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節
孫平剛和孫平拾到四川搞了半年副業,掙不到錢,路費也沒有,只得走路回家。從涼山州府西昌三天才走到米糧壩。到米糧壩后,二人在農民的甘蔗地里掰了幾根甘蔗扛著,回家來了。
孫江漢已死十三年,死時二十三歲。留下兩女一子。孫平拾當時才四歲。孫江漢一死,孫江華便去對孫江漢妻吳光芬說:「古人有老規矩:『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樹樁樁也要守。』我兄弟膝下已有小拾,你也有盼頭了。你就不要嫁人了,好好撫養這個侄子。」吳光芬不答應。吳家支持吳光芬,孫江華無可奈何。后就有外村的劉大明招上門來,享有孫江漢的房屋、土地,負有撫養孫江漢二女一子的義務。其時兩女已能在生產隊掙工分,惟孫平拾年幼。以後孫平花、孫平香出嫁,劉大明賺了兩大筆彩禮,足夠以後為孫平拾討媳婦之用。孫平拾說的,就是吳光芬親兄弟之女,吳明才之妹。
孫平拾是孫江漢惟一的兒子,又是最小的。孫江漢溺愛備至。孫江漢死後,劉大明是繼父,管得不嚴,所以學了偷雞弄狗的手腳。吳明才妹子雖是孫平拾親表妹,孫平拾歷來看不上她。跑四川以後,孫江華著急了,催劉大明:「他是無籠頭的馬,當然要亂跑。跑出去干出點事來,我就對不住我陰間的兄弟了。要給他加個籠頭!」劉大明也怕孫平拾野岔岔的性格,想再在一起害大於益,惟願早使之成家,脫了自己的干係。以後孫平拾闖禍,也找不到他頭上。孫平拾一回來,劉大明忙按孫江華吩咐給孫平拾完婚。孫平拾揚言:「你們討來我也不要。」吳明才妹子剛過門,孫平拾就不歸屋,從沒到家一天,到處鬼混,讓吳妹獨守空房,形同寡婦。
孫家的媳婦,就數陳福英和魏太芬聰明漂亮。孫平拾就打二人的主意。調戲魏太芬時,魏因后家比孫家還孤,恐怕賈禍,不敢伸張,不理孫平拾就完了。孫平拾自討沒趣,又調戲陳福英。陳福英后家強大,且孫平拾畏陳福全兄弟三人。陳福英便不把孫平拾看在眼裡。將此事向孫平玉說了,立即全族皆知。
孫平拾在族內名聲立即變臭,便將目光盯往外姓。陳福學夫婦,二十五六歲。陳福學為人軟弱,其妻姚正艷姿色姣好,為姑娘時便以風騷出名。嫁到法喇后,因法喇民風尚朴,且陳家是大族,人們知姚正艷淫蕩,歷來無人敢去招惹。孫平拾與人偷得東西,便尋窩家收藏。陳福學貪小便宜,當了窩家。陳家從來無人做賊為盜,家風正派。陳福學當了窩主,陳家人即勸陳福學改邪歸正。但姚正艷正恨男人懦弱無能,為勾不到男人發愁,忽然來了一夥強盜,哪想放手?力主當窩家。陳福學軟弱無主張,被姚兩句枕頭風吹了,仍當窩家。陳家見陳福學不爭氣,就不再管陳福學。不久,姚正艷便與孫平拾勾上了。先還偷偷摸摸,後來白天晚上二人睡在一處。如此奸盜之事,外人如何好處理?陳家人即叫陳福學:「你哪晚上把那姦夫淫婦兩刀砍了,自己去投案,吳家、陳家、孫家誰不支持你?頂多判幾年刑就出來了。出來你才三十來歲,也還找得到個媳婦。」吳家鬼火綠孫平拾討了吳家姑娘,卻去外面勾婦女,拋下吳家姑娘不管,丟了吳家面子,同樣獻計:「孫平拾既是姦夫,又是法喇的賊。你殺姦夫淫婦,有名有義,法律上也要寬大處理。絕不會判你死刑!而且陳家為保面子,一定會全族聯名保你。吳家丟了面子,也要聯名保你。孫家為保面子,也不會出面。有三大族人保你,頂多判你十來年刑。你再在獄中表現好點,減上兩年,幾年就出來了。你也才三十多歲,找個媳婦容易得很。」
