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殺手的誓言
黑沉沉的夜晚,巫醫走在荒野上。每棵樹的後面,都可能有獅子、大象或野牛,他隨時有遭到攻擊的危險。這旅程不太美妙。每走一步,他心中的苦澀就增加一分,報復的心理也增加一分。他要讓他們看看,惹了他這樣一個聰明的巫醫會有多麼危險。
他並不是漫無目的的遊盪。他知道要朝哪兒去,要去幹什麼。沿著彎彎曲曲的小路走了大約8公里,前邊一塊林地當中露出了燈光。他在休地旁邊停住腳步,從那些大樹下傳來的聲音告訴他,有很多人在這兒開會。
巫醫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他就是他們中的一員。但任何人不經通報是絕不能直接走進豹子團的會議場所的。如果誰想這麼做,還沒等靠近。他的胸部就會被一技毒箭射中。
巫醫開始學豹子叫,學得惟妙惟肖。豹子有各種各樣的叫法,有怒吼,有咆哮,有嘶鳴,但通常的叫聲像是鋸木頭的聲音。現在巫醫發出的就是這種叫聲,非常像一把鈍鋸在鋸一段原木。每一聲「唰」之後都會有沉重的吸氣聲,所以每一次叫聲聽起來就像「唰——哈」、「唰——哈」。
談話聲停住了,有人拿著燈籠走了出來,照了照巫醫的臉。
「啊,是你呀,大人。你能來,我們真榮幸」
那人領著他進了會場。他與頭頭們坐在一起。有人給他送來一套豹服,他立刻披戴起來。
一幅奇怪的景象:
20個人,每人都披著一張豹皮,頭上戴著豹子面具,手上綁著彎曲的、豹爪似的鐵鉤,腳上系著一對豹掌。這樣,不管走到哪兒,地上留下的都是豹子的足跡。
真像是一個奇特的夢,然而豹子團決不是想象力構成的虛幻景象。在中非和西非都還有它的存在。警察已經將他們趕到山裡去了,但它仍然存在。
不同的分支有不同的名字,如什麼「愛迪翁團」,什麼「埃克皮豹團」等等。
三年裡,在西非一個很小的區域就有196個男人、女人、兒童被豹子團的人殺害。
什麼原因?各地都有不同的原因。有時殺人的目的是教訓一下有錢有勢的村子;有時殺人的動機是對白人的憤恨。通常豹人殺另一個人的目的是要取他的心臟、眼球、耳朵或其他器官,他們認為這些可以入葯,有特別的魔力。毫無疑問,大多數非洲人是善良的好人。每年都有更多的人上學,每年都有一些古老的迷信消亡。但是他們今後的任務仍然很艱巨。想想看,剛果從比利時統治下獨立的時候,這個比它的宗主國大87倍的國家總共才有16個大學畢業生。
數以百萬計的非洲人從未上過一天學。沒受過教育,他們就會相信奇奇
怪怪的事情——豹人可以變成豹子啦;吃了一個強壯人的心臟你也可以變強壯啦;白人不可信賴啦等等。
豹團的一個頭站起來說話了:
「我們的領袖是剛來的這位朋友,現在請他說說我們該遵從的事。」
巫醫站起來。對這個人,就連豹子團的人都害怕,因為他會施魔法。人們尊敬地、默默地聽他講話:
「你們當中的一個人,沒有遵守誓言,他莊嚴地保證過要殺人,但他沒有殺。他的名字叫喬羅。我要他站起來。」
喬羅慢吞吞地站了起來。他穿了一身豹子團的偽裝,一點也不像亨特狩獵隊里的那個喬羅。他除了披一張豹子皮、手上綁著鋼爪之外,胸膛上還塗有各種奇怪的顏色、臉上也塗抹了顏色,使他看上去更像他所代表的那種兇殘的野獸。而眼下,他的腦袋低得就像一個做了錯事的小學生。
「一星期之前,」巫醫說,「你,喬羅,參加了一個神聖的儀式,你宣了誓。你的誓言是什麼?」
喬羅可憐巴巴地看看四周,低聲說道:「我發誓要殺死我們狩獵隊的三個人。」
「他們是誰?」
「一個父親和兩個兒子,他們姓亨特。」
「你履行你的誓言了嗎?」
「我下過手。那是在一條獨木舟上,父子三人和我。河中有河馬和鱷魚。河馬攻擊獨木舟,我反著划槳讓河馬能撞到小船。小船都被撞碎了,那三個人被拋到河裡,我讓鱷魚去對付他們。那個父親差點就完了,但其他人把他救了上來,到現在還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我沒辦法。」
「這就完了嗎?」
「沒有。我又採取過行動。兄弟倆中的哥哥坐在捕手椅上,一個大公牛向車發起攻擊,我停住車原地不動,好讓大公牛能撞扁他。但野牛隻撞壞了椅子——人跑了,他太快了。」
「兩次失敗。」巫醫冷冷地說,「還有什麼?」
「那個弟弟,我本打算讓一頭野牛幹掉他。」
喬羅沒有再說下去。
「說下去,」巫醫命令道,「你的計劃實現了嗎?」
「相反,倒是我差點沒命了。是那個孩子救了我,要不是他我現在就不可能站在你面前了。他不過是個孩子,但非常勇敢,已經是個男子漢了。三個人都是好人,我不能殺他們,請你解除我的誓言吧。」
「這不可能。」巫醫惡狠狠地說,「如果你不實現你的誓言,你必須死。」
這個威脅似乎並沒有讓喬羅害怕。他抬起頭看著巫醫,一副挑戰的神氣。
「那就按你的意志來吧,死一個人總比死三個人好。」
「不會是死一個人,」巫醫說,「你還有妻子和四個孩子,如果你不履行你的誓言,你們一家六口的命就是代價。」
喬羅的腦袋再次垂到胸前,一副失敗和悲傷的模樣。他的同伴們看著他,等待著,誰也沒有動一下,好像連呼吸也停止了。巫醫也在等著,他的眼裡閃著得意的光芒。他知道他贏了。
終於,喬羅開了口,但頭沒抬起來。他低沉的聲音充滿了悲哀:「我再試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