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因此先看了政府工作報告的徵求意見稿,心裡有了底,寫起市委書記的講話稿也就得心應手了。陳默把路由之書記在人代會上的講話拉出草稿之後,肖仁富秘書長把市委辦的筆杆子們一起開了一個討論會,大家提了一些意見,再由陳默作了一次補充和修改,就提交上去了。沒幾天,肖仁富秘書長召見陳默,高興地告訴他,稿子通過了。路由之書記看了稿子,很高興,說觀點很新,過兩天要來辦公室慰問一下筆杆子們。
果然,沒幾天,市委辦就召開了全體辦公室秘書會議,會議由常務副主任徐克儉召集。大家剛到齊,肖仁富就陪著路由之書記走進來了,同來的還有市委副書記蔡鵬,會議室里立即發出熱烈的掌聲。路由之書記腆著肚子,神采奕奕地一個一個地和大家親切握手,握到陳默時,肖仁富在旁邊介紹說,這位就是陳默副主任,是跟蔡書記的,這次稿子就是由他負責執筆的。路由之握著陳默的手,把陳默好好打量了一小會,說,很年輕嘛,不錯不錯。陳默就感覺有股幸福的潮水從心底湧來,幾乎要洶湧澎湃了,激動得不知道自己都喃喃了些什麼。路由之放開他的手去握旁邊人的手去了。
路書記親自來慰問,大家都很激動。肖仁富把路書記讓到主位坐下后,代表大家請路書記講話。大家熱烈鼓掌。
路由之擺了擺手,讓大家的掌聲靜下來,說,這些天來,大家辛苦了,這次活兒完成得很好,觀點也很新,這說明,我們市委辦的同志們是在不斷學習和不斷進步的。大家又熱烈地鼓掌。路由之擺了擺手,又說,我感謝同志們。辦公室工作很重要啊,如果說我們這些當領導的是一線指揮員,辦公室就是我們的參謀部。
路書記說完了,蔡鵬副書記也勉勵了兩句,肖仁富代表大家對書記的關心表示感謝。這期間,陳默一直在悄悄觀察著蔡鵬,蔡鵬平靜地看著大家,一個多的眼色都沒有給他。這個時候,肖仁富宣布說,請大家自由發言。會議室一下子靜了起來,大家都低著頭,彷彿都等著別人先說。冷場一小會兒,徐克儉站起來,眼睛看著路由之說,我說兩句。路由之不為人察覺地輕輕點了一下頭,徐克儉說,首先,這是縣委領導,特別是路書記的關心,給稿子的起草指明了方向。還有同志們的共同努力,至於我本人,寫材料不是我的擅長,我只能在後勤工作上給同志們當好服務,讓同志們把心專到材料的撰寫上面去。陳默聽了,覺得好笑,因為徐克儉的話如果是一個外人來聽,還以為是他寫的呢,倒是他的功勞最大了。接著向前他們也先後發了言,都是首先肯定了市委領導的重視和指導,細細聽起來,其實每一個人發言都很微妙,大家在對路書記的培養表示感謝的同時,無不劍走偏鋒地流露出自己對這個講稿作出的貢獻。
陳默靜靜地聽著,不禁覺得幽默起來,心裡一面作著發言的準備。輪到肖仁富點名讓他發言時,陳默一點也不流露出有功的跡像,而是把成績都推給了肖仁富和辦公室的同事們,推得一乾二淨,似乎這個講稿的起草與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似的。路由之微笑著,聽著大家的發言,不時頷首道,好好,好。
大家發言完了,肖仁富說,路書記為了表示對大家的關心,今天中午宴請大家。大家於是歡呼起來。路書記站起來說,本來我和蔡鵬同志準備和大家一起吃飯,給大家敬一杯酒的,但是省里來了領導,我和蔡鵬同志就不能和大家一起去吃飯了,請肖秘書長代表我和蔡鵬書記給大家敬一杯酒。
大家又是一陣歡呼。送走了路書記后,大家一起來到了一家酒店,酒菜都已經擺好了。大家入座的時候,肖仁富悄悄對陳默說,小陳,你很謙虛,很好,我已經在路書記面前表揚了你,他對你印象很好。陳默連忙表示感謝,說,秘書長,陳默不才,全靠秘書長培養,我一定不辜負您的栽培。肖仁富臉上笑開了花,說,我這個人沒什麼,就是愛才,惜才,好好乾吧,前途無量。
人代和政協會即將召開的前幾天,陳默接到舒芳的一個電話。陳默問,你在哪裡?舒芳調皮地說,你猜猜看。陳默看了一下來電顯示,說,小鬼頭,你是在楚西市裡面吧。舒芳說,算你猜得准,我在華天賓館。陳默問,你在華天賓館幹什麼,出差來的?
