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李濟運問:「他的簡訊說了什麼?」

「我給你念吧。」朱芝便調出簡訊,一條一條地念。

聽朱芝念完了簡訊,李濟運說:「朱妹妹你別怕。我告訴你寫一條簡訊,保證成鱷魚馬上閉嘴!你這麼寫:成鄂渝先生,您涉嫌敲詐勒索和人身攻擊,您發給我的所有信息,我都依法公證,做了證據保全。請您自珍自重!」

朱芝依言而行,編好簡訊給李濟運看看。李濟運看了,點點頭說:「你發去之後,再不理他。我相信他會後悔發那些簡訊,你完全可以憑這些簡訊告他。他不光是敲詐你個人,他是敲詐我們縣委、縣政府,告的話他會有大麻煩!」

「成鄂渝給張弛也發了很多威脅簡訊。」朱芝說。

李濟運囑咐說:「你叫張弛也發這麼一條簡訊去,不怕嚇死他!」

朱芝道了謝,仍上樓去了。快下班時,她打電話過來說,成鄂渝沒有回話,果然真的害怕了。李濟運卻囑咐她,成鄂渝畢竟是小人,還需小心防著。晚上,仍舊要在梅園陪客人。餐廳外面,幾個頭頭站著說話。朱芝便把成鄂渝如何敲詐,她如何處理的事向劉星明彙報了。她說話時望望李濟運,卻沒有說是他出的主意。李濟運會意,點了點頭。劉星明望著眼前的樟樹,沒有在意他倆眼色的來去。聽朱芝說完,劉星明仍望著樟樹,說:「朱芝同志處理得妥當。媒體記者我們要尊重,支持他們的工作,也希望他們理解我們的工作。個別特別操蛋的,我們也不要怕。」

「終於啞床了。」李濟運嘿嘿一笑。

劉星明沒聽明白,問:「什麼?」

這話解釋起來太費周折,又有些不雅,李濟運搪塞:「我說終於沒事了。」

朱芝就望著李濟運笑,輕輕地咬著嘴唇。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各自去陪客人。李濟運去了包廂,握了一圈的手。手機響了兩聲,知道來了簡訊。因仍在同客人寒暄,顧不上看。客套盡完了,才掏了手機看看,原來是朱芝發的:老兄,小妹掠美了,請你理解。李濟運剛才就隱隱明白,她沒說為成鄂渝的事找過他,怕的是別人想得太多。他想到這層意思,心臟竟突突地跳。他回了四個字:啞床就好,心有靈犀。

席間,李濟運接到舒瑾電話,說是老爹老娘來了。他說聲知道了,就掛了電話。一定是爹娘怕他有要緊事說,濟林又賭氣不肯動,兩老就自己來了。李濟運陪完客人,該盡的禮數都盡了,急忙回家。

四奶奶見了兒子,頭一句話就說:「比舊社會都還過余,強盜到街上來了。」

李濟運見娘很生氣,忙問:「怎麼回事?」

舒瑾說:「爹在街上叫吃粉的拍了肩膀!」

烏柚人叫吸毒的癮君為吃粉的,拍肩膀的意思有些像普通話說的敲竹杠。街上常有吃粉的站在你面前,拍拍你的肩膀:「老大,給幾塊錢買個包子吃!」吃包子也是黑話,說的就是吃粉。李濟運倒是經常聽說,自己從沒碰上過。拍肩膀也是看人的,專找鄉下人和老年人。

四奶奶說:「你爹怕事,趕緊給錢。」

李濟運問:「好多錢?」

四爹說:「我身上沒帶錢,三十塊。」

舒瑾勸道:「算了算了,破財免災。」

四奶奶見李濟運臉紅紅的,又說:「你要少喝酒。」

舒瑾說:「娘你說了也是空的,他天天喝酒。」

四爺像做錯了事,望著電視不說話。李濟運知道,勸他少喝酒,娘是必說的,他是必聽的。說也只歸說,聽也只歸聽。左耳進,右耳出。

李濟運問:「濟林他不肯來就不來,還勞您兩老跑來。幸好只是碰上小混混。」

四爺說:「娘聽你講得很急,怕有事。」

李濟運就把退錢的事說了。四奶奶聽了長舒一口氣,說:「那好那好。去了一萬塊錢,割了春桃的肉。」

李濟運說:「爸爸,媽媽,我想讓濟林自己來,就是想告訴他,退錢的事,外頭千萬說不得。您二老回去,要掐著耳朵交待。萬一說出去,怕是要出大事的。」

「道理娘知道,我會跟他兩口子講清楚。」四奶奶又把前日夜裡捉寶,細細地說了。村裡都在說這事,娘又聽得很多話,都說給李濟運聽了。放貸的三個爛仔也被抓了,光他們身上就沒收了五十多萬。

