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節
法喇村找礦的不單孫平玉。吳明獻子吳耀慶做了幾次氧化鋅生意,見法喇村岩壁上的石頭有些像,說是氧化鋅礦。那地是崔家的,崔家蓄謀以待,只要最後探明了,便即下手驅逐吳家。吳家不以為意,反正在法喇村驕橫了幾十年無對手。沒料後來聶傳順的兒子聶學厚揚言要從蕎麥山拖兩車社會流氓去法喇助崔家打仗。吳明獻爺幾個除在法喇村驕橫,還敢有什麼能為的?礦終於探不成了。
孫平玉繼續探礦。一日富民、富華從家裡回校,就帶了一塊馬鈴薯大的綠色礦石來。石面覆滿了孔雀綠。天主大驚,法喇竟有此物,用錘打開一角,儘是亮閃閃的白色金屬,天主說:「這已不叫礦石,竟是冶鍊后的成品了。」問何所來,富華說:「爸爸在我們那河壩撿的。」
下一周天主回家。孫平玉就帶天主溯河溝而上。上去大約七公里,又撿到兩塊。孫平玉說:「我那天撿到的還在上游。」到了山腳的一條小溝里,孫平玉說:「就在這小溝里撿的。」天主說:「那搜索範圍就更小了。此溝內定有此物。」因細細查看,上面一百米左右全是石灰石,尋不見,而下面全是雞血般的紫紅色土。倒在土裡發現一道道的馬牙石,石上帶了綠色。第二天再踏探,整個法喇村下部都是這種紫紅泥!
孫平玉父子發現了銅礦,消息不徑而走,一時全村人動作起來,都跑去看。果真到處是馬牙石和綠點。這分明是銅了。一時立刻各各爭地。有十幾家站出來宣布那些地是他家的,否則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天主憤然。父子倆偃旗息鼓。那一伙人又無能為力,也就息下來,不爭地,也不問礦,各各種地了。聶傳順有野心,孫江華又去聳動他:「聶傳順,我們舅侄一家,什麼話說不得的?你到縣城活動一下,把整個法喇的山捏在手裡。一床大鋪蓋就蓋住了。叫這些小雜種跳也跳不動,蹦也蹦不起。把礦開出來,有錢了,把法喇幾千人通通趕走!這幾十萬畝土地和這麼一大礦,不就是你的了?」
聶傳順本也沒什麼關係,只是跳得些。就去縣鄉鎮企業局說了。局長邵碧洲見了聶傳順帶去的礦石,光譜一分析,金、銀、銅並生,富得驚人。忙帶上昆明來的總工程師跑。一輛吉普車開到法喇村。聶傳順狐假虎威,氣焰了得,以為鎮住人了。天主也跟去。那工程師說:「地質狀況彷彿像攀枝花一樣,有也可能沒有,但若有,就是世界級大礦。」看到下午,說:「定是火山爆發而成的。你們見這些馬牙石,都是豎生的。我早懷疑滇北有大的金礦。單憑金沙江這名,就有金了。南廣的鉛鋅、烏蒙的銅、魯甸的銀。那麼就在這一帶就有金。火山爆發它是這樣的:比重小的先噴出來,比如鉛鋅;比重大的拉著出來,比如銅;再大的再后出來,比如銀。最後火山口裡就是金銀之類大礦。現在看:鉛鋅礦在周圍成個大圓包圍著。銅的圓再少,銀隔這裡更近了。金豈不就在這一帶。老邵,這地方值得丟三兩萬錢,叫他們開個洞子試試看。」就決定由聶傳順負責,開口洞子。天主火綠,說:「我要開一口。」孫江華、聶傳順阻不住,只好讓孫天主佔了一口。心裡恨得牙癢。
天主回家,別的不感到難過,就感到勢微力弱的悲哀。金礦銀礦都罷,人不成才!人無能一切皆罷!心中氣憤不已。叫過富文來,檢查他的學習。一問三不知,氣得兩腳踢了放過。孫平玉也有同樣的感慨,也氣得氣都出不得。這一切都是自己發現的,如今功勞全被聶傳順佔去了。豈不是悲哀之至。又聽天主說:「就是滿地金銀都罷。全是些不成行的人,比失了金礦更悲哀。」也是氣不打一處來,又將富文、富春教訓了一頓。
天主憤然回校了。想:勢力,勢力,是人生、一家人、一個國家、一個民族豈能一刻無之的東西,誰又敢一刻忽之呢!免不了對富民、富華二人心生憤怒,又教訓了一頓!