舒芳笑了起來,說,你還真是閉塞呢,要開市人代會了,這是楚西市三百多萬人民政治生活上的一件大事,這麼大的事你在市委辦還能不知道?
陳默說,你是人大代表?你就是人大代表,也還沒到報到的時間啊,你提前那麼多天來做什麼。
舒芳那頭的聲音就有點不高興了,說,怕人家來打擾你啊,那我不打擾你。
陳默一聽,確實覺得自己有些不對頭,女朋友來了,哪有這麼就說人家的,應該是表示歡迎才對嘛。這麼想著,就對著話筒說,對不起對不起,舒芳,我沒有那個意思,你誤會了。你在哪個房間,我馬上到。
舒芳說,我不告訴你。
陳默笑了起來,說,你不告訴我,我上天入地也要找到你。
舒芳說,安心上班,不許淘氣哦。
陳默打電話的時候,坐在他對面的辦公室秘書龍雲做出一副認真工作的樣子,卻把所有聽覺都集中在聽電話上來了,耳朵豎得比兔子耳朵還長。陳默放下電話,草草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辦公桌,給龍雲打了個招呼,說,龍雲,我有點事出去一下,領導問起來給我支吾一下。
龍雲笑道,陳主任有事,還要跟我講什麼,只管去就是了。龍雲的口氣雖然是巴結的,但聽起來卻讓陳默多少有一點兒不舒服,卻又不知道為什麼不舒服。通過一段時間的觀察,陳默感覺到龍雲是那樣的一種人,對官場規則很感興趣,處處要求自己遵守規則,可惜的是往往不能做到渾然天成,說出來的話,儘管沒什麼,聽起來總覺得有些不太順耳,似這一類對仕途極為注意而且始終保持高度熱情而又天賦不夠的人,實在太多了。這類人一生都在學習怎麼做官,卻一輩子不得要領,等到自己懂得怎麼做官的時候,韶華已過,只能在聊天的時候,把自己一生的教訓傳授給新一代如他一樣愚蠢的人了。
陳默出了門,立即就在門口攔了一輛的士,往華天賓館趕,趕到華天賓館時,正碰見劉安邦指揮幾個秘書搬運一些材料,一垛垛像小山一樣。見陳默到來,劉安邦笑著揶揄道,火急火燎的,當新郎呀,那麼急?陳默無意被他說了這麼一句,臉立馬紅了起來,說,你這張爛嘴,張口沒有人話。也不理他,直接就去了吧台,在登記簿上找到了舒芳的名字和房號。
陳默裝著悠閑的樣子,在賓館的大廳里慢慢踱著步,直到大廳里沒有人了,才急急上了樓。走在鋪著厚厚的紅色地毯的走廊上,陳默感覺自己的心跳激烈得似乎要蹦了出來,他找到舒芳的房間面前,用手捫了捫跳得發慌的胸口,才輕輕按下了門鈴。隨著一陣輕輕的,似乎有些猶豫不決的腳步聲從裡面傳到門邊,門無聲地打開了。
陳默一進門,就把舒芳一把摟住了,兩人的嘴唇就焊接在一起,再也不肯分開。這是一個驚心動魄的長吻,溫熱的嘴唇傳遞著彼此的思念,兩個人都彷彿要把對方的生命從身體里吸出來,深深地吸入到自己的心裡去。這個吻窒息了他們,使得兩人明顯感到了缺氧,陳默主動把嘴唇挪開,說,等急了吧?
