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五十一章
第四十八章
使徒的話給基督教徒的靈魂注入了一種新的信念。過去他們以為世界的末0就要來到了,現在他們終十相信,這種可怕的審判不會馬上降臨,他們至少還來得及看到尼祿統治的火既然這種統治是反基督教的,那麼上帝對他那些應當遭報的罪惡一定會要進行懲罰彳想到這裡,他們終於受到了鼓舞,堅定了信心,做完禱告之後,便從坑洞里出來,各自回到自己的臨時避難所上了,有的甚至回到第伯河對岸去了。可這時消息傳來,說有十幾個地方的火勢由於風向變了,又燒到河岸邊去了,大火把途經的一切都燒完之後,就不會再蔓延廣。
使徒彼得在維妃茨尤斯和他身後的基隆的陪同下,也離開了坑洞。年輕的軍團長不敢打斷他的祈禱,-段時間,他只好一盧不吭地跟在他的身邊,用眼神去乞求他的憐憫,由於惶恐不安,維尼茨尤斯全身卜丨下都在不停地額抖著。可這時候有不少人都走過來了,他們都想吻一吻彼得的雙手和衣裾。母親們要把孩子遞給他看。有的人跪在長長的黑過道里,舉著燈籠,正在乞求他的祝福。有的入則-直跟在他的身邊,對他不停地唱著讚美歌。所以他連詢問和回答的時間都沒有了,走進山谷里后,這種情況還沒有改變-直到他們來到了一塊較為寬敞的平地上,能夠見到大火中的羅馬了,使徒才給他們畫丫二個合字,然後轉身對維尼茨尤斯說:
"你不用擔心,李努斯、莉吉亞和他那個忠實的仆入就住在這附近的——個採石匠的家裡。基督既然把她許配給了你廠他』當然會替你保護她。」456
維尼茨尤斯身子有點站立不穩,趕緊用手扶住了一塊岩石。他從安茨尤姆凹來的時候跑得那麼急,在城牆下經歷了那麼多的艱難險阻,尋找莉吉亞對又長時冋地受到濃煙的熏烤,還有他熬過的那許多不岷之夜,一直在為莉吉亞擔驚受怕,把他的全部精力都耗費殆盡。因此現在,瑪他昕到他在世界上最寶貴的人兒就在附近,馬1:就能夠見到她的時候,他不僅打不起精神,而且感到更虛弱1\、由下這種突然的虛弱,他一下?便滑倒在使徒的腳廠抱住了使徒的雙膝,躺在那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使徒不願II:他對畝己表示尊敬和感謝,便說:「不要感謝我!不要感謝我!要感謝基督!」「多麼崇高和偉大的上帝啊!町是我不知道怎麼處理那兩頭放在「面的騾子。」基隆在他的身後說道。
「起來吧!跟我一起走!」彼得拉著這個年輕人的早,說道。維尼茨尤斯站廠起來。在火光的照耀卜,可以餚見他的蒼白的臉匕流下廣兩行激動的淚水,他的嘴唇不停地顫抖著,好像在做祈禱。
「我們走吧廣他說。基隆杷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老爺、到底怎麼處理放在下面的那兩頭騾子呀?大概這位了不起的先知要騎騾子而不願步行吧?」
維尼茨尤斯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可是他一昕到彼得說那個採石匠的家離這裡並不很遠,便說:「你把騾子迭還給馬克雷努斯吧!」
「老爺,請你原諒,我又要向你提起阿梅里奧拉房子的事了。由於這場可怕的火災,這樣的小事是很容易忘記的。」「不會少你的。「
「啊丨努瑪『蓬比里烏斯的子孫啊!我一向是信賴你的。現在,連這位慷慨大方的使徒&親耳聽到了你的許諾,我也就不坩再向你提起你答應過我的帶葡萄園的房子了。願平安與你同在①,我還會來看望你,老爺,願平安與你同在②。」他們回答說:「平安&和你同在。」
然後他們兩人拐向右邊,朝山丘走去。維尼茨尤斯在路上說:
「老師,請用聖水給我受冼吧!我要成為基督真正的信徙,我的整個炅魂都愛『他』。快給我受洗吧!我早就準備好了。只要是『他』交給我的事,我都會盡心儘力地去把它做好。你說,我該做些什麼呢?」
「要像愛你的兄弟那樣去愛別人,你只有用愛才能為基督服務。」使徒0答說。
「是的。這個我懂得,我有親身的慼受。我童年時信奉過羅馬的諸神,但我並不愛他們,我只爰這惟一的基督。為了『他』,我就是獻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他仰望天空,因為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便不停地說道:「他是惟一的,只有他才是善良和慈悲的,即便羅馬城被毀滅了,或者全世界都毀滅『,我都信奉和敬仰這惟一的基督。」「基督一定會祝福你和你一家人。」使徒最後說。這時候,他們又走進了另-個山谷,山谷的另一端可以見到隱隱約約的燈光。使徒彼得把手指著那裡說:
「那就是那個採石匠的家。我們陪著病懨懨的李努斯從奧斯特里亞努姆回來后,已經去不了第伯河對岸,只好借住在他的家裡:
①②原文是位7文458
沒多久他們就到了。這間小屋原來是山坳里挖出來的一個窯洞。正面有一堵用蘆葦和粘土糊成的牆壁,窯洞的門是關著的。但從用來替代窗戶的洞口可以餚見裡面生了火。
一個黑黝黝的高大的身影馬上站了起來,隨後他便出來迎接客人,問道:
「你們是什麼人?」
「基督的僕人,平安與你同在,烏爾蘇斯〖」彼得回答說。烏爾蘇斯馬上跪倒在使徒的腳前。他一看見維尼茨尤斯便抓住他的手,舉到嘴邊說:
「大人,你也來了嗎!你給卡里娜帶來了歡樂,願『羔羊』的名字受到祝福!」
說著他便去開門,讓他們進到屋裡。生病的李努斯躺在一堆稻蓽上,瞼龐清癯,太陽穴黃得像象牙一樣。莉吉亞坐在爐火旁,手裡拿著一串用繩子穿起來的小魚,顯然在準備晚飯。她以為進到屋來的是烏爾蘇斯,所以她只顧把小魚從繩子上解下來,根本沒有抬眼去看他們。但維尼茨尤斯向她走過去,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向她伸出了雙手。到這個時候,她才急忙站了起來,瞼上露出了驚訝和快樂的光芒。她像一個被丟失的孩子,經受了幾天的恐懼和痛苦之後,突然找到了父母那樣,連一句活都沒有說,就投人了他的雙臂。
維尼茨尤斯把莉吉亞抱住,長時間地緊貼在胸口上。他的心情是那麼激動,把她救出來了就好像是奇迹似的。後來他放開雙臂』用手捧著莉吉亞的兩鬢,吻著她的額頭和眼腈,又把她抱住,不斷地呼喚她。然後他又躬下身來,抱住她的膝蓋,親她的手心,問候她,對她述說他的愛慕和崇拜。他的歡樂就像幸福的愛情那樣沒有終止。
到最後維尼茨尤斯才告訴莉吉亞,他是怎麼從安茨尤姆飛跑到這裡來的,他是怎麼在城牆外面,在煙霧中尋我她,乂足怎麼來到李努斯的家裡。在使徒把她的住聽告訴他之前,他是多麼擔心和害怕,遇到了多少危難,他歷盡廣所有的艱難和困苦。
「現在好了廠他說,「我找到你「我不能讓你呆務:這個大火焚燒的地方,也不能把你留在這些瘋汪的人群當中。他們在城外自相殘殺,奴隸們舉行暴動,大肆搶劫。今後述會有什麼災難降臨羅馬,只有匕帝知道。我一定要把你和你們所有的人都救出去!啊,我親愛的!……你們願不願意和我-道去安茨尤姆呢?到了那裡我們就可以乘船到西西里島去了「在丙西里島,我的領地就是你們的領地,我的家就是你們的家。我還要告訴你,你在西西里島還會見到普勞茨尤斯夫婦,我會把你送還給蓬波尼亞、然後我再去他們那裡娶你。我最親愛的!&你現在不害桕我了吧?我雖然還沒冇受洸,但你可以去問彼得,我在路上是不是對他說過我要做一個基督真正的信徒?是不是-再地請求過他給我施受洗禮,哪怕就在這個石匠的家裡也疔?你要相信我,你們大家都要相信我呀廣
莉吉亞昕到這些話&,瞼上即刻露出廣喜悅的光芒,所有在場的人都欣喜若狂丫。他們過去受到猶太人的迫害,現在因為火災和這場災禍所造成的混亂,又一直生活在動蕩不安和恐怖之中。只要到了平靜的西西里島,就不用害伯和煩惱了,在他們的生活中,就會開創一個幸福的新時代。如果維尼茨尤斯只答應帶走莉吉亞一個人,那她是不願意的,因為她不能丟5彼得和李努斯不管。可是維尼茨尤斯已經對他們說了:「你們和我.、道走吧!我的領地就是你們的領地,我的家就是你們的家。」
因此她馬上躬下身來,在他的手上吻-廣-下,表示願意聽從他的安排,她說:
「你的家就是我的家。」
按照羅馬人的習慣,她這句話是新娘子在婚禮上說的,所以她說完后即刻臊得滿臉緋紅。她低廠頭來,站在火光中,有點心神不安,好像怕他們認為她的話有失莊重似的。
可是維妃茨尤斯眼裡表現出來的,卻是對她無限的崇敬。他這時轉過身來,又對彼得說道:
「羅馬焐皇帝卜令燒的,他在安茨尤姆曾經表示遺憾地說他沒有親眼見過一場大火。你們想想,他連這樣的大壞事都幹得出來,那麼還有什麼事情十不出來呢?淮能擔保他不會派軍隊去屠殺城裡的居民,不會膽大妄為地踐踏法律呢?誰又知道在大火之圬會不會發生內戰、老百姓會不會自相殘殺和餓肚子呢?所以你們還是去躲一躲吧!我們也要把莉吉亞藏起米。在西西罕.島,你們訧可以平安無豐地避開這一場暴風雨了,等到各方面都平靜下來,你們再回去播你們的種子吧!」
這時房子外面,在梵蒂岡山丘那邊突然響起了-陣可怕的怒吼聲,就好像特意要證明維尼茨尤斯的擔心不無道理。屋主人採石匠也回來了,他急忙把門關上,大聲說道:
