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希特勒第一次派人進藏之謎
方新教授道:「沒錯,塞弗爾小分隊是一個幌子,他們的任務,就是為了掩蓋納粹前往西藏的真實目的。與這五人一同前往西藏的,另有八名成員,這就是許多照片不能拍全的真正原因。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保證,另外一同入藏的那八個人,要在任何資料上徹底隱形。而且,除了你這次從俄羅斯帶回來的解禁材料,我們從別的渠道再也查不出有關這八個人的任何事情,可見納粹對這八個人的保密做到何種程度——連組織內部也不做任何備份資料,這就有了八個完全不存在於這世上的人。資料在這裡,你看一看。」
1、莫金猜想
呂競男的注意力卻集中在岳陽身上。只見岳陽左手捻起整疊資料邊緣,一頁一頁地落下,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達傑的照片上,左手猛地收緊,似乎唯恐資料被人奪去,瞳孔霎時放大又縮緊,雖然強力剋制著,但牙齒還是發出了「咯吱咯吱」的研磨聲。呂競男心中一動,暗道:「果然是他。」
卓木強巴道:「可是,他用這種鐵血統治手段來控制一批亡命徒,就不怕他手下造他的反?」
呂競男收回心思,答道:「這正顯示了莫金這個人的厲害和可怕,也就是說,他的手下全都認為,他們的能力和思維,都遠遠不及莫金這個大老闆。要想造他的反,除非你的能力強過他,或者有能與他匹敵的能力。我想,剛開始一定也發生過亡命徒的暴亂,但是莫金卻活得好好兒的。」
這時,岳陽開口道:「教官,這份材料,我可不可以……」
「不行。」呂競男斷然道,「這份材料,暫時還不可以泄露出去。你知道規矩,除非那些新隊員的最終名單確定下來,才可以告訴他們對方的資料。」
岳陽默然不語。呂競男道:「你可以出去了。對了,請塔西法師來一下。」
岳陽留下資料返身出門,心中湧起的不是刻骨的疼痛,反而是一陣狂喜。那個聲音從心底深處升騰上來,在腦海中盤旋,漸漸擴大著音量:「找到他了,找到他了!找到他了……」
達傑,男,33歲,青海藏族。擅長:偽裝,堪破機關,解剖。
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印在岳陽的腦海里,連上面手寫的筆跡,字體都清晰可辨,彷彿那是刻在他骨頭上的。
岳陽出門后,呂競男才對卓木強巴道:「這份資料上明確地提到,要注意一個叫馬索的人。這個人沒什麼本事,但卻深得莫金的信任,常常跟隨莫金左右。卧底的同志提醒我們,要得到關於莫金更多的資料,可以從這個人下手。」
卓木強巴「哦」了一聲,在資料上翻找。呂競男道:「這上面沒有他的資料,他的身份和莫金一樣隱秘。從另外的材料分析,這個人膽小怕事,本身也沒有什麼過人之處,最擅長的莫過於拍馬溜須,但他卻是留在莫金身邊最久的人。」
卓木強巴道:「原來如此。可是,如果他經常跟隨在莫金左右,那麼我們不是連他的行蹤都掌握不了么,又怎麼能對他下手?嗯,這個是?」他又翻到一頁資料,上面卻沒有了照片,只寫著:狐狼,擅長一切野外生存和戰鬥技巧,年齡身份不詳,疑是高階特種兵出身。
呂競男解釋道:「這是狐狼,就是可可西里狐狼組織的頭目,這個人極難接近,警覺性極高,所以無法暗中拍攝。卧底的同志給出了高階特種兵出身的懷疑,就表示,他認為,這個人,至少有特種部隊隊長的能力。」
卓木強巴道:「這太荒唐了!擁有特種部隊隊長的實力,卻去可可西里干盜獵的事,這不可能。」
呂競男道:「當然,這只是那名卧底按照他個人對特種部隊的理解得出的結論。其實這名狐狼未必擁有特種部隊隊長的能力,也極有可能不是我國的軍人,國外一些王牌特種部隊的普通隊員,說不定也有這樣的……」說到這裡,她猛然中斷,卻見卓木強巴正瞪著一雙大眼向自己望來,兩人竟然同時聯想起巴桑在那冰宮內說的那段話……
「他叫西米,也是一隻蜘蛛。」
「最後那次,他沒去。」
而卓木強巴還想到了更多——
「哼哼,可惜我們這群特種兵,卻淪落到要靠盜獵為生了……」
良久,卓木強巴才喃喃道:「這也太巧了吧,可能性很小的。」
呂競男道:「但畢竟存在著這種可能性,不是嗎?」
卓木強巴還想說點什麼,呂競男道:「這件事就此打住,暫時也不要告訴他們。你可以研究研究,根據我們的對手所擅長的,提出你的想法,看看對那批新隊員的針對性訓練有無幫助。畢竟最後訓練合格的人,我們都要告訴他們真相,讓他們知道我們的競爭對手是什麼樣的人。現在,我跟你說另一件事。方新教授告訴我們,你在上海住院時,有個神秘的人來找過你,希望你透露出這些年我們搜尋到的線索;此次去俄羅斯你又一次碰到了那個人,而且還有許多身份不明的武裝力量,是吧。」
卓木強巴點頭,這也正是他急需知道的信息。
呂競男將另一疊資料拿在手中,道:「本來,我們認為我們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應該不會與那些國際組織發生衝突,所以就沒有必要將他們一一告訴你們。可是,這次不知道是特訓小組中的哪個人,出於什麼原因將我們的經歷透露了出去,以至於被他們給盯上了。這份是我們目前收集到的國外一些組織的資料。」
卓木強巴接過資料,道:「這次不是找了許多新隊員嗎,要別人加入,總得告訴人家一點什麼吧?或許正是如此,才引起那些國外組織的注意,應該不是出於什麼目的而透露出去的吧?」
呂競男道:「不,我仔細分析過胖子來找你的時機和態度,他非常確定你的經歷。那些國外組織也並非省油的燈,如果只是道聽途說的話,甚至都不能引起他們的興趣。我可以肯定地說,透露出消息的人,一定是我們特訓小組中,與我們一起行動過的某一位成員。」
卓木強巴左手拿著資料,拍擊著右掌道:「照你這樣說,那又是你一貫認為的潛伏在我們之中的那個莫金的手下嘍?那麼這次是出於莫金的授意,還是說他又換了新的東家,想找個買主?」他忽然覺得胸口憋悶得慌,似乎呂競男的話觸及了他的逆鱗,可是一時也想不起來是哪裡不對,只是感覺呂競男這樣說,對他是極大的傷害。
呂競男道:「這個,還不好說,也許,還有別的可能性……」
卓木強巴突然提高了音量道:「哦,對了,還有一種可能,我們的隊伍里又多了一個叛徒,他是為另一方勢力服務的。哈!我的呂教官,我們特訓小組一共才多少人?扳著指頭也能數完,你今天懷疑這個,明天懷疑那個,這樣有意思嗎?」
呂競男知道,又觸及卓木強巴最反感的那個話題了,再談論下去肯定免不了要吵一架。見卓木強巴正怒氣沖沖地胡亂翻閱材料,她轉而說道:「哦,那個找你的人說他們在全世界尋找帕巴拉的組織中排名前十,但我們統計,真正具有實力的大組織在全世界僅有七個,分別隱身於德國、法國、美國、俄羅斯、日本、義大利和以色列。」
「嗯。」卓木強巴知道,呂競男已經做出了退讓,心頭那股突然產生的怒意也就慢慢消退了。他冷靜下來略看資料,順帶問道:「那麼,莫金屬於哪個組織?」
呂競男道:「莫金哪個組織都不屬於,他是突然出現的。」
卓木強巴抬頭看著呂競男。她這句話可以有兩種理解:一是莫金以前根本就不知道帕巴拉,他是突然對帕巴拉產生興趣的;二是莫金一直就對帕巴拉有興趣,而呂競男提供的資料卻沒能調查出來。
他詢問道:「這不太可能吧。莫金這個人不是一般的厲害,他只是在東南亞走一圈,都會引起上面的高度重視,還派遣了特工人員去他身邊潛伏。那麼,他什麼時候對帕巴拉產生了興趣,又是怎樣產生興趣的,竟然……竟然沒有任何資料?」
呂競男攤開手,搖頭,正表示她也無可奈何時,門外有人道:「這個問題,我來回答你,強巴少爺。」
兩人回頭一看,站在門口的竟是塔西法師。呂競男起身道:「塔西法師,您來了。」
塔西法師示意呂競男坐下,不見他手上有什麼動作,卓木強巴翻閱的材料卻到了他的手中。法師微笑道:「這份材料是官方統計的,這些組織全都是明面上的,就算排名在七大以內的,只要經過認真調查,也都能查到,而且裡面一些小組織,已經解體好多年了,看了無用。」說完,輕輕將材料放在呂競男的桌上,拉過一張木椅,與卓木強巴面對面坐下,又道:「有關尋找帕巴拉神廟的組織,我們把它分為三個大類,一是藏秘,一是外秘,一是福馬秘——這裡的秘,是指秘密組織。先說藏秘,指的是,當時光軍突然失蹤之後,知道些許內幕的一些大家族,他們雖然不知道帕巴拉的名字,卻知道四方廟所藏的珍寶以及光軍的無敵戰績。雖然他們得知光軍失蹤的消息很晚,而且途徑也各有不同,但從得到消息那一刻起,他們就開始尋找光軍的蹤跡,以及可能埋藏寶藏的地點。後來吐蕃王朝分崩離析,歷經長年戰亂,那些家族要麼在戰爭中被消滅,要麼轉變為在歷史上沒有留下名字的小宗教。總之,他們可以稱做是尋找帕巴拉的先行者,到今天,他們中的大部分已經化作歷史,不復存在了。要嚴格算起來,我們,以及你見到過的岡日普帕,都應該屬於藏秘。」
聽到這裡,卓木強巴看了呂競男一眼,發現呂競男也很認真地聽著。