誰等你了呀。舒芳嬌羞地說,自作多情。
我自作多情?陳默叫道,手也開始不老實起來,在舒芳起伏不定的身上游移,探索。舒芳緊緊依附著他,卻把頭深深地埋在他的懷裡,含羞帶笑,不肯就範。
陳默緊緊地抱著舒芳,一雙手游遍了巫山十二峰。舒芳開始還抗拒著,不一會兒,臉變得潮紅了,呼吸也粗重起來。舒芳情不自禁地把嘴唇伸過去,壓在陳默的嘴上。陳默深深地吸了口氣,盡情暢飲愛情的美酒。當他把手伸到最後的禁地時,舒芳一愣,一下子清醒過來,抗拒的力度明顯加大了。
好了,小流氓,你已經超過界限了。舒芳儘力抗拒著陳默的侵略,趁他不注意的瞬間,突然把他推倒在床上,自己站了起來,臉紅紅地跑進了衛生間。出來的時候,臉上的紅暈還未褪盡,那雙眸子含羞帶笑地看著沮喪地躺在床上的陳默,笑說,好兇險,差點落入虎口。
你是女武松,哪只老虎敢吃你呀。陳默無可奈何地笑著說,又想撲過去,舒芳卻拿捏好了距離,坐在他撲不到的地方了。
女人的心真硬。陳默說。
你才知道呀?
陳默不再說話了,裝著生氣的樣子。舒芳看著他的神情,又好氣又好笑,突然撲過來把他抱住了。
她喊道,傻瓜,我的傻瓜,我是你的,我這輩子都是你的,只是,還不到時候,讓我們好好珍惜,等到結婚的那天,好嗎?
陳默點了點頭,自己去倒了杯水一飲而盡,以便自己把激情平靜下來。接下來,舒芳告訴著他,她這次來楚西市有十多天時間。陳默簡直有點喜出望外了,原來,每到兩會期間,市政府辦都要從各縣抽借一些辦公室人員來幫忙會務,從兩會前一個星期開始,到兩會結束。舒芳這次是主動要求去市裡幫忙,當然是為了陳默,她一申請,李一光也就善解人意地批准了。
我們終於有十來天的機會在一起了,陳默說,欣喜異常。
是的,這是我做夢都在想著的,陳默,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我吃了你的葯了嗎,你給我吃了什麼葯,讓我無法忘記你?而你,卻一個電話也沒有打給我,讓我一個人承受這份相思。舒芳終於忍不住了,走過來倒在陳默的身上,緊緊地抱著他,喃喃地傾吐著情話。
我也一樣,傻瓜,我也在承受。陳默說,沉醉地看著懷裡小鳥依人一樣的舒芳,不停地親吻著她。心裡卻想著,一個人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日子就要到頭了,這個女孩,從見面的那天起,就讓他動了結婚的念頭,只要和她在一起,就有了家的感受。
晚上,陳默把舒芳請出賓館,兩個人在外面的小攤子里吃飯,回到賓館時,已經是十點多鐘了。他們在賓館的大廳里,劈頭就遇見了劉安邦。劉安邦一見他們,笑了起來,說,舒主任,我說吃夜飯時怎麼不見你,原來是有人請客啊。又對陳默說,陳主任,我說你怎麼天天往華天賓館跑呢,原來是別有用心呀。