聶傳順的洞子,因糾集了他幾個舅子,他又去把企業局給的炸藥諸物拉了一車送到法喇村。絕望之餘的孫平玉只能每日提把鋤頭,也去旁邊挖了個洞。但是雖說那是土,堅硬如石。就是崔家弟兄,每次五炮,也只炸得下兩撮箕土來。孫平玉拚命挖了三天,才挖出個火塘的坑來,而這邊晝夜地轟,已進去兩丈多深了。馬牙石炸了一大堆出來。孫平玉累了,只能過來觀看,無可奈何。
一天普成傑跑去看了看,發現大有門道,立即說:「聶傳順想把法喇的山佔了,沒那麼容易。」從上營糾集了吳家一族七八十人。他出炸藥,這些人出力。從山樑子那一邊開洞,要來截聶傳順這一邊的洞。他那邊人多,生龍活虎,都是些窮極的人,巴不得立刻炸一堆錢回家。一時每天兩丈的速度向地里伸進。崔家這邊無了法。進度上不去,聶傳順來看看,也白著急。
崔家這邊進去十來丈,馬牙石已不見了。只好垂頭炸下去,才尋見了馬牙石。但不久洞里儘是水。一天倒有半天忙著提水出洞。普成傑那邊進去也有十來米,估計兩洞交匯已相距不遠了。他那邊也全是水。兩邊互不相讓,你要截我,我要截你,都想落後一步這洞就白開了。這邊放炮,已能震下那邊的泥來。那邊放炮,這邊的土裡也冒白煙。孫平玉想:再炸下去,如一邊放炮,另一邊不知,定要炸死人了。
普成傑只叫拚命攻,為就要截了聶傳順的洞而洋洋自得。對孫平玉說:「我們不昧良心,礦是你找了幾年才找到的。法喇村誰人不知!等我截到聶傳順的洞子,打出礦來,成立個公司,有你的一份。」
一天崔吉華進了普成傑的洞,一在洞壁聽崔家這邊的人打洞聲。面色白了。出來說:「還打什麼,洞都被人家截了。」果然兩炮一炸,土一掉下。兩洞接通了。普成傑那邊,還打進去了兩丈有餘。普成傑這邊的人說:「好好,你們幫我們打了個支洞了。」
兩邊就吵起來,雖尚未打架,但估約明天來也就打開了。孫江華偷拉崔吉富說:「吵什麼!從我們這洞口下的溝里,放上兩個大石頭,把溝堵住,一夜的暴雨山洪下來,把我們打出這些泥衝進去,就大家都打不成!」
果然一夜的雨後普成傑這邊的人去打洞,才見滿洞的泥,已淹沒全洞了。到崔家這邊一看,也被泥塞滿了。大罵而回。炸礦的鬧劇就完了。聶傳順和普成傑各丟了三千元錢。數十人白乾了一個多月。
孫平玉原寄望這次開礦,會改變他一生的命運的,即不能改變命運,經濟也能稍寬鬆些,沒料這樣全然失望。而且估略即使法喇村有什麼世界第一的大礦,也要被強勢力奪去,他父子根本不得沾邊。悲哀之餘,也幻想到另外的地方去,或許能夠發財改變命運。而且又惑於陳福達的宣傳。礦戰剛息,陳福達又回來了。自不免又是一通宣傳:
「這地方還住得?走了!在西雙版納哪裡會有這麼冷?以後那裡的縣都要改為市,要修高速公路,修飛機場。要修大工廠。哪裡像這頭?一點希望都沒有?」
再加之他一回來,儘管套四五件毛衣,還是感冒了,咳個不止,更以他這感冒作例子:「在那裡山清水秀,現在仍是熱得要命!哪裡會像這鬼地方!」