塔西法師接著道:「所謂外秘,指的是西藏以外的秘密組織,他們的出現非常奇怪,到現在我們也還無法找到他們的源頭。不過想來,大概是藏秘那些分散的小組織將消息泄露出去的。他們出現的時間比福馬要早得多,早了接近兩百年的樣子。但是,由於當時的科技不發達,他們中大多只是曇花一現,鮮有作為者。不過他們也是藏得最深的,幾乎在歷史上沒有留下什麼痕迹,就連我們也只是聽說過他們的存在,極少有文字記載。而且,到今天為止,他們依然存在著,官方卻沒有掌握到他們的任何資料。所以,如今我們說的外秘,指的就是那些沒有被官方統計到的,尋找帕巴拉的秘密組織。」
卓木強巴不禁道:「那麼,莫金就是……」
塔西法師道:「我先說完。最後再說福馬秘,這福馬秘,其實也是屬於外秘,只是福馬這個人,在尋找帕巴拉神廟這件事上,實在是太有名了,以他當時的設備條件,卻能發掘出那麼多伏藏珍品,這在西藏整個掘藏史上,都稱得上是一個奇迹。當然,也很可惜,因為他是個外國人,所以他發掘出來的珍藏,沒能留在我們西藏,就像敦煌佛經一樣,散布到了世界各地。關鍵還不在於此,關鍵是他將帕巴拉這個名字推廣了出去,並用他自身的經歷和發掘的寶物,激勵起大批的國外組織到西藏來尋寶。所以,一開始,福馬秘是指那些通過福馬的宣傳,或者是與福馬有關的人形成的組織。因為他們已經生活在工業化時代,所以很多組織都有翔實的信息和史料可查。到今天,我們說的福馬秘,就已經轉變為那些被官方統計到的尋找帕巴拉的組織。」
卓木強巴哦了一聲,道:「也就是說,我們目前所了解到的,全都是福馬秘這一類組織?」
塔西法師不由笑了笑,道:「準確地說,你們目前所了解的,只是福馬這一個人而已,算不上了解福馬秘。否則,當那位福馬秘的成員找到你時,你也不用那麼吃驚了。」
卓木強巴長長地出了口氣,心中自問,究竟還有多少秘密是自己毫不知情的呀?他不由又望了呂競男一眼,卻從呂競男的臉上看到了與自己同樣的表情。
塔西法師微笑道:「你不用去看競男,她,以及亞拉法師,都和你們一樣,也是不知情的。」見卓木強巴面帶苦笑,塔西法師解釋道:「知道嗎,就算是最外圍、最普通的福馬秘組織,尋找帕巴拉也有二三十年了,而你們接觸帕巴拉才不過兩年多時間,所以,你們不可能什麼都知道。」
說著,塔西法師轉向呂競男,道:「而我們國家,真正開始關注帕巴拉,那是自19……年以後的事情了,由於當時實在是太多民間組織湧向珠峰,這才引起了有關方面的注意。雖然說國家成立科考項目組,獲得了非常豐富的資源,但畢竟起步太晚,在帕巴拉消失的一一千年歷史之中,不可能留下太多明顯的信息供國家查閱。如今我們國家所收集掌握的資料,大概和一些大型的福馬秘掌握的資料不相上下。」
說到這裡,塔西法師又將頭轉過來,對卓木強巴道:「所以,你們取得今天這樣的成績,簡直可以說是一個奇迹。就好像……」塔西法師深呼吸道:「就好像無所不能的佛,在冥冥中給予你們指引。自從那半卷古格金書現世,戈巴族的出現,瑪雅地宮的出現,一步一步都走向了正軌。而從莫金那裡奪回的指向生命之門和倒懸空寺的地圖,更是讓你們有了前所未有的發現。當亞拉法師將你們的經歷傳回長老院時,頓時引起了震動,長老們一致認為,這是我們與帕巴拉神廟最接近的一次探索,所以,派我來全力輔佐你們。」
一聽是從什麼院被派出來的,卓木強巴肅然起敬,心想,恐怕塔西法師的職位在亞拉法師他們那個宗教里一定十分的高吧。心中這樣想著,就問了出來,呂競男在一旁大打眼色,卓木強巴才知道,一定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塔西法師依然淡淡笑道:「地位?怎麼說呢,我們其實並不是一個完整的宗教,所有的密修者分散在各個教派之中,甚至還有沒有宗教信仰的普通人,他們只修行一些瑜伽之術和練氣的方法。所以,如果強巴少爺要弄清楚我們的地位高低,這可有些難了。而且很遺憾,原本我的身份是不足以加入你們的,只是因為強巴少爺你中了蠱毒,而我恰恰又會一些古醫術,所以才派我來的。如果一定要弄清我的地位,那……和亞拉法師差不多吧。」最後一句,卻是看著呂競男說的。
呂競男岔開話題,道:「塔西法師,還是給我們說說莫金吧。」
卓木強巴也道:「對,剛才聽法師這樣說,莫金就是屬於外秘的人嘍。」
「對,」塔西法師道,「莫金這個人,應該屬於典型的外秘。在他出現之前,一直身世成謎,而出現之後,行蹤詭秘,不管從什麼渠道,都很難收集到他確切的資料。他的身手,他的資本,他的見識,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擁有的,他對帕巴拉的尋找,也不會無緣無故。在這個人的背後,至少也有一個家族或某個組織,而從亞拉法師反饋的信息來看,長老們更傾向於,這個人嫡屬那個外秘組織——十三圓桌騎士。」
「十三圓桌騎士?」卓木強巴還是頭一次聽說這樣一個組織的名字。
呂競男心中也是一驚。雖然聽亞拉法師說起過這個組織,但是她對這個組織依然陌生,據說,連長老院的長老們,也摸不清這個組織的實力。
塔西法師道:「不錯,十三圓桌騎士這個外秘,具體產生時期不詳,總的來說,應該是二戰之後才形成的,真正開始活躍起來,也就是近二三十年的事情。但他們的實力卻是外秘中最強的,因為自從他們出現之後,其餘尋找帕巴拉的外秘,一個個都漸漸消失了,據長老們推斷,應該是他們剷除了競爭對手,並掠奪了對方的資源。這個組織里,每個人都擁有極強的專業探險技巧,我們曾與他們交過幾次手,各有勝負。那些與他們接觸過的密修者們說,那些人,每個人都有一兩項特別擅長的專業技能——有的人特別擅長格鬥攻擊、槍械改造、易容偽裝;有的人則對機關數術了如指掌;有的人醫術相當的高超,曾有前輩在他們遺棄的同伴屍體上,發現他們竟然可以進行野外斷肢再植術;還有些人,對那些古代珍寶的市場價值瞭然於胸,每次盜走的,都是最值錢的東西。」
呂競男一怔,喃喃道:「竟然會有這樣的組織?我們怎麼會一點都不清楚?」
塔西法師道:「如果他們已經被以國家為單位的政府機構盯上,他們也就不叫外秘了。這些人的行蹤非常詭秘,與他們接觸過的密修者說,雖然他們統一用英文交流,但口音各異,所以我們認為,他們的成員有可能來自世界各國,而且都有一個很好的社會身份作為掩護。至於他們在什麼地方接受的訓練,又是如何聯絡行動的,這些都是未解之謎,不過據我們所知,世界各國的邊境線對於他們來說,彷彿根本不存在。他們也不只是盯著帕巴拉,世界上所有有可能出現大型墓葬的地方都有他們的身影出現,每次出現,都是十三個人,我猜想,十三圓桌騎士這個稱謂,就是由此而來吧。」
2、帕巴拉家族
「猜想?」卓木強巴心中一愣,旋即明白,塔西法師的職位太低,他也沒有辦法了解整個事情的始末,大多內容都是聽長老說的,所以不知道的事情,也就只能猜想了。「那麼,莫金和十三圓桌騎士,又是如何聯繫上的呢?」卓木強巴詢問。
塔西法師道:「你不覺得莫金的身份,和十三圓桌騎士的其餘成員很相似嗎?他突然出現,以前的身份卻十分神秘,而且有極好的身手,對特種作戰有相當的研究,更關鍵的是,他出現以來,私下秘密從事的,也是盜墓。」
卓木強巴想了想,道:「也有偶然巧合的可能性。」
塔西法師道:「還有一件事,你聽了就知道了。十三圓桌騎士出現以來,總是咄咄逼人,他們想要的東西總是勢在必得,從來就沒有人可以阻止他們的腳步,不過在帕巴拉這一件事上,他們卻屢屢受挫。這個組織,也算相當了得,是越挫越強,如果哪次損失了人手,過兩三年,他們又能湊齊十三個人,再來西藏。每次他們都是來勢洶洶,突然出現,一旦離開西藏,又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們與他們交手多次,卻始終摸不清這個組織的底細,他們的規模有多大,訓練基地在哪裡,人員的構成和分佈,完全不知情。但就在大約八九年前,這個組織好像完全放棄了帕巴拉,再也沒出現在西藏了。」
「八九年前……」卓木強巴心中一動,「那不正是……」
塔西法師道:「不錯,那正是莫金橫空出世的時間。你依然可以說這是個巧合,但是別忘了,莫金身邊還有個灰衣人,據亞拉法師提供的資料,他極有可能是名操獸師。而十三圓桌騎士裡面,正有操獸師,那些與他們交過手的密修者,有不少都在操獸師的手下吃過大虧。如果這名操獸師,在社會中偽裝的身份是那名動物學家索瑞斯·卡恩的話,那麼,他第一次發表論文引起學界轟動時,也正是八九年前。在這之前,他只是一名默默無聞的動物研究員,甚至可以說,沒有人知道他在做什麼。」
卓木強巴遲疑道:「這……」
塔西法師又道:「而我們也一直很奇怪,十三圓桌騎士組織內部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突然放棄帕巴拉。直到你們從美洲叢林歸來,我們才得知一個可能的真相。」
「可能的真相?」卓木強巴又迷糊了,開始回憶在美洲叢林經歷了什麼?他首先想起的,竟然是那句巴巴-兔給他的警告——「看不見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隨著這句警告,想起了巴巴-兔,想起了庫庫爾族的村落,那殺人蜂、洪荒、白城。但這些似乎和十三圓桌騎士以及莫金一點關係都沒有啊,怎麼扯到一塊去的呢?他集中精力,仔細地聽下去。