陳默也不再掩飾,而是做出一副無辜的樣子,說,劉主任,我都三十歲的人了,再不努力,青春不再,後悔無及呀。你要是還有點人性,就多給點方便,小弟感激不盡。
劉安邦說,這好辦,君子成人之美,只是,到時莫忘了我的一頓酒就行了。
陳默說,行,到時拿酒桶給你洗澡。
果然,第二天劉安邦安排工作的時候,把負責裝訂材料的舒芳調了出來,讓她去會務組幫忙布置會場,因為政協會議先一天舉行,會場有市政協的一幫人在那裡布置,第二天到人大會議時只要換上會標和會徽就成了,舒芳根本插不上手,這無疑等於是放了舒芳的假,讓她和陳默扎紮實實地相處了一段時間。
兩會報到前三天,陳默給劉安邦打了個電話,說,劉大主任,你在哪裡?劉安邦說,我還能在哪裡,都火燒眉毛了你說我還能在哪裡?陳默笑了起來,兩會快到了,劉安邦確實是忙得腳後跟打屁股,有時候兩個人在路上碰見了都難得停下來打個招呼。市人大和市政協也忙得像救火,只有市委辦不用辦會務,相對超脫一點。
陳默說,我找你有點事,有時間不?劉安邦說,行啊,有事快來我辦公室,不然,等下我又要去布置會場去了,政協辦公室的人在那兒等著,要我去幫忙給領導排座次。陳默說,我就來,等等我噢。說著,丟下話筒就走。
到了劉安邦辦公室,正碰見劉安邦正對著幾個辦公室秘書發火,說,這事兒你們也攬過來做什麼,政協會開在前面,自然要由政協辦公室去布置,誰要你們攬這個事了,現在倒好,你們攬了過來,政協辦的那幫人倒成了閑人,要知道,他們是有專門的會議經費的啦。那幾個辦砸了事的秘書勾著腦袋聽罵,不敢吱聲。見陳默來了,劉安邦才下了赦免令,說,算啦,以後要注意。政協會過後,是人大的會,你們就不要再去給我攬事兒了,等下我給政協的張秘書長打個電話,叫他們自己去結那些小工錢就是。幾個挨了訓的秘書這才如獲大赦,連稱是是是跑開了。
見那幾個秘書走遠了,陳默說,劉主任,俗話說得不錯,是人不當官,當官都一般,沒想到平時里和藹可親的劉大主任也會訓人,發雷霆之怒啊。劉安邦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我也是氣糊塗了,失態失態。你看,這政協辦的事兒,攬過來成了政府辦的事兒了,錢他們穩拿著,事情我們辦,開支也是我們的,這是什麼事兒?
陳默笑了起來,說,這倒是,難怪你生氣。
劉安邦問,有事?
陳默說,是這樣的,不知道政協委員和人大代表的住宿歸哪家安排,我有個朋友,開了一家酒店,如果方便的話,給他那兒也安排幾個人。
劉安邦說,你說這事兒呀,一般來說政協委員由政協安排,人大代表歸人大安排,費用也歸兩家從自己的會議經費中列支。不過,作為大會籌備組的負責人之一,我們也可以給他們提提建議,說吧,哪家酒店?
