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親雖沒有結成,彼此的情分卻似乎未受影響;臨行前夕,烏太太特為找了清真館的廚子來,設全羊席為馬夫人餞行。烏二小姐居然也大大方方的陪席,席散客辭,烏太太隨即又派人去送禮,兩斤老山人蔘,四件貂皮統子,還有鱘鰉魚、鹿尾之類的珍貴食物。這份禮很重,為的是一則表示歉意,再則回報馬夫人送烏二小姐的那個鑲鑽的紅寶石戒指。上上下下,包括阿元等人在內,一行九眾,連裝行李一共用了七輛車,烏都統又派了一個千總帶領八名親兵護送,浩浩蕩蕩的翻山越嶺,直奔通州。

這天近午時分,通州在望;打前站的魏升帶著仲四,十幾裡外迎了上來,人車稍住,仲四至馬夫人車前請安問好,然後與曹震敘話。「公館都預備好了,翠姨那兒也通知了。」仲四說道:「巧得很,回部鐵王爺出京回旗;我跟他借了個廚子,太太可以在通州多住幾天。」

「多住也不行。」曹震又說:「同來的還有別人,你知道了吧?」

「我聽魏升告訴我了,該怎麼接待,請震二爺吩咐下來,我馬上就辦。」

「這樣子,那個阿元姑娘,還有烏都統家男女兩總管,住你那兒,得費四奶奶的心,好好兒照應。」

「是,」仲四問道:「太太呢?」

「住我那兒,你只把廚子送了來,別的不用管了。」

說妥當了,分道而行,阿元一行投仲四的鏢局;馬夫人帶著秋月隨曹震回家,翠寶將自己的卧室讓了出來,招呼得非常周到。她是第二次見馬夫人,去熱河之前已見過一次;而杏香卻還不曾見過馬夫人,那是因為正往熱河提親,局面未定,與杏香見了面,馬夫人很難有適當的話好說。這一回情況完全不同了,馬夫人坐定下來便跟曹震說:「快把杏香去接了來,我瞧瞧她是怎麼個模樣?」

「是了。我得到鏢局去安排阿元進京,回頭把她帶了來。」曹震皺著眉說:「有件事我一直沒有提,如今可是非說不可了,我得請秋月幫我的忙。」

「喔,」馬夫人問說:「什麼事?」

「王爺吩咐,人到了先住我那兒,等過了八月再送進府去。這話我在熱河沒有說,怕烏都統說一句,既然如此,等過了八月再把阿元送進京好了。那一來夜長夢多,不如先把人帶了為妙,可是帶了來不能進府,這話似乎不好交代。」