「尼祿競技場附近,有許多人在那裡自相殘殺。奴隸和角鬥士向市民發動了攻擊廣
「你們昕見了嗎?」維尼茨尤斯說。「真是罪惡滔大,劫數就像大海一樣無邊無際。」使徒說。然後他轉向維尼茨尤斯,指著莉吉亞說:「上帝既然把這個姑娘許配給了你,你就把她帶走吧!你要好好地保護她!還有生病的李努斯和烏爾蘇斯,也和你們一道走吧!」
可是維尼茨尤斯那充滿了熱情的心靈是以全部力量愛著這位使徒的。他大聲叫道:
「我向你發誓,老師,我決不能讓你一個人呆在這裡:"上帝為了你的好心會祝福你的。可是你沒有聽說,基督在湖上曾三次囑咐過我"要照管好我的羊群』嗎廣維尼茨尤斯不說話了。
「雖然並沒有人托你來關照我,可你卻擔心我呆在這裡會遇到危險,難道你不知道,我在大難臨頭的3子黽不能離開我的羊群嗎?當暴風雨降臨湖上的時候,我們大家都害怕得要命,『他』餚判我們這樣,也沒有離幵我們,而我作為『他』的僕人難道不應當以『他』、我的主人為榜樣卩馬?」
這時孿努斯也抬起廣他那清癯的面孔,問道:「上帝的全權代表!我是不是也可以學你的榜樣呢?」維尼茨允斯用手在腦袋上摸了兒下,好丨象對他3己和自己剛才說過的活也產生了懷疑。然後他抓住莉岢亞的手,用一種似要表現羅3軍人氣概的顗抖的聲音固答道:
"彼得、李努斯,還有你,莉吉亞!告訴你們吧丨我的話是出於一個普通人的理智對你們說的。但你們有你們的想法,你們按照救世主的意旨辦半、從不考慮個人安危。是這樣的!我因為不了解這個,又犯廣錯誤,說明我眼睛里的翳障還沒有除淖,我過去的執拗睥氣也沒有改。但是我熱愛基督,我要做他的僕人。我在這裡說的是關係到比我個人的生命都更重要的亊情。因此我願跪在你們面前發誓,一定要完成愛的使命,在大難臨頭的曰子里,我決不會拋棄我的兄弟。」
說到這黽他跪了下來。由於內心的激動,他舉起了雙手,抬眼望著夭空,大聲地叫道:
「啊,基督!難道我還不了解你?不配做你的僕人嗎?」他的雙手顫抖不止、跟里閃著沮花,信仰和愛情的衝動使他462
全身上下都戰茉起來。使徒彼得拿著一個盛滿了清水的陶罐走上前來,對他莊嚴地說道:
「我以聖父、聖子和聖靈的名義給你施受洗禮,阿『7!」這時候,所有在場的人都激起了一股宗教信仰的熱情。他們覺得,這間簡陋的窯洞彷彿布滿了靈光,奏起了聖樂,頭上的石壁也裂開了,一群群天使從夭而降。就在他們的頭頂上,有一個十字架和一雙釘在十字架上的大手在向他們祝福。
可是外面依然不斷地傳來群眾毆鬥的叫喊聲和大火燃燒的咆哮聲。
第四十九章
在富麗堂皇的愷撒花園裡,在多米茨亞和阿格雷比拉古老的花園裡,在龐培、薩盧斯迪烏斯和梅採納斯的花園裡,還有戰神廣場上,全都是難民的營寨。柱廊、室內球場、夏季遊樂宮和關野獸的小篷屋也住滿了人。所有花園裡的孔雀、火烈鳥、夭鵝、鴕鳥、羚羊、非洲羚羊、鹿、狍子被那些暴徒幾乎宰殺殆盡。但從奧斯提亞卻運來了很多糧食,那些運糧的木排和船隻多得簡1:可以在第伯河上排成一座浮橋,從河這邊逋到河那邊去。糧食的售價僅三分錢一斤,比過去低得多,而且對窮苦的百姓還免費發放。此外還運來了大量的葡萄酒、橄欖油和栗子,每天還從山裡趕來大群大群的牛羊。過去居住在蘇布拉區貧民窟里的百姓生活在饑寒交迫中,現在的日子好多了。飢餓的問題雖然解決了,但是殺人、搶劫和其他違法亂紀的犯罪活動卻很難制止。游牧式的生活使罪犯們可以逃避法律的制裁。那些犯罪分子還自稱是皇帝的崇拜者,不論皇帝出現在哪裡,他們都在那裡拚命地鼓掌歡迎,這樣他們還受到了特殊的保護。實際上,政府部門的權力已經絲毫不起作用[而且它也缺乏足夠的武裝力量來鎮壓各種閘事活動,內此在這座收容廣全世界的社會渣滓的城市黽,便經常發生一些人們想象不到的惡性案件。每夭晚上都有流氓在進行毆鬥和殺人,搶劫婦女和兒童更是家常便飯。莫吉奧尼斯城門旁邊有一個牲口圏,專門存放從坎帕尼亞趕來的牲口,流氓在那裡聚眾鬧事,汀死了好幾百人。每天早晨,第伯河岸邊都對看到許多漂浮的屍體,這些屍體無人掩埋,由於大火和暑熱的熏烤,很快就腐爛廣散發著令人噁心的臭氣。許多宿營地里也流行著各種疫病,-些富于敏感躬人擔心這會釀成-場大的瘟疫。
但城裡依然是烈火衝天。直到第六天,大火燒到埃斯奄林空地上丨5,因為那裡拆掉了一大批房屋,火勢才慢慢地減弱7。可是那裡還有一堆堆燃燒著的焦木在發出強烈的火光,使人們不敢相信,這場火災就熄滅了。第七天晚上,蒂蓋里努斯的府邸也起火了,而旦燒得很大,肀虧周圍沒有什麼可燃的東西,才使得那裡沒有燒多久就熄火了。到處都有燒毀了的房子坍塌下來,噴射出一團閉的火焰和-束束的火花,直衝筲漢。有的廢墟裡面還冇『些殘存的東兩在緩慢地隱隱地燃燒著,它們的表面一層都變黑廠。在夕陽餘暉映照著的夭空里,已經看不到那種血紅的光亮了。只是到丫晚上,在那一大片漆黑的廢墟上,還有一堆堆燒焦廠的木炭在晃動著藍色的火焰。
羅馬十四個城區燒得只剩下四個了、其中包括第伯河對岸。等到燃燒著的焦炭都化為灰燼后,從第伯河沿岸到埃斯奎林這一廣大地區,將呈現出一片寂寞、凄涼和陰森可怖的景象。到那個時候,、排棑煙柱就像墳前石柱一樣令人悲傷,白天,一群群面色陰沉的人們在那些煙柱之間走來走去,想要找到一些珍貴464
的物品或者親人的屍骨,到了晚I:,狗群又會來到灰土和房屋的廢墟上奔跑和狂吠.
良帝紿予人民群眾的賞賜櫛救濟並沒有平息他丨門的怨恨。對那些失去廣親人和財產的人來說,幵放花園,發放糧食,舉行競技大會和噌送禮物也消除不了他們心中的仇怨。只有那些強盜、罪犯和無家可歸的窮漢乘國難之機大吃大喝1肆意搶劫,才感到心滿意足。這場災難賞在太大了,它是』場史無前例的大災難。有些人出滬對故鄉的眷戀,聽說「羅馬」這個古老的名字將要從地球上消失,皂帝要在它的廢墟上建造一座叫「尼祿波利斯」的新的城市后,都感到絕望了。仇恨的浪潮日益高漲,尼祿這時對群眾的反應也比過去任何一個皇帝都更加敏感。因此,不論大臣們對他怎麼阿諛奉承,不論蒂蓋里努斯是怎麼謊報軍情,他一想到他在這場間元老院和羅馬貴族的你死我活的鬥爭中會失去群眾的支持,就感到惶悚不安。可是朝臣們的驚恐不安也不下於皇帝,他們知道,說不定哪一天自己就有可能丟掉性命。蒂蓋里努斯打算從小亞細亞調冋幾個軍團,以防萬一。瓦迪紐斯這個挨廠別人的耳光予都要笑的滑稽鬼,也不再像往日那麼幽默風趣了。維泰留斯甚至害桕得連飯都吃不下。
其他的人也在議論著怎樣才能扭轉危急的局面。他們認為,如果真的爆發了反對皇帝的叛亂,大概只有裴特羅紐斯一人能夠不被殺害,其他的朝臣誰也逃不廣命。這種看法已經成為公開的秘密了。還有一些人認為,尼祿的瘋狂是受了朝臣們的影響,他的所有罪惡活動都是朝臣攛掇他乾的,因此老百姓對朝臣比對皇帝本人還要痛恨。
朝臣們也覺得,要推卸掉自己在焚燒城市上應負的責任,就非得想出一些有效的辦法來不可。在這種情況只,他們首先要做的就是消除人們對皇帝的懷疑,要不然,老百姓從懷疑皇帝,會進而把他們看成是這次大火的元兇。蒂蓋里努斯對這個問題和多米茨尤斯I阿菲爾甚至和他仇恨的塞內加都-交換過看法。波貝亞也很明內,尼祿的滅亡等於判她的死刑,因為大家都認為,她在幾年前就信奉耶和華了。對於這件事,她還問過她的一些親信和希伯來僧侶們是怎麼看的。尼祿本人也在竭盡全力地採取一些應敵的辦法,他的辦法雖然很毒辣,但也是很愚蠢和可笑的。他有時很害怕,有時又像孩子一祥高高興興地玩耍起來,但他不論什麼時候,都在不停地抱怨。
有一天,在沒有被火燒掉的蒂貝留斯的宮殿里召開了一次時間很民但又亳無結果的會議。裴特羅紐斯在會上建議馬上到希臘去,再從那裡去小亞細亞,這樣可以擺脫目前的困境。這次旅行其實早有安排,既然住在羅馬有危險,日子很難過,又何必再推遲呢?尼祿對這個建議也表東極力贊同。可是塞內加考慮了一下,說道:,
「出去容易回來就難啊!」
「我向赫拉克勒斯起誓,到鄆個時候,可以把亞細亞軍團調回來。」裴特羅紐斯答道。
"就這麼辦!」尼祿大叫了一聲。
蒂蓋里努斯因為什麼辦法也崽不出來,他對裴特羅紐斯的建議表示堅決的反對。如果這個建議是他自己想出來的,那他毫無疑問會認為這是最切實可行的辦法。他現在最關心的是在這個緊急關頭,不能再一次變成只有裴特羅紐斯才有檉救的辦法,因此他開言說道:
「神聖的陛下,請讓為臣的也說幾句活吧!這是一個自己害自己的辦法,你還沒有走到奧斯提亞,內戰就會打起來了。誰能擔保,奧古斯都茱個活著的後嗣不會趁機加冕稱帝呢?到那時候,如果軍團都擁護他,我們怎麼辦呢?'』
「我們先要採取一些辦法,把奧古斯都的後代統統除掉。他的後裔現在剩下的並不很多,要除掉他們也不難。」尼祿囡答說。
「這麼做當然可以。可是要鬧事的豈止他們?我手下的人咋天聽到群眾中有人說,皇帝應當讓特拉澤阿斯這樣的人來當才合適。」
尼祿咬住了自己的嘴唇。過了一會兒,他抬眼寧天,說道:「都是一些貪得無厭、忘恩負義的傢伙!給了他們那麼多的糧食,還有烤點心的木炭,他們還要什麼呢?」蒂蓋里努斯回答說:「報仇!」
大家都不做聲了。皇帝突然站立起來,舉起一隻乒,便朗浦道:
心靈要報仇,報仇要犧牲!