陳默說,大富豪酒店,是一家上檔次的酒店。
劉安邦笑了起來,說,行,我向他們提一個議,管不管用我就不知道了。
陳默笑了起來,說,誰要你保證了,我也是隨便說說,畢竟是朋友,能幫的就幫唄,反正這錢花在哪個賓館也是花。
出了劉安邦的辦公室,陳默鬆了一口氣。雖然劉安邦沒有說保證,其實這事兒也就*不離十了。楚西這地方開兩會,由於人大辦和政協辦人手少,政府辦人手多,縣裡成立兩會會務組的時候,往往得由縣政府辦來協調各方,人大和政協也樂得拿著會議經費少做事,凡事聽政府辦的,都成習慣了。
回到自己辦公室,瞅一個沒人的時候,他就給老七打了個電話,說,七哥,我已經給領導彙報了,想給你那裡安排一些人大代表或政協委員住進來,不知道能辦得成不。老七很感動,說,陳主任,我都忘記了,你還放在心裡啊。謝謝你大力支持,不管辦得成辦不成,兄弟這份情我都領了。陳默說,我是先給你打個招呼,這事還不準能成,如果辦成了,你要一切按人大、政協的指示去做,千萬莫出什麼岔子。老七連連答應,說,好的,你放心,要是這事兒成了,我一定按人大政協的要求去辦。
放下電話,陳默很高興,這事兒有了眉目,他也就不欠老七的人情了。自從來到楚西市的第一天起,在李一光的介紹下認識了老七,老七就事事處處為他著想,確實是幫了不少忙。人家憑什麼幫你的忙?陳默想,這是有個理由的,一是李一光的面子,二呢,現在生意場上的人,都懂得先予后取的道理,交一個朋友就是開闢了一條發財路。陳默知道自己一個小小副主任,目前是沒有什麼可以讓老七利用的,因此,對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的住宿安排就很上心。陳默一直有一個想法,就是不欠人情,陳默把欠人情當著是人生階梯的負荷,負荷太重,行進自然就會很困難。
市兩會召開期間,縣委辦的工作相對輕鬆多了,陳默每天除了讀讀書,就是去舒芳那兒,陳默開玩笑說是抓緊時間談戀愛。按照市委辦的老規矩,每個辦公室成員都會被指定為某市委副書記的秘書,場面上叫著跟,幾大辦的秘書往往一見面就相互問,你跟那個書記啊?書記們有排名,除了正書記外,幾個副書記的排名一般是專職副書記、分管政法的副書記、接下來是上面一些單位來的掛職的副書記。市長是第一副書記,但除在外,因為有市政府辦的秘書跟。書記們排名有先有后,也就顯得秘書們有高有低了。
陳默跟的是市委專職副書記蔡鵬,蔡鵬副書記也是楚西市本地成長起來的幹部,從鄉幹部到縣幹部一直干到市委副書記,年紀不老資格卻很老,又是分管組織人事的,連路由之書記都要讓他三分。陳默來后,蔡鵬副書記並沒有真正地讓陳默跟著,出去總是帶著他原來的秘書向前。陳默心裡就有說不出的難堪,這明顯就是把自己給晾起來了。陳默想,在蔡鵬副書記心裡,他陳默無疑是市委第一副書記、代市長張嘯的人,說不定還會把他當成張嘯安插在自己身邊的間諜呢,蔡副書記怎麼會真正把他帶上呢?
有一次,蔡鵬對陳默半開玩笑似的說,陳主任,你跟著我是不會有什麼進步的,關鍵是要緊跟張嘯代市長。這話都有些直白了,只差說你不是我蔡鵬的人,你是張嘯的人了。所以,陳默對蔡鵬副書記的態度,除了更加謙恭尊敬外,更多了一分小心,一般來說,蔡鵬不主動叫他跟著,他就不主動去跟。
市委辦的秘書們沒事的時候,也會小心翼翼地議論議論領導,陳默雖然不參加議論,卻也聽出了一些事兒,大家的說法是,如果按部就班的話,這屆市長候選人就是輪也該輪到蔡鵬了,偏偏這個時候上面卻派來了張嘯。哪怕蔡鵬的心寬得像海,也不可能沒有一點遺憾。聽說省里為了安慰蔡鵬,曾提出把他調到省里一個廳任黨組書記,行政上同樣是升了一級,可蔡鵬卻不願走,說是對楚西市各方面比較熟悉,留在楚西比到省里工作更能發揮自己的作用。
原來陳默也估計,在政府換屆的事上蔡鵬會橫插上一條腿,他畢竟在楚西時間長,多年經營,根基很深。沒有想到,兩會召開前半個月,省里來了一紙通知,通知蔡鵬去省委黨校參加廳局級領導研討班學習,蔡鵬接到通知,只能無可奈何地離開了楚西市。省里這樣安排的用心,就是才參加工作的青皮後生都一目了然,這是調虎離山之計,蔡鵬慣於官場還能不明白?