但陳福學膽小怕事,哪敢依言行事。倒被姚正艷和孫平拾趕出正屋,住在豬圈裡。孫與姚住在正屋。陳家見陳福學不爭氣,又獻策:「孫平拾霸你的媳婦,你就去霸他的媳婦。他的媳婦還是個青頭姑娘,沒被人碰過,品德又正。你拿淫婦調黃花閨女,哪裡划不來?仇也報了,名聲也挽回了。陳家、吳家兩大族幫你,你還怕哪樣?」吳家為挽回面子,也打主意:「陳福學這人本分,是個好人,還是過得日子。把吳明秀給陳福學,既收拾了孫平拾,又為吳家挽回了面子。」即派人與陳家商量,陳家大喜。兩族與陳福學商量,陳福學怕孫平拾,又不敢動。陳、吳兩大姓大失所望。吳家便逼孫家將吳明才之妹退回。後有以濯河趙家來說,即嫁往以濯河去了。
孫平麗嫁到吳家后,回來就講:「孫江才這個雜種。你們原來還去求他幫忙。什麼壞事都是他做的。他去給吳家出主意:『孫平麗不嫁的話,你家只管去搶。搶了就搶了,會有什麼事?即使有事,我是支書,我不管此事,誰還來管?』」吳小三也來對孫江榮、孫平文說:「孫江才這人壞得很!他以前給我打主意,說孫平麗不嫁就搶。現在我是你家姑爺,孫江才他也不敢對你們咋整。」吳小三仍然賭錢,不過他在賭場混油了,贏的時候多,輸的時候少。居然牛、馬、豬、吊鍋、氈褂等不斷地贏了帶回來。有時贏得多了,自己帶不來,就出錢雇小工幫忙。某次贏了,對方出不起錢,讓吳小三到家要什麼拿什麼,吳小三帶了信來,請了孫平文家幾弟兄到那家,從吊鍋、樓梯、皮條、鐮刀、氈片、背籮、耕索、板鋤,甚至爛膠鞋,掃地一空。出了門,吳小三叫孫國勇:「他這條狗還可以,拉著走。」孫國勇說:「狗不要了。」吳小三說:「拉回去打了,好好吃一頓。」孫國勇即將狗拉上,回來把狗打死,熬了,熱火朝天地吃起來。吳小三說:「那時你家還嫌我是賭錢漢,不把孫平麗嫁我呢!看看我這個賭錢漢,比孫江才那個當支書的還歪,要錢有錢,要勢有勢,要哪樣有哪樣。孫江才有哪樣?」孫家都道孫平麗嫁吳小三嫁對了。討孫平麗后的第二年,吳小三贏了一萬多元。吳小三家本窮得全村出名,這下突然闊起來,開始修大瓦房了。木料和瓦都是賭場上贏到的,請了孫家去幫忙背。孫平麗歷來是個皮性子,無個緊忙。平時不會做針線活,一家人的衣服褲子全靠吳小三賭錢贏了買來穿。吳家全族都罵孫平麗無本事,說哪想到討到這麼一個冷神婆娘。在哪裡一站,就是一個坑。成天摸觸摸觸的,一樣事情也摸不出來。一行人天明出發,走了十五里,裝了瓦又走十五里,到下午兩點,才回法喇,餓得淌口水。到家一看,早飯還沒煮。孫江榮、孫平文、吳小三等,無不拿孫平麗罵。孫平文說:「小平麗,不像話呀!虧得是一家人!要是別的,一回就怕來你家了!」吳小三說:「她這皮人得罪的人還少啦?我現在全村的人都基本要被她得罪了!成天見她在這屋裡動,動了一天你一看,彷彿沒有動過。」即把孫平麗趕開,說:「全村比你屁的婆娘還有沒有?滾開些,我來整!」即端起篩子、簸箕,噼噼啪啪一陣動作,又在菜板上一陣地砍,把豬肉切好。等到飯熟,已是下午四點。等吃好飯,因餓過度,這幫人再無力氣了。本想下午再去背一轉,就去不成。第二天上午又去背,因怕孫平麗了,就請蔣銀秀去幫著煮早飯,沒料到下午回來,飯又未熟。眾人又罵。蔣銀秀才說她去后,孫平麗又上床去睡,被她叫了起來,把飯上了蒸好,菜煮好,蔣銀秀忙回家餵豬。豬喂好來,蒸了兩個鐘頭,飯仍未上氣。原來孫平麗把火籠歪了,只燒到半邊吊鍋。只好重新籠火蒸,所以到現在不熟。
等到下午兩點,才吃好飯。孫家人回家,就說:「孫平麗這號沒本事的,嫁著吳小三是她的洪福了。嫁到別的,家再窮一點,更無道理。」吳小三有時火綠了,大罵孫平麗:「老子當時要是知你這個爛母狗一點本事沒有的話,送老子還不領情!還耐煩搶?」
