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一條鯨魚能把船弄沉嗎?
「噴了!背風方向發現鯨魚!」第二天傍晚,前桅上的瞭望哨喊道。
「噴了!迎風方向三度!」主桅上的瞭望哨也在喊。
「背風方向,又一條!」第一位瞭望哨又喊。
「正前方,兩條!」第二位又宣布。
「鯨魚!十好幾條啊!它們成群結隊過來了!」
「鯨魚!鯨魚!鯨魚!」
二副迅速爬上主桅杆上的瞭望台。眼前的景象蔚為壯觀。船的正前方和兩旁,銀色的噴泉直衝藍天。在波濤當中至少有一打鯨魚在噴射霧柱。
它們的行動不像一般的鯨群,這一群鯨不是一個家族,它們不像那種鯨群那樣從容尊貴。從它們噴射的氣柱可以看出,它們都是成年的鯨魚,而且很可能都是公鯨。
它們從水裡飛身躍起,直竄入高空,就像黑色的流星。它們在浪巔上像拱橋似地躬起身子。它們把尾巴高高地甩往空中,又落下來抽打在水面上,發出震耳的巨響。
這是瘋狂的一群。
它們似乎已經盯上了大船,正朝它逼近——成群結隊地朝它衝去,正如瞭望員所說的一樣。
「一群橫衝直撞的公鯨!」二副嘟噥道,「但願它們別來招惹我們。」
甲板上,斯科特先生正用望遠鏡觀看鯨魚。哈爾和羅傑站在他身旁。
「你看它們怎麼樣?」哈爾問。
「是一幫單身漢在尋歡作樂,」斯科特說,「鯨魚像人一樣。有時候,它們會撇下女士和孩子們自己胡鬧一番。它們的頭目可能是未成家的年輕公鯨,也可能是失去妻兒的老公鯨。有時候,首領是那些被魚叉或捕鯨槍刺中受了傷的鯨魚。傷口的折磨使它們格外暴戾危險。老鯨或受傷的鯨魚通常會離群單獨行動。但當它們這樣聚成一夥的時候,可就不好對付了。這跟人一樣。一個小無賴或壞小子可能沒那麼大的膽,但十來個壞小子糾集在一塊兒,他們就無法無天了。」
「二副幹嘛不下令放捕鯨艇?」
「太晚了。太陽已經落山,15分鐘後天就黑了。大白天划船闖進這幫暴徒當中已經夠危險了,晚上這樣干可就是找死了。我們得等到天亮。」
「不等天亮,它們就離我們遠遠的了。」
「我懷疑這一點,它們正在朝我們靠近呢。看來,它們對我們這條船很感興趣。它們完全可能一直跟著我們,這可不怎麼好玩喲。」
「為什麼不?」羅傑問,「我想,看它們在船的周圍嬉戲一定很有意思。」
斯科特笑著搖了搖頭,「它們可能會玩得很粗魯啊。」
「可我們還是夠安全的吧,」羅傑說,「它們又不能拿這艘船怎麼樣。」
「但願不能。」斯科特懷疑地說。
天全黑了,什麼也看不見了。二副和瞭望員都從瞭望台上下來了,德金斯二副和他手下的人站在欄杆旁側耳聆聽。
這時,鯨魚已經包圍了捕鯨船。它們噴射的氣柱像火箭似地疾飛。
「別讓那些氣柱噴著,」二副警告道,「你們會中毒的。」
哈爾已經有過這樣的教訓。當鯨魚游近捕鯨船時,大多數人都小心地往後退。只有一位水手受好奇心的驅使,在一條鯨魚噴射時,低頭去看它的頭。
鯨魚噴射的水氣廢氣直射在他的臉上。他半瞎著眼摸回水手艙,雙眼罩著上了葯的敷布躺在床上。
鯨魚非常多嘴多舌。無論是在下潛,還是在水面上審來竄去猛烈翻騰時,它們都在不停地發出聲音。它們時而像犀牛似地打呼嚕,時而像大象一般嘶叫,時而又像野牛一樣怒吼。哈爾想起那條馱著他在海上遊了那麼遠的大公鯨,想起它飽受拆磨時所發出的痛苦呻吟。可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種巨怪竟能發出這麼多不同的聲音。
這群鯨魚顯然處在高度興奮的狀態。它們逗弄這艘船逗得可開心了。也許,它們本能地知道,船上的人已經被它們嚇壞了。
鯨魚從船的這一邊一猛子紮下去,又從另一邊冒出來。一條鯨魚一竄老高,它那巨箱似的頭完全露在甲板之上。它的腦殼比包裝一台豪華型鋼琴的板條箱子大一借。它撲通一聲審回水裡,把海面拍得震天價響,濺起的水花把甲板上的人都澆成了落湯雞。
一條鯨魚一心要去撞船舵。它來勢兇猛,舵工抓不住舵盤,舵自己旋轉起來。幸好這條淘氣的鯨魚在船上的操舵裝置被徹底毀掉之前就玩膩了這種遊戲。
前頭傳來劈劈啪啪的爆裂聲,接著,是轟隆的坍塌聲。
「第一斜桅完了!」二副驚叫道。
他趕到船前去察看。第一斜桅已經無影無蹤,很可能被一條巨公鯨的尾巴給掃到海里去了。船首斜桅帆,三角帆,還有支索帆原先都牢牢地固定在第一斜桅上,如今,全都成了在空中飄舞的破布片。