見他感冒,大家倒怕醫不好,叫他快走。陳明賀、丁家芬也覺在這裡苦不起了。把大豬等全賣了,也跟他搬去了。孫平玉也說:「走了!走了!苦不起了!」因說等陳明賀家先去,因兩家一起去,不好安頓。陳明賀家去了,再寫信來叫孫平玉家去的。
丁家芬一走,就把孫富民的媒人責任轉給冷樹芳。但孫家、駱家,無交往已一兩年了。孫家也不理駱家,駱家實也捨不得退。眼看孫富民在初中讀著書了,已比農業上的強多了,而且農民的心性就是愚直,認為孫天主既是教師,他三弟兄以後也一定是在工作單位上的了!孫富民即使再不成才,回來當農民,也有那麼一大個地盤及周圍的樹林,這在全法喇村都少有的了!而向陽,溫暖,又離水近。哪裡像駱家,挑挑水都要爬兩個坡、三道懸崖。別的姑娘也說:「駱國秀,你還不願孫富民呀!人家是個初中生,大哥當老師,兄弟以後也肯定有工作了,孫家地盤又大,又向陽熱乎,又有柴燒,又有水,一方几便,在法喇哪裡還去找這種人家?你趕快莫憨了!再憨,別個奸點的,早想辦法了!」別的大人也勸駱定安、丁國芬,說:「你家兩口子三十幾的人了,還會看不出來?咋會你家小姑娘不願孫家?孫富民可以的嘛!」駱定安說:「就是怪姑娘,哪裡怪我家兩口子!開頭不接人家的東西!這幾年,就是孫家不來往了!又不怪我家了!」那些人說:「那就要勸你家小姑娘!孫家我們也勸勸。」因遇到孫平玉家,又勸。孫家說:「不怪我家!買東西去他家不要。後來就不敢買去了!」這些人說:「開頭當然怪駱家!現在駱家也後悔了!你家也去將就他家一下。反正無論哪家說兒媳婦,都是男方去巴女方的下巴殼的。」孫家到逢年節,又買了衣服,由冷樹芳送去。駱國秀又賭氣不要,丁國芬罵:「憨爛屍,你收下就咋個了!你硬要把人淘死?不怪你以前不要人家的東西,這幾年會不睬你?你稀奇得很,我就看你去嫁個比孫富民很的!」因接過東西來。煮飯請冷樹芳吃了。冷樹芳回來,就與陳福英說了。
吳明美家仗著勢力強大,專欺壓人,老二吳耀崇討了陳福高家姑娘,卻又不想要了,天天打得死去活來。可憐陳福高家老實巴腳,姑娘又非明媒正娶嫁去,原是被吳耀崇一家哄去的。這下吳家要陳家:「把姑娘領回去!我家不要了!把我家的五千元還我家!」陳家聽了,嚇昏了,總共只收了吳家八百元錢。旁邊憐憫的人,又不敢幫忙,只是悄悄地與陳福高家說:「這明顯是要騙你家了!你家要是把姑娘帶回來了,這個家就被吳家抄去了。你家就說姑娘不要了,任由吳家處置算了。」陳福英也這樣勸陳福高:「二哥,你就這麼辦!你要把小相領回來,就出事了!」陳福高流淚說:「妹子呀!養姑娘不成器,被人家一哄,就跟去了,做了吳家的媳婦了,我和你二嫂才認得!這下全家人被這個臭婊子害死了!早知這樣害人,還養了咋整!一生下來就把她捏死了,還不這麼害人!養了十六七年,一碗湯一碗水的把她養大,這下全家都落到為她償命了!」陳福英說:「到這地步,拿咋整!她也是個不懂事的小姑娘,這下明白了!也晚了!你們也不要怪她了!她也可憐!」陳福高說:「妹子!不是只有這種了,哪裡還有什麼辦法?就當她反正是死掉的了!任憑吳家把她勒死的好,燒死的好,殺死的好!一是管不了,我們也無能力管!二是她自討得的,吳家就是閻王家,誰不怕他?