十月徵兵,區上給孫江才死任務:法喇必須體檢合格送縣複檢合格達到五人以上。孫江才回村,與安國林、羅昌兵商議:要完成這一任務,極為困難,必須竭力動員適齡青年到蕎麥山去體檢。三人分了任務,法喇村適齡者共一百三十人,每人必須動員到二十人去蕎麥山體檢。孫江才到處跑,多數人家並不想送子女去當兵。動員了兩天,動員到十多人。孫江才最不願孫家人去當兵,怕去部隊干出頭緒來。人數實在湊不夠,才跑來孫江榮家:「二哥,我當了支書,自然要拚命拉我們家人。現在機會來了,今年招兵,我為平強侄子弄到個名額。把他送到部隊去鍛煉兩年,入了黨,回來就有希望了。」孫江榮大喜,以為孫江才使了大力,煮米煮肉招待孫江才。孫江才又到孫江華處,也如此吹。勸孫江華把孫國達送到部隊去。孫江華也不明真相,以為孫江才是好意,感謝了一通,也好好地招待了孫江才一頓。然他立志把孫國達培養成個大學生,才謝絕了孫江才的好意。
沒想孫平強到蕎麥山體檢,竟過了。區上把孫平強列入送縣複檢之列。孫江才見法喇初檢合格者達十人,想能完成任務,怕孫平強到縣體檢合格,即在區武裝部說:「這個孫平強政審估計有問題,不必多事了。把他撤下來。」就把孫平強撤了。回家又到孫江榮家說:「我在區上拚命地拉關係,想辦法,但平強的身體不過關,沒辦法。好好鍛煉身體,明年再去驗,小爸明年再使力。」孫江榮家又感謝孫江才。
沒料蕎麥山區送縣體檢的,一半多沒過關,未完成任務。區上派人連夜通知孫江才,把孫平強送到區上。孫江才大不情願,又到孫江榮家,吹他如何如何拉關係,孫平強本被淘汰了的,現在又行了。並說他怕錯過機會,要連夜送孫平強去。吹得連孫平強都萬分感激。到縣上,孫平強體檢合格。
孫江才慌了,想在孫平強的政審上打主意,讓孫平強去不成。想來想去,孫平強平時默默無聞,優點談不上,缺點難找,真不好作文章。後來想一陣,就借孫平拾在村內偷盜案件,將孫平強列為同夥。於是跑到蕎麥山,說孫平強有偷摸行為。區上說等著看。最後縣上給蕎麥山定的名額,包括孫平強進去才剛好完成任務。區上就問孫江才:「是大盜還是小偷啊?確不確實?」孫江才說:「我是聽說小偷小摸。具體也沒看見。」區上又說:「你看看是否有必要去調查一下?如果無大的案情,勉強過得去,就算了。抹掉這人,今年我們的任務就完不成了。」孫江才說:「為保證兵員質量,還是要去調查一下。否則退兵,麻煩更大。」
區上左右為難。問派出所,說從無此人犯案的記錄。會上討論時,羅昌才和安正書都說:「孫家人歷來不做什麼壞事,只最近孫平拾有點囂張。至於孫江榮的兒子,雖然人不知道,但從沒聽說偷摸之事。」事情就這麼定了,孫平強應徵入伍。
孫江才知后大驚,以為孫江榮家已知其行徑,到區上做了手腳,忙跑到孫平文處說:「平文啊!有人到區上告平強有偷摸行為,想讓他參不成軍。我到區上簽字畫押,硬擔硬代,說決無此事,事情才了了。」孫平文便說感謝。孫江才走後,魏太芬說:「只有你們會相信他的龍門陣,我是不相信的!他會有這麼好?幫你簽字畫押,硬擔硬代!簽字畫押要負責任的呀!我這個一字不識的農村婆娘也不會輕容易替誰簽字畫押!」
事情不久就敗露。一日羅昌才回法喇,欲要孫家感他的恩,遇上孫平文便說:「你兄弟入伍,我使了大力!孫江才去區上說孫平強有偷摸行為,孫平強就通不過了。我說:別個我不知,孫家人我是知道的,會做哪樣!在一個村子處了幾代人,我還不知道?就通過了。不信你家問安正書!他也幫你家說了好話!」安正書遇上,也為表自己於孫家有恩,也這麼說。只因和孫江才是姨夫,便不說是誰告密的。當時魏太芬在旁,欲詐出內幕,便說:「大爸在區上當大領導,什麼事情都要經你手上,一定認得是誰去說的,而且說的人不去跟大爸說,就不起作用!肯定得找大爸說。」安正書被恭維得好不高興,說:「肯定得去找我說才起作用!就是孫江才去找我說的!別的人,他還沒資格找我!只敢找手下的人!」話剛出口,才知不對,急忙閉口,對夫婦二人說:「我還有點事,先走了!」走不遠就拿手捶自己的腦袋:「安正書啊!堂堂區黨委副書記,竟鬥不過一個婦人!上了這麼大的當!」
