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帕札爾和他手下那個黝黑高大的努比亞警察凱姆互相擁抱著,跟在一旁的狒狒則露出懷疑詢問的眼光,路上的行人無不感到驚恐。凱姆激動地泛著淚光,手則不停地撫著木造的假鼻。

「奈菲莉都告訴我了。我之所以能重獲自由,真得感謝你們兩個。」帕札爾感激地致謝。

「都是拂拂的功勞。」

「有奈巴蒙的消息嗎?」

「他在別墅里休息。」

「他還會再度出擊的。」

「當然,所以你要特別留意。」

「只要我還是法官就不怕。我寫了封信給首相,結果有兩種可能:一是他著手調查並讓我復職,一是他認為我的要求太不合理無法接受。」

這時,臉頰豐滿紅潤的書記官亞洛,抱著一大疊紙走進了法官的辦公室。「這些全是你不在的時候,我幫你處理的!現在我可以做我的事了嗎?」

「我也不知道自己以後會如何,不過擱置文件總是不好。只要沒有人阻止我,我還是照常蓋章。你的女兒還好嗎?」

「剛出了麻疹,前幾天還因為跟一個討厭的小男孩打架,被他抓傷了臉。我已經對他的父母提出控告了。幸好她的舞越跳越好。不過我那個妻子……還是那麼潑辣!」

亞洛一邊嘟噥,一邊把紙卷整理到箱子里去。

「在首相給我答覆之前,我都不會再離開辦公室了。」帕札爾說道。

「我到奈巴蒙住的地方去晃晃。」凱姆也隨後告辭。

***

奈菲莉和帕札爾決定絕不搬進布拉尼的房子。那裡曾發生過不幸,不應該再有人住進去了。目前他們還是繼續伎在法官辦公室里,雖然大半的空間都被檔案資料佔滿了,他們也無所謂。將來若遭驅逐,他們就一起回底比斯去。

由於帕札爾喜歡在夜裡工作,因此奈菲莉總是起得比他早。她梳洗化妝過後,便替狗兒、驢子和綠猴餵食早餐。勇士的一隻腳有點發炎,她便取了極具消炎效果的尼羅河泥為它敷上。

奈菲莉把醫藥箱放到了北風的背上,北風憑藉著與生懼來的方向感,總能帶著她穿越市區的大街小巷,找到需要她幫助的病人。看過病後,患者便以裝滿各種食物的籃子作為報酬,北風馱著這些豐碩的成果,真是有說不出的滿足。在孟斐斯,貧富住家是不分區的,高高的樓房底下就是一間間干磚搭砌的小屋,而寬闊的花園別墅旁的小巷,亦可見到人畜來來往往的喧鬧景象。到處充斥著怒罵聲、討價還價聲與笑聲,但奈菲莉卻沒有時間跟眾人一起談笑。這三天來,她一直在照顧一個遭夜魔侵襲而高燒不退的小女孩,雖然沒有太大的把握,不過小女孩的燒終於還是退了。小病人已經可以喝奶媽事先盛在一個河馬形狀的杯子里的奶,心跳脈搏也都恢復了正常。奈菲莉在小女孩的脖子上掛了一條用花串成的項鏈,並替她戴上一付質地很輕的耳環,病人的臉上露出微笑,這就是對她最好的回饋。

