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應急會議
我們從大雨滂沱的屋外湧進房間,在米黃色的地毯上留下一串串泥濘的腳印。埃拉·布魯克正站在樓梯上,一隻手扶著彎曲的鉻金屬欄杆,焦慮不安地眨著眼睛望著我們。他精明地打量著馬里尼,並且瞥了一眼蓋在被單下、屈膝的屍體的怪異形狀,一剎那便心領神會。而後,他突然開始行動,幫助蘭博和醫生把擔架抬上樓。
阿諾德在他身後問道:「拉波特在哪兒?」
「床上躺著,」他轉頭說道,聲音一如既往地圓潤平滑,只是略顯擔憂,「蓋爾最好去看看她。你們離開以後,她就崩潰了,弄得我手忙腳亂。」
馬里尼徑直走向電話,拿起聽筒,聽了聽,試著撥了兩個號碼,銳利的眼神在房間里來回逡巡。我注意到,當他看到拉波特那怪異的特製椅子時,眼中閃現出了興趣。然後,他放回聽筒,檢查電話和牆壁之間的電話線,接著向樓梯走去。當他與我擦肩而過時,他輕聲說:
「去查查屋外的電話線,羅斯。」
阿諾德趕忙追上馬里尼,上了樓。和蘭博還有醫生一樣,他也被這場急雨淋得像個落湯雞。他頭也沒回,說:「你把爐火燃上,上校。我去換衣服。」
我目送著他離開。他走路的姿勢很奇怪.逃也似的低著頭,聳著肩,我一眼瞄到他原本蒼白的臉上,現在泥斑點點,好像被沾滿煤灰的手撫過。
瓦托斯蹲下身子,捏著火柴,燃起爐火。西格麗德仍穿著雨衣,癱坐在爐火前的椅子里,冷漠而茫然地望著他。我走出屋門,又一次踏入瓢潑大雨中。
我繞過房子,很快便發現電話線從樹林中穿出,消失在遮陽板的邊緣。我走上樓梯,在燈火通明的窗前站定。透過玻璃,我看到蘭博和蓋爾醫生彎著腰,檢查擔架上的屍體。布魯克掀著防水布,站在一旁。他們抬起屍體,將它還原成坐姿——雙腿僵硬地彎曲著、兩臂攤開,他們將它移動到一旁的矮床上。旁觀的馬里尼制止了他們,只見他嘴唇翕動,指著旁邊的一把椅子。他們原地轉過身,輕輕地把屍體放下,讓它坐在椅子上。馬里尼仔細地打量一番,滿意地點點頭。
一部白色琺琅電話放在窗邊的小桌上,馬里尼身後的牆邊,立著一張裝飾簡單的梳妝台,上面擺滿了無數瓶瓶罐罐,亮閃閃的鏡子四周嵌著燈管。
蓋爾醫生為屍體蓋上一張布單,急急忙忙離開房間。布魯克和蘭博站在門口瞅著馬里尼,後者正在聚精會神地翻看放在椅子右側扶手旁邊抽屜里的一本便箋紙。接著,他退後一步,查看地板,突然彎腰從地毯上撿起兩個小東西,是一支斷為兩截的鉛筆。他把兩截斷裂處接合上,嚴絲合縫,不禁皺眉。過了片刻,他跪倒在地小心翼翼地把它們放回原地,起身,剛要走向房門口,卻瞥見椅子另一側的什麼東西,猛地停下了。
我靠近窗戶,斜著身子,透過窗戶往裡看。房間的一隅大約距地面四英尺的地方,一個樣式普通的玻璃杯竟然倒扣著懸在半空中!馬里尼飛快地走過去,一隻手輕輕地劃過杯子上方,揭穿了真相。杯子被輕微地牽動,接著向兩邊晃動。運動的方式和馬里尼上移的視線即刻說明杯底一定是系了一根黑色的線,拴在天花板上,在角落裡昏暗的光線下,黑線不易被察覺。
馬里尼皺了皺眉頭,沉思片刻,向蓋著被單的屍體投去若有所思的一瞥,轉身朝房門走去。他關掉燈,和其他人一起走出去,帶上房門。
我環視周圍,找尋電話線,立時發現了問題所在。本應連接到屋內的電話線,卻鬆鬆垮垮地纏繞在陽台的欄杆上,系了一個活結。電線的金屬芯從斷口粗糙的尾端伸出,一見便知是彼人用不甚鋒利的工具絞斷的。就在我的頭頂正上方,靠近窗戶的地方,我找到了一個陶瓷絕緣器,露出的短短一截電線垂在下面。我把電線從欄杆上解下,拽過來,發現夠不到那絕緣器。電線被人剪短了六英尺左右。
我迅速把電線按照原來的樣子系回欄杆上,走下樓,回到客廳中。
蘭博站在爐火旁邊,濕漉漉的衣服微微冒著水汽。他的臉上毫無表情,好像沒有任何感情可以鑽透他臉上那層厚如面具的脂肪。他從他寬大的衣袋中取出一個小藥盒,倒出一粒粉色的膠囊,心不在焉地丟進嘴裡。西格麗德仍然呆若木雞地坐在椅子上,瓦托斯倚靠在降靈桌上,神情緊張地抽著一支套在黑色長煙嘴上的煙。他們都目不轉睛地望著坐在馬里尼對面的一個矮胖的中年女人,後者眯著眼睛,盯著他。