孫江榮家知此,不敢明罵,暗中大罵孫江才。吳小三假裝氣憤,說:「等老子去把孫江才幹翻再說。」孫江榮等都說算了。吳小三經大家勸一陣,說:「依我,就是要干!你們孫家人不行,不像我們吳家人!我們吳家,內部照樣干,是大幹,敞開地干!拚命打一架,吵一架,氣就消了。對外人,卻團結得很!就是今天我和你有殺父的冤讎,但只要明天我跟外族發生矛盾,你就會來幫我;你與外族有了矛盾,我也會來幫你。跟外族打好了,回來再算殺父的冤讎!你們孫家呢,內部再有冤讎都不吵不打,陰著干,不明來。你與外族矛了時,我才聯合外族來收拾你!我與外族矛了,你又聯合外族來了!像孫江才告孫平強這種事,如在我們吳家,只要得知,就翻天的公開幹了。在你們孫家,陰著,大家都陰,不瞅著時機我就不收拾你!瞅著時機了才拚命地干!所以你們孫家,打外仗不行,打內仗很行。而我們吳家,打內仗也行,打外仗也行!」
法喇共有三人應徵入伍。離村之日,另外兩家都送了新衣服,煮了雞蛋等歡送。孫江榮、蔣銀秀則一物不給孫平強。魏太芬不滿,說:「別樣沒有,雞蛋總該煮幾個給他!」孫江榮眼睛就鼓的比牛眼大,吼道:「雞蛋部隊上沒有?」魏太芬說:「部隊有是部隊有!他一下子就到部隊了?幾個雞蛋,還是給自己的兒子吃!即使丟掉,有什麼了不起?」回家煮了十個雞蛋來。陳福英也煮了十個來。孫江成家、孫江華家等,人是來了,空口相送,一物不給。孫江榮見兩家送這麼多雞蛋,直叫:「多了!多了!撿掉幾個!」孫平強也客氣說多了,拿了雞蛋朝孫富文等小孩子遞。孫平玉、孫平文等直叫他帶走,他只帶了幾個,多的硬不帶了。陳福英遞一陣,手遞酸了,說:「既然你不帶,我們也不拿回去了。就在這裡把這些雞蛋吃了。」孫江榮一聽,先忙了一個在手,忙不及去殼,雙手一搓,殼揉爛了。急忙放進嘴,來搶第二個雞蛋,口裡雞蛋殼嚼的一片響。眾人啼笑皆非。
回去的路上,魏太芬悄拉陳福英說:「大嫂,怪不得我還沒過門,別人就勸我莫嫁『孫利毛』家。你看自己親生兒子出遠門,還一個雞蛋都捨不得。這是去當兵啊,不是去串門子!當兵的人,回得來回不來還說不清楚呢!萬一回不來呢?你家煮個雞蛋來,還磣得起臉吃。吃得這麼難看!老的無聊了,小的也尾著無聊。像這個孫平麗,家中沒有?親兄弟走了,一個雞蛋都不給!」陳福英說:「做倒是做得太過分了!」
這日,孫天儔放學回家,剛好孫江富到涼山去幫人伐木、舂牆,苦錢不著,步行回家,便與同行。多年的貧困導致地位低下,受人歧視,孫江富已養成沉默寡言的習慣。天儔此前從沒和他接觸過,這還是第一次。但公孫二人從蕎麥山走到法喇,幾十里路,總共沒談上十句話,而且都是孫天儔問了,他才答幾句。每問一句,他只答一句。答時也始終低著頭。孫天儔不問,他始終無一言,一直低著頭走。一整天都如此。孫天儔異常吃驚:貧窮竟能致人如此啊!天儔想:要是今天同行的是孫家其他任何人,都會一直談個不歇,不知要談多少個話題,內容多得很,可以是祖先的歷史,孫家的傳說,孫家人對未來的設計等。而孫江富竟一言不發。至家,孫天儔便與孫平玉談起來。孫平玉說:「你大爺爺聰明得很吶!小時候學習都是班上第一,老師天天誇獎。要是當時他去縣政府,現在就不是這樣了。現在你大奶奶衛順芝也不理他,和他分家各過各的了。孫平畢、孫平東、孫平仙也不理他!他單獨在半邊搭個棚棚住,慘啊!」