可是接下來塔西法師說的話,立刻讓卓木強巴想到了很多,有明悟的,也有驚喜的。「你們最後抵達的那處,阿赫地宮裡的珍寶都不見了,而且最後一道石門上,七個鑰匙孔里,已經插入了五把鑰匙,所以,阿赫地宮是被盜過的,對吧。裡面有很多機關,聽說進去的游擊隊幾乎死光了,對於親身經歷過的你,應該深有感悟吧。但是同時,莫金身邊的那個灰衣人,他很準確地找到了地宮的最核心處,並且知道如何用鑰匙打開那道門。種種跡象表明,他曾去過那裡,他甚至很清楚,最後那扇未被打開的門後面,有他想要的東西。」
見卓木強巴張口欲言,塔西法師不停歇地說道:「而且,亞拉法師在食人族裡救出的那名奴隸,更加印證了我們的猜測:正是八九年前,他和他的另外十二名夥伴,穿越重重險阻,前往那座地宮冒險,但叢林里的危機比他們想象的還可怕,他們還未抵達地宮,就折損了不少人手。因此,所有的事件聯繫起來就很清楚了——十三圓桌騎士不知從哪裡得到了消息,尋找帕巴拉的線索有可能出現在南美洲,所以他們匆匆離開西藏,前往阿赫地宮。結果,那一次他們損失慘重,很可能只有莫金和索瑞斯兩人活下來了,而且他們到底沒能打開最後一道石門。那次行動,肯定給他們留下了慘痛的教訓,並讓他們在這麼長的時間裡無法恢復。直到近兩年,莫金才緩過勁來,又開始尋找帕巴拉,不過他的同夥,再也不是十三人,只剩下一個人。」
卓木強巴先前想好的問題完全被打亂了,只是盯著呂競男看,那質疑的眼神分明在問:「這件事,我怎麼不知道?」
呂競男露出一個歉意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塔西法師道:「事情就是這樣了,你還有什麼問題嗎,強巴少爺?」
卓木強巴搖搖頭,道:「如果這樣說的話,莫金是十三圓桌騎士之一,那他手上應該有很多關於帕巴拉的資料才對,他為什麼會盯上我?我在他眼裡,應該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無名之輩才對。」
塔西法師道:「目前我們只能認為,應該是蒙河那位戈巴族人將你們聯繫起來的。或許是,你在和蒙河的瘋子接觸時,他在暗中發現了你。據我們掌握的資料,莫金這個人很多疑,他一定想弄清楚,你為什麼要去找那個蒙河的瘋子,所以才會跟蹤調查你。而且,十三圓桌騎士在帕巴拉神廟一事上蒙受了太多損失,他們肯定不會放過任何關於帕巴拉神廟的線索。」
卓木強巴道:「我還想問,他為什麼會找到蒙河的戈巴族人呢?」他心思百轉,卻始終理不清頭緒。雖然說塔西法師的話表面上似乎說得通,但是很多細節問題卻經不起推敲,這件事聽起來像是一個編造的故事,而故事的很多地方,都引起自己的疑惑。莫金或許是十三圓桌騎士,但他為什麼要找自己?從可可西里就開始緊盯著自己,那時自己可是連帕巴拉這三個字都沒聽過啊?想到這裡,卓木強巴心中苦笑一聲。嘆息一聲,當自己以為已經掌握了許多資料時,卻突然發現,自己掌握的,只是少得不能再少的那一丁點兒內容。究竟那個帕巴拉神廟,還隱藏著多少秘密?
就在卓木強巴心中已經相信莫金是十三圓桌騎士中的一員時,呂競男手機響了。她接了電話,對卓木強巴和塔西法師道:「教授在網上,他要我開電腦,說有東西給我們看。」說著,打開了電腦。
卓木強巴看了看窗外的環境,問道:「這裡也能無線上網?」
呂競男指了指隔壁房間,道:「我們安有信號接收放大系統,只要衛星覆蓋的地方就可以。」
網路視頻接通,方新先問了句:「強巴拉已經到了吧。」看到卓木強巴就在一旁,教授拿出資料道:「這是你們從俄羅斯取回的二戰資料,你們看這個。」
電腦上出現一封信件一樣的東西,手寫體,影印本,文字是字母。但卓木強巴不認識。呂競男也不認識,詢問道:「這是什麼文?」
這時,卓木強巴突然看到那封信的落款,最後一組符號很眼熟,他很快反應過來,莫金的名字,最後兩個字莫金,就是這個符號。
方新教授道:「葡萄牙文,我已經請專家翻譯過了,這是譯文。這封信,是十七世紀,由一名叫馬庫斯·莫金的葡萄牙傳教士寫給一名叫坎布爾。帕拉西奧·特尼德的西班牙傳教士的。」
電腦中出現了譯文,開頭一段是問候和宗教上面的探討,從第四段起,教授標註了紅線,內容是十七世紀的莫金詢問起特尼德的外祖父的手稿。莫金在信中說,他知道特尼德的外祖父去過瑪雅,並見過許多瑪雅典籍,他希望看看特尼德的外祖父已經破譯的瑪雅的文字,並詢問在瑪雅記載中有沒有提到一個叫帕巴拉的地方。信的旁邊還有專家特別標註,按原文音譯,可以讀作「穆巴拉」或是「沙姆巴拉」。
石頭砌成的房間里靜悄悄的,說不出的詭異,三個人都盯著電腦里那封翻譯過來的信,很長時間,誰也沒開口說話。
卓木強巴反覆讀了三遍,確定每一個字都沒有漏讀,才小心地開口道:「這個莫金,和那個莫金……」
方新教授微笑道:「我是先看到這封信的內容,後來才注意到這個名字的。不僅是莫金哦,你看清楚,是莫金寫給特尼德的信。或許你沒注意,我提醒你一下,福馬的全名,叫福馬·特尼德。」卓木強巴將瞪大的眼睛瞪得更大。
方新教授繼續道:「發現這一點之後,我便通過電腦檢索你們這次去俄羅斯取得的所有資料,同樣的字母組合,莫金這個名字,還在另一個地方也同樣出現過。另外那份文件,是德軍曾派遣一名叫西爾·莫金的外籍諜報人員,前往布賴奇麗莊園潛伏,可是那名諜報人員成功潛入布賴奇麗莊園之後就失去了聯繫,那份文件正是那次潛伏行動的上線發給他們長官的,說那個西爾·莫金有可能是多面間諜。隨後不久,盟軍就破譯了德軍的恩格爾密碼。我從另一些渠道了解到,那個西爾·莫金,曾經與圖靈在一個工作小組參與德軍密碼破譯工作,可是二戰結束后,美軍卻隱瞞了那個人的身份信息。事後蘇聯曾試圖尋找那個莫金,但最終沒有結果,而據同一工作組的成員回憶,那個人也有很濃重的葡萄牙口音。至於特尼德,除了後來的福馬·特尼德,倒是沒有了其他發現。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巧合,所以馬上就告訴了你們。」
卓木強巴回過頭來,看著呂競男和塔西法師,問道:「這,究竟又是怎麼回事?」
呂競男面無表情,似在自語道:「應該不是巧合。莫金雖然先後取得了美、英、法三國國籍,但他祖籍葡萄牙,這是經過詳細調查后得出的準確情報。」
塔西法師神色複雜,良久,才嘆息道:「如此說來,我們先前對莫金的推斷,竟然錯了?他竟然是帕巴拉家族的人!」
「帕巴拉家族!」卓木強巴和呂競男,以及電腦里的方新教授異口同聲道。
塔西法師道:「是的,帕巴拉家族算是出現時間較早的一個外秘了。早先的資料上有所記載,這個家族出現的時間應該是在1700年左右,由於那個時候西藏少有金髮碧眼的外國人,所以古籍才會記下這個家族:這個家族,從他們出現在西藏起,就宣稱,帕巴拉是他們家族的產業,他們來西藏,只是為了收回。這個家族出現的時間比福馬早,但他們已經明確地提出了帕巴拉這三個字,與史詩《格薩爾》里對帕巴拉神廟的稱謂吻合。不過按古籍上的記載,這個家族的成員自稱姓穆才對。」
「外國人的姓氏是排在最後的,莫金就是他們的姓,穆·莫金,這也應該是音譯上的問題。」方新教授道,「關於這個家族,還有什麼資料可以提供的,法師?」
塔西法師道:「也不是很多。一開始這個家族出現的次數還比較頻繁,大概每隔二三十年就有一名自稱是穆家族的人來西藏,後來漸漸地他們消失了,在福馬出現之前,他們已經無跡可尋了。可是這封信……難道說這個家族那時候,就已經知道有關帕巴拉的線索被送去了美洲?他們是怎麼知道的?難道帕巴拉和他們家族,真的有什麼關係?」
方新教授道:「我還要再查閱一些資料。看來這座千年的神廟所涉及的人和事,都遠遠超出我們的估計。」
教授的視頻中斷後,卓木強巴和呂競男依然盯著電腦上那封信,側目對視,同時湧起這樣一種感覺:人生相對歷史而言,實在是太短暫了。
後來呂競男要和塔西法師談問題,卓木強巴先行離開。他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出那間石屋的,滿腦子裡都是問號。十三圓桌騎士、帕巴拉家族,這些從未得知的信息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消化,而從信息帶來的問題就更多了。莫金究竟是十三圓桌騎士,還是帕巴拉家族?十三圓桌騎士真的消失滅亡了?帕巴拉家族為什麼會宣稱帕巴拉是他們家族的財產?一開始每隔二三十年就有一名姓穆的外國人去西藏找帕巴拉,也就是說,莫金家族,每一代都有人到西藏尋找,可是最後無功而返,那麼後來他們又去了哪裡?他們怎麼知道帕巴拉神廟的信息在美洲……對於這些問題,卓木強巴連一點頭緒都沒有,更別說去理清它們的關係了。還有塔西法師進屋前,自己對呂競男產生的那股莫名怒火,怎麼會突然就那麼生氣呢?