蔡鵬到省里學習去了,陳默就更加清閑起來。雖然蔡鵬不要他跟著,可名義上他仍然是蔡鵬的秘書,辦公室也不好安排他臨時跟其他領導,這就使得陳默成了事實上的三不粘,有了一個難得的空檔。
這期間,陳默多次打開電腦,想趁著這難得的清閑,寫一個構思了很久的小說。可是打開電腦後,卻發現一切都是那麼的索然無味,連一點激情都沒有,獃獃地對著顯示屏半天,最後連一個字都沒有打上,只得無奈地關閉了電腦。以前他不是這樣的,以前他對寫作始終有著極大的熱情,即使是在工作非常忙的時候,心中的那種激情也不曾消退過。就是在中午休息的兩個半小時,也能見縫插針寫出兩三千字來。是什麼時候開始,他的文學激情在消失呢?難道,真的如人們所說,文學與政治是不可克服的一對矛盾?況且,他現在的狀況,離政治還是十萬八千里,他還沒有淺薄到當了一個小小的市委辦副主任就自認為是在搞政治的地步。
這個心情,他也透露給了舒芳,他曾問過舒芳,一個是寫小說的陳默,一個是從政的陳默,你會喜歡哪個?舒芳認真想了好一會,說,我會更喜歡一個寫小說的陳默。陳默聽了,把摟著舒芳的手緊了一緊,平心而論,陳默自己也喜歡那個寫小說的自己,一個富於理想、激情澎湃而又單純到透明的陳默。
然而,在心的最深處,他卻隱隱知道,那個陳默是一去不復返了。
按照市電視台新聞頻道的說法,楚西市兩會在全體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的共同努力下,圓滿完成了各項議程,勝利閉幕了。張嘯代市長高票當選楚西市人民政府市長。一時間,新當選市長張嘯的施政講話成了人們街頭巷尾議論的話題,其中大力實施瀕海經濟建設,加大楚西市改革開放力度的論題最為人們所關注。
隨著兩會的結束,從各縣抽調來幫忙會務的人員也都要回到各自的縣裡去。舒芳臨走那天,陳默請了假,來到舒芳住的房間,他們一整天呆在房裡,說不完的情話,述不完的離情。想到即將到來的離別,舒芳哭了,陳默默默地吻干她的淚水,感覺到自己的心無比柔軟,如水一樣晃動。等到舒芳不再哭泣了,他才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件東西。
閉上眼睛,陳默用無限愛憐的目光看著舒芳,輕聲說。
舒芳聽話的閉上了眼睛。陳默拉住了她的左手,把一枚戒指戴在她纖長的無名指上。
現在,你可以睜開眼睛了。
舒芳睜開了眼睛,無限驚喜地伸出手來,看著自己的手指。左手無名指上,套著一個紅色的戒指,那是一個用新版百元人民幣紮成的戒指,戒指的最上面,纖細的筆跡寫著,陳默愛舒芳。再仔細看,紅紙的其他部分都寫滿了這五個小字。
陳默深情地拉著她的手,說,芳,我現在還買不起一個訂婚戒指給你,但我愛你的心是真摯的,請接受我的求婚吧。說著,他單膝跪了下去。
舒芳含著淚,幸福得一塌糊塗。
我保證,這輩子讓你幸福,不離不棄,生死與共。
舒芳俯下身去,把他拉入自己的懷裡,讓他的臉緊緊挨著自己青春的胸脯,囈語一樣的喃喃道,我答應你,我的白馬王子,我要做你最賢惠的妻子,做你最幸福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