「這也沒有什麼不好說的。王爺當然得過了雍正爺周年忌辰,才能納妾。」

「可是,阿元如果問一句:何不早說?那不就沒話說了。」

「好辦。」秋月插嘴說道:「震二爺只說剛接到京里通知就是了。」

「妙!」曹震大喜,「先不知道自然沒有說。這話道理通極。原來打算請你跟她婉轉解釋,如今不必了,我自己就可以跟她說。」

「那就快請吧!說完了把杏香帶來,太太急著想看她呢!」

「我這就去。」曹震沉吟了一下問:「太太打算在通州住幾天?」

「哪裡能住幾天?明兒就走;不是為看杏香,我今兒就進京了。」

「太太何必這麼急?」翠寶賠笑說道:「總得住個兩三天,讓我盡點兒孝心。」

「太太就多住一天吧!」曹震說道:「仲四特為把回部鐵王爺的廚子留了下來;太太也不能辜負人家一片誠心。」

「好!我就多住一天。」

於是,曹震到了鏢局,照秋月的辦法,若無其事的告訴了阿元;而且立即喚了魏升來,要他即刻進京,告訴錦兒,預備住處——其實,是他出京以前,便已告訴了錦兒的。

「震二爺,那麼,我是那一天進京呢?」

「明天就可以走。」

「曹太太呢?」

「後天。」

「那我跟曹太太一起進京好了。」

「那也行。」

接下來,曹震厚犒了烏都統派來的千總和親兵,打發他們回熱河,接下來,便要帶杏香走了。

「原來杏香也在這兒.」阿元驚喜交集地說:「在那兒,我看看她去。」

杏香跟阿元的心病極深,此時何能相會;所以曹震趕緊攔著她說:「杏香就住在這兒,你們晚上慢慢兒聊吧。」

就這樣擺脫了阿元,到鏢局後進去找杏香;同時托仲四奶奶好好招呼阿元,不要冷落了她,然後就帶著杏香從後門上車。兩個人乘的是一輛車,杏香帶著小丫頭坐一邊,曹震坐另一邊,面對面好說話。

「先談你的事,有極好的消息。」曹震說道:「你大概還不知道,芹二爺跟烏二小姐的親事吹了。」

「吹了?」杏香詫異地問說:「是怎麼回事?」

「說來話長,我只說你切身之事。你回頭見了太太,多說好話;有秋月在旁邊替你敲邊鼓,說不定這回就帶你進京了。」

有這樣的好事,杏香簡直有點不能相信了。不過,她已有些不安,「別是為了我,妨了芹二爺跟烏二小姐的親事吧?」她接下來又說:「我聽仲四奶奶說,阿元要送到平郡王府,哪又是怎麼回事?」

「這也是一時談不完的事。長話短說,阿元先住我家,等過了八月,她就是平郡王府的庶福晉。」曹震說道:「庶福晉你懂嗎?」

「不就是姨娘嗎?」

「對了!」曹震點點頭,「你跟她有心病,她對你倒還很好,剛才要去看你,我說你們到晚上再慢慢兒聊。杏香,如今河水不犯井水,你的心病應該不藥而癒了吧。」

杏香臉一紅,「震二爺也說得我太小氣了,」她說:「我是讓她,不是有什麼心病。」

「沒有心病最好。」曹震停了一下又說:「你跟她雖說河水不犯井水,不過總還有關係,將來成了親戚,你見了她還得按規矩行李,所以我提醒你,今兒晚上你得好好兒敷衍她一下,為將來留個餘地。」

杏香不語,只低著頭看她那個隆起的肚子。曹震猜想她是害臊,等了一會還不見她開口,便要加以開導了。

「你跟芹二爺好,阿元大概也知道;再說見過了太太,就是過了明路了,你懷德又不是死孩子,怕什麼?」

「好吧!」杏香硬一硬頭皮說:「我就跟她見面好了。」

「這才是。」曹震緊接著問:「仲四奶奶待你怎麼樣?」

杏香想了一下,方始回答:「越來越好了。」

這就是說,本來不太好,現在好了;曹震笑道:「你倒很會說話。」

杏香正要作答,發覺車子慢了下來,從車帷中望出去,已快到了,不由得就有些緊張了。

「震二爺,」她問:「我見了太太該磕幾個頭。」

這下將曹震問住了,沉吟了一會兒:「今天不算正式見禮。照平常規矩,先請安,后磕頭,磕幾個沒有準兒,如今你身子不方便,到時候再看吧。」不問還好,一問使得杏香更有無所適從之感。正在躊躇不定之際,車子停了。

「你慢點下來。」曹震說道:「太太交待,你身子重,行動格外要當心,閃了腰可不得了。等我先下去。」曹震先下,小丫頭後下;接著門房裡出現了秋月,她已經等了好一會了。

「妹妹!」

「姐姐!」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喊出來的。秋月與小丫頭扶了下來,首先就注視她的腹部。杏香卻摸著她的臉說,「姐姐瘦了一點兒。」