卓木強巴邊走邊想,思緒混亂,便走到屋外去呼吸兩口新鮮空氣,正在出門拐角,卻和一個人撞個滿懷。就在兩人相撞的同時,卓木強巴突然想到,當那個胖子第一次來找自己的時候,自己身在上海,那個胖子是怎麼知道自己地址的?而事實上能想到自己可能會在上海,又知道自己在找帕巴拉的,就只有一個人,那便是自己的導師——方新教授!
卓木強巴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憤怒了,呂競男的暗示,直接將矛頭指向了自己最尊敬的人,卓木強巴心中暗罵一聲:「如果連導師都懷疑的話,那麼尋找紫麒麟這件事,就沒有任何意義了,不如趁早解散!」
這些念頭一瞬間閃過,卓木強巴很快便不去想它,只見與自己撞在一起的那人仰頭后倒,他趕緊扶住那個人。那年輕人有張方正的臉,應該有三十齣頭,但面容略顯滄桑,手裡捧著本書,一見卓木強巴,馬上露出一個岳陽式的陽光笑容,道:「嗨,強巴少爺,出來走走啊?」
卓木強巴也露出微笑,道:「你……」突然頓住,他清楚地知道,剛才來的時候,岳陽向自己介紹過這個小夥子,可是他叫什麼來著,自己竟然想不起來了。想想兩年前,100餘人的商業大會,自己只聽一遍就能完全叫出那些陌生朋友的名字,卓木強巴笑容不禁僵在臉上,心道:「真的是老了啊。」
那小夥子全不介意,合上書頁,重新自我介紹道:「我叫張健,是胡隊長介紹我來的。」他本想和卓木強巴握手,見卓木強巴沒有伸手,他遲疑了一下。
3、新的隊員1
「很高興認識你。」卓木強巴伸出手來,與張健握在一起。他注意到張健手裡的書,是本黃皮封面,寫著「荒漠甘泉」四個大字。
「沒和大家在一起?」卓木強巴隨意道。
張健道:「我喜歡清靜一點,就獨自出來走走。」
「那,帶我在周圍走走可以嗎?我想看看周圍的環境。」卓木強巴道。
張健道:「好啊。」
兩人由石屋往後,繞過山壁,穿進山峽,林深愈密,山泉漸響,倦鳥歸林,那鳥鳴聲聲傳來,好像晨曦中漫步於寧謐的公園,只是清晨的曙光換作了落日的紅霞。
卓木強巴道:「看的什麼書啊?」他見張健一路小心拿著那本書,十分慎重。
張健將書舉起,遞到卓木強巴面前,道:「佈道……」他突然想起卓木強巴可能不明白,改口道:「一本陶冶心靈的書。」
卓木強巴接過書,一翻翻過了簡介和書目,直接是正文第一頁,只見上面寫著:
你們要過去得為業的那地,乃是有山、有谷、雨水滋潤之地。是耶和華你神所眷顧的,從歲首到年終,耶和華你神的眼目時常看顧那地。(申十一章十一至十二節)
卓木強巴愣了一下,跳過一段,第二段又寫著:
能在平地上驅馳,不該就算知足,我們還該力求登峰造極。在山頂上,露珠何等光明、美麗,空氣多麼清潔、新鮮,居民何其悠逸、閑適,他們一推窗就可望見耶路撒冷。
多少信徒甘心樂意地過著礦工一般的生活,終年不見天日。他們的臉上原該膏著天上的喜樂油,可是卻抹著淚珠。他們原該在宮殿頂上散步,欣賞黎巴嫩的美景,可是卻滿足於牢獄中的枯萎。醒來吧,信徒們,離開你的平地,努力向上去吧!丟去你的倦、懶、冷,以及一切攔阻你向上追求基督的。讓基督做你的源頭、你的中心,要讓他在萬有上居首位。不要滿意你目前所有的。渴望一個更高、更貴、更豐、更富的生命。向著春天!追求更近神!——司布真(Spurgeon)
卓木強巴合上書,又看了看那沙漠黃的封皮,遞還給張健,看了看墨綠色的深山叢林,悠然道:「你信耶……主?」
張健道:「這本書,讓我心裡感到充實。」又反問:「強巴少爺,不信佛嗎?」
卓木強巴快走兩步移出樹蔭,站在山脊邊緣,靜望遠山,道:「不信,神和佛,都是人類自己創造出來的東西。」心底,卻有個微弱的聲音響起:「孩子,你有信仰……」卓木強巴晃了晃頭,似想將這些回憶化作碎片,拋撒開去。
張健邁上前來,與卓木強巴並肩而立,迎著風,淡淡道:「我得過癌症,鱗狀細胞癌,是一種惡性程度很高的皮膚癌。在醫院被發現時,已經向淋巴結轉移了,醫生說,我存活的幾率很低。」
卓木強巴扭頭看了張健一眼,這個皮膚黝黑的健碩男子,看起來比張立還結實,很難想象他曾經得過癌症。
張健自顧自道:「醫病花光了家裡的積蓄,我妻子提出離婚,就離了。」
卓木強巴瞪了他一眼,張健道:「我不怪她,她還年輕,需要繼續生活,還好我們沒有小孩。只不過,她走了之後,就我一個人,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天花板是白色的,床單是白色的,我想,我的一生,就這樣結束了。黑暗來襲,那種孤獨最是恐怖。這個時候,是教會裡的兄弟姐妹們來幫助了我,他們為我祈禱,告訴我,主不會拋下任何一個不幸的人;信奉主,向他祈禱,他會在你心裡傳播下道的種子,使你得救。」
卓木強巴心中咯噔一下,他剛剛從那種孤獨寂寞的恐懼中擺脫出來,張健的話不禁讓他回想起那個自己被堵在門口的小旅館,如果那時候有人向他伸出幫助的手,他會不會也和張健一樣?
張健卻不知道卓木強巴的心思,只是繼續道:「剛開始的時候,我並沒有懷著一顆崇敬的心,只是希望能在教會得到一點幫助,後來我住院所需的費用,也確是兄弟姐妹們幫我湊的。歷時五年,我做了七次化療,醫生說,我能活下來是奇迹,如今我的體內已經找不到一丁點兒癌細胞了。或許你說得很對,神是不存在的,但那有什麼關係?當我那些兄弟姐妹們向我伸出手時,我能感覺到溫暖的存在。我愛他們,一如他們愛我;我需要他們,一如他們需要我。我們在主的光輝下,彼此互助關懷,彼此相親相愛,這才是我信奉的。」
張健轉頭道:「胡隊長曾告訴我,人是一種社會性動物,在同一個環境中生存,他們渴望交流與分享,相互依賴著存活。一個人想獨自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那很難。看見那些山峰了嗎?強巴少爺,」張健手指遠山,道,「為什麼它們都是金字塔樣式呢?它們之所以那麼高,正是因為它們層層疊疊,沒有金字塔塔基的鋪墊,那山頭又怎能巍峨?若~塊岩石,只有棍子粗細,它能長多高?一百米,兩百米?它怎能拔地而起上千米,直插雲霄?人也一樣,都市的鋼筋水泥,讓我們默然如路人,但我們心裡始終渴望著被別人信賴,被別人需要,像一個大家庭一樣和睦地生活。我們的教會就是這樣一個大家庭,在這裡,你至少不會感到孤單。當我心情煩悶的時候,我就看看舊約,煩惱便會漸漸消退;每當面對困難抉擇的時候,我也在聖經中找尋答案,在裡面可以找到所有問題的答案。」
卓木強巴不禁笑了笑,似乎所有的宗教典籍都是一樣的,在裡面可以找到任何答案,解決所有問題。如果說可以解決所有問題,那麼,只需要一個宗教、一本經典就可以了啊,為什麼還會產生如此多教派,彼此還相互征伐?