她偏活夠了,要死去嫁在那裡!這下嫁在阿鼻地獄了!是我們作主嫁,不會把她嫁給吳家,到這時候,就是被人家刀殺火燒,也要去救她的!」也就這樣聽人勸了。吳家又去催帶姑娘,並要錢,陳福高說:「姑娘我家也不要了!任由你家打發了!這五千元錢我家也還不起!無法還!」吳家心狠,不給陳志相吃飯,關在屋裡,然後全家輪流上,拚命地打。目的要打了陳志相耐不住,逃回陳家去,然後就打上陳家的門,又要人又要錢。可憐陳志相十多歲的小姑娘,哪裡耐得往吳明美爺幾個壯漢打?偏偏陳家、吳家就上下隔一個坎,陳志相的慘叫啼哭,吳家父子的打罵喝斥以及棍棒之聲,傳到陳家,陣陣割著陳家大小的心頭肉。一家人齊聲痛哭,卻把院門關緊,哪敢出去招來滅門之禍。吳家聽見陳家放聲大哭,更打的有勁。一時下面的打聲,上面的哭聲,總要驚動全村人。沒人不對吳明美家的暴行感到憤怒,而可憐陳家。但最終沒誰出面管管。
那陳志相也自知必死的了,再不敢回家給父母兄妹招禍去。吳家只管揍,每天下午必打,而每打陳家必哭。吳家聽見哭聲,巴不得見陳家人一下來就揍。但陳家只關著門。這晚聽陳志相受打不過,哭說:「媽呀!媽呀!我死了呀!」吳明美邊叫:「好,叫你媽來,你就不死了!」小狗妹聽見,哭得暈過去,再忍不住了,要開院門下去看姑娘。陳福高、陳志雲拚命拉住。拖了兩回,小狗妹已昏過去了!
吳明美父子日日揚言,要把陳志雲殺掉,使陳福高這獨根種也不在,斷子絕孫。又嚇得全家只守著陳志雲,生怕被吳家下毒手殺掉。
那吳耀崇見孫家是不要駱國秀了,又來哄駱國秀。駱國秀見孫家已定是不要她,又心動了。駱定安大怒:「駱國秀,你要是跟吳耀崇胡扯的!老子要你死,陳志相就是你的前身,你就是陳志相的後世!你還沒看夠聽夠?陳志相馬上就要被打死了!你好好地去看一下!與其到那時候老子又成了陳福高,不如現在把你勒死還要乾淨點!」原來駱家與這兩家緊鄰,日日看打架,聽哭聲。這下駱家又慌了,生怕駱國秀又跑到吳家去,那時又敢惹吳家?丁國芬天天跟著駱國秀,只叫苦:「糟了!糟了!孫家又不來討去,哪天被吳家那小雜種哄去,這一家人,又被這個小寡婦帶死了!」那吳耀崇天天來駱家只管哄,駱家也無法。
孫家馬上就聽到傳聞。以為這下師出有名,孫富民就要去揍吳耀崇:「這雜種家在法喇越來越狂了!不收拾一下,還要得?剛好可以給陳福高二舅家出出氣。」孫平玉、陳福英止住,說:「你明打兩開的幹啥子?你不會用別的辦法?」到底這時吳明高父子去蕎麥山趕街,被孫富民、孫富華叫了馬彥民等一伙人,攔在半途,一陣猛揍了,只差要了吳明美父子的命。這父子二人回法喇,全村即知挨揍了。一時全村驚喜若狂,說:「天長眼睛了!也不知什麼好人看不過了,才收拾這雜種家一頓!惡人有惡人收,惡雞有老鷹摳!這下遇著惡人了!不然這陳福高家,要被他爺兩個踏死了!」