她身著一件褪色的長袍,外面套了件黑色大衣,緊緊地抓著領口,一隻手茫然地摩挲著腰帶。她急促地回答著馬里尼的問題,語調單調,充滿恐懼。
「我從午飯以後就沒看見她。她和其他人一起在平台上用餐,整個下午都呆在她自己的房間里。」
「什麼時候吃的午飯,海德森太太?」馬里尼詢問。
「一點。」
「她沒有下來吃晚飯嗎?」
海德森太太搖了搖頭。「沒有。」
「這不奇怪嗎?」
「不奇怪,」這回是西格麗德的疲憊而平板的聲音,「琳達經常在她的房間里用餐。有時候,當她犯病的時候,會在裡面待兩三天。」
「我知道了。但是,既然海德森太太從午飯以後就沒有見過她,」他轉過頭,沖著那位年齡較大的女士說,「那麼,是誰把晚餐端給她的?」
「沒有人。我沒有準備她的那份。」
「你難道沒有問問她想不想吃嗎?」
「沒有,她門上掛菪那個牌子。」
西格麗德在一旁說明道:「『請勿打擾』。這牌子意義明確。海德森太太得到過命令,謹遵此言。一日三餐也不例外。如果琳達需要什麼,她自己會說。她在這一點上是很嚴格的。」
馬里尼打發走了海德森太太。她離去后,我穿過房間,進入了圖書室口電話旁邊有一架落地燈,我雙膝跪地,開始丈量插在插座上的電燈線。
馬里尼跟著我走進來,關上房門,問道:「運氣如何?」
「外面的電線被剪斷了,就在琳達房間的窗戶旁,一我說道,描述著我看到的情況,「我會用這截電燈線代替剪去的那段,然後我們就可以給葛衛岡打電話了。」
「剩餘的電話線系在陽台的欄杆上面?」
「沒錯。」
「好。不要管那電燈線了。我們以後再修,」他轉向房門,「如果需要的話。」
「如果——?」我站起身,望著他的背影,「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但是他一言不發,再次返回客廳。我聽見阿諾德和蓋爾醫生走下樓,跟隨他走入客廳。阿諾德穿著一條黑色的絲質長袍,臉上的污痕也清理乾淨了。
「拉波特睡著了,」蓋爾彙報著,「我想她是自己吃了安眠藥。床頭有一瓶開封的魯米諾(一種鎮靜劑。——譯者注)。」
聽到這兒,馬里尼眨眨眼睛,我也跟著眨著眼睛。拉波特對這件事漠不關心的態度,令我們覺得有點兒反常。
「她怎麼了,布魯克?」馬里尼問。
「我想是震驚所致。她說是因為從通靈狀態中被突然驚醒。」
馬里尼從壁爐架上的小盒子里抽出一支香煙,在手背上輕輕敲打。「海德森太太說她在午飯時最後一次看到活著的斯凱爾頓小姐,一點整口你們還有誰在那以後見到她了?」
靜默片刻,無人回答。然後,阿諾德應道:「我們在陽台上用的餐。有琳達、拉波特夫人、西格麗德、蘭博和我。他們關於靈魂學的討論話題太嚴肅了,所以,我一吃完就借故離開了。那之後我就沒有看到她。西格麗德,我離開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西格麗德神情嚴肅地望著我們。「我們坐了一會兒,大概十分鐘。拉波特夫人給琳達講了她在歐洲時的一些通靈經歷,然後我們就都進屋來了。我直接上樓,換衣服準備進城。海德森兩點帶我走。很快我就下來了,看到琳達站在樓梯腳下和拉波特夫人還有蘭博說話,之後上樓,和我在樓梯上擦肩而過。我告訴她我要進城,不回來吃晚飯了,後來就沒看到她。」
「你直接去了船庫嗎?」
「沒錯。和其他人一起。蘭博也要進城。拉波特也上了船,海德森順路把她捎到遊艇去了,她要見布魯克。
「你後來有沒有見過她,蘭博?」
「沒有。」他言簡意骸,透著不耐。
馬里尼的視線看似追尋著自己手中香煙冒出的煙霧,其實是在蘭博身上游移。
「你什麼時候回到島上的?」
「六點。」
「你在城裡做什麼?」
蘭博表情木然地思索片刻后,毫無起伏地說:「不關你的事。」
「噢,對不起,」馬里尼彬彬有禮地回應道,「你呢,布魯克?」
「我從今天早飯以後就沒見過她。我一整天都在遊艇上。」
「上校呢?」