張健眺望道:「人們都是這樣,在危難的時候就希望得到救贖,在平淡的生活中就渴望發生奇迹。人們需要信仰。」
那最後一句突然和卓木強巴的記憶重疊起來,那個聲音在心的深處說:「孩子,人們需要信仰。」
「嘿,張健。」遠處有人呼喊。
卓木強巴尋聲望去,有兩個人從山坡另一端向他們靠攏。
「你在那裡看風景啊!」另一人大聲道。
張健也大聲回應道:「你們兩個,巡山結束了啊!」
待兩人走到近處卓木強巴才看到,其中一人年紀偏大,約五十齣頭,頭上微微謝頂,額前有三道又粗又深的皺紋,一副黑色塑邊圓眼鏡,使他看起來更顯年長,走路小心翼翼;而另一人,看起來則比張健還要年輕,頭髮蓬亂,大步搶行,像是剛從建築工地下來的工人,胸口掛了個大的單反數碼相機,走路的時候兩手捧著相機,似乎隨時準備拍攝。
「喲,定明,那是只什麼蝴蝶?好漂亮!」待張健向那名年紀偏大的中年人詢問時,卓木強巴才看到,那人肩頭停落著一隻蝴蝶,正徐徐扇動翅膀,顯然將那人肩頭當做了棲息之地,難怪他走路小心翼翼,原來是怕驚飛了蝴蝶。
叫定明的中年人道:「你旁邊是新來的朋友么?」
未等兩人走近,張健又迫不及待地朝兩人道:「強巴少爺來了!是強巴少爺!」
「噢!」那兩人疾走了兩步,近距離看著卓木強巴,那位年輕的笑道:「久聞大名了!」
而年長的則先伸出手來,道:「卓木強巴學長,你好,我叫黎定明,是方老師的學生。」蝴蝶迎風而起,繞著黎定明旋了一圈,翩然飛走了。
「咦!」卓木強巴趕緊捉住黎定明的手,倍感親切,聽聞對方叫他學長,問道:「你是哪一屆的?」
黎定明道:「小你一屆,常聽方老師提起你。」卓木強巴道:「那你今年……」
黎定明道:「過了夏天就三十八了。呵呵……」他摸著額上的皺紋道:「或許看起來要老一些,這都是瞎想,愁得。」
卓木強巴道:「那你也是專門研究犬科動物的?」
黎定明道:「不,我專攻兩棲類動物。聽老師說,你們這次出去,碰到了不少罕見的物種。」
卓木強巴道:「原始叢林嘛,肯定還有許多未被發現的物種。」他見那名年輕的和張健聊了幾句后,就在一旁安靜地站著,便問道:「這位是……」
張健正準備介紹,那人自己搶著道:「我和張健一個單位的,都是胡隊長介紹來的,我叫孟浩然。唐朝有個詩人,孟浩然,他跟我同姓同名。」
張健在一旁打趣道:「你就吹吧,是你跟人家同名同姓好不好?」
卓木強巴道:「你們是哪個單位啊?」
張健道:「我是地質大隊的,他壓根兒不是我們單位的,他是高山攝影家,是自由職業者。還有嚴勇他們幾個,以前我們都在胡隊長手下干過。」
盂浩然嘿嘿一笑,道:「說好聽點是攝影家,其實就是一閑人,哪兒熱鬧我就往哪兒湊。凡是與西藏雪山有關的,我都感冒。」說著,把他剛拍攝的數碼相片播放給卓木強巴他們看。
黎定明道:「回去了,今晚該開齋了。」
張健朝卓木強巴一努嘴道:「今晚不開齋。」
四人一同說笑著回了營房。原來孟浩然和張健差不多大,可看起來比岳陽還年輕。孟浩然得意地說:「這是保養問題。男人,整天風吹日晒的,得對得住自己這張臉。」
回到石屋內,張大姐張羅了一大桌好菜,接受訓練的新隊員們進進出出,忙得不亦樂乎。平日里這些隊員的飲食都被呂競男嚴格控制,今天是借卓木強巴來的機會,岳陽、張立等人慫恿大家破戒,暗中指點說,教官肯定不會責罵,至於什麼原因,那就……哼哼哈哈,大家一笑了之了。
見卓木強巴回來,大家自是熱情招呼,讓他感覺就像回到了昔日的商業酒會。敏敏輕聲埋怨,責問他怎麼談了那麼久,卓木強巴說他出去走了走,想些問題。沒說兩句,他就被張大姐拉去搬桌子了。張大姐說:「你們小兩口,有的是時間卿卿我我,不急在這一時。聽說你強巴拉力大無窮,正適合干苦力。」卓木強巴一陣汗顏,直道:「哪裡哪裡,比不上張大姐。」
張大姐道:「唉,叫什麼大姐,把人都叫老了,就叫我廷虎。」繼而又道:「小岳啊,岳陽,你去叫那個誰誰誰,把箱子搬過來;祝佚,你這個木頭,杵在那裡幹什麼!過去幫忙啊;敏敏,去廚房看看,材料夠不夠。」
一會兒,張立和兩個小夥子一人捧著一個大肚酒罈進來了。卓木強巴驚奇道:「還有酒喝!」
張大姐道:「是啊,還是呂教官想得周到,知道我們這幫人里,幾乎個個都是酒鬼,呂教官還親自為我們準備了藥酒,我們每天訓練之後都有酒喝。這酒味道不錯,待會兒你要多喝點,不醉人。」
卓木強巴不禁想起了他們訓練時呂競男逼著他們喝中藥,那個苦啊,看來這就是因人施藥了。張大姐又在安排別的人挪動位置,好讓屋子裡能多放幾張桌子。
卓木強巴笑道:「張大姐很會安排啊。」
張廷虎道:「這幫兔崽子,比管理公司可難多了,還是要像競男那樣,用點鐵腕手段,才能叫他們服。哎,對了,聽說,呂教官喜歡你,不知道有沒有這事兒?」
卓木強巴:「……」
晚餐十分豐盛,可以說大大超出呂競男平日規定的標準,但呂競男只是批評了兩句,果然沒有大發雷霆。張大姐對卓木強巴指指點點,大家心領神會,眼神都極不善良,肇事者岳陽、張立二人,則裝作沒有看見。
屋子裡濟濟一堂,總共坐了三桌,大家都爭著拉卓木強巴去坐。結果誰也沒爭過張大姐,對卓木強巴她是連拖帶拽,對別的人她是連踢帶踹,大嗓門一吼,確有誰與爭鋒的氣勢。暗中不知誰喊了一聲:「搶新郎啊!」大家又是鬨笑不斷。
這一桌其實就張大姐一位女性,其餘全是大鬍子、硬肌肉的大老爺們兒,但沒人覺得張大姐坐這裡有什麼不合適,簡直太合適不過了。張大姐的酒量,更是讓卓木強巴想起了鼎盛時期的自己。酒過三巡,巴桑和一個絡腮鬍須、滿臉兇悍的大漢行起了酒令,一來二去,兩人聲音越來越大,那已經不叫划拳,那叫吼拳。張大姐告訴卓木強巴,那凶漢叫嚴勇,也是胡隊長的朋友,登山很有經驗。另兩桌也紛紛開懷暢飲,王佑和肖恩也已和別的人打成一片,聊到興起,時不時發出爆笑之聲,屋裡頓時喧鬧起來。
席間,岳陽去另一桌帶了兩個年輕人來給卓木強巴敬酒,一看他們標準的步姿,就知道是從部隊出來的。果然,岳陽介紹說,兩人都是他的同期戰友,瘦一點的叫趙莊生,岳陽直接管他叫瘦子,還打趣說小時候瘦子就有浪里白條的潛質,同期戰友們都管他二條,人家退伍后還去德國發展了半年,剛回來就被岳陽叫來了;另一人叫李宏,長相樸實,不大說話。張立也帶了幾名退伍軍人前來,由於人多嘴雜,卓木強巴就更沒聽清了。
敏敏和呂競男在另一桌,那桌另有幾名女性,卓木強巴大致問了問,有個叫林小娟的,還有個叫什麼芳的。話匣子打開了,大家都隨意起來,卓木強巴和張大姐自是天南海北地什麼都說,聊著聊著,聊到了敏敏身上。張大姐對卓木強巴說:「感覺敏敏用的化妝品,有幾款香味都淡了,多半是擱置時間太長,你強巴拉肯定沒有替人家挑選過化妝品。」
卓木強巴說:「這些女孩子的事情,我哪裡弄得懂!」張大姐就拍著胸脯保證:「今後要用化妝品就讓敏敏跟大姐說一聲,大姐保證是最新產品、最優質量。」
後來又瞎聊了片刻,卓木強巴說張大姐什麼都好,就是名字不大對頭。岳陽追問名字怎麼不對,卓木強巴說:「是個男人的名字。」同桌的人更好奇了,直到卓木強巴把「張廷虎」三個字說了一遍,眾人又是大笑。張立直道:「強巴少爺,你什麼聽力啊,張大姐叫張亭芙,亭亭玉立的亭,芙蓉的芙,被你硬拼成一個男人的名字,真有你的。」
岳陽則道:「張廷虎這個名字也不錯啊,聽起來有些御前帶刀侍衛的感覺。」
聊了半晌,卓木強巴想起一個問題,準備問岳陽,卻發現他已不在座位上,回望另兩桌,也沒看見他身影;問張大姐,張大姐道:「那小子怕喝酒,尿遁了。來,乾杯!」卓木強巴舉杯相迎,看了看敏敏,後者正惡狠狠地瞪著他,他露出一個歉意的表情,卻沒發現,呂競男也不在敏敏那一桌了。
離開喧囂的堂室,站在幽深空寂的走廊內,月光從石窗斜透下來,呂競男道:「好了,說吧,你做暗示讓我出來,有什麼事?」
岳陽斬釘截鐵道:「教官,我可以信賴你嗎?」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發光,如那夜空閃爍的星辰。
……
良久,呂競男抬頭道:「原來是你!」
4、新的隊員2
「竟然是他!」莫金看著眼前的馬索。馬索肯定地點點頭,道:「是的老闆,從我掌握的線索來看,我敢肯定是他。「
莫金指節敲擊著沙發扶手道:「你說說,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馬索道:「需要錢。因為他在隊伍里並不出眾,所以我們以前一直沒注意這個人,經過我的詳細調查,我發現了連他們隊友都不知道的事實——這個人一直暗中吸毒,其實他有很深的毒癮。這次他參加這支隊伍,也是因為他的上級許諾,成功後會有大筆的獎金。但是他們失敗了,他的錢也揮霍得差不多了,所以才想到兜售消息這個辦法,從他目前出售的消息來看,都屬實。而且老闆您不是也說過,每個人都有他的價碼,只要達到他的標準,沒有什麼人不能收買的嗎?我們不是就成功地……」
「哼……」莫金揮手阻斷馬索道,「這件事情仍有蹊蹺。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來出售消息?看來我們對他們的了解還不夠,還要作更深的調查才行。」
馬索不解道:「老闆,他選擇這個時候來出售消息不是很合情理嗎?他們的隊伍解散了,現在沒有了中國政府做靠山,又缺資金,我看不出他這樣做有什麼不妥的。」
莫金笑笑,道:「表面看似乎很合理,但是你別忘了,如果他想出售消息,起碼要知道需要消息方的來源。要建立相互信賴的關係不是一次兩次就能做到的,他既然一直有很深的毒癮,那麼在他們隊伍解散之前,他就應該暗中和別的勢力聯繫了,而不是突然和如此多的勢力都進行聯繫。」
馬索小聲道:「可是,他不是為了錢又是為了什麼?而且,毒癮不是靠偽裝就能做到的,他真的有很深的毒癮啊。」
莫金笑道:「很深的毒癮……哼,你都能查到,他的隊友就一點都沒察覺?」
「呃……」馬索頓了頓,困惑道:「據……據我的調查,他的隊員真的是一點兒都不知道。」
莫金道:「哦,那麼我們那位也不知道?」
馬索肯定道:「不知道!」
莫金詭秘地笑道:「哦,看來強巴少爺手下的普通隊員,也不能小看了。不過馬索,你要記住,有些人意志十分堅強,就算有很深的毒癮,只要他神志還沒有完全喪失,他依然會忠於他的組織。我懷疑他這樣做,是想做個雙面間諜!哼哼,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用實力讓他清醒地認識到,除了踏踏實實地跟著我們,他別無出路!」
馬索會意道:「是要聯絡上他嗎?老闆。」
「是,不過不和他直接見面,讓他通過第三方渠道與我們聯繫,給我們透露內情就可以了。然後讓他做一些兩難的事情,讓他越陷越深,最後不得不跟著我們。「
「我知道了。」馬索站得筆直。
莫金高深莫測地笑著,揮手示意馬索出去,直到馬索出門之後,莫金的笑容才漸漸被愁苦取代。那人是不是想做雙面間諜,莫金並不在意,他所擔心的是,這個消息究竟引起多少組織的注意,它的擴散度到底有多大,組織的上層會不會注意到它,決策者會不會注意到它!