法喇村有許多學生在蕎麥山讀書,哪裡瞞得住人?不久吳家也知是孫家叫人揍了他父子,卻不敢來尋岔。那吳耀崇也不敢再去逗惹駱國秀了。駱家才得解放一般,暗自慶幸虧得孫家這一頓揍出成效來,不然以駱家之軟弱,也要落在吳家之手的。駱定安、丁國芬才教育駱國秀,當然大加些恐嚇:「咋個樣?你以為吳家了不得,看看敢惹孫家不?你要是嫁吳耀崇,吳耀崇是孫富民的下飯菜?不曉得你哪天死在孫富民手頭!你敢嫁吳耀崇,這下你去嫁了!我們也不管了!我們倒要看吳家小雜種敢不敢要你!」一通的威嚇,駱國秀也不敢妄動了。駱定安、丁國芬大放寬心,忙來討好孫家,希望孫家趕快去把姑娘娶過來。與陳福英說:「姐姐,虧得這樣!不然那小雜種就像蒼蠅叮臭雞蛋樣,死皮賴花地跟著,硬是無法!這下好了!他不敢來了!我們也放心了。」這日吳耀崇割草回來,剛好見孫富民出去背洋芋。吳耀崇見孫富民奔來,棄草而逃。孫富民罵:「小雜種!你再敢妄動,老子要你的命。」
但那陳志相卻無人救助。陳家雖一大族人,被吳家蹂躪慣了的,誰敢伸頭?這天晚上陳志相被逼了出門和豬食,饒鳳針在後面罵:「你不站過來點,豬敢來吃食?你這爛婆娘只會綠神神地站著,像鬼一樣!把老子這豬都嚇驚了!」就揪住陳志相的頭髮,往牆上撞。吳耀崇也出來揪住陳志相的耳朵,用巴掌打臉。陳志相被撞的鼻子額頭全是血,只是哀求。那豬聽見哭聲,全驚慌了逃出槽門。吳明美出來,說:「豬都去了。」饒鳳針等忙去趕豬,吳明美揪過陳志相來,朝陳志相臉上一坨。陳志相只叫出一個「媽」字,就被打倒在地上暈死了!
還在聽饒鳳針罵陳志相和豬食時,小狗妹一家就全嚇了獃獃地站在院里。小狗妹就哭:「今天晚上又要我這姑娘死了!兒啊!哪裡投來的這種命呀?」後來聽見饒鳳針打罵和陳志相哭,又死活要下去,陳福高、陳志雲拚命拉住。一時吳家院里打翻了天,陳家院哭翻了地、吵翻了天。小狗妹只叫:「讓我去死!讓我去和我姑娘一處死!她也可憐,我也可憐,早點死了免得受罪!她罪也受夠了,慘得很了!你們放我!」即聽見最後吳明美打陳志相,只聽陳志相一聲「媽」后吳家院里就不見聲響。小狗妹大哭:「小相死了!小相死了!」又抓又咬,一嘴咬住陳福高的手,陳福高忙松,陳志雲拉,又被她一嘴咬住。陳志雲又忙鬆手,小狗妹已跑出門去,哭著:「兒呀,媽來跟你一處死了。」吳家早聽她哭著下來,就來門後站好。她剛進門,吳明美等一擁而上,腳的腳踢,棒的棒打,不到三分鐘,又把小狗妹打了人事不知,扔在院里。吳家父子出來,罵:「陳福高、陳志雲你兩弟兄出來!你婆娘來打老子家的人,把饒鳳針打死了!老子家跟你兩弟兄拼了!再不出來老子就燒你這爛茅棚。」陳家把門關上,只在屋內撲籟籟發抖。饒鳳針裝死,躺在院內。
吳明美就開始叫四鄰來「作證」,走到駱定安家門前,叫:「駱定安。」駱定安一家,才聽見罵陳志相時,已早關了門,在屋內聽,這會不應。吳明美提高聲音,威脅性地叫了,駱定安才忙答應。吳明美說:「我來請你家兩個人出來作個證:陳福高家婆娘來我家門上,把我婆娘打死了!」駱定安忙說:「那是你們兩家的事,我們不敢管。」忙退回屋。吳明美一把拉住,吼道:「我又不要你去打架、殺人,只要你作個證!會死人?你去不去?」駱定安嚇呆了,忙說:「好,去。」