「一路上睡不能好睡,吃也沒有好好兒吃過一頓,怎麼能不瘦?」

「那可真辛苦了。」

「辛苦是辛苦,不過我很高興,尤其是替你高興。」

「謝謝姐姐。」杏香低聲說道:「真的從見了姐姐以後,我的心定了,日子也容易過了。」

「你把心放寬了,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過。進去吧,太太在等著呢。」

「喔!」杏香又想起禮節,「見了太太我該磕幾個頭?」

「一個都不用磕。」秋月答道:「太太已經說過了,這會兒不宜拘禮;動了胎氣可不得了。」

「不磕頭有這個道理嗎?叫我心裡怎麼能妥帖?」

秋月想了一下答說:「這樣吧,跪一跪好了。」

跪也是秋月和翠寶攙扶著,行動極其輕緩;等扶起她來,馬夫人又特地關照,站著太累,也不能坐低矮的小凳子,讓她平起平坐。此外除了曹震,翠寶和秋月卻仍按大家的規矩,都是站著說話。馬夫人自是十分慈祥,但言語中三句必有一句提到如何安胎,這讓杏香第一次感到,她在曹家已成了極重要的人物;同時也覺得雙肩的負荷沉重,如果她不能好好把孩子生下來。便是一樁不可饒恕的罪過。

「快開飯了!」翠寶來請示,「太太是在那兒吃?」

「你們呢?」馬夫人問。

「我們也都跟著太太吃齋。怕把廚房弄髒,不敢另外做飯,都歸仲四掌柜派來的廚子,一手料理;不過分開來開。」

「何必還分開來開。一塊兒吃吧。」

翠寶還在遲疑,秋月便即說道:「咱們家的規矩,遇到這種情形,擺兩張桌子,震二爺陪太太一桌;咱們,坐下面一桌,一面吃,一面伺候。」

「是了。」翠寶欣然答說:「我這就預備。」

照秋月的指點安排,坐定下來,只有曹震一個人喝酒;挾起一塊炸屯肝,發現裡面一層硬膜,已經去掉,便向馬夫人說道:「這回部鐵王的廚子,是個好的,手藝很精緻,炸屯是去里兒的;太太嘗一嘗看,保管又嫩又脆。」

馬夫人便嘗了一塊,「果然好!」她深深點頭,「牙口不好的也能吃這個炸屯,真是很難得。」

這廚子的手藝確實很高明,做的燒羊肉、瓦塊魚、爆肚,無一不好;極少機會吃清真館子的菜的馬夫人,讚美不絕,加以看到杏香附中懷著她的孫子,心裡有一股無可言語的實在的感覺,因而胃口大開,吃得很多。曹震看看是時候了,便向秋月使個眼色,然後開口說道:「太太,我看你老人家就把杏香帶了回去吧!早晚不離眼前,親自看著,也省得牽腸掛肚想你的孫子。」

「嗯。」馬夫人應了一聲,未置可否;這件事她必須考慮,因為未迎正室,先納偏房,在詩禮之家是不容許的。曹震不便再多說了,但他真的是怕負責任,不管杏香是依翠寶住在易州,或者在京跟著錦兒住,倘或待產的那一段日子裡出了什麼差錯,以至小產,都會替他帶來麻煩和不安。於是,她只能用眼色向秋月求援,但秋月裝作不覺,因為他覺得這不是一件很急的事,而且最好私下商量,不宜公然進言。不過,曹震可以不理,杏香卻不能不安撫;不然她心裡會起疑慮,因而從桌下伸過手去,在她膝蓋上按了兩下,意思是你不必縈懷,一切都在我身上。

「太太的意思怎麼樣呢?」曹震倒地忍不住催問了。

馬夫人還在思量如何回答,不過杏香卻先開口了,「震二爺,你別替我擔心。」她說:「太太疼我,自然會有交待的。」這話一下子把馬夫人打動了,於是不再多做任何顧慮,點點頭說:「通聲的話也不錯,我自己早晚看著,比較放心。」聽這一話,翠寶便拉了杏香一把,「你看,太太真的是多疼你。」她說:「還不快謝謝太太。」