然〔他好像把?切都忘了,他的臉上豁地亮了起來,於是大聲地叫道:
「快把書寫板和硬筆給我拿來,我要把這句詩記下來,琉康永遠也寫不出這樣的好詩。你們難道沒有看見我一眨眼就想出了這樣的妙句嗎?」
「啊丨真是無與倫比的佳句廣好幾個聲音跗和道。尼祿記下了這句詩,說:「是的!報仇是要付出犧牲的。」接著他向周圍的人掃了一眼。
「如果我公布消息,說羅馬是瓦迪紐斯下今燒毀的,那麼就以他作為棲牲去平息老百姓的憤怒好嗎?"
「啊,神君陛下!我算個什麼呢?」瓦迪紐斯大聲叫了起來。
「是的,要比你電大的人物才行,…維彔留斯怎麼祥丫……「維泰留斯臉色煞0,突然大笑起來,說:「我的脂肪只能使大火又燒起來。」
吋是妃祿卻另有打算,他心裡愆能否找到一個真正能夠平息人民憤怒的人?最後,他想起來廠但是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道:
「蒂蓋里努斯,羅4是你放火燒的。」在座的1人都嚇廣一人跳。他們知道,阜帝這次不是開玩笑,各種事變都要發牛了。
蒂蓋電努斯像一隻就要咬人的狗似的緊縮著臉皮。「我是辛陛下的意旨去燒的廣他回答說。他和尼祿就像兩個惡魔似的怒目相對,周圍靜寂得連蒼蠅民過大廳的嗡嗡叫聲都聽得見。
「蒂蓋里努斯,你愛不愛我?」尼祿問道。"這你是知道的,陛下!」「那你就替我去死吧!」
「神聖的陛、你為仆么要賜給我-杯我不能喝的甜蜜的美酒呢?群眾中已經發生廣騷乩和暴動,你是不是要讓禁衛軍也起來造反呢?」
所有在場的人都有丨件恐怖的感覺。蒂蓋里努斯是禁衛軍的司令官,他的話顯然是帶威脅性的。尼祿自己也很清楚,所以他的臉色刷地變白。
正好在這個時候,皇帝的解放奴隸埃帕弗羅迪特進來稟報,說神聖的皇后要召見蒂蓋里努斯,因為她那裡有許多人,要報舎重要的消息,禁衛軍司令官是應當知道的。
蒂蓋里努斯向皇帝鞠了一躬便出去了。他出去時臉丨二顯得冷漠,甚至露出了輕蔑的表情。他平時如果受到攻擊,是從來寸步不讓的,要讓對方知道他這個人不好對付。他知道尼祿雖然是世界的統冶若,但也是個膽小鬼,決不敢對他這個禁衛軍司令宮胡來。
尼祿默不作聲地坐了一會兒,他知道在座的都在等他說話,便汗門說道:
「我在自己的懷裡養了一條毒蛇。」
裴特羅紐斯聳了聳肩膀,好像要說,要掐掉這條蛇的腦袋也並不難。
「你要說什麼你就說吧丨給我出個主意丨」尼祿瞧他聳著肩膀,便人聲叫道:「我只相信你一個人,你比他們都聰明得多,而&你也愛我。」
「那你就任命我為禁衛軍司令官吧!我把蒂蓋里努斯交給老百姓,只要天就會使全城平靜下來廣裴待羅組斯話已經說到了嘴邊上,但他那天生的惰性又占丫上風,使他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擔任禁衛軍司令官,就得實實在在地肩負起保衛皇帝陛1、『的重任,處理那數不清的公務,他又何苦去找那些麻煩呢?要是在漂亮的書房裡讀詩、觀賞花瓶和塑像,或者將尤妮絲那仙女般的肉體摟在懷裡,用手指撫摩她的金色的髮絲,親吻她那珊瑚紅的嘴唇,這不愜意得多嗎?因此他說:
「我建議皇帝還是到阿哈亞去。」
「哎呀!我以為你總會出一點高明的主意呢丨」尼祿回答說,「元老院特別恨我。如果我離開這裡,誰能擔保他們不會反叛,讓別的人來篡奪皇位呢「人民詳眾本來是忠於我的,現在都站到他們那邊去了……向哈得斯起誓,元老院和那些老百姓要是找到了一個他們一致認可的苜腦人物,那就……」
「請讓我說一句,神聖的陛下丨要想保住羅馬,至少得保住幾個羅馬人。」裴特羅紐斯笑著說。
可是尼祿卻埋怨道:
「羅。和羅馬人同我有什麼關係。在阿哈亞,還有人昕我的話,町是在這裡1我的周圍就全是叛逆了。人家都拋棄了我,你們也要背叛我。這我知道……然而你們怎麼不想一想,拋棄廣我這樣的藝術家1後人會怎麼咒罵你們。」
說到這裡,他拍了拍畝己的腦門,又大聲說道:
『『真的!……整天為這些事心煩,連我自己都忘廣我是誰
他說完便轉向裴特羅紐斯,臉上又恢復了平靜,說:「裴特羅紐斯,群眾騷亂的時候,我如果拿著詩琴到戰神廣場去,把我在大火時唱的那首歌唱給他們聽,你認為我的歌聲會不會感動他們,就像奧爾菲斯感化了野獸那樣?」
杜留斯,塞內茨約要回到他從安茨尤姆帶來的那些女奴那裡去,他早就等不及丫。因此他一聽到尼祿這些話就回答說:「那沒有問題,陛下,只要他們讓你唱。」「我們還是到希臘去吧!」尼祿不高興地說道。可這時候,波貝亞進來了,後面跟著蒂蓋里努斯。這位大臣在皇帝面前所表現的傲慢自恃甚至比任何一個凱旋歸來的將軍登上卡比托爾時的自豪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在座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把視線轉向了他。
他這時以鐵器碰撞一樣響亮的聲音從容不迫、字斟句酌地說道:
「陛下,你聽我說,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找到人了!老百姓要報仇,要犧牲品。他們要的犧牲品還不止一個,而是成幹上萬。你聽說過有一個叫基督的人曾經被蓬茨尤斯.帕瓦特釘死在十字架匕嗎?你知道基督教徒是些什麼祥的人嗎?我不是對你說過他們那些罪惡和下流的宗教儀式以及他們造出來的所謂470
大火就是世界末日來臨的謠言嗎?老百姓對他們有懷疑,都仇恨他們。他們從來不到神廟裡去,把我們的諸神都看成是魔鬼。我們在比賽場上也沒有見到過他們,他們討厭我們的比賽。群眾都議論紛紛,說他們反對你。可是陛下,你並沒有命令我燒城,城也不是我燒的……他們要報仇,就讓他們去報好了!他們要看競技和流血,就讓他們去萣技和流血吧!他們懷疑你,你可以把這種懷疑轉到別的方面去!」
尼祿聽到他的話,最初很驚訝。等到蒂蓋里努斯再說下去,他那戲子的面孔又幵始不斷地變換著顏色,屍是接連出現了憤怒、悲哀、同情和十分激動的表情。他突然站了起來,把身七的寬袍一甩,讓它掉在自己的腳旁邊,然後他乂舉起雙手,沉默不語地站了很久。直到最後,他才操著悲劇演員的聲調說:
「宙斯、阿波羅、赫拉、雅典娜、佩爾塞福涅①和所有不朽的諸神啊!你們為什麼不來救援我們呢?這座不幸的城市到底做了什麼壞事,以致那些兇惡的暴徒毫不留情地要把它燒毀呢?」「他們是人類的大敵,也是陛卩的仇敵!」波!II亞說。其他在場的人也應和著大聲地叫『起來:「要伸張正義,要嚴懲縱火犯!諸神也會對他們進行報復丨」尼祿隨後坐了下來,低著頭,陷入了沉思,那些殘酷的暴行好像把他自己也驚呆了。過了一會,他突然揮動著雙手,說:
「至於用什麼樣的刑罰去懲辦這樣的罪惡,諸神一定會降旨於我。我要藉助塔爾塔爾②的威力,讓我那些可憐的百姓看到驚心動魄的場面,以後他們的子孫後代一想起我,都會對我感激不盡:
裴特羅紐斯的額上霎時愁雲密布,他想到廠他鐘愛的維尼茨尤斯和莉吉亞處境危險,想到了那些基督教徒將要大禍臨頭。他雖然不啾認他們的教義,但他深信他們是無辜的。他也知道,一次血腥的狂歡就要幵始了,這是他這位審美家的眼睛所不願看到的。因此他首先囑咐0己說廣我-定要救救維尼茨尤斯。如果那個姑娘死廠他非得瘋7不可。」他的這種想法勝過了一切。他很明白,現在面臨的是一場他…生中還從來沒有遇到過的最危險的鬥爭。
可他依然保持著一沖平和、自然,對一切都毫不在意的態度,就僳他平日枇評或者嘲笑皇帝和大閈們一點也不懂得美學時那樣從容不迫地說道:
「你們算是找到了犧牲品,這很好嘛!你們要把他們趕到表演場上去,或者給他們穿上苦行衣、那也沒有什麼不吖以。呵你們還是要聽我說兒句:你們既然有權勢、有軍隊,你們自己就應當表現得誠實一點,特別是在沒有人相信你們的時候,就更應當表現得誠實一點。你們欺騙了人民,但不要欺騙你們自己。你們既然要把那些基督教徒交給老臣姓,要隨心所砍地懲罰杓折磨他們,那你們也應當勇敢地承認:羅馬不是他們放火燒毀的丨……唉!你們把我叫做『風稚裁判官』,可我要對你們聲明-句,我是不能容忍這些可恥的醜劇的。哼!所有這一切都只能使我想起阿西納里亞城門邊那些草檯子戲班。戲子們為了博得城郊平民百姓的歡心,便扮演起諸神和國乇來。可是他們把戲演完之後,最多也只能討得-杯酸葡萄酒,用洋蔥頭當下酒菜,如果連這也討不到,他們就會被人-頓棍棒紿轟走。你們應當成為真止的柙明和國土,我可以告訴你們,只有這麼做才是對的。說到你,陛下,你剛才要我們擔心後世的評論,可是你想一想,難道472
