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博薩、博薩的兒子
天剛蒙蒙亮,他們就從帳篷里出來了。
大多數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帳篷里,有幾個人手拿大砍刀站在一起談論著昨夜發生的令人激動的事,同時小心提防著另外一頭食人獅。
「誰知道那個人是哪兒的,就是被獅子咬死的那個人?」哈爾問。
「知道,」一個人答道,「他是格勒村的人。」
「離這遠嗎?」
「不遠,只有10分鐘的路程。」
「那為什麼沒有人去通知他的家人?」
這些人奇怪地盯著他,似乎他說了非常荒唐可笑的話;爾後,他們大笑起來。樹林中傳來了獅子的吼聲。「這就是為什麼。」有人答道。
哈爾不得不承認這是個不錯的理由。誰願意冒著被獅子吃掉的危險穿過森林中的小路呢?
他對那個知道路的人說,「我們有槍,我們和你一起去。」
這個人很不情願地同意了。他們出發去格勒村,林中很黑,哈爾用手電筒照著路。
林中不時傳來獅子的叫聲,但那是進餐后的吼聲,不是進餐前的那種飢餓的哼哼聲。
「聽起來似乎它們已經吃過了,」哈爾說,「我們不會有危險的。」
羅傑希望如此,但他還是很緊張。走出森林,總算鬆了口氣,爬過一座小山丘就到了。這兒有十幾幢用粘土和稻草建的茅草屋。
一個婦人在拾柴火,哈爾的嚮導問道:「博薩的家在哪?」
「就在那邊。啊唷,有什麼不好的消息?」
「博薩被獅子咬死了。」
這個婦人丟下木柴,尖叫著跑到博薩的茅草屋前敲門。
門開了,出來的是位和哈爾年齡相仿的健壯的非洲青年。在牆的一角,一個婦人在撥弄著地上的一堆火。兩個小孩停止玩耍,好奇地盯著這群陌生人。
一個人是否上過學,一般都能看出來。眼前這位就上過。哈爾用英語向
他說道:
「你是博薩的兒子?」
「是的。」
「我們有個壞消息告訴你,你父親受到了獅子的襲擊。」
「你是說——他死了嗎?」
「他死了,你能去一趟嗎?」
博薩的兒子轉身用部落語言告訴他的母親。
她慢慢地站起身,看著她的兒子,似乎是驚呆了,她一個字也沒說。
他們離開了茅草屋,走了一會兒就聽到了博薩的寡婦的慟哭聲,這哭聲聽起來叫人難受,他們加快了步伐。
哈爾邊走邊向博薩的兒子介紹了自己和弟弟,但小博薩對此反應並不友好。
「我知道你們是誰,」年輕的非洲人說,「你們來這兒是制止獅子吃人的,但你們沒有做到,你們又讓獅子把我父親咬死了。」
哈爾解釋道:「我們盡了力,獅子先闖進了我們的帳篷。」
「那麼你們有機會擊中它,你們為什麼不開槍呢?」
「它把我們的左輪手槍打飛了。」
小博薩哼了一聲,「那不是理由,你們應該槍不離身。」
「是的,」哈爾承認道。他開始對整個事情感到了一種負罪感。
「後來呢?」小博薩問。
「食人獅襲擊我弟弟,他朝它眼裡撒麵粉。」
「那麼你呢?」小博薩說,「這期間你為什麼不拾起你的槍?」
哈爾不喜歡被這個憤怒的年輕人盤問,但他還是忍住了,沒有發火。
「一切發生得太快,食人獅抓起了一個枕頭就沖了出去。」
「那麼你們就有足夠的時間拾槍。」
「我們拾起槍,衝出帳篷,這時食人獅已經從另外一個帳篷里把你父親拖出來了。」
「從你說的來看,」小博薩厲聲說,「是你殺了我父親,我現在就想殺了你,但得等到我父親入土以後再說。」
「可憐的人,」哈爾想,「小博薩太難過了,才這樣不講理。」
但當他想責備小博薩時,他痛苦地意識到他和弟弟把這事給辦糟了。多麼了不起的獵手啊,當一頭食人獅自投羅網,撞到自己的槍口上時,卻沒能幹掉它。他感到莫大的恥辱。
同時他也感到害怕,因為小博薩不是說說而已。父親的仇未報之前,兒子是會絕不罷休的,這是當地的傳統。
哈爾似乎是在樹敵而不是交朋友。他現在四面受敵,他得長四雙眼睛——一雙對付食人獅,另一雙對付充滿惡意的庫首領,第三雙得對付庫首領手下的坦嘎,還有一雙得不分晝夜地對付憤怒的小博薩。
不,還不只四雙,得五雙才行,肯定還有一個敵人。是誰把帳篷的門打開放獅子進來的?他敢肯定,睡前他把門系牢了。
旁邊的一個帳篷門也鬆開了,但那是因為有人聽到獅子的吼聲,出來看個究竟而鬆開的,後來獅子就衝進這個帳篷咬死了小博薩的父親。
哈爾的帳篷門是怎麼鬆開的?一頭獅子是不會解開繩結的。誰幹的呢?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