一條巨鯨從般底往上沖。船被頂起足有一米多高,然後又落下來。桅杆在震動,發出斷裂的響聲,帆在顫抖。船上的人重重地跌坐在甲板上。廚房傳來嘩啦一聲巨響,原來掛在牆上的鐵鍋全都掉下來砸在那位驚呆了的廚子身上。
「如果它們這是在玩兒,」二副說,「我只希望它們千萬別認真起來。
去年,一條鯨魚把我們船上的兩條外板撞斷了。幸好當時我們離岸已經很近,就這麼著,等我們返回港回時,那條三桅帆船已經灌了半艙水了。「
「不管怎麼說,一條鯨魚不可能把一艘大船弄沉,對吧?」羅傑問。
「不但可能,而且確實經常把大船弄沉。伊薩克斯號就是一個例證。一條大抹香鯨迎頭撞在伊薩克斯號的前錨鏈上,船馬上爆裂開一道很寬的口子,水泵也不頂用。船員們只有10分鐘棄船逃命,他們分別爬上三條小船。一條小船失蹤了,另一條到了智利,還有一條在一個荒無人煙的島上登陸。船上的人依靠鳥蛋維持生命,直到5個月後才獲救。」
「多麼神奇的經歷啊!」哈爾說。
「嗨,像這樣的例子多著呢。一條鯨魚狠狠地把一條秘魯小帆船撞了一下,把水手們從吊床上震掉下來,船長也從船長室里被摔了出來。人人都以為船觸礁了。他們測了一下水深,卻發現水很深,並無礁石。這時,那條鯨魚又游回來了,它要把活兒幹完。這一次,它把帆船的船殼撞裂了,裂口正好在內龍骨上,船終於被撞沉了。」
「還有,你們可能聽說過安·亞歷山大號吧。他們用捕鯨槍扎傷了一條鯨魚。那條鯨魚往與前桅杆平行的地方狠狠地撞了一下。僅僅這麼一下就足夠了。水手們剛剛來得及連滾帶爬地上了救生艇,從那兒劃開,般就沉沒了。」
二副的話被一條鯨魚粗暴地打斷了。它從碧波中伸出頭來,說了聲「倫姆——啪!」接著,又潛進水裡。
德金斯繼續說下去。「另一個例子是帕克·庫克號。一條發了狂的鯨魚往船上撞了三次,船就被撞得粉碎。還有波卡霍特斯號。那條船的船長只有28歲,這對於一位船長來說是相當年輕的。所以,船員們都管他叫小船長。他很精明。他的船被一條鯨魚撞破后,他讓抽水機以每小時250下的速度不停地抽水,然後,讓船朝最近的一個海港駛去。那海港就是里約熱內盧,船當時離港1200多公里。不過,那位小船長最終還是把船駛到了里約熱內盧。」
「總是抹香鯨把船弄沉嗎?」羅傑好奇地問。
「啊,不。長鬚鯨也曾撞穿過一條30多米長的船。那是丹尼斯·蓋爾號。
它是在加利福尼亞州的尤里卡港沿海被撞沉的。1950年,就在那一帶的海岸,一艘大型遊艇琳達姑娘號被一條藍鯨撞得粉碎。「
「我猜,」哈爾說,「那些船全都是木船。要是鋼殼船鯨魚就沒辦法了吧?」
「關於這個,我可以再給你講一個例子,」斯科特說,「不久前,一艘鋼殼船的汽輪被一條座頭鯨撞上了,鯨魚擠裂了船殼的鋼板。裂口正好在船側的煤艙那兒。水湧進船里,鍋爐的火滅了。5分鐘后,船就沉沒了。」
看到孩子臉上驚愕的表情,他笑了笑,又繼續講下去。
「偉大的探險家羅伊·查普曼·安德魯斯,相信你們聽說過吧?我們博物館的前任館長。他對鯨魚進行過一番研究,也就是我現在進行的研究。他的輪船也曾兒乎被一條大抹香鯨撞沉。不過,當鯨魚撞在螺旋槳上時,槳葉把它鼻子上的一層鯨脂颳了下來,這使它對大輪船失掉了熱情。」
「我再給你們講一個例子,以便你們對鯨魚的力量稍有了解——安德魯斯博士談到過一條大藍鰮鯨。他們用粗魚絲鉤到了那條藍鰮鯨。鯨魚拖著船,以每小時11公里的速度往前疾馳,與此同時,大輪船的輪機正讓船全速後退!藍鰮鯨與輪機對著干,一直把船拖了48公里。」
「他還談到過一條長鬚鯨。那條鯨魚撞破一條輪船的鋼船殼就跟撞破雞蛋殼一樣。那條船的船體側面被撞破,很快就沉沒了,船員們幾乎來不及把吊艇架上的救生艇翻過來。」
「當然,」斯科特又說,「遠洋巨輪或貨輪就比較安全。但是,安德魯斯在他的報告中也提到過很多三四百噸輪船被鯨魚撞沉的例子。」
哈爾的眼睛在殺人鯨號上溜來溜去。這艘船的噸位離300噸遠著呢,而且船體上又沒有鋼板。
「你把孩子嚇壞了。」德金斯說。
「我想不會,」斯科特說,「他們沒那麼容易被嚇壞。不過,依我看,我們今晚上不會有什麼危險。這幫無賴只不過在玩兒罷了。你們又沒有傷害它們。明天早上,你們打算怎麼辦呢?這幫傢伙如此兇猛,你們的魚叉只要扎傷它們當中的一條,那可就闖大禍了。」
「你說的可能是對的,」德金斯說,「但我們還是得冒這個風險。不管怎麼說,我們的營生就是捕鯨。那些鯨魚能煉出很多很多鯨油,所以,不管是福是禍,我們還是得追捕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