馬索返身關門時,從門縫裡往裡瞥了一眼,正好捕捉到莫金笑容消失的瞬間,他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大步走開。
這夜酒席豐盛,張大姐倒不灌酒,反是那個叫嚴勇的,頗有和巴桑一較高低的意思。旁邊有一人一直為他們吆喝助威,這人臉圓圓的,笑起來像彌勒佛,好像也是胡隊長帶來的,叫什麼名字卓木強巴沒聽清。
喝至深夜,大家舉杯盡歡,卓木強巴回到為他準備的房間,倒頭便睡,迷濛中有人告訴他:「孩子,你有信仰……」
卓木強巴在黑暗中答道:「沒有,我命由我不由天!」
待他睜開眼睛,卻在一個商業酒會上,一張張模子里倒出來的笑臉,顯得無比親切,大家頻頻舉杯,向自己致敬問候。卓木強巴低頭看了看,自己西裝革履,皮鞋鋥亮,正想著自己手中怎麼沒有酒時,手中就出現了高腳杯,杯中是顏色純正、柔紅通透的高檔葡萄酒。卓木強巴滿面笑容,與大家相互問候,心中卻有些奇怪,這是在哪裡?
卓木強巴一回頭,就看見童方正臉上帶著熟悉的微笑,緊緊跟隨在自己身後;卓木強巴的酒杯舉向哪裡,童方正就上前去與那人握手問候,若卓木強巴漫步人群之中,他就亦步亦趨地跟隨著,旁邊的人很難發現他。卓木強巴回頭道:「方正,你站前面點,別老跟在我後面,人家會以為你是秘書的。」
童方正扶住眼鏡,輕輕道:「不用,他們認識你就好了。」他永遠是這種謙謙君子的模樣。突然,那種微笑變得猙獰起來,周圍不知何時出現了兩個魁梧大漢,一左一右架起卓木強巴,讓他動彈不得。卓木強巴大喊道:「方正,你幹什麼!放開我!」
童方正扶著眼鏡邊框,獰笑:「對不起了,強巴拉,這一切,都是我的!」
卓木強巴拚命掙扎,卻怎麼也動彈不了。他努力數次之後,突然感到一種真實,心道:這種程度的壯漢,怎麼會令我無法動彈,這是夢嗎?這樣想著,一下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首先吸入肺部的,是熟悉的體香,而手觸到的地方,滑如凝脂;卓木強巴微微低頭,見敏敏像條美人蛇纏在自己腰間,頭枕在自己胸口,髮絲沾在自己臉上。卓木強巴盡量讓自己呼吸緩和下來,以免驚醒了她。剛才那個夢讓他想到了許多,心緒不免有些煩悶,同時感到一絲不安,卓木強巴側頭望去,窗外銀河流淌,繁星閃爍,夜正濃。
第二天卓木強巴起了個大早,鬆鬆筋骨,感覺渾身通泰,走到屋外準備做做早操。屋外有幾人已經開始跑步了,而別人則還沒有起床,一個小夥子跑到面前道:「強巴少爺,這麼早?」
卓木強巴認出,這是岳陽那位戰友,叫趙莊生的,因為岳陽介紹的時候說,一聽就知道,是在趙莊這個地方出生的。趙莊生帶著耳塞,說話時就把耳塞摘了下來。卓木強巴與他同跑,道:「跑步還聽歌呢?誰的歌?」
趙莊生道:「比楊的,強巴少爺可能沒聽過。」
「比楊,外國人?」
趙莊生哈哈笑道:「強巴少爺果然沒聽過,他們是香港的搖滾組合,beyond,意思是超越。歌很好聽,你聽聽。」說著,把耳塞連同播放器從口袋裡扯出來,交給卓木強巴,並把耳塞塞入卓木強巴耳中。一種重金屬的音質敲擊著鼓膜,一個略微沙啞的嗓音在放聲縱歌。粵語的歌詞聽不清,但卓木強巴卻能聽出,彷彿那歌手正穿越滾滾沙浪,風塵僕僕地從遠處走來;那沙啞的嗓音吼出一種歷史的滄桑,嘹亮高亢的歌聲帶著激情在荒蕪之地澎湃回蕩。原本卓木強巴對這種音樂並沒有多大興趣,不過經歷了種種變故之後,他現在隱約感覺出音樂的創作者在很努力地訴說著一種艱辛,裡面的每一首歌都像是一棵小苗,在逆境中要努力地探出頭來;那名演唱者更像是用了全部生命力在演唱著,他沒有優美的抒情,也沒有聲嘶力竭的發泄,他只是在用歌聲詮釋著:平凡的人們追逐夢想的腳步不要停下,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都不要放棄。每首歌,每句歌詞,都是演唱者發出的一聲吶喊:要努力!要更努力!跟隨著那種音樂的節拍跑步,給人感覺每踏出一步,都邁向一個堅實的基點,並隨時做好踏出下一步的準備。
伴隨著那鏗鏘有力的節奏,卓木強巴和趙莊生邊跑邊聊起來。從趙莊生那裡得知,原來,昨天卓木強巴趕到時,正好大家完成了一個階段的訓練,有兩天恢復休息的時間。有一部分隊員可能要被淘汰出局了,所以昨晚呂競男才沒有制止大家胡鬧,那既是給卓木強巴他們開的接風宴,也是給某些人的歡送宴。趙莊生話鋒一轉,說:「不過,如果不是恰好強巴少爺來了,他們也不可能這樣胡吃海喝,到底還是沾了強巴少爺的光。」卓木強巴聽了哭笑不得。
卓木強巴和趙莊生跑速較快,很快追上了昨晚與巴桑拼酒那名壯漢嚴勇,與之同跑的是昨晚為他們吶喊助威的中年人。卓木強巴見嚴勇精神抖擻,四下望望,卻沒看到巴桑的身影,只看到張大姐和幾個年輕人從石屋出來。卓木強巴同嚴勇他們打了聲招呼,然後放慢腳步與他們並肩跑。經嚴勇介紹,他旁邊那位圓臉中年人叫褚嚴,看起來一團和氣,似乎有些發福的樣子,但其登山和戶外探險經驗不比嚴勇差,他們兩人都曾多次跟隨胡隊長進行珠峰考察。
另一邊,張大姐帶著幾個年輕人也大叫著跑了過來,加入到這個行列之中。原本休息日大家都是三三兩兩各跑各的,可在不知不覺中,大家都是打聲招呼,然後跟隨在這支大部隊的後面,很快就拉起了長長的人龍。
呂競男佇立在窗邊,看著卓木強巴帶頭在前,他身後跟著一大群陌生的隊員,像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們凝聚在一起,不由露出微笑。
跑幾圈下來,身體開始微微發熱了,同時卓木強巴也聽到身後有隊員開始喘粗氣,於是放慢步子,漸漸停下。張大姐道:「聽說你受過傷,看起來恢復得不錯嘛,後面那些年輕人都跑不過你。」
卓木強巴指著自己胸口笑道:「我受的是內傷。對了張大姐,休息時間通常你們都怎麼過?」
張大姐道:「方式很多啊。這裡是野外,我們可以玩溯溪、拓展、跑酷,怎麼玩都行。機關攻防和塑膠彈模擬槍戰可能是大家最喜歡的了,岳陽和張立他們玩這個是高手。」
孟浩然插嘴道:「就是不能玩智力遊戲。呂教官說,身體訓練這個玩意兒,不進就退,所謂休息,就是指不會每天增加訓練強度。」
嚴勇道:「其實我個人認為,裡面有些訓練科目對新人來說,太過複雜,難度太大。那些高難度技巧訓練,我們真的能用得著嗎?」
趙莊生馬上道:「是啊,強巴少爺,聽岳陽說,你們以前進古墓闖機關什麼的,那些古代遺迹裡面,真的有很多機關嗎?你們都遇到過些什麼機關啊?給我們說說……」
其餘人齊聲附和。卓木強巴覺得,他似乎已經說過很多遍了,而且這件事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完,正好看到張立出來了,馬上招呼他過來,道:「張立,你給他們說說我們以前的遭遇。」
張立一聽這個來勁兒了,馬上唾沫橫飛道:「想當年……」
卓木強巴在訓練營待了三天,與大家相處格外融洽。他見呂競男將這裡安排得井井有條,連巴桑也擔任了教官的職務,而方新教授那裡需要整理大量的資料,他也迫不及待想看到那些資料,便帶了敏敏,趕回教授那裡幫忙。
回到拉薩,卓木強巴轉達了黎定明及岳陽他們對方新教授的問候,敏敏和教授親昵地問候之後就乖乖地進屋收拾行李去了。方新教授對卓木強巴道:「怎麼樣,這批新隊員給你留下了什麼印象?」
卓木強巴道:「很好,他們……很優秀,都是一些有豐富戶外經驗的人。和他們待的這三天,說真的,導師,我都不忍心看到他們中的任何一人被淘汰掉了。」
「哦。」方新教授道,「你已經不懷疑他們中有人把消息透露給別的尋找帕巴拉的組織了?」
卓木強巴長嘆一口氣道:「如果真是這樣,我就無話可說。因為我實在是不明白,將我們的消息透露出去,他們究竟能得到多少好處。」「好處可多了——」方新教授說了一半,見卓木強巴面色不好,微笑著道,「好了,暫時不說這個問題。跟我來,我帶你看看從俄羅斯拿回的資料里又發現了什麼。」