他們不會評論你嗎?憑克麗娥女柙①起誓,我要說的是,尼祿是世界的統治者,是一位天沖,他在人世間有宙斯在奧林匹斯山上那麼大的威力,只有他才能把羅馬燒掉。尼祿又是一位詩人,為了滿足他對詩歌的喜好,甚至不惜犧牲他的袓國和故都。&從開夭闢地以來,都沒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也沒有人敢完成這樣的偉業。我以九位繆斯柙的名義,懇請陛下不要放棄這種榮譽,你的榮譽將,古不朽,你的詩歌將流芳萬世。不論普里阿姆還是阿伽門農,不論阿基琉斯還是羅馬諸沖,和陛下相比都箅不廣什麼。火燒羅馬城這件事是好是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那麼偉大,那麼不同凡響。我可以告訴陛下,人民決不會舉起手來反對陛廣,這是絕對不可能的。陛下要拿出勇氣來,注意不要做出不合你的至尊身份的事情來,要考慮到後世可能有人說,尼祿焚燒了羅馬,可他又是一個膽小怕事的皇帝,一個怯懦無能的詩人、一個這麼偉大的行動他膽子小得竟然不敢承汄,還把罪責推到無辜者們的身上。」
裴特羅紐斯的話在一般情況下,對尼祿都是能夠有所觸動的。"了是這一次,他自己也不抱什麼希望了。他知道,他說這些話只是他要做的最後一次努力。好的話,也許能夠救得基督敉徒們的命,不好的話,還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而旦後者的可能性更大。可是這件事因為牽涉到他鐘愛的維尼茨尤斯,同時他自己也愛在睹博中去尋找樂趣,所以他就不再猶豫了。「骰+已經擲出去了廣他在心裡對自己說,「就看這隻猴子是愛他的名譽還是怕丟了自已的性命嘍!」
但他一點也不懷疑,害怕在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佔了匕風的。裴特羅紐斯說完后、大廳里一片肅靜。波貝亞和所有在場的人都像觀賞彩虹似的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尼祿的眼睛,尼祿這時把嘴唇往上高高地橛起,簡直快要碰到他的鼻孔了。他遇到-件事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總愛做出這麼一個樣屍。後來他的臉上又很明顯地表露出了煩惱和不高興的神情。蒂蓋里努斯看到他這樣,便大聲說道:「陛下,我要離開這裡!有人要陷害陛下,竟敢把陛下叫做膽小怕事的皇帝、怯懦無能的詩人,還說什麼縱火犯和草台戲子,我再也忍受不廠這種攻擊和誹謗了。」「我輸了!」裴特羅紐斯想道。
於是他沖蒂蓋里努斯轉過身來,用輕蔑的眼光掃了他一眼,就像一位高雅的貴族對一個流氓無賴所表現的那種態度一樣,然後說道:
"蒂蓋里努斯,我說的草台戲子就足你,你現在演的就是這種丑角。」
「是不避因為我不願聽你的胡說八道呢?」「是因為你要裝出一個對陛下無限熱愛的樣子。只可惜你剛才還用禁衛軍來威脅陛廣我們大家和陛卩一祥,都清楚地看見了:』
蒂蓋里努斯沒想到裴特羅紐斯敢把這張乇牌拋到桌面上來,他臉色煞白,只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可是這個「風雅裁判官」對他的敵手所取得的勝利也是最後一次了,因為波貝亞這時候出來說話了。
「陛下,怎麼能夠容忍一個人的頭腦里出現這種犯上的念頭呢,而且還敢在陛下面前把這些東西肆無忌憚地說出來?」「要懲處這個冒犯夭顏的人廣維泰留斯大叫道。尼祿的嘴唇又撅到了猙孔匕,他把他那玻璃球似的近視眼轉向裴特羅紐斯,說:
「你就是這樣來報答我對你的友誼嗎V「如果我錯了,請陛下指出來!」裴特羅紐斯回答說廣可是陛卩你知道,我是因為熱愛皇帝,才說出這一番話的。」
「對這種冒犯夭顏的人非得懲處不可〗」維泰留斯又叫了一
聲。
「一定要嚴懲!」有好幾個聲音應和道。大廳里馬上響起了喧嘩聲和各種動作的聲音,因為那些坐在裴特羅紐斯近旁的入都挪開了自己的位子。就連他在皇官里的老夥伴杜留斯「塞內茨約和對他一直親密友好的年輕的內爾瓦這時也離開了他,坐到另一邊去『。沒多久,大庁的左邊只剩下廣裴特羅紐斯一個人。但他的臉上卻露出了微笑,一邊用手理著寬袍的褶皺,等著看皇帝要說些什麼,對他表示什麼態度。皇帝終於開口說話了:
「你們要我懲處他,低他是我.的夥伴,也是我的朋友。他雖然傷廣我的心,可我的心對朋友從來都是寬容的,只要他明白這一點就行了廣
「我失敗了,我就要完蛋了丨」裴特羅紐斯心裡想道。尼祿馬上站了起來,宣布議事結束。
第五十章
裴特羅紐斯回家去了。尼祿則和蒂蓋里努斯一同來到了波貝亞的客廳里。那些和蒂蓋里努斯已經談過話的人正在這裡等候他們。
其中有兩個猶太教祭司,是從第伯河對岸來的。他們身穿長長的道袍,頭上戴著法冠,還帶著一個年輕的秘書和他們的助手,還有-個是基隆。兩個祭司一見到黽帝便激動得瞼色發白,把雙手舉得齊肩膀高,把頭低得幾乎觸到了手掌上。那個年長的祭司向皇帝啟奏道:
「君中之君,王中之王,我們晉謁你,向你表示致敬。普夭下的統洽者,選民的保護者和皇帝,人類的雄獅啊!你的基業有如曰月的光輝,有如黎巴嫩的雪松,有如永不枯竭的清泉,有如棕櫚和耶利哥的靈丹妙藥……」
「你們為什麼不叫我神明呢?」皇帝問道。兩個祭司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年長的祭司接著說:「陛下,你的聖言像葡萄那麼甜蜜,像熟透了的無花果那麼甘甜,那是因為耶和華用仁慈裝滿了陛廠的心田。可是陛5的先皇卡尤斯皇帝卻是一個暴虐無道的君王,所以我們的人不叫他抻明,他們寧願自己死去也不讓教團遒受屈餑。「「卡里古拉不是丨、令把他們都餵了獅子嗎?」「不,陛下!卡尤斯皇帝沒有那麼做,他害怕耶和華遷怒於他:
兩個祭司抬起頭來,就好像威力無比的耶和華的名字鼓起廣他們的勇氣。他們相信「他」的抻力,因此他們一點也不害怕地庄視著尼祿的眼睛。
「你們是要控告基督教徒放火燒7羅馬吧?」「陛下,我們要控告他們,他們是教閉的仇敵,是人類的公敵,是羅馬的大敵,也是陛下的仇敵,他們很早就以放火來成脅這個城市和全世界廣。除此以外,這裡還有一些事情,就讓這個人來奏明陛下吧!他母親有選民的血統,他的嘴巴從來沒有被謊言玷污過。」
尼祿轉身間基隆追:「你是什麼人?」
「奧西里斯,我是你的崇拜者,我也是個窮苦的禁欲主義者……」
「可我就偏偏討厭那些禁欲主義者,」尼祿說,「我不僅惜惡待拉澤阿斯,也討厭莫佐紐斯和科爾努特。他們可恥的言談,他們對藝術的藐視態度和他們那苦行僧和邋遢的樣子我實在受不了。」
「陛下,你的老師塞內加家裡有一千張橘木桌子。要是陛下恩賜一些,我家裡的桌子就會比他多兩倍。我是因為有某種需要才成了禁欲主義者。光明之神啊!只要你給我的禁欲主義戴上一個玫瑰花冠,在它面前放瓶美酒,它就會高聲地吟唱阿納克瑞翁的詩歌,使所有的伊壁鳩魯①派都自愧不如。」
尼祿因為有人叫他光明之神而十分高興,便笑了起來,說:「你倒是很討我喜歡。」
「這個人的身價值他體重那麼多的黃金。」蒂蓋里努斯大聲說道。
基降冋答說:
「陛下,請用你的浩蕩天恩來加重我的體重吧!要是你的賞賜不夠,我的身體會被大風吹走的。」
「你確實沒有維泰留斯那麼重。」尼祿插了一句。「哎,手握銀弓的天神啊!我的聰明才智不是鉛做的。」.「看來你那個教團的信仰井沒有不許你認我為神嘛廠「啊!不朽的神明啊〗我的信仰就在你的身匕。基督教徒們咒罵這種信仰,所以是我們的仇敵。」「關於那些基督教徒,你知道些什麼?」「陛下,你允許我大哭一場嗎?」
「不,我對哭很討厭。」尼祿回答說。
「陛廠真是三倍的聖明,誰若有幸一睹陛丨、的龍顏,他的淚水就會永遠乾涸。陛V,我要懇求你的保護,以免我遭到敵人的迫害。」
「你就快點說說那些基督教徒的事情吧!」波貝亞有點不耐煩地說道。
「伊兩斯祌啊!既然是你的懿旨,我就說好了。」基隆問答道,「我年輕的時候就獻身哲學,探求過真:理。我在古代的聖賢那黽探求過真理,也在雅典學院和亞歷山大博物苑①里探求過真理。我最初聽說基督教徒的時候』還以為那是一個新的學派,在那裡一定能夠找到幾顆真理的種子,因此我和他們交上『朋友,可這就幵始了我的不幸。第一次給我帶來不幸的基督教徒是1個那不勒斯醫生,他叫格勞庫斯。我從他那裡廣解到,他們崇拜一個叫基督的神。據說這個基督向他們保證過,只要他們幫助他剷除X丟卡里翁的子孫,他就可以消滅世界上所有的人,毀滅世界上所有的城市,讓基督教徒獨佔這個世界。啊,陛下!他們正是因為聽了這些話才仇恨全人類,才在噴泉黽放毒,在他們的集會上肆無忌憚地詛咒羅馬和我們供奉諸神的神廟。基督是在十字架上被釘死的,伹他對基督教徒們說過,羅馬會被大火燒毀,到那個時候,他會再次降臨人間,讓他們統冶世界廣