「聽說總共沒收了八十多萬!」四爺說。

四奶奶說:「哪止!說有一百多萬!」

四爺說:「我想只怕是本糊塗賬。公安一聲喊把場子圍了,一個一個地搜身。哪個動一下,就是一警棍。搜了多少錢,還不是公安說了算。濟林這裡不是退了一萬嗎?」

李濟運聽出爹的意思:公安既然可以退錢,自然也可以私下分錢。果然,四爺搖了幾下腦袋,說:「上交多少,還不是公安分剩了,憑良心!」

四奶奶就罵人:「你怕是老糊塗了!你硬是管不住嘴巴!你看見公安分錢了不成?遲早要惹禍的,你!」

李濟運勸道:「關您兩老什麼事呢?還要你們在這裡吵!春桃的錢退了就行了。」

四奶奶又罵了幾句四爺,回頭對兒子說:「運坨,你不打電話,娘也要來的。三貓子娘到我屋哭,想求你找找人,把三貓子放了。」

李濟運說:「媽媽,我請人幫忙放了濟林,又退了春桃的錢,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再去求人,我開得了口?三貓子放了,抓進去的人不都要放?沒收的錢不都要退?」

四爺說:「聽說,那三個爛仔,都是三閻王的人。三閻王的人,公安抓進去就會放的。三閻王下面有個馬三,鬼見了都怕。」

「你又亂說!」四奶奶罵道。

四爺回了嘴:「我亂說?公安局,派出所,強盜拐子是一夥!你沒聽說過?」

「要是回去幾十年,你要牢底坐穿!」四奶奶罵了幾句老頭子,又說,「人家三閻王,早就是副縣長了!」

李濟運告訴娘:「媽媽,您老說的三閻王,叫賀飛龍。他現在是大老闆,不是副縣長。他當政協常委了,倒是真的。」

「常委,還不是一回事?你是常委,村裡不都說你跟副縣長平級?」四奶奶覺得自己很懂。

李濟運就不說了,望著舒瑾笑笑。爹娘這麼爭吵,他早就習慣了,多半只是聽著。舒瑾也不在意,坐在旁邊就像沒聽見。老娘不理老爹,又跟李濟運說:「鄉里鄉親的,能幫的就幫幫。實在沒有辦法,娘也不為難你。我是怕人家說,家裡有人當官,派出所就不敢抓人。」

「媽媽,人家要說,只有讓人家說。我不能再出面。除非再把濟林送進去!」李濟運沒小心就說了重話。

舒瑾在男人面前總是沒好話,卻看不得他在爹娘面前這種口氣,說:「你做不到就好好告訴娘,說這話有什麼用?未必真把濟林送進去?」

李濟運緩和了語氣,說:「我不是講氣話,是跟娘講道理。說得再清楚些,我把濟林弄出來,本來是沒有道理的。」

第二天一早,爹娘就要回鄉下去。舒瑾留二老住幾天,老人家說在城裡搞不慣。也不要兒子派車送,說坐班車很方便。李濟運又再三囑咐,退錢的事千萬說不得。爹娘叫他放心,會掐著耳朵交待的。四奶奶出門前,再次跟兒子說,要是有辦法,還是幫幫三貓子。李濟運只得嘴上應付,心裡並不想去找人。鄉下人有鄉下人的道理,娘的那套說法李濟運明白,卻不可能去做。

李濟運去辦公室沒多時,劉星明請他去商量個事情。他跑了過去,見朱芝坐在裡頭。原來誰也沒想到,《中國法制時報》副總編陳一迪會親赴烏柚。他打了朱芝電話,只說想到烏柚來看看,言辭非常客氣。

朱芝說:「我也很客氣,問他有什麼具體指示,我們好做做準備。他說只想來看看,從來沒有到過烏柚,聽說你們那裡很漂亮。不知道他此行目的何在?」

「濟運你談談看法?」劉星明說。

李濟運說:「我想他絕對不是來找麻煩的。報社副總親自來找麻煩,未必層次太低了。他很可能是來改善關係。如果他不提成鄂渝,我們也不說。要是說起,我們只講成鄂渝的好話。他們肯定知道是我們給成鄂渝曝的光,估計都心照不宣。」

劉星明問朱芝:「他們的報紙在我們縣有多少訂戶,你們掌握嗎?」

朱芝說:「不是確保的報刊,我們沒有過問。估計不會太多。」

劉星明說:「你們到郵局查查。」

朱芝說:「我有個建議,如果他是友善之行,我們可以送份禮物。縣領導和公檢法副科以上幹部,每人訂一份《中國法制時報》。他們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發行量。」

李濟運有些擔心,說:「下面訂閱報刊壓力很大,怕弄得大家有意見吧?」

朱芝說:「我們只要求大家訂一年,今後誰還管它?」

劉星明道:「同意你們兩位的意見。陳總編來了,我和明陽同志請他吃個飯,你們二位全程陪同。看他時間安排,可以帶他四處走走。烏柚這個時節很美,到處都是紅葉秋果,比他們北京香山強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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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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