等杏香起身道了謝,曹震問到:「太太後天走,你來得及嗎?」

「沒有什麼來不及。」翠寶插嘴,「明兒我去幫杏香收拾東西。」

「不!」馬夫人另有意見:「咱們是熱河來的,在路上耽擱了,不拘那一天進京都無所謂。她可是頭一會進咱們曹家的門——」

不等她說完,曹震就明白了,搶著說道:「到底是太太想的周全,得挑個好日子,把杏香送進京,總還要行個禮,請熟人來吃頓飯。太太放心,都歸我來辦。」

大事已完,翠寶向杏香道賀,「妹妹,」她說:「你倒好了。」

杏香笑著不作聲,喝了口湯才輕聲說道:「都是兩位姐姐的成全。」

「你應該多謝秋月姑娘。」翠寶說道:「我也應該謝謝;以後仰仗秋月姑娘的地方多著呢!」

說著,她去取了三個小水晶杯來,將曹震所喝得花雕斟滿了,與杏香雙雙舉杯敬秋月。這杯酒可不容易喝!秋月這樣在心裡想,默默的盤算著。

飯罷派魏升將杏香送走,曹震這一天頗為勞累,又多喝了幾杯酒,早就睡下了。翠寶卻一直在馬夫人身邊,陪著閑話;催了她幾次方始請安辭去。

「咱們也睡吧!」馬夫人問道:「秋月,你看翠寶是不是有話想說不敢說的樣子?」

「太太也看出來了,」秋月答說:「不是太太提起,我也不敢說,翠寶是為她自己的事。」

「她有什麼事?」

秋月不既回答,停了一下才說:「剛才她給杏香道賀,說了句:『你倒好了。』太太請想這句話的意思。」

馬夫人想一想說:「她的意思是,杏香倒進門了,她還在門外。」

「正是。」秋月緊接著說:「太太,我倒有個主意,不如一起辦,讓震二爺把翠寶也接了去,跟錦兒奶奶見個禮。」

想到曹震的辛苦照料,翠寶的殷勤侍奉,馬夫人自然贊成,「不過,」她說:「錦兒的意思不知道怎麼樣?她跟你好,你得先替翠寶疏通好了,才不會淘氣。」

「是。」秋月答說:「疏通歸疏通,總得太太交待一句,才合道理。」

「當初原說是翠寶到易州的,如今未到易州,先就進京跟著錦兒一起住,她心裡或許會以為咱們再騙她,得寸進尺,慢慢兒要爬到她頭上去了。」

「不會的。錦兒奶奶的氣量還不至於那麼狹。」

「既然你這麼說,你先去疏通;說妥當了,要我怎麼辦都行。」

「是。」

「你還得先問一問震二爺的意思,看他怎麼說。」

「太太說的是。當然要震二爺也有這意思,我才不算多事。」

「喔,」馬夫人突然想起,「杏香到現在,無論如何算是咱們的人了,仲四奶奶照應了她那麼些日子,論理該謝謝她才是。」

「杏香拜了中四奶奶的,照應干閨女,也是她的本分。不過,太太想謝謝她,當然更好。」秋月問道:「太太打算怎麼謝她呢?」

馬夫人沉吟了一會說:「送謝禮倒不如我去一趟,當面跟她道個謝,反顯得厚些。」

「是!仲四奶奶家,也很殷實了,現在要的是面子。」

秋月看得很准。第二天上午曹震派魏升去通知,說馬夫人特為要去看仲四奶奶;仲家夫婦頓覺受寵若驚,托魏升帶回話去,說是仲四奶奶本來要去請安的,「驚動太太,萬萬不敢當。」

哪知曹震陪著馬夫人已在路上了。中途相逢,魏升隨又折回鏢局去通報;仲四夫婦心裡雖感不安,而覺得更多的是臉上的光彩,當時將鏢局的大門、二門都開直了,仲四親自扶著轎杠,直到內宅天井,方始停轎。