「老巨姓現在該知道羅馬是怎麼被燒毀的吧丨」蒂蓋里努斯插了一句。
「大人,知道的人已經不少。」基隆接著說廣我跑遍了所有的花園,也左過戰神廣場,我把事實真相都告訴了他們。你們只要聽我把話說完,就會知道我為什麼要報仇了。格勞庫斯在我面前最初並沒有表露他們對人類的仇恨,他還說基督是位善良的神,『他,的教義是建宂在愛的基礎上。我的那顆柔弱的心怎麼會拒絕這樣的真理呢!因此我當初很敬重格勞庫斯,也很相信他。我的每一塊麵包都要和他分著吃,每一分錢都要和他一起花。可是陛下,你說他是怎麼回報我的吧!從那不勒斯來到羅馬的途中,他在我的後背上捅刀子,又把我的妻子,我那年輕、漂亮的貝列妮卡賣給了奴隸販子。如果索福克勒斯①知道我的這種遭遇……哎呀,我都說些什麼呀?現在不是有比索福克勒斯更偉大的人在聽我說話嗎?」
「這個人真可憐丨」波!II亞說。
「誰要是能夠見5丨)阿佛羅狄忒的容貌,他決不是可憐的人。皇后陛下,我現在見到的不正是她的傾國傾城的五貌嗎?可那時候,我只有在哲學中才能找到一點安慰。來到羅馬後,我想辦法去找過那些基督教的長老,請求他們對格勞庫斯進行正義的審判。我以為他們會責令他把我的妻子送還給我……我認識了他們的大主教和二主教。他們的二主教叫保羅,在這裡蹲過監獄,後來被釋放了。我還認識了柴貝地②的兒子,認識了李努斯和克列杜斯,還有許多別的教徒。我知道他們火災前住在什麼地方,也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裡聚會。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們,在梵蒂岡山丘上有一個地下的坑洞,在諾門塔拉城門外有一座墳場,他們就在那裡舉行卑鄙可恥的儀式。我在那裡看見過使徒彼得』看見過格勞庫斯是怎麼殺死孩子的,他們讓使徒將孩子的血灑在那些信徒的頭上。我也見到了莉吉亞,她是蓬波尼亞的螟蛉女。她自我炫耀地說,她雖然不能帶來孩子的血,但她能夠處死一個孩子,因為她用魘法奪去了小公主的性命,那是皇帝陛下奧西里斯和皇后陛下伊西斯①的女兒啊!」「昕見了吧,陛下!」波貝亞說。「這可能嗎?」尼祿大聲問道。
「我能寬恕他們對我的傷害:基隆繼續說廣可是我一聽到她對二位聖上犯下的罪孽,就恨不得一刀子把她捅死。遺憾的是,那位高貴的維尼茨尤斯把我攔住了,因為他愛她。」「維尼茨允斯?她不是從他那裡逃走了嗎?」「她雖然逃走了,但他又找到了她。維尼茨尤斯沒有她簡直'活不下去。我幫他尋找過她,雖然得到的報酬十分可憐。我還給他指出了她和基督教徒們一起住在第伯河對岸的那棟房子。我們是一起到那裡去的,陛廠的角鬥士克羅頓也和我們一起去過。維尼茨尤斯把他雇來當保鏢,可是他卻被莉吉亞的奴隸烏爾蘇斯掐死了。陛、這個人的力氣大得可怕,他能毫不費力地扭斷公牛的腦袋,就像摘一支罌粟花那麼容易。普勞茨尤斯很喜歡他廣
「憑赫耳庫勒斯起誓!個普通人能夠打死克羅頓,值得給他在市政廣場上樹一尊塑像。」尼祿說廣老傢伙,你一定搞錯了吧!要不你就是瞎說一氣,克羅頓是維尼茨尤斯用刀子捅死的。
"這是人們用來欺騙渚神的話。啊,陛下』我可是親眼看見烏爾蘇斯的手是怎麼把克羅頓的肋骨扭斷的啊!這個莉吉亞人隨後又向維尼茨尤斯撲去,要不是莉疔亞,他早就完了。維尼茨尤斯後來病了很久,他們對他進行了洽療和護理,希望用這種慈愛將他變成基督教徒,他後來果真成了一個基督教徒。」「你是說維尼茨尤斯嗎?」「是的廣
"裴特羅紐斯大概也是吧?」蒂蓋里努斯急忙問道。
基隆扭動著身子,搓「搓手,回答說:
「大人,我真闌服你的明見!啊!……是的,這是完全可能的。」
「我現在才明白,為什麼他那麼不顧一切地要保護基督教仕」使。
可是尼祿卻大笑起來。
「裴特羅紐斯是基督教徙丨……裴特羅紐斯會是生活和享樂的仇敵?你們就別犯傻了!你們別以為我會相信這個,我是什麼都不相信的。」
「可是高貴的維尼茨尤斯確實是一個基督教徒,陛下!我以陛下身上的光輝起皙,我說的這個情況絕沒有錯,再也沒有比我對撤謊更加痛恨的;蓬波尼亞是基督教徒,小阿盧斯是基督教徒,還有莉吉亞和維尼茨尤斯,他們都是基督教徒。我那麼忠心耿耿地為他效勞,可是格勞庫斯對他一提出要求,他就命下人將我鞔打了一頓,也不顧我年老體弱,又病又餓。我向哈得斯發過誓,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個。啊,陛廠,我受了那麼多的屈辱,請你替我向他們報仇吧!我要把使徒彼得、李努斯、克列杜斯和克雷斯普斯這些年老的,還有莉吉亞和烏爾蘇斯都給你找來,我可以把成幹上萬的基督教徒都給你指認出來,並且告訴你他們祈禱的房子、他們聚會的墳場在哪裡。你們所有的監獄都裝不下他們!……沒有我你們是找不到他們的!直到現在,我依然一貧如洗,只有在哲學中才能找到安慰。我期盼著陛下的恩惠,賜予我永遠的幸福。我雖然老了,伹從來沒有享受過人生的樂趣,以後總該享受…點吧!……」
「你是想做一個享受佳肴美酒的禁欲主義者吧!」尼祿說。「替陛下效力,這本身就是最人的享受!」「你說得不錯,哲學家。」
可是波貝亞並沒有忘記她的仇敵。她對維尼茨尤斯的喜愛只是出干…時的衝動,是由於她的嫉妒、憤怒和被傷害的自尊心而產生的。因此這個年輕貴族對她的冷淡極大地觸怒了她,激起廣她滿腔的怨恨。他膽敢把她看得不如別的女人那麼美麗,僅這一點,就足以構成她要對他進行報復的罪狀了。在她最初見到莉吉亞的那一瞬問,莉古亞那像北方的百合花似的美貌就引起『她的惶恐不安,使她產生了仇恨的心理。裴特羅紐斯說這個姑娘臀部太窄小,他對-皇帝爰怎麼說都可以,但卻騙不廠她這位皇后。波貝亞是一位真正的行家,她第一眼就餚出了在整個羅馬城裡,只有莉吉亞的美貌才能和她匹比,而且還勝過了她。因此從那個時候起,她就發了誓,一定把莉吉亞除掉。「陛下,快替我們的孩子報仇吧!」波貝亞說。「一定要快〖越快越好丨」基隆叫了起來,「維尼茨尤斯馬上就會把她藏起來的。我現在就可以把他們在大火之後冋來住的那所房子指給你看。」
"我給你派十個人,你趕快去!」蒂蓋里努斯說。"大人,你這麼說,是因為你沒有親眼看見克羅幀是怎麼死在那個烏爾蘇斯手裡的。你就是給我派五十個人,我也只能在遠處給他們指出那棟房子在哪裡。你們如果不把維尼茨尤斯關起來,我自己都保不了命、廣蒂蓋里努斯望著尼祿說:482
「啊,陛下,把他們舅甥兩人一起幹掉,豈不是最好的辦法?」妃祿想了下,回答說:
「不,現在還不行!……要是現在宣布羅馬是裴特羅紐斯、維尼茨尤斯或者蓬波尼亞,格列齊娜放火燒毀的,人們都不會相佶。他們的府邸太漂亮了,是不會讓火去燒掉的……今天要的是別的犧牲品,他們幾個以後會輪到的。」
「既然這樣,陛下,那就請你派『一些士兵來保護我吧!」基隆說道。
「蒂蓋里努斯,這件事你去辦一下!」「你這陣就住到我家裡去!」司令官說。基降滿面舂風,喜形於色。」 『
"我要把所有的基督教徒都找出來,但你們行動要快,越快越好!」基隆用嘶啞的聲音大聲叫道。
第五十一章
裴特羅紐斯在卡雷納的府邸因為三面都是花園,正前方又面對著色齊利①的小市場,所以才沒有被火燒掉。他告別皇帝之後,便打轎回府去了。
那些在大火中喪失了豪華住宅以及大量財物和藝術珍品的大臣都稱他為福星。事實上,人們早就說他是命運女神之子了,皇帝最近對他日益親密和友愛的表現也證明了這種說法是沒有錯的。
可是這個命運女神的親生兒子現在也不能不顧及到他母親那變幻無常的脾氣,想到她和那位連自己的親生兒女都能吞食下去的克羅諾斯①有幾分相像。
「如果我的房子連同我的珠寶、伊特魯利亞瓷瓶、亞歷山大玻璃器皿和科林斯銅製品全都被燒掉[也許尼祿會把這次冒犯真的忘廣。憑波盧克斯起誓,現在要考慮的是,要不要馬匕去當這個禁衛軍司令官?這當然決定丁我0己。如果我當廣這個14今貨,我就要宣布蒂蓋里努斯是縱火犯,因為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我還要讓他穿上苦行衣,把他交給人民醉眾,這樣不僅可以揚救那些基督教徒,而且也只有這樣,才能夠使羅馬重建起來。誰知道,那些正直的人們也許從此就能真的過上好口子。即便為了維尼茨尤斯,我也應當左當這個司令官,在工作繁忙的時候,我對以把一些事情交給他去做,尼祿一定不會反對……以0,維尼茨尤斯就是讓所有的禁卩軍,甚至連皇帝本人都接受了基督教的洗禮,那對我又有什麼妨礙呢?如果真的出現了-個虔信宗教的尼祿,一個品德髙尚心地善良的尼祿,那才是一個今人欣喜的奇聞呢!」
