」
楊雪的心像被針刺了一下,猛地一顫,脫口說道:「這不可能,蔣小慶不是被羅五七綁架了嗎?」
「王步文已經捨生忘死把蔣小慶救出來了。海上的貨輪爆炸不過是他玩的花招而已。」廖凱開始故意刺激楊雪。「真鬧不清楚,一個摟著別的女人並且為救她將生死置之度外的男人讓你如此牽挂!說文雅一點,你這是自作多情;說粗俗一點,你就是剃頭挑子一頭熱,是熱臉往冷屁股上貼!」
楊雪被廖凱揶揄得臉上發紅,默默走到楊冰面前,問道:「王步文真的沒死?」
楊冰點點頭道:「你凱哥沒有騙你,他現在正和蔣小慶團聚。」
楊雪不知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哀,心情複雜地在姐姐身旁緩緩坐下,臉上露著迷茫悵然之色。
「阿雪,你要頭腦清醒,認清敵友!你關心的不應該是王步文,而應該是真心愛著你的黃河!」廖凱說著站起身來。「我還有重要的事去辦,你們好好談談心吧!」說罷,大步走出門外。
楊雪不由自主地瞥黃河一眼。黃河正目光灼熱地凝視著她……
夜色正濃。廖凱按照羅五七所講的路線匆匆趕往夢幽酒吧。
羅五七躺在酒吧的一間供男女幽會的秘室里,焦急地等待著廖凱。他的心一直懸著,腦海里思緒紛亂,不知廖凱會怎樣處置他。港城看情形是呆不下去了,目前惟一的出路是遠走高飛。他不知道廖凱是要把他送到國外去,還是把他安置在國內的某個隱蔽地方。有一點可以肯定,廖凱不會把他出賣給王步文,因為他掌握了太多的天華內幕。同時,他也無可避免地想到了廖凱會不會將他滅口,這也是他所最擔心的。當然他們有著非同尋常的兄弟之情份,可俗話說無毒不丈夫,當大禍臨頭時,廖凱是有可能為保全天華,保全自己,採取斷臂之痛的。想到這兒,他不由得摸了摸懷裡揣的手槍,暗道:如果你不仁,也休怪我不義。他在心裡打定了主意,只要發現廖凱有什麼不正常的舉動,就先下手為強,絕不能讓廖凱卸磨殺驢的陰謀得逞。
只有一條路,逃之夭夭
就在羅五七漫無邊際地苦思冥想時,門響了。他一個魚打挺從床上躍下,躡手躡腳走到門后,壓低嗓門悄聲問道:「誰?」
門外傳來廖凱低沉的聲音:「是我,五七,快開門!」
羅五七手伸進懷裡。猛地打開房門,閃身隱在旁邊。
廖凱快步走進,然後回身把門緊緊關上,看了羅五七一眼,微微一笑道:「看把你嚇的,沒出息!」
羅五七這才稍稍定下心來,待廖凱在床旁邊的沙發上坐下后,從懷裡抽出手來道:「凱哥,我這也是有備無患嗎!」
「你要早這麼細心,也不會弄出這麼大的亂子!」廖凱翻了羅五七一眼。「坐下吧,別站在那兒讓人心煩!」
羅五七從廖凱的言語神態里看不出異常,踏實了許多。他對廖凱的稟性可以說是了如指掌,如果你做錯了事還笑眯眯地很親熱很和善,那就有麻煩了;但如果是訓斥痛罵或是對你顯得很冷淡很討厭,反而不會有什麼不良後果了。他訕訕地走到床邊坐在了床沿上。
廖凱抬眼睃視了一下房間:狹小而憋悶,昏黃的燈光幽幽地映照著污漬斑斑的四壁,一看就知道是個藏污納垢場所。刺鼻的腥臭味使得廖凱一陣陣感到噁心,不由得揉了揉鼻子,悶聲悶氣的問羅五七:「你有什麼打算?」
羅五七苦著臉道:「我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在那兒了,還能有什麼打算?只有一條路,逃之夭夭唄!」
「你想去哪兒?」廖凱點上一根煙吸著,試圖改變一下屋裡難聞的氣味。同時也扔給羅五七一支。
「我聽凱哥你的,你讓我去哪兒我就去哪兒!」羅五七在手裡擺弄著長長的煙捲。「能去國外最好!」
「現在出國已經晚了,警方已對你發了通緝令。」廖凱彈彈煙灰。「我準備讓你去廣西邊境,投奔我的一個香港朋友,他會很好地照顧你的。」
「這個人可靠嗎?」羅五七有些不放心地問。
「當然可靠!」廖凱給了羅五七肯定的答案。「我交的朋友,沒有一個是信不過的!」
「那我什麼時候走?」羅五七又問道,顯出急不可待的樣子。
「馬上!」廖凱噴出一口煙來。「趁著警方還沒來得及在交通要道設盤查哨,儘快動身!車子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先到珠海,然後從那兒乘船過去,到了北部灣,自然會有人接應你!」
羅五七點著頭道:「明白了凱哥!」說著便欲起身。
廖凱一伸手道:「把槍交給我,帶那玩意會惹麻煩!」
羅五七心中一涼,狐疑地看著廖凱,猶豫著道:「帶著這傢伙可以防防身,萬一……」
「放屁!」廖凱厲聲斥責。「別說現在機場、碼頭、車站這些地方都有電子掃描儀,就是那些大大小小的收費站也都安裝了這方面的設備,更何況邊境地區到處都是武警檢查站!你這腦袋什麼時候才能變得聰明些!」
羅五七找不到借口了,只好慢慢把槍從杯里掏出來,很不情願地把槍遞給廖凱。
廖凱握住槍把,在手裡擺弄著,不時抬眼看看羅五七。
羅五七的心懸到了嗓子眼,胸口怦怦直跳,驚懼不安地注視著廖凱的手。
廖凱突然把槍口對準了羅五七。
羅五七頭皮發麻,冷汗直冒,哆嗦著嘴唇道:「凱……凱哥,你……你真要把我……」
廖凱收起槍,隨手丟進兜里,冷笑笑沉聲道:「我真該一槍把你崩了!一肚子的臭狗屎,竟然連我都懷疑!從進門我就看你那眼神不對!咋不把這些鬼心眼用在王步文身上?」
羅五七汗顏不已,滿臉愧疚地道:「凱哥,我不是東西,你就一槍打死我吧!」
「唉!」廖凱嘆口氣。「讓兄弟信不過,是我這個哥沒做好,沒當到家,是我的錯!」他說著拍拍羅五七的肩膀。「要記住,咱們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別警匪片看多了,凈往歪里想!快走吧,車子就在門外邊!」
羅五七從床邊站起,對廖凱深鞠一躬,然後直起身來對廖凱道:「凱哥,我會記住你對我的情意,你回去代我向黃河問個好,咱們兄弟後會有期!」
廖凱點點頭,緊緊擁抱住羅五七,把車鑰匙塞進他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