卓木強巴推著輪椅,在方新教授身後道:「導師,還有一件事,我始終不明白。剛開始得知帕巴拉的時候,我是感到很神秘,但我一直以為我們掌握了不少信息。直到呂競男拿出那些資料,我才知道,我們對帕巴拉只是一知半解,但是掌握那些資料后,我們又能重新認識帕巴拉了。可是現在,我突然發現,我們對帕巴拉竟然只知道皮毛,如果不是亞拉法師和塔西法師,我們對帕巴拉幾乎是一無所知。就連呂競男和亞拉法師,他們知道的也都是皮毛,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方新教授笑了笑,道:「強巴拉,看來你還是對我們的定位認識有些偏差呀。我一直向你強調的,我們是比業餘小組還要業餘的實驗小分隊,剛開始,我們所掌握的有關帕巴拉的信息是不會太多的,我們只能由淺入深、由表及裡地一步一步來。沒錯,帕巴拉消失在歷史中長達千年,如果千年以前就有人開始收集帕巴拉的資料的話,那麼我們現在所掌握的資料和人家的資料比起來,那肯定是九牛一毛,沒得比。不過,我們一直在學習中進步,他們有一千年的資料,正好供我們學習吸收。而且,他們掌握了那麼多資料,為什麼一直沒找到帕巴拉呢?為什麼?」
卓木強巴默然,方新教授打開電腦,回頭道:「因為他們缺少關鍵的東西。比如說瑪雅地宮出土的光照下的城堡,還有倒懸空寺里發現的狼皮地圖,沒有這些東西,其餘的資料再多都是空談。所以說,在尋找帕巴拉的關鍵資料方面,我們與他們是同步的,比其餘尋找帕巴拉的組織則更接近事件的真相,這也是為什麼那些組織會來找你的原因。只要誰先破解了光照下的城堡和狼皮地圖裡隱藏的秘密,誰就有可能先一步找到帕巴拉;至於其餘的資料,可以從側面給我們提供有關帕巴拉的信息,但是在找到帕巴拉這件事上,它們不是關鍵。」
電腦打開,方新教授一面點擊一面道:「所以這次你回來,我會把整理信息資料的事情交給你和敏敏負責,而我,則會專心地和各方面的專家聯繫,希望能在破譯光照下的城堡和狼皮地圖上取得突破。你看這個……」
電腦上出現一張黑白照片,裡面是一個長方形的匣子,樣式很古樸,下面有一行文字,看起來應該是標註的拍攝於哪裡。卓木強巴道:「這是什麼?」
方新教授並不說明,只是告訴卓木強巴:「看它的外形,能讓你聯想起什麼來不?」
卓木強巴擰緊眉毛,全神貫注,最後惋惜道:「想不起來。」
方新教授奇怪地看了卓木強巴一眼,道:「強巴拉,你的記憶力比以前是大有不如啊,怎麼,難道連我這個老頭子你都趕不上?」
卓木強巴一陣汗顏,不過方新教授已經調出了另一幅圖片,這倒是讓卓木強巴馬上聯繫了起來——那是方新教授在古格倒懸空寺里拍攝的,最後那間石室靠牆的那張石台,裝有狼皮地圖的匣子便是從這石台上取下的。方新教授播放著錄像,那石台清晰地出現在電腦上,它上面有兩個正方形、一個長方形,呈品字形排列的三個凹槽,其中一個正方形和那個長方形凹槽內的東西被人取走了,剩下一個凹槽內,有一個似銅又似鐵的正方形匣子,那就是裝狼皮地圖的匣子了。那個匣子的花紋、樣式、質地,均和黑白照片上的長方形匣子一致。
卓木強巴道:「這……這難道就是……」
5、納粹第一次入藏
方新教授道:「沒錯,我認為這就是當年福馬從古格密室里取走的其中一個匣子,後來輾轉落到了德軍手上。下面註解是德文,我問過專家了,那個三角形是希姆萊黑魔法城堡的標誌,說明希姆萊在黑魔法城堡對它做過研究。除此之外,你帶回的資料中再沒有別的對這張照片的介紹了。」
卓木強巴道:「導師是說,我們得到的資料並不完整?那我們是否再聯繫普利托夫一次?」
「晚了。」方新教授淡淡道,「他已經死了。」
「什麼!」卓木強巴大驚。
方新教授道:「你應該想得到的,他與你們交易被人家盯上了,肯定難逃厄運。倒是不知道他透露出多少交易內容,不過就算透露出去也沒關係,說不定那些大一點的組織早就查到這部分消息了,只是我們不知道需要補充這方面的內容而已。這些資料我們一起研究,裡面涉及很多二戰納粹掌握的有關帕巴拉——他們稱做沙姆巴拉的信息;裡面還有許多與帕巴拉無關的信息也要注意,那個西爾·莫金所涉及的內容,就與沙姆巴拉毫無關係。」
卓木強巴點頭,方新教授頓了頓又道:「這裡面還有個問題,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他倒回拍攝錄像,只見錄像中教授道:「這裡有道門,用塑膠炸藥把這裡炸開,別,別放太多炸藥。」
方新教授指著畫面道:「看到沒有,我們進入石室時,這道門是堵上的。如果是福馬取走了這裡的東西,當時的古格就是一個無人的不毛之地,他完全可以大搖大擺地扛著寶物離開,為什麼要小心地將這道門封堵起來?」
卓木強巴想了想,道:「說不定是見到了什麼詛咒或是警語,諸如『如果打開這道門,靈魂就會被詛咒』之類的吧!」
教授讚許地點頭道:「沒錯,我也是這樣想的。好了,這個等以後資料多了再研究。再來看看這個,這些是我列印出來的照片……」
方新教授揚了揚手中厚厚一摞黑白照片。卓木強巴接過,只見照片上大多以雪山和大草原為背景,照片的主角大多是形形色色的藏民,還有部分照片是在寺院里拍攝的。那些背景和寺院,卓木強巴一看就能分辨出這是在西藏拍攝的,他一張一張地翻閱,道:「這些是……」
方新教授道:「這就是呂競男反覆提到的,塞弗爾探險隊拍攝的照片。1938年,這支探險隊由希姆萊推薦、希特勒批准,是納粹第一次入藏探險小分隊。」
卓木強巴奇怪道:「怎麼大部分都是……」
「藏族同胞,是吧。」方新教授接著道,「你別忘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塞弗爾探險隊是為了尋找他們雅利安人的先祖才來到西藏的,他們的主要目的,是研究西藏的人種和他們雅利安人種的區別,所以拍攝了大量的藏族照片。他們還測量藏民的頭圍、身高、臂長,觀察發色、膚色、瞳孔虹膜等實驗,但是,這些都只是一些明面上的東西。你仔細看完全部照片就不難發現,他們所做的這一切,都不過是做做樣子,走走形式,這不是他們的真正目的。」
卓木強巴道:「哦?」
方新教授道:「後面還有許多張,是塞弗爾小分隊自己拍的或是與當時貴族合影的照片,仔細看那些照片。」方新教授從一側捋了捋整摞照片,捏住最後幾十張對卓木強巴點點頭。
卓木強巴跳過前面的照片,看了看塞弗爾小分隊成員的照片,很快就發現了問題,道:「這些照片,怎麼都像是裁剪過的?有些照片邊緣明明還有人,卻只拍到一半,還有,這些人的表情……總感覺怪怪的。」
方新教授道:「不錯,不是他們表情怪怪的,而是他們的視線聚焦怪怪的。你注意沒有,他們拍照片時與我們平常拍照時不同,似乎都沒有看攝影師,而是在看別的什麼地方,有好幾張照片都是如此。這張,與錫金貴族合影的;還有這張,與土司合影的;這張全家福就更不用說了,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沒注意到攝影師。至於你說的照片經過裁剪,我認為不像是裁剪,而是拍照的人有意沒將邊緣的人拍進去。」
卓木強巴疑惑道:「這是為什麼?」
方新教授微笑道:「如果僅看照片,恐怕很難理解;但是,你看了這則資料,就一目了然了。」他敲擊鍵盤,電腦上顯示出一條納粹密文,翻譯的內容大致如下:「另遣恩斯特、塞弗爾等5人前往西藏,以塞弗爾為隊長,佯查西藏人與雅利安祖先之類同。」
卓木強巴道:「另遣?佯查?難道說……」
方新教授道:「沒錯,塞弗爾小分隊是一個幌子,他們的任務,就是為了掩蓋納粹前往西藏的真實目的。與這五人一同前往西藏的,另有八名成員,這就是許多照片不能拍全的真正原因。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保證,另外一同人藏的那八個人,要在任何資料上徹底隱形。而且,除了你這次從俄羅斯帶回來的解禁材料,我們從別的渠道再也查不出有關這八個人的任何事情,可見納粹對這八個人的保密做到何種程度——連組織內部也不做任何備份資料,這就有了八個完全不存在於這世上的人。資料在這裡,你看一看。」
方新教授調出另一份文件,破譯密文的大意是:派遣了八個符號調查閃電區域,一切行動聽為首的符號指揮,並賦予為首的符號一切權力,在閃電區域,為首的符號等同於元首。後面是希特勒的簽名。
但是那八個符號被保留著,譯者並沒能翻譯成八個名字。卓木強巴詫異道:「在希特勒親自簽署的文件上也只用代號來表示身份嗎?這八個符號代表的人名有沒有可能破譯?」