當她疲憊不堪地回到家時,蘇提正在和帕札爾說話。「我去見過塔佩妮女士了,她是孟裴斯最大的紡織工廠的主管。」

「結果如何?」

「她答應幫我。」

「有什麼重要線索嗎?」

「還沒有。很多人都可能使用過這種針。」

帕札爾忽然壓低了聲音說:「蘇提,你老實說……這位塔佩妮女士漂亮嗎?」

「還不錯。」

「你們第一次的接觸真的……沒有其他?」

「塔佩妮是個獨立而熱情的女人。」

奈菲莉噴了香水之後,幫他們準備了一點飲料。

「這啤酒毫無危險。」帕札爾意有所指地說,「不過,你和塔佩妮的關係恐怕就難說了。」

「你是說豹子?這是調查的需要,她會了解的。」

蘇提親了親奈菲莉的兩頰,說道:「你們兩個別忘了我可是個英雄!」

***

著名的運輸富商戴尼斯最喜歡的,就是在他位於孟斐斯的豪華別墅的起居室中休憩。只見他橫躺在軟墊上,讓女僕幫他按摩,還有他的私人理髮師幫他把那圈細細的白鬍修齊。戴尼斯有一個方方的臉,體型笨重,他不斷地發號施令,不過只要他的妻子妮諾法一插手,他便會立刻閉嘴。身材豐滿、穿著入時的妮諾法,擁有夫妻二人四分之三的財產,因此在多次的爭執口角中,戴尼斯總會識時務地投降。

這天下午,兩人沒有爭吵。戴尼斯板著一張臉,就連妮諾法激動地咒罵稅務局、抱怨天熱與蒼蠅,他也都無動於衷。

當僕人帶牙醫喀達希進屋后,戴尼斯才站起來擁抱他。

「帕札爾回來了。」牙醫說了這麼一旬,臉色陰沉得可怕。

喀達希的眼角總是濕濕的,額頭很低,雙頰高高隆起。他習慣性地搓著因為血液循環不良而發紅的手,鼻樑上也暴起了幾條青筋。他滿頭的白髮蓬鬆雜亂,似乎十分焦躁不安。

他和友人戴尼斯都曾經遭受帕札爾的懷疑與攻擊,只不過最後都因為證據不足而無法定他們的罪。

「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已經公告了帕札爾的死訊了?」

「你冷靜點。」戴尼斯安撫道,「他是回來了,但他再也不敢採取任何對我們不利的行動。這段時間的監禁已經使他身心懼疲」你知道什麼?這個小法官個性很頑強,他一定會報仇的。「

妮諾法反駁的同時,一面用湯匙挖了點香脂抹臉,湯匙柄的造型是一個橫卧著、雙手被綁在身後的黑人。

「我才不怕他。」

「因為你根本就是瞎了眼,死性不敢!」面對妻子毫不留情的痛罵,戴尼斯似乎習以為常了,也不動怒。「以你在朝中的地位,剛好可以替我們監視帕札爾的詭計。」

妮諾法以十足的衝勁帶領手底下的一班代理商,專門負責將埃及的產品販售到國外,並同時擔任布料總管國庫督察之職。

「司法機關和經濟需求毫無關聯,而且要是他找上了首相呢?」妮諾法顯然並不同意丈夫的看法。

「巴吉的個性也是又倔又硬。幀札爾野心勃勃,就想製造新聞以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巴吉不會任由他擺布的。」

他們聊著聊著,謝奇也來了。這個化學家十分矮小,唇上留著黑色的鬍鬚,性格極為封閉,有時候甚至幾天都說不到一句話,連走起路來也飄忽地猶如鬼魅。

「我遲到了。」謝奇說。

「帕札爾現在人在孟斐斯。」喀達希喃喃地說。

「我知道。」

「亞舍將軍有什麼看法?」

「他跟你我一樣吃驚。當時聽到帕札爾的死訊,大家都很高興呢。」

「是誰放他出來的?」喀達希就是無法釋懷。

「亞舍也不知道。」

「他打算採取什麼行動?」

「我無權過問。」

「武器計劃現在如何?」戴尼斯問道。

「他正在進行。」

「他打算遠征嗎?」

「利比亞人埃達飛在比布羅附近製造了一些騷動,不過這兩個村落的動亂,只要出動我們的保安部隊就足夠了。」

「這麼說來,法老依然十分信任亞舍。」

「只要沒有證據證明他有罪,法老就不能將他親自贈勛並親自任命為亞洲軍團總訓練官的英雄撤職。」

妮諾法在頸子上掛了一條紫水晶項鏈,然後說道:「戰爭可是發財的好機會。要是亞舍打算攻打敘利亞或利比亞,記得馬上通知我。我得改變一下通商路線,當然也不會忘記你的好處。」