他那從來也不知道什麼叫憂慮的個性竟然喪現得這麼突出,連他自己也覺得好笑了。對是過了一會兒,他的思想乂轉到別的事情上去「他覺得0己好像還在安茨尤姆,塔斯的徠羅正在對他說話: ,
「你們說我們是人類的大敵,可是裴特羅紐斯!如果皇帝是位基督教徒,能夠按照我們的教義辦事,那麼你們不是更有安全的保障嗎?請你回答我吧!」
想到這裡,他又自語地說:
「憑長斯托爾起誓丨不管有多少基督教徒被殺害,保羅都會培養出那麼多新的教徒,只要這個世界不是永遠那麼卑鄙無恥,他的主張就一定會波證明是正確的……既然這個世界現在並沒有滅亡,那麼誰能說它將來不會變得更加美好呢?要說我自己,雖然我也真的學會廣不少東西,但我還沒有學會做一個十足的大壞蛋,所以我遲早都免不7要劐幵自己的血管……不論怎麼個死法,反正註定一死。我原先只可惜尤妮絲和那隻米列內花瓶,但是後來一想,尤妮絲已經是個自由的人,那隻花瓶也會隨我入葬,紅鬍子是得不到它的,現在真正值得惋惜的還是維尼茨尤斯。我的生活己經不像過去那麼令人厭煩了,我也什麼都準備好廠。在這個世界上,雖然不乏美好的事物,但絕大多數的人都是那麼皁鄙無恥,令人僧惡,所以告別這種生活也沒有什麼遺憾。一個懂得生活的人一定懂得怎麼去死。我雖然在朝里當官,但我卻是一個自由的人,比那些朝臣所想象的還要自由。」裴特羅紐斯想到這電便聳了聳肩膀,依然自言自語地說:「他們肯定以為我現在兩條腿直打哆嗦,害怕得連頭髮都豎起來了。可是我回到家后,首先要洗一個紫羅蘭香熱水澡,然後叫我那個金髮美人給我擦擦油。吃了飯後,我還要叫大家都來高唱安泰米約斯寫的那首《阿波羅頌歌》。我過去就說過,用不著去考慮死,因為死神沒有我們的招呼也會想到我們的死的,如果真的有什麼天堂,而且那裡真的有鬼魂的話,那才是值得髙興的……到那個時候,尤妮絲就會常常到我這裡來,我們又可以一同務:阿福花的草地上自由地漫步了。我也能夠找到比這裡好得多的朋友廣。因為我們這裡都是一些騙子和小孖,一些趣味庸俗、卑鄙無恥、絲毫也不僅得文明禮貌的小人,就是有十個風雅裁判官,也沒法把這些特雷馬奇奧們變成高尚的人。憑佩爾塞芬起誓,我對他們真是厭惡透了。「
他很驚訝地發現,彷彿有什麼東西把他和別的朝臣隔離幵了。他對他們本來都很丁解,而且早就有一定的看法,可是現在,他卻感到他們已經遠遠地離開他了,他對他們也越來越輕蔑,越來越感到厭惡廣。
隨裴特羅紐斯義想到了自己的處境。他對仆么都看得很深,而且能有一個正確的判斷,因此他知道自己暫時還不會有死的危險。尼祿既然對他說了幾句友好和表氺寬恕的漂亮話,那麼他在一定程度上也會受到這些話的約束。他現在即使要報復,也得尋找別的借門,但要找到別的借口還需要很多時間。「尼祿苜先會利用這些基督教徒舉行「-次競技大會。」裴特羅紐斯對自己說,"然後才可能想到我。閌此我也就坩不著那麼成天煩惱,或者改變我的生活方式了,只有維尼茨尤斯的處境才真的危險啊!」
從這個時候起,他就一心-意地只想著維尼茨尤斯了,他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把他救出來。
卡雷納地區到處都是灰燼、瓦礫和被燒毀的煙囪,奴隸們抬著轎子毫不停息地往前奔跑,但裴特羅紐斯要儘快地回到家裡,又命令他們加怏7速度。維尼茨尤斯自從他的宅第被燒毀后,就一肓住在裴特羅紐斯的家裡,這時候他正好在家。
「你今天見到了莉吉亞嗎?」裴特羅紐斯…進門就問道。「我剛從她那裡回來。」
「你聽我說,先別東問西問地耽誤時間。今天早上,皇帝巳經決定把火鐃羅馬的罪責轉嫁給基督教徒。他們馬上就要挨家挨戶地搜查了,大逮捕隨時都町能開始。你現在就得把莉吉亞帶走,趕快逃到阿爾卑斯山那邊去,或者遠遠地逃到非洲去。你得儘快地離卄這黽,因為從帕拉丁莒到笫伯河對岸比從這裡去近得多廣
維尼茨尤斯到底是個軍人,他很清楚不要把時間浪費在不必要的提問上。因此他緊蹙著眉頭,臉上顯露著十分專生、嚴峻而且毫無畏怯的神情,…聲不響地聽完了舅舅的話。很顯然,在這個危急關頭,他天性中的第一個要求就是保衛自己,進行戰鬥。
「我馬七就去丨」他說。
「還要說一句、帶上那-袋金子,還要隨身攜帶武器,把你的那些基督教徙也一起帶走。實在沒辦法,就把她搶出來。」
維尼茨尤斯走到客廳的門口時,裴特羅紐斯在他的背後又大聲地補充了一句:
「別忘了派個奴隸來給我送信。」
屍是只剩下裴特羅紐斯一個人。他開始在裝飾客廳的圓柱中間來回地踱步,想著那些就要犮生的事變。他知道,李努斯的住宅和第伯河對岸大部分房屋一樣,在大火中沒有被燒毀,他和莉吉1在大火之後就回到他家裡去了,何是這種情況的出現現在反而是很不妙的。謅然,他們如果沒有那個家可以回去,要想在人薛屮找到他們也不那麼容易。但裴特羅紐斯料定,帕拉丁宮裡不會有人知道他們的住處,維尼茨允斯一定能在禁衛軍來到之前趕到那裡,把他們救出來。此外他還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出現的情況:蒂蓋里努斯想一舉抓獲盡量多的基督教徒,他一定會把禁衛軍分成許多小隊去各處活動,在全羅馬城布下天羅地網。怛他們如果只派了十來個士兵來抓她,那個莉吉亞人就一個人也會把他們的骨頭全都打斷,更不用說還有維尼茨尤斯相助了。想到這裡,裴特羅紐斯就放心了。但是要反抗禁衛軍士兵就等於向皇帝宣戰,皇帝一定會報復的。在這種情況下,就只有兩種選擇了:如杲維尼茨尤斯能夠逃脫皇帝的報復,這種報復就一定會落到他的身上。這一點裴特羅紐斯是很清楚的,但他並不害怕,相反的是他還感到非常高興,因為他覺得他的這個舉措盯亂了尼祿和蒂蓋里努斯的部署。他要不惜一切財力和人力地這麼幹下去。早在安茨尤姆的時候,塔斯的保羅就讓他的大部分奴隸改宗信了基督教,因此裴特羅紐斯也深信,在這場保衛基督教徒的戰鬥中,這些具有虔誠的信仰和無私奉獻精神的奴隸是可以依靠的。
尤妮絲進來打亂了他的思緒。一見到她那天仙般的美貌,他的-切憂慮全都消失不見了。他忘記了皇帝,忘記了人們對他的輕慢,忘記了那些卑鄙無恥的朝臣,忘記了基督教徒(門正在遭受迫害,甚至連莉吉亞和維尼茨尤斯都忘了。他只是用一種欣賞形體美的審美家的眼光望著尤妮絲,用一種對這種形體美產半了愛的眼光糶著她。她這時身穿一件叫做「薄紗衣」的透明的紫羅蘭色的外農,透過這件紗衣能夠看見她那玫瑰色的美得像女神一樣的肉體。她把他也當做天神1樣地崇拜,以她的整個靈魂深深地愛著他,而且永遠期盼著能夠得到他的柔情和撫愛。她現在彷彿不是他的情婦,而像一個天真無邪的少女那樣,高興得滿臉緋紅。
「哈里達,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嗎?」裴特羅紐斯對她伸出雙手,問道。
尤妮絲向他低下了她那金髮的頭,回答說;「老爺,安泰米約斯把他那幫唱歌的奴隸都帶來/,問你今天要不要聽他們的演唱?」
「叫他等一等丨我們吃飯的時候,他把那首《阿波羅頌歌》唱一唱吧!雖然周囿都是瓦礫和廢墟,我們卻要昕聽〈阿波羅頌歌I向帕弗斯的森林起詧,我一看見你穿上這件薄紗衣,真以為是阿佛羅狄忒披著藍天,就在我的面前7「啊,老爺!」允妮絲說。
「快到我這串丨來,尤妮絲,快來擁抱我,親吻我吧!……你愛「我對宙斯也沒有這麼愛過啊廠
她說完后,即刻躺倒在他的懷裡,把自己的嘴唇緊貼著他的嘴唇,激動得渾身戰慄起來。
可是過了一會兒,裴持羅紐斯又問道:「如果我們要分離呢?」允妮絲驚悚不迭地望著她,說:「你說仆么,老爺?」
「你別怕!……你知道,也許我要去作-次長途旅行!」「那就把我也帶去吧丨」裴特羅紐斯趕忙轉移了話題』問道:「快告訴我,我們花園『草地上的阿楫花還開著嗎?「"花園裡的桕樹和草地都被大火烤黃了,桃金娘的葉子也掉光了,整個花園都完了。」
「整個羅馬都完了,不久就會變成-塊真正的墳地。你知不知道,巳經下]一道鎮壓基督教徒的命令?逮捕馬上就要開始了,成千上萬的人都要被處死廣。」
「為什麼要懲罰他們?老爺,他們都是一些好人,從不惹是生非啊廣
「就因為這個要懲罰他們。」
"那我們就乘船到海上去吧!你的神聖的眼睛是不願看到流血的。」
「好的。不過我現在要忐冼個澡,過一會兒,你到塗油室來給我的手臂擦擦油。憑愛神的腰帶起誓,你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漂焭、我要給你造一個…殼形的浴池,你躺在裡面就像一顆無價的珠寶……快來吧,我的金髮美人廣