吳明美說:「丁國芬!」丁國芬只得出來。吳明美說:「你也來。」就帶了這夫妻倆到他家院里。吳明美又去叫張喜元等,都是以同樣的方式叫了來,說:「現在就是請你們團轉四鄰來作證:陳福高家婆娘和她姑娘,把我婆娘打死!她兩姊妹才撞牆裝死!現在也假裝死在這裡!要騙我家!我家光明正大的,不怕她兩條屍體騙!」又講了一通打的經過,問:「你們聽清沒有?看明沒有?」這些人都不做聲。吳明美又問,這些人說聽清了也看明了。
陳福高家屬橫樑子社,吳明美家屬二道岩社。這下吳耀崇等已把兩社社長吳明洪、吳明劍找來。二人交涉了一番,說:「先各醫各的。以後解決,反正有證人在。誰打傷了,誰沒傷著,反正都有醫院會證明。但陳家打上吳家的門,要負全部責任。」因又叫去找支書。吳明美的老大兒子剛去找孫江才,孫江才躲了。吳明洪說:「再去找!一定要找到!這是兩個社的事,一定要村幹部看過,有個結論。」這裡再去。原來孫江才見來找過,以為他不在,就去找羅昌兵等。哪知吳家哪敢去找羅昌兵、安國林?豈不自找死路!孫江才剛回來,碰上了,被叫了去,哪敢自作主張,即依他二人解決的。吳明美大喜,說:「我們聽支書解決的,先去醫院醫人,反正他家打上我家的門,把我家的人打死,又撞牆裝死騙我家,要負最大責任。」就拉來馬,連夜用馬車拉了饒鳳針來蕎麥山醫了。
陳家也被吳明洪叫來,把小狗妹、陳志相抬去,想著醫院也被姜慶成把持著,只有偏吳明美家的了,那裡會睬她家?一夜就用冷水澆醒這母女倆回來,找得點草藥來,煮了喂下去。這母女倆一夜呻吟。第二天見不好,第三天更糟了,才忙了拉馬來,拉了母女二人去蕎麥山。
這裡全村議論沸騰。都說這下饒鳳針進醫院,由姜慶成在那裡操縱著,更要拿陳家來熬油了。又都埋怨安國林、羅昌兵:「他兩個後台硬,也不怕吳家,咋不站出來主持一下公道。」又有人說:「吳家還敢去找他兩個來解決?他兩個一旦公平解決就要吳家的命,吳家當然只敢去找孫江才來解決了!不去找他兩個,他兩個耐煩到場?即使去找,也早躲掉了!誰耐煩得罪人?除非避不開,他兩個才會到場的。」眾人又都巴望:「陳志相干脆死了好!那時紙包火,就包不住了!除非人命關天,看格會鬧出點結果來,不然陳家是慘定了。」一些人說:「乾脆說就是陳志相死了,也不見得吳家就會吃虧!當今時代,看得多了!比這個大的案件,無事的還多得很!如果陳家占著人,當然死了人是大事!問題:陳家占著誰了?一樣人沒有!那麼就是死十個陳志相,也成小事了!不如有些人家死條豬了!」
第二三天,消息就已傳來,說饒鳳針在醫院檢查哪裡被打成什麼樣,哪裡又被打成什麼樣。又是醫藥費,已上兩千元了。眾人都說:「這下任憑姜慶成搞鬼了!他要陳家怎麼死,陳家就得怎麼死了!說到底還是一樣人占不著的可憐。」而吳明美家去時,已帶了一隻豬火腿去,送與姜慶成。這下吳耀崇又回來,把一口袋米提到姜慶成家。姜慶成的媳婦收下米,帶信去給姜慶成,說收到吳明美的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