「我和布魯克一樣,」他說,「早飯以後就沒見過。我十一點鐘離開島,和蘭博一道六點搭船回來,正趕上晚餐。」
「布魯克,你沒有回來吃午飯嗎?」
「沒有,我很少回來吃。我帶了三明治和一瓶牛奶。」
「你在那裡忙些什麼?」
「我在那裡有個小工作室。」布魯克語氣中明顯少了些事不關己的冷漠。
「不大確切。」馬里尼給出評語。
布魯克下巴向前伸著,點點頭。「我知道。」
馬里尼沒有繼續追問這個問題,而是煞有介事地將香煙從點燃的一端推入左手握成的拳頭中,轉而將視線移至自己空著的右手,之後慢慢張開左拳。他稍稍揚起眉毛,驚訝地張大眼睛,瞪著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接著,他撣去手掌上的少許煙草,抬起頭,直截了當地問:
「確切地說,今晚的降靈會是幾點開始的?」
一時間無人回應。他們還沒有從香煙把戲中回過神來。最後,還是西格麗德開口。
「埃拉,就是你從遊艇回來以後不久。那時是幾點?」
「我進門的時候是九點四十五分,降靈會十點開始。」
「正好十點嗎?」馬里尼問。
「是的。拉波特夫人說她準備好了的時候:我關掉了收音機,正好節目交替。」
「你們立刻就關了燈?」
「不是,」這回是阿諾德,」又過了五分鐘左右。拉波特需要時間進入通靈狀態。」語氣中流露出的譏諷不是…星半點。
「從九點四十五分開始,最初的二十分鐘內是亮著燈的,接下來就是一片漆黑,直到哈特十點十五分的時候打斷你們,拉波特,布魯克,蘭博,維瑞爾小姐還有阿諾德都在房間里嗎?」
阿諾德和西格麗德點點頭。如果蘭博還稱得上有表情的話,那麼就是一臉的無聊與不耐。埃拉則是愁眉不展。
「還有你,醫生。十點的時候你在哪兒?」
「你為什麼這麼問?」阿諾德尖銳地說,「是琳達……難道她是那個時候……』』
「不是,」馬里尼說,並沒有多做說明,而是等待醫生的回答。我知道他在想什麼——斯凱爾頓船長的鬼魂和那場大火。
一直站在西格麗德椅子後面,沉默不語的蓋爾開口道:「十點的時候我在紐約,然後從四十四大街搭乘出租艇回來,下了船就直接來這裡了。我比哈特先生晚一步到達。」
我覺得這個回答令人信服。醫生的說辭很容易查證,因為整條河上只有一家快艇運營公司,就是我和馬里尼乘坐的那個。我、馬里尼和瓦托斯十點發現起火,醫生還在紐約,除了海德森以外的其他人在等待降靈會的開始,他們還沒有關上燈,所以不可能有人趁這黑暗悄悄溜走。連埃拉也及時進門,擺脫了嫌疑。每個人都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馬里尼走向前,伸手抓住我第一次進屋時拉波特坐過的那把椅子,把它從桌子下面拉到燈光下。
「你的主意,上校?」他問道。
我注意到曾用來束縛拉波特的腰部和上臂的鐵鏈布滿棘齒,形似手銬,勒緊后,便會將雙臂牢牢綁在椅子上。而在椅子的兩條前腿上,也有同樣的鏈子,固定腳踝。
上校點頭稱是。「是的。我自己設計然後傲了這把椅子。十有八九的降靈會上,對靈媒的管束都過於鬆懈。兩邊參與通靈的人通常都會把腳放在靈媒的腳上,雙手也置於桌面,與她相觸。但是這些絲毫不起作用。硬質的束鞋和鬆緊帶可以被輕易脫下,靈媒的一隻手完全可以在黑暗中同時碰觸身旁的兩位參與者,一手兩用。但是你可以看到,這把椅子是我努力束縛靈媒身體的最終成果。」
「我看得出,束臂鏈子上的是密碼鎖,竹馬里尼說,「你經常更換密碼?」
「沒錯。每次降靈后都會換。我可以保證霍迪尼無法從這把椅子上逃脫,除非他把房子拽塌。上鎖以後,它就會接通電源,並保持連接。一旦有人企圖強行撬鎖,甚至是用正確的密碼正確的方式開鎖,都會觸動譬報。警鈴和一切電子連接設備完全是無法接近的,被密封在椅座中,不可能發生短路或者被人為操控。此外,有些時候我們還用大塊的紗網將拉波特和椅子罩在裡面,然後釘在地板上。」
「但是她仍然成功地引發了靈異現象?」
「是的。甚至比她以前還要成功。」
「但是今晚你並沒有在這裡給她鬆綁啊?」