他出忐后,過7-個小時,兩個人的頭上都戴著玫瑰花冠,兩眼迷迷糊糊地在餐桌旁坐下。桌上擺著金制的餐具,幾個侍童扮成爰神侍候在兩旁,還有那一幫歌手,在豎琴的伴奏下,由安泰米約斯指揮,唱起了這首《阿波羅頌歌》。去:仆倆開始用常春藤酒盅飲酒,幀聽著《阿波羅頌歌》美麗的旋律。雖然府第周圍都是頹垣斷壁和被燒毀的煙囪,-陣陣大風把上面的塵土全都揚了起來,沮這和他們飣什麼關係呢?他們的心都陶醉在愛情和幸福中了,爰情把他們的生活引進了抻仙般美妙的夢境。
可是頌歌還沒有喝完,那個擔任客廳總管的奴隸就進來通報,因為惶恐不安,他的嗓門都發抖廣:
「老爺,百夫長帶著一隊禁衛軍在大門外等候,說是奉旨要面見老爺。」
歌聲和琴聲都序下來了。在場的人馬上冇一衝惶恐不安的感覺,因為皇帝召見他的近臣是從來不派禁衛軍的,他們這個時候的來到,絕不是什麼好兆頭。但裴特羅紐斯依然是那麼若無其事,他只是因為有人汀擾了他才不麗煩地說道:"能不能讓人安安靜靜地吃一頓飯呢?」然後他對客廳總管說:「讓他進來吧廣
總管在門帘後面消失不見了。過了不久,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原來是裴特羅紐斯認識的百夫長阿佩爾,他頭戴鋼盔,全副武裝。
「尊敬的大人,這是陛下給你的信。」他說。裴特羅紐斯懶洋洋地把一隻白凈的手伸了過去,接過書寫板后,在上面掃了一眼,又不慌不忙地遞給了兄妮絲,說:
「皇帝今天晚上要朗誦〈特洛誣之歌〉新的一章,召我迸宮去。」
「我只是奉命來送信的。」百夫長說。「是的,不用回信了。可是汪夫長,你就在我這裡歇息一下,喝杯灑好嗎?」
「謝謝你,高貴的大人!為丫大人的健康我願意干一杯,但是在這裡休息可不行,我還要去執行別的命令/』
「為什麼不叫一個奴隸把信送來,而一定要叫你來呢?」「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大人!大概是因為我要到這一帶來執行命令,順便叫我捎來的吧!」
「我知道,是去搜捕基督徒吧!」裴特羅紐斯說。「是的,大人!」「這次搜捕早就開始了吧?」「屮午以前就派了好幾支隊伍到第伯河對岸去了。」他一說完便從酒盅里酒下了幾滴酒』表樂他對戰神的致敬,然後他把剩下的一飲而盡,便告辭道:
「願神明賜你百事順心,大吉大利,大人!」"你把這一盅也飲了吧〗」裴特羅紐斯說。隨後他向安泰米約斯做了個手勢,叫他把《阿波羅頌歌〉唱完。恐豎琴重又彈奏起來的時候,裴特羅紐斯心裡想道:
「紅鬍子對我和維尼茨尤斯耍起手段來了。我猜他的用意逛要派百夫長借送佶來恐嚇我一下。晚上他們一定會問百夫長我對他的態度怎麼樣?不,不!我不會讓你高興的。你這個兇惡殘暴的傢伙!我知道,你心裡忘不了對我的仇恨。我也知道,我是免不了一死的。但是你想要我苦苦地哀求你,想在我的臉上看到害怕和屈從,那你就打錯了算盤廣
「老爺,皇帝寫的是"如果你有興趣,你就來吧!』你真的去嗎?」尤妮絲問道。
「我的興緻好極了,我很願意去聽皇帝的詩。特別是因為維尼茨尤斯不能去,我就更要去了。』
亇飯後他習慣地散了-會步,然後讓理髮師和整理衣褶的女奴侍候在他的身邊。個小吋后,他打扮得(象神仙一樣的飄逸和俊美,便即刻吩咐奴丨卜把他抬到帕拉廠宮去。時間已經很晚,周圍顯得十分寧靜和和暖,月光把地面照得亮堂堂的,所以走在前面掌燈的奴隸把燈火都熄滅了。在街道和房屋的廢墟上,到處都是喝醉了酒的人群,他們身卜披著常舂藤和金銀花藤,手裡拿著御花閌里摘來的桃金娘和月桂枝。充足的糧食儲備和即將舉行的競枝人會給人們帶來了極大的歡樂,這裡那裡都有些人在唱著贊芙「神聖的夜」和愛情的歌曲,還有一些人在月光廠盡興地舞蹈。奴僕們有好幾次不得不大聲地叫了起來廣給髙貴的裴待羅紐斯的轎子讓路丨」人群一聽到這個名字,便立即閃到了兩邊,對這位敬愛的人人灰示歡呼和致敬。
但裴特羅紐斯最擔心的是維見茨尤斯,他很奇怪,為什麼維尼茨尤斯到現在還沒有給他捎個信來。他本來是個享樂主義和利己主義者,吋是屮於他和塔斯的保羅的接觸,和維尼茨尤斯相處,每天都能聽到基督教徒的各種故亊,受到他們精神的鼓舞,他的思想和性格確實發半了很大的變化,不管他自己意識到沒有。從他們那裡吹來的和風在他的心中播下廣新的種了『。現在除了他自己外,他也開始關心別人的事情丫。他和維尼茨尤斯之所以那麼親密無間,是因為他從小就非常喜愛他的姐姐一維尼茨尤斯的母親。現在他又參與了維尼茨尤斯的事情,面且他的態度是很嚴肅認真的,就像他在看場悲劇那樣。
裴特羅紐斯深信,維尼茨尤斯一定會比禁衛軍更節地來到那裡,和莉吉業一起逃走;就楚遇到最壞的情況,他也會把莉吉亞搶過來。但他還是需要得到確切的消息,因為他估計他一進到宮里,就會有人向他提出各種問題,得事先做好準備。
裴特羅紐斯在蒂貝留斯宮門前停了卜""來。下了轎后,沒多久,便來到了客廳里。這裡已經坐滿了朝臣,昨天那些朋友見到他也被邀請前來都很驚訝,不願和他照面。可是他在他們中間走來走去,瀟洒自如,毫無顧慮,而且宂滿了自信,彷彿他自己也可以施恩惠於別的人似的。別的朝臣看到他這個祥子,又怕自己過早地疏遠了他而陷入被動,反倒有點心神不安了。
皇帝這時裝出一副專心和別人談話的樣子,彷彿根本就沒有看見他,因此也沒有理睬他。只有蒂蓋里努斯一人向他走過來了,說道:
"晚安,風雅裁判官,你是不是還認為,羅馬不是基督教徒放火燒掉的呢?」
裴恃羅紐斯聳了鶖肩膀,像對一個解放奴隸那樣拍著他的後背,回答說:
「究竟是淮放火燒的,你比我更清楚:「要說聰明才智我比不上你。」
「你總算說了句實話。既然這樣,當陛下朗讀《特洛亞之歌〉新的篇章的時候,你該可以發表一點自己的見解,而不再像孔雀那樣吱吱地叫了吧?」
蒂蓋里努斯咬著嘴唇一句話也沒有說。他對皇帝今天朗讀他的新作本來就不高興,0為這又給了裴特羅紐斯一個表現自己勝過他的機會。尼祿就像往常那樣,他朗讀時總是習慣地把眼光轉向裴特羅紐斯那邊,仔細察看著他的而部表情。裴特羅紐斯聽得也很專神,他時而揚起眉毛,時而點火稱是,時而集中注意力像要檢奄某些段落自己聽清楚了沒有。他對詩中某些地方不是表示讚美就是提出批評,問時他還栺出了哪些詩句需要修改或者需要潤色加工。這便使尼祿深深地感到,別的人那種過分的讚美不過是想0己撈點好處,只冇裴特羅紐斯的評淪才是針對時歌車身的,只有他才懂得詩,因此也只有他讚美的那些地方才是真正值得讚美的。於是尼祿便同他進行討論和爭辯起來。0來,裴特羅紐斯還對妃祿詩中某個用詞的準確性提出廣懷疑,尼祿對他說:
「為什麼用這個詞,你聽到最後一章就明白廣。」「啊,我這條命還能活到最耵一章?"裴特羅紐斯心裡想。有些朝臣們昕到尼祿這句話,心裡也感到不安了,他們都這麼想:
「我該倒霉了丨裴特羅紐斯還有充分的時間,使他能夠重新獲得@帝的恩寵,除悼那個蒂蓋里努斯。」
於是大家義想和他接近廠,可是在晚會結束時,他乂不那麼走運[因為他和妃祿告別時,尼祿眨巴宥眼睛,瞼上對他露出了一種幸災樂禍的表情,問道:「維尼茨尤斯為什麼沒有來?」
如果裴特羅紐斯確實知道維尼茨尤斯和莉吉亞已經逃出了城外,那他-定會這麼說廣他捫奉陛『的意旨結了婚,到外面度蜜月去廣。」可是他丨看見妃祿那種古怪的笑容,便改變了口氣:
「陛下,你的乇旨送忐的時候他不在家。""告訴他,我很卨興見到他。你可以以我的名義勸他不要放棄觀餚那些有基督教徒們出場的競枝大會。」
這些話倒使裴恃羅紐斯深感不安了,他認為這和莉吉亞是直接有關的。他上了轎后,要奴隸們比早晨走得還快,可這卻是辦不到的,蒂留斯宮門前人山人海,把那裡擠得水泄不通,那些人群全都喝得酩酊大醉,現在不是喈砍跳舞,時是在大聲地叫嚷,顯得十分焦躁不安。遠處也傳來一片叫喊聲,裴特羅紐斯起494
初昕不清他們在喊些什麼,後來這種喊聲越來越大,變成「一陣粗野犴暴的吼叫:
「把基督教徒都拿去喂獅子!」
大臣們豪華的輿轎穿過喧囂的人群后,從那些燒光了的街道的另一頭,乂不斷地浦來了新的人群。他們一聽到這裡的叫喊聲,也跟著喊了起來。人們互相傳送著這樣一個消息:逮捕從上午就開始了,已經抓到了許多縱火犯。過了不久,在新開闢的和原來的街道上,在被燒毀了的衚衕和小巷裡,在帕拉丁宮的四周圍,在所有的山丘七和花園裡,都響起了憤怒和汪熱的吼叫
「把苺督教徒們拿去喂獅子丨」
「真是一群畜生丨有這樣的皇帝就有這樣的子民丨」裴特羅紺斯表7丁、輕蔑地不斷重複著這句沾。