謝奇向她行了個禮,表示感謝。

「你們忘了帕札爾了!」喀達希不滿地說。

「他一個人想對付這些強大的勢力,只怕會粉身碎骨吧。」戴尼斯諷刺地說,「還是繼續我們的計劃。」

「要是他發現了呢?」「讓奈巴蒙先行動。況且我們這位傑出的御醫長也是頭一個關鍵人呢,不是嗎?」

***

奈巴蒙每天要在粉紅花崗岩的大浴盆里泡十幾次的熱水,並命令僕人在水中加進一種芳香的液體,然後再在生殖器上塗抹溫和的藥膏,痛楚才總算漸漸舒緩下來。

凱姆那隻該死的拂拂,差點就滅了他男性的威風。就在他被攻擊的兩天後,陰囊脆弱的表皮竟冒出了一個個水泡。奈巴蒙擔心水泡比膿,便獨自關在他最美的別墅中,原本與宮中那些年華老夫的后紀預約要做的手術,也一概取消。

他越是恨帕札爾,對奈菲莉的愛意就越深。不錯,她是開了他很大的玩笑,不過他並不懷恨。若是沒育那個平庸、固執又危險的帕札爾,奈菲莉早就心甘情願地嫁給他了。

奈巴蒙從來沒有失敗過,這次蒙受如此奇恥大辱,他真是恨到骨子裡去了。

孟莫西仍舊是奈巴蒙的最佳盟友。他當初利用職務之便、銷毀了那張誘騙帕札爾前往老師家的紙條與殺人的兇器,如今這個警察總長的職位卻反而變得棘手了。不過儘管如此,也儘管接下來的密集調查將更顯示出他的無能,可孟莫西畢竟是花費了一生的心血才爬到這個位子,他怎會輕言放棄?

因此,一切都還不算太晚。

亞舍將軍親自指揮著精英部隊,不久他們就會接到命令前往亞洲了。亞舍個子矮小,臉上坑坑洞洞的,理了個小平頭,肩膀上全是又黑又硬的毛髮,腳很小,胸前還有一道長長的疤痕。每回操練時,看到士兵們背著裝滿石塊的袋子,在塵沙中匍伏前進、抵抗帶刀突襲的敵人那副痛苦的模樣,他就打從心裡高興。凡是無法通過考驗的人,都被他毫不留情地刷了下來。軍官們也一樣得證明自己的體能,毫無特權可事。

「你覺得這些未來的英雄如何,孟莫西?」

警察總長忍受不住清晨的寒意,整個人縮在羊毛大衣里,但還是巴結著說:「恭喜你了,將軍。」

「這些飯桶有一半根本不適合當兵,另外一半也好不到哪兒去!我們的軍隊太富裕,軍人太懶散,他們已經對打勝仗沒有興趣了。」

孟莫西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將軍問他:「你感覺冷嗎?」

「實在是因為煩惱、疲倦……」

「為了帕札爾法官?」

「將軍,你若肯幫我,我真是感激不盡。」孟莫西剛好趁機提出要求。

「在埃及,誰也對抗不了司法。要是其他國家,機會也許會多一點。」

「明明有報告指稱他死在亞洲……」

「又是行政上的疏失,這次可跟我無關。我被起訴的案子尚未了結,目前暫時擔任原來的職務,其他的事我都不想管。」

「你應該更謹慎一點。」孟莫西警告他。

「這個小法官沒有被撤職嗎?」「他被指控的罪名全部都不成立了。我們是不是能夠一起……想個對策呢?」孟莫西小心翼翼選擇用詞。

「你是警察,我是軍人。不要使角色錯亂了。」亞舍將軍的興趣卻仍然不高。

「為了我們各自的利益著想……」

「只要能離這個法官遠遠的,就是我最大的利益。待會兒見了,孟莫西,我的軍官們還在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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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三部曲二:沙漠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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