「我把密碼告訴布魯克了。」
「我知道了。今晚的通靈結果如何?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有。但是我並不清楚。她神秘兮兮的,靈異預兆應該是很不尋常,但是她——至少對我——沒有提起隻言片語。」
西格麗德突然說道:「我覺得蘭博知道。」
蘭博的面部表情終於穿透了那層犀牛皮,猛地回頭看她:「你憑什麼這麼說?」
「因為我下樓的時候,你和她還有琳達站在一起。我聽見拉波特對你們說了些我聽不懂的話。像是密碼暗號一類的,但是我確定是和通靈有關。她說:『今夜,家將至。』」
這令馬里尼大吃一驚。他睜大眼睛看著她,好像她懷上了五胞胎,直到蘭博快說完了,他才轉頭看向他。
「我不知道,」蘭博說,「她是在說通靈的事,沒錯,但是她是對著琳達說的,不是我。琳達知道她的意思,但是我不知道。」
只見瓦托斯大張著嘴,想說話,卻見到馬里尼沖他皺皺眉頭,又稍帶告誡意味地搖了搖頭,就立刻閉上了。
馬里尼飛快地說:「好吧,降靈會上發生了什麼?」
「沒什麼,」阿諾德回答說,「剛開始就被哈特打斷了。就是……」他迅速轉過頭,望向房間另一邊的壁爐架,走過去,拿起了支立在上面的一件東西。那是一個印花布縫製的口袋,大約十五英寸長寬,封口處用束繩抽緊,打了好幾個結。結上還上了紅色的蠟封。
「寫字板在這裡,」阿諾德說,「我們都在邊框上面簽了名字,我擦乾淨后就放進了袋子里。我們繫緊袋口,打了結,拉波特就沒有走進它周圍十英尺的範圍內。她正全神貫注地進入冥想通靈狀態。你能看到,從她坐的那把椅子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這壁爐架。而且有消息……」
他正要打開袋子,卻被馬里尼制止了。「等一下。」他從阿諾德手中搶走袋子。
「袋口的繩結和蠟封和之前的一模一樣嗎?分毫不差?」
蘭博、西格麗德和布魯克圍上前察看,全都萬分肯定地點頭。
西格麗德道:「沒有被碰過。我上的蠟封,完好無損。」
馬里尼在手中翻看布袋。「誰的袋子?」
「我的,」西格麗德說道,「一開始拉波特只把寫字板放在壁爐架上,有天晚上,她看到我的布袋,就建議說把寫字板放在布袋裡。沒有問題的——不可能有問題。」
「不是的,」馬里尼說,「袋子完全沒問題。沒有機關。」
他取出一把摺疊刀,在不破壞蠟封和繩結的情況下劃開布袋,把手伸進去,掏出一塊八乘十大小的學生用寫字板。我看到了邊框周圍的鉛筆簽名。
上面用寫字板專用鉛筆潦草地寫了七個像蜘蛛腿般的大字:
「你現在相信了嗎?D.D.H.」
馬里尼伸出食指,輕輕擦去了其中一個字母。「專用鉛筆在哪兒?」他問。
阿諾德指著桌子。「在那兒。她把它放在桌子中間了。她就沒有離開那把椅子。今晚對她上的約束裝置比以前都要齊全。蘭博和我坐在她兩邊,拉著她的胳膊,我會遭天譴的,要是我看見……」
馬里尼把寫字板放回布袋裡。「今晚還有什麼人在島上嗎?」他冷靜地問,「除了我們、拉波特、海德森夫婦、你妹妹之外,還有誰嗎?」
阿諾德稍一猶豫。他說:「據我所知,沒有。」
馬里尼等了片刻,彷彿期待著有人做些補充,卻事與願違。他從衣袋裡掏出一個用手絹包裹著的東西,擱在桌子上,打開。是那個從樓梯上滾下來的手電筒。
「知道這是誰的嗎?」
阿諾德向前靠了靠,大有興趣。但是他搖了搖頭,其他人也都是一臉茫然。
蘭博的聲音重重地跌落在安靜中。「我受夠了,」他怒吼著,「我不知道你們到底要怎麼樣,反正我要在我患上肺炎以前上床睡覺。」他走上樓梯,在他站立過的地方,地毯上留下一攤水跡。
「蘭博,你離開以前,我還有一個問題,」馬里尼堅定的語氣令他停住腳步,「為什麼沒有提到佛洛伊德·斯凱爾頓?」
「因為,」阿諾德立刻回答道,「他這輩子,也就這次避過了這場不幸。你一直都在詢問今晚每個人的行蹤——佛洛伊德從昨晚就去向不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