但是他想,像這樣一個建立任強權之上的世界,建立在連野蠻人都想象不出的暴虐無道之上,建立在罪惡和淫佚放蕩之上的世界是維持不了多7人的。羅馬是世界的統治苕,也是世界身上的毒瘤,從這黽散發出腐屍的惡臭。在這個腐臭的生命上已經投下了死亡的陰影。朝臣們曾經不止一次地議論過這些事情,裴特羅紐斯甚至看到這些事情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徹底地暴露出了它們的真實面貌。羅馬是一個坐在擁有無數月冠的戰車上的?正服者,他的身後跟著無數身披鎖鏈的各族人民,但他正在向深淵走去。在裴特羅紐斯看來,這座統治世界的城市的狀況就像一群小丑舉行的一次狂歡舞會,這種瘋狂遲早會要結束的。
裴特羅紐斯終7明白,只有基督教徒才會迎來新的生活,但他又想,這些教徒小久就會被消滅乾淨,一個不留,到那時候又會是個什麼樣子昵?這群小丑的隊伍在尼祿的率領下,會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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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走下去。如果尼祿死了,又會出現第二個和他一樣甚至比他更加暴虐的皇帝。因為在他看來,這樣的子民和這樣的貴族中是不會有明兵的,以後還會出現新的狂歡,而且是更加卑鄙、更加下流的狂歡。但是這種狂歡不會永遠沒有止歇,小丑們精疲力盡之後,也非得左歇息不可。
裴特羅紐斯想到這裡,他自己也感到疲於思慮了。如果僅僅為廣觀察一廠這種艱難的世態,那麼值不值得就這麼沽下去,值不值得過這種朝不保夕的生活呢?死神的相貌並不難看,而且它也不亞於睡神,它的肩膀上也生著一雙翅膀。
轎子在家門口剛剛停廠,那個機靈的看門人便立刻把門打
"高貴的維記茨尤斯回來廣嗎?」裴特羅紐斯問道。"剛回來,老爺!」奴隸回答說。「這麼說,他沒有把她救出來廣裴特羅紐斯暗自想道。他扔下寬抱,急忙來到了客廳里。維尼茨尤斯正坐在一個三角凳上,雙手抱著低垂的腦袋,幾乎碰到了膝蓋上。可是他一昕到腳步聲,就馬上把而孔抬了起來,他的而孔像石頭一樣的僵硬,眼睛里放射著焦急的行光。
爾是不是去晚『?」裴特羅紐斯問道。
「是的。上午她就被抓走廠。」
隨後沉默了一會兒。
『你看見莉吉亞了嗎?」
"看見丫:
「她在哪裡?」
「被關在馬梅登監獄里。」
裴特羅紐斯驚呆了,他塒一種詢問的眼光望著維尼茨尤斯。『維尼茨尤斯明白他的意思,便說:496
「不!她不在杜利安努姆也不在中間的牢房裡。我買通了一個看守,叫他把自己的房間讓給她住,烏爾蘇斯在房門外保護她。」
「為什麼烏爾蘇斯沒有去救她呢?」「他們派來了五十個禁衛軍十兵,李努斯也不許他抵抗廣「李努斯怎麼樣」
「李努斯病得快死了,所以才沒有抓他。」「你汀算怎麼辦?」
"把她救出來,或者和她一起去死,我信仰基督7維尼茨尤斯說話的神態雖然平靜,但是他的聲音卻透出了一種撕心裂肺的痛苦。裴特羅紐斯聽到后,他的心跳得更厲害[出於真摯的丨司情,他對維尼茨尤斯說:
「我深深地理解你,你打算怎麼去救她呢?」「那些看守我都給了許多錢,-是為「使她免遭凌辱;二是為了她以後逃跑時,他們不出來阻撓。」「你準備什麼時候去救她?」
「那些看守對我說,他們不能馬1:把她交給我,因為怕追究責任,等到監獄里的囚犯多得沒法清理的時候,他們才能把她放出來。但這是最後的一步。在這之前,你可要想想辦法救救她,也救救我呀!你是皇帝的朋友,莉吉亞是皇帝親自送給我的,請你到黽帝那黽去求求情吧!」
裴特羅紐斯沒有回答維尼茨尤斯的話,他叫奴隸拿來了兩件黑色的斗篷和兩把短劍,然後轉身對他說:
「你現在穿丄斗篷帶上劍,我們一起到牢里去,路上我把真實情況告訴你。到廣那裡你要掏出十萬個銀幣來,準備送給那些看守,如果他們馬上把莉吉亞交出來,就是再多兩倍、甚至五倍的錢也要給,否則你就來不及了。」「那我們快走吧!」維尼茨尤斯說。沒多久,他們就來到了大街上。裴特羅紐斯說:「剛才我不願耽誤時間,現在你聽我說吧丨從今天起,我不僅失寵了,而旦我的生命安仝都受到了嚴重的威脅,我在皇帝那裡什麼事都辦不成了。我深信,皇帝不僅不會接受我的請求,還會採取和我敵對的行動。如果不到這種地步,我怎麼會要你去馬上把她搶冋來和她一起逃走呢?要知道,你和她要是真的逃走了,皇帝還會遷怒亍我,皇帝今天寧可滿足你的要求也絕不會顧及我的。伹你也不要對他抱什麼幻想,你除了把莉吉亞從牢里救出來,趕快從這裡逃走之外,是沒有別的出路的。如果這…次沒有成功,我們還可以想別的辦法。不過你要知道,他們逮捕莉吉亞不只是因為她信仰基督教,也是由於波貝亞對她和對你都心有怨恨,你不會忘記你拒絕過她也得罪了她吧?波貝亞知道,你這麼做是為了莉吉亞,所以她一見到莉吉亞就恨死她了。她還大造謠言,說什麼她的孩子是莉吉亞使了妖法弄死的,想以此加害於莉吉亞。所有這一切,不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嗎?如果不是她,又怎麼解釋莉吉亞第一個就被關進了監獄呢?此外你還要想一想,是不是有人給他們找到廠李努斯的住宅呢?這個人是誰呢?告訴你吧,早就有人跟蹤她了!我知道,我這麼說剌痛了你的心,使你失去了最後一線希望。但我可以告訴你,他們現在還沒有想到你會去救她,你如果不乘這個機會把她救出來,你們兩個都會被他們害死的。」
「原釆是這樣,我現在明白了。」維尼茨尤斯低聲說。街道上已經夜深人靜,他們的談話這時也被一個迎面走來498
的喝醉廣酒的角鬥士給打斷丁。這個角鬥士揺播晃晃地向裴特羅紐斯伸出了?只手,把它按在他的肩膀上,沖著他的臉孔噴來一股股難聞的酒肉氣,然後用嘶啞的嗓音喊廣起來:「把基督教徒都拿去喂獅子!」
「密爾密隆,昕我好心的勸告,快走你的路去吧廣裴特羅紐斯心平氣和地對他說。
可是這個酒鬼又用另…只手抓住他的胳賻,不肯故他走。「快跟我一起喊:把基督教徒拿去喂獅子!不然我就要扭斷你的脖子。」
裴特羅紐斯的柙經再也忍受不了啦!從他離幵帕拉丁宮后,這種叫喊聲就像夢魔一樣壓得他透不過氣來,把他的耳朵也震聾了。因成當他看見這個巨人在他的頭上揮動拳頭的時候,就再也壓制不住他的憤怒了。
「朋友,你喝得醉醺醺的,妨礙我走路廣。」說著他便抽出從家裡帶來的那把短劍,往角鬥士的胸膛刺左,一直剌到了劍抦。然後他又拉著維尼茨尤斯的手,幵始和他說起話來,就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似的。
「皇帝今天對我說廣你要以我的名義對維尼茨尤斯說,不要放棄觀臂那些有基督教徒們出場的競技表演。』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他們要讓你在觀眾面前暴露你的痛苦,這是他們事先的安排。町能正是出於這種安排,他們才沒有逮捕你和我。如果你現在不把她救出來,你們以後怎麼樣……就很難說了!……也許阿克台會給你說情,但她又能起多大作用呢?……蒂蓋里努斯對你在西西里島上的領地倒是早就想打主意了!你不妨去探探他的意思。」
「我吋以把我的一切都送給他。」維尼茨尤斯答道。從卡雷納街到市場的距離並不很遠,他們很快就走到了。
天空開始微微地發0,城牆從黑暗中顯露出來7。
他們拐了個彎,正要向馬梅登監獄走去的時候,裴特羅紐斯突然停了下來,說:
「冇禁衛軍!……太遲了!」
有兩排士兵把監獄包圍起來了。清晨的曙光照在他們的鋼盔和槍尖上,在上面塗上了一層銀白色。
維尼茨尤斯的臉孔立刻變得像大理石一樣的蒼白,他說:「我們過去吧!……」
沒多久,他們就來到了禁衛軍的隊伍面前。裴特羅紐斯憑他那非凡的記憶力,不僅認得這裡所有的軍官,而且對那些士兵也個個面熟。他認出『這支隊伍的指揮官后,便示意他過來。"怎麼丨尼袼拉?你們是奉命來看守監獄的吧?」「是的,尊敬的裴特羅紐斯大人!司令官怕有人來這電搶奪縱火犯。」
「有沒冇不讓人進去的命令」維尼茨尤斯冋道。「沒有這樣的命今,大人。熟人可以去探監,這便於我們抓到更多的基督教徒7
「那你就放我進去吧!」維尼茨尤斯說。隨後他握著裴@羅紐斯的手,對他說:「你先去看看阿克台。存什麼消息,我出來后你再告訴我。」「你一定要出來〗」裴特羅紐斯說。
就在這個時候,從地牢里和厚厚的圍牆那邊,傳來了一陣陣歌聲。這歌聲幵始壓得很低,後來變得高亢起來,男女老幼匯成了一曲和諧的大合唱。牢房的周圍雖是一片黎明的寂靜,俱整個牢房卻像豎琴一樣地演奏起來『。這不是悲哀的聲音,也不是絕望的聲音,這欹盧唱出了吹樂和勝利的情調。
那些士兵都面面相覷,惶悚不安。天空中露出了第一束金色和玫瑰色的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