轎簾一掀,只見仲四奶奶滿面笑容,「真正不敢當。」她說:「太太賞面子,不敢不識抬舉,不過是在不安。」

「你太客氣了。」

出的轎來,只見杏香與阿元也都迎了上來,雙雙攙扶,馬夫人讓阿元虛扶著左臂,右手卻趕緊握住了杏香,彷彿深怕她摔跤似的。

仲四奶奶是跟在後面,上了台階站住,回身關照仲四:「你得趕緊把廚子請回來,給太太備飯。」

交待完了,方始進屋,向馬夫人行禮請上座。馬夫人看八仙桌上擺八個高腳果盤,卻只得她一碗蓋碗茶,便不肯坐了。

「大家隨意吧!」說著,她就近在東壁的第二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仲四奶奶還得謙讓,秋月趕緊搶在前面說道:「算起來都不是外人,仲四奶奶是杏香的乾媽;阿元姑娘眼看成親戚了,都不必客氣吧!」

聽她這一說,大家都覺得自在的多,或坐或站,不再拘禮。首先是馬夫人想仲四奶奶道謝,彼此都很客氣了一番;然後提到挑日子送杏香進京的話。

「日子請太太挑,挑定了我親自送進京去。」仲四奶奶又說:「是不是請太太現在就挑日子?」

「這恐怕得請人挑。」

仲四奶奶看馬夫人如此慎重,急忙答說:「是!是!通州新來了一個算命的,叫什麼『一塵子』,都說很高明,準定請他挑。」

接下來,便談一塵子。仲四奶奶的口才很來得,將一塵子演染的神奇非凡。馬夫人本信此道,聽了她的話,越覺動心。「我倒說個日子,請仲四奶奶托一塵子派一排八字看。」馬夫人接著說道:「康熙五十四年四月二十七午時。」

「杏香,」仲四奶奶說:「你拿只筆記下來。」

「是!」

杏香答應著起身,上首條案上就有現成的筆墨,還有梅紅箋,她把「日子」記了下來,遞了給仲四奶奶。

「那一塵子的潤金,不知道怎麼算?」

「那可不一定,看命好壞。太太說的這個日子,大概是芹二爺的,我看起碼得十兩銀子。」

「好!我先交十兩銀子給仲四奶奶,如果不夠,請你墊上,隨後歸還。」

馬夫人在說,秋月已經在解隨攜的衣包,裡面有十兩的兩錠銀子,取了一定交了過去。習俗算命是不能白送的,仲四奶奶不用客氣的收了下去。到的下午,一塵子為杏香排定了長行好日子,是在十天以後。為曹雪芹「細批終身」,非片刻可了之事,也得在十天以後,方能收到命書。馬夫人看看日色偏西,起身告辭;仲四奶奶留她不住,只好仍舊連廚子一起送了回去。

晚上吃飯,仍同昨天一樣安排,只是少了個杏香,談起為她擇日進京的話,曹震才知道一塵子也在通州,訝異之情,現於辭色,馬夫人少不得要追問了。

「怎麼你知道這個一塵子?」

「我知道。」曹震定定神,自語似地說:「她的造化來了。」

話越說越玄了,不但馬夫人、秋月與翠寶都側耳靜待,用眼色催促他快說。

「我跟你們談一件極有趣的奇事。」她看著秋月與翠寶說:「你們可別說出去。」

「知道了。」翠寶答說:「你就蘑菇了,太太等著聽呢。」

「這件奇事是方老爺告訴我的。」

「方老爺」自是指方觀承。翠寶不知其人,馬夫人與秋月,卻都知道,他跟平郡王福彭與當今皇帝,有極深的淵源;這件奇事,想來跟皇帝或平郡王有關,所以都凝神注視——聽曹震慢慢講這件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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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春爭及初春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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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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