方新教授道:「我已經請教過符號學專家了,這個用的是北歐魯尼文,也是希姆萊崇信的古代神秘力量之一。但是這些符號破譯出來我們也無法知道他們的真實姓名,因為每個人都只有首字母縮寫,好比這個為首的符號。」
卓木強巴順著方新教授手指看去,那個符號就像一個「米」字,只不過中間那一橫多了一上一下兩處拐折。只聽方新教授道:「這就是H和M兩個首字母的縮寫。」
「H,M?」卓木強巴猛然道:「西爾·莫金!」
方新教授道:「這個,只能說有這種可能,我們沒有佐證,不敢肯定。」
卓木強巴道:「那,那個閃電呢?閃電是代表西藏么?」方新教授道:「閃電是魯尼文中的S字母。」
卓木強巴道:「S?不是西藏啊?」
方新教授一笑,道:「但是你別忘了,有個地方可是S。」
卓木強巴恍然道:「香巴拉!沙姆巴拉!這麼說來,肖恩的猜測是正確的,以前我們搜集到的二戰官方資料與真實情況是完全相反的!納粹的目的就是為了尋找沙姆巴拉才去的西藏,調查西藏人種問題只是一個幌子;而他們對外宣稱的卻是為了尋找雅利安祖先,找到沙姆巴拉入口只是個意外,整個事件被顛倒了過來。而這一切,都有可能是西爾·莫金策劃的,這個傢伙!」
方新教授道:「其實,關於二戰有太多的未解之謎,像這次納粹入藏,就有許多學者提出過質疑,諸如對塞弗爾身份的質疑。塞弗爾被稱作博物學家,許多學者指出,博物學家,那是指對多種自然科學都有著精深了解的人,這樣的人在歷史上也只能數出幾個,比如達·芬奇、達爾文、牛頓等。他們對醫學、物理、化學、天文、地理、動植物學等諸多學科無不精通,並且引領著他們那個時代的科技潮流。但是當年塞弗爾才26歲,他有什麼資格成為博物學家?有學者猜測,那個博物學家是另有其人,那才是那次探險小隊的真正負責人,塞弗爾只不過掛了個名號。還有,公開身份的五人小分隊各自精通的專業也有問題。塞弗爾暫且不談,我們看看其餘四人都是什麼專業的:克勞澤,是名動植物學家;卡內勒,研究地球物理學的,同時也精通地質和氣象學;貝格爾,資料上顯示他是人類學家,這個專業我查了很久,其實人類學家的前身指的是解剖學家,實際上,他是海德堡學院的高才生,後來曾在集中營里進行人體實驗;還有埃德蒙·格爾,這個人據說是器材設備的管理員,但是從我們目前掌握的資料來看,他在黨衛軍特種作戰部隊,也就是紅蠍特攻隊訓練營待過很長一段時間。」
方新教授笑笑,繼續道:「動植物學家、地質專家、醫生、特種兵,加上一位博物學家,你想,研究人種需要派出這樣一隊組合嗎?還是說,這樣一支隊伍,更適合做別的什麼事呢?」
卓木強巴道:「和我們一樣,這是一支典型的探險小分隊,為的是出入少有人跡的荒野。」
方新教授又道:「如果加上隱藏起來的那八個人,我們能看得更明確些,HM先生就不用說了,他極有可能才是那位真正的負責人,又一名博物學家;後面的AFH,同樣是一名醫生;GK,是機械工程學專家;AL,考古學家;FF,歷史學家;另外還有三名紅蠍特攻隊員。如果說他們是集體行動,那麼,這樣的人員配備,他們要去哪裡,要幹什麼?」
卓木強巴聽得一手心的冷汗,沉聲道:「他們需要尋找歷史上一個可能存在,並可能有許多機關的地方。」
方新教授繼續滾動滑鼠,道:「這份物資清單,是他們帶入西藏的部分器械。」
卓木強巴仔細閱覽,那清單上細分服裝、鞋襪、帳篷、背包、水具、爐具、刀具、攀岩套、登雪山套等等,密密麻麻羅列了幾大篇。特別是其中的兵器篇,裡面的武器足夠將這支小分隊隊員武裝到牙齒,甚至還有富裕。而且從拷貝的資料上看,顯然他們拿到的僅是不完整的物資清單,後面還有許多沒有羅列在上面的東西。卓木強巴愈發堅信這支隊伍絕不是去西藏尋找雅利安祖先那麼簡單,他奇怪道:「就算是找香巴拉,也不用這麼多東西呀?」
方新教授嘆息道:「是啊,所以說,如果不了解二戰那段歷史,很難理解啊。這裡面有部分物資,是為他們的盟友準備的。」
「盟友?」
「嗯,英國,很奇怪吧。事實上,在二戰開打之前,英國與德國的關係一直不錯,德國在一戰後能迅速崛起,離不開英美對它的支持。第三帝國的爪牙,是慢慢伸出並逐漸鋒利起來的,而在整個過程中,英國採取了默認、容忍、退讓的態度,直到最後忍無可忍。這支塞弗爾探險隊就是經英方控制區進入西藏的,因為那時他們是合作行動的。這裡有一份文檔資料,是FF寫的行程日誌。篇幅不大,我列印出來了,你可以看看。」
卓木強巴接過那幾頁資料,瀏覽起FF的日誌來——
1939年1月17日星期二
今天,我們抵達索嘎,HM告訴我們,將沿著山脈向西行進,但他暗中給我們下了命令,要小心那批英國佬的「友好合作」,以及各國視線。為此,EF等五人不得不沿途做出調查藏民的樣子,拍攝照片。這裡的天氣異常乾燥、寒冷,讓我想起了因特拉克。而我們還要往山上走,幸虧有20幾個菩提那奴隸跟著我們。
1939年2月23日星期四
完成今天的測繪工作后,天空撒下雪來,初時像鹽一樣,為細細的顆粒,後來就變成了大片大片的鵝毛。河兩岸早都結上了冰,只留下河道正中有一條極細的如同山泉的小溪,流淌在這廣袤平坦的荒原上,像一條不斷扭動著身軀的蛇,看不見它的頭尾。
HM說,「當年FT先生就是在這一帶活動並收穫了大量線索的,我們應該在這裡搭建一個基地,暫時休整下來。但是我很奇怪,一路走來,我們並沒有看到任何人類活動過的痕迹。HM說,會有的,就在前面,是一個原始部落。他怎麼會知道?或許他來過這裡,我從他的眼神中看得出來。
1939年3月10日星期五
大雪下個不停,按理說不應該有持續這樣長時間的降雪,在我所了解的西藏歷史上,沒有。今天我才知道,我們所處的範圍,已經是那個古老王朝的領域,只可惜,大雪封住了我們的去路,我連一座廢墟也沒看到。但HM告訴我們,這片區域內,有許多殘存的無人城堡。放眼望去,白色堆積成許多小丘,HM說,那很像中國樣式的墓地,我只感到寒風中一陣肅殺。看起來,HM對中國很了解,我一直以為,他僅知道西藏這個神秘的古老民族。
1939年3月29日星期三
這是我們勘測的第五座城,每個人都疲憊不堪,又死了2個菩提那人,加上昨晚想逃走的,我們僅剩下一半奴隸了。庫爾德詢問我們需不需要再調集一批奴隸,如果那樣的話他得帶幾個人返回印度,HM謝絕了。他們都有各自的心思,我看得出來,誰又沒有自己的想法呢,包括那些奴隸。或許現在沒有心思的只有GK和AL,他們為發掘到的廢墟而發狂,幾乎達到了不吃不睡的地步。前天那四個菩提那人慘死的場面我還記憶猶新,GK卻說那是機關學的大成就,他很難相信幾百年前的古人能有這樣的技術。HM說,那就是神秘的遠古東方科技,其成熟時期已經在一千年以上,那些藏先民完美地繼承了這種東方科技。我不信,如果說東方人在一千年以前就發明並創造了這種機械設備,那麼,他們早就該步入工業輝煌的時代,那是任何歐洲國家和民族難以望其項背的技術力量,而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HM還說,早在兩千多年前,東方人就用木質材料做出了可以在天空飛行的器械,那一定是神話!
1939年4月7日星期五
第七座廢墟發掘結束,事情沒有想象中的順利,TXT傷得很重,儘管ES和AFH全力搶救,最終我們還是將他埋在了廢墟下面。HM眼中透著深深的失望,他開始抱怨庫爾德提供的材料不準確。庫爾德則聲稱資料都是FT先生留下的翔實信息,如果我們雙方的資料拼接在一起,就應該是完整的,一定是我們的資料出了問題。他們爭吵的聲音很大,但從不讓我們加入他們的討論之中,他們說的,是什麼資料?離開家已經快五個月了,我開始懷念家裡的兔子蛋。
1939年6月5日星期一
庫爾德和那幾名英國官員全死了,我不相信那是意外。HM似乎發現了什麼,我聽到他與AL討論說,還有別的資料沒有找到。然後他就告訴我們,他將與EF繞道拉薩,然後沿途拜訪當地的貴族和官員,最後返回德國。他讓我們留下來,天哪,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會結束!臨走時,我向HM表達了對英方的擔憂,一起出發的隊伍,卻沒有一個英國人活著回去,這是會引起英方抗議的。HM說不用擔憂,事情會解決的,他笑得很神秘,不,是很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