孫江富回來,衛順芝和三個子女都不理。過不久,衛順芝和三人都無吃的了。這下要出去找糧,孫江富多年找糧,經驗豐富,於是一家五口又並成一家過。孫江富去找糧,路遇王光文也出去找糧,便同行。路上鬼使神差,竟把孫平仙許與王光文之子王元富。王光文五女一子。五個女兒合作社散后才嫁,王光文不僅全有五個女兒的土地,還得了五大筆彩禮。如今就夫妻倆帶一個兒子,種原八個人的地,土地面積在全村都算最多的,卻年年不夠吃,一年要餓半年。王光文也窮得出了名。
孫平仙許與王元富,令孫家又驚又氣又憤。驚的是孫江富窮愁潦倒一生,也該為女兒找個好的去處。在農村有句俗話:姑娘是塊寶,兒子是根草。說有姑娘的人家,當有寶貝,你家來爭,我家來奪。兒子呢,再好的兒子,都難找個對象。像草一樣無人來爭,無人來搶。孫江富有姑娘,不愁找個家境好的人家。竟居然許與和自己一樣窮愁無望的王光文家。氣的是王光文之妻,是陳慶琪的孫女陳福芬,是陳福英的姐姐,王光文與孫平仙同輩。孫江富如此,孫家又要降一輩了。長房、三房繼孫江才娶姜慶青后,又罵小房了:「小房越來越昏頭了,到處降格充小輩。鬼火綠我們就不認小房是一家了。」憤的是孫平仙才給王家,王家就忙著爭輩分。王元富原來叫孫平文等為大爸,現在馬上叫大哥。孫平文火了,厲聲問道:「你叫什麼?」王元富不敢爭了。王元富原來叫陳福英大娘,現在見了陳福英,就叫:「大嫂。」陳福英說:「你叫我大嫂可以!那你叫你媽該叫什麼呢?」下次遇上陳福芬的親大哥陳福朝,陳福英就說了。陳福朝立即叫上幾個兄弟,來找陳福芬:「你好大膽子,敢讓兒子叫陳福英為大嫂!你跟孫家怎麼叫,陳家管不了!但跟陳福英怎麼叫,陳家管得了!小心陳福全家三弟兄來撕破你的嘴!你不想想:才是一個老祖分支的姐妹,你就敢亂叫!我們話說在前:如果陳福全來撕你的嘴,我們根本不敢為你說一句話!到時莫怨說陳福英的兄弟來幫陳福英的忙,而我們不來幫你的忙!我們哪塊臉來?哪塊臉見陳福英家幾姊妹?哪塊臉見我們陳家全族人?」陳福芬急忙認錯:「怪這個砍秋頭的娃兒啊!我哪裡曉得啊!我哪裡敢這麼喊啊!我要叫他趕緊到陳福英的門上去上賻!若是我叫他喊的,我哪塊臉見陳家老小几百人?」
陳福朝家幾弟兄即帶了王元富來,要王元富給陳福英叩頭道歉。陳福英不準叩頭,說,說明就算了。陳福朝不依,說:「妹子,他竟叫你『大嫂』,說句不好聽的話,跟叫我媳婦他的親舅母『大嫂』有什麼區別?也是現在了,要是以前他喊這麼一聲,還有他來叩頭就饒他的?早就按犯十惡大罪把他燒掉了。」逼著叩了頭才去。
王光文的幾個女兒,也是這樣在找口糧的路上,就許與同行找糧之家。家家的境況都差不多。每年找糧,王光文就和幾個親家或姑爺結伴同行。法喇有的人喜好研究命運,就拿這幾親家來作研究的材料,說:「怪事!怪事!窮人家的姑娘,按理可以給到好的人家。但實際卻不按這理!照樣給在窮人家!是人在作怪?還是命運在作怪?真是弄不懂!」原來孫江富雖窮得出名,但未開窮親,找糧是獨來獨往,尚無人將他納入研究範圍。如今開了這門親,找口糧都與王光文父子及王光文的親家、女婿同行,好事者立即將其納入,研究結果是:孫江富嫁女,完全是王光文嫁女的翻版!
且說孫平拾等偷了趙國平家的牛。吳光耀父子行動起來,到派出所報案,設計捉人。孫平拾聞風,攜姚正艷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