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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是大恩不言謝的深與厚
感謝恨以及所有複雜的情感
請相信,作為女孩,我特別想做一個好女孩。
作為女人,我也特別想做一個好女人。
撇開所有外界因素,就我個人的願望和動機來說,都是良好的。
事實上,多年以來,對於生活,也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愛情、家庭、事業等各個方面,我都是全力以赴的,也都是煞費苦心的。然而,大大小小的結果,似乎都不美妙。因為,我實在無法想到,生活會有這麼多因為。
不過,我不會輕易承認這些結果。我堅信,只要我生命不息,所有結果都是過程。我會不屈不撓的。我可以鄭重地,把手放在我的前胸,我的心臟部位,我良心所在之處,對天,發誓。
所以。
我早戀,並且,早婚了。
這場早戀進行了三個月,婚姻持續了兩個月。不到半年,一切結束。太快了。形如閃電。我從街道辦事處一個女人手中接過離婚證,出門就撕碎了。抬頭望蒼穹,我的天空依舊湛藍,雁過無痕。
一個女孩子的初吻,積累著奇異夢幻和純潔熱情的初吻,比童話和神話都要神聖的初吻,比泉水還要清冽的初吻,在沒有對應、沒有感覺的情況下,不可再生地,浪費了。處女膜呢,儘管在深夜校園的女大學生宿舍里,被故意地強調為一片普通粘膜,但是在現實生活中,它卻依然存在重大的象徵意義。同樣,它也是只有一次,不可再生(修補絕非再生!)!它是少女的守護門神,它是女性肉體一個質的區別標準,它的破土,應該滿含春的消息!應該正是時候,正是季節,正是地方!應該新鮮,溫暖,神秘,感動和歡天喜地!如果缺乏這一系列的"應該",那麼,可以肯定,女人損失慘重。無言的慘重!無法挽回的損失,此生此世!已婚與未婚,上床與未上床,真的沒有區別嗎?當然不。
當然當然,我可以掩耳盜鈴。
1980年,當我以18歲的年齡(太小了!)參加高考的時候,我父母居然破天荒地不再要求我早點關燈(節約電費)。我父親,居然主動給我一些他自己的錢(就不必告訴媽媽了),以便我購買高考複習資料。我母親,在那個炎熱的夏天,居然想起她的小女兒葉愛紅,已經13歲了,比姐姐高出半個腦袋了,是一個大姑娘了,她可以洗滌自己每天換下的衣衫了。葉紫可以暫時不洗滌全家的衣衫。可以暫時不做飯(母親下班趕回來做)。因為,"葉紫需要時間複習!",因為,"現在四人幫被粉碎了,鄧小平復出了,新的春天到來了,中國要搞四個現代化建設了,對文化知識的重視空前提高了!",我母親是多麼憂慮啊。她捋著她四十多歲的斑白鬢髮,從掛在鼻樑上的老花鏡上方,探出美麗而憂慮的眼睛,望望我,再望望我的父親,預計我慘淡的未來。"如果葉紫考不上大學,沒有大學學歷,將來就只能頂我們的職,在碾米廠上班。她政治上又不紅,又沒有技術,最多做一個勤雜工人,一輩子,那可怎麼好呢?"
學校,我的救星!我怎麼能夠不考上大學?
在我大學畢業前夕,那天,我在宿舍,實在睡得骨頭都酸痛了。我就起床,到處去溜達。儘管已經吃過校醫開的感冒藥,我依然高燒未退。
這次的高燒,是令我終身難忘的。它給我帶來了兩個意外的驚喜。一個是美貌。當我在校園裡溜溜達達的時候,人們的紛紛注目,以及極高的回頭率,促使我在教室的窗玻璃上,照見了自己的美貌。我的一雙眼睛,格外明亮並且水氣汪汪。我的兩顴,浮動著胭脂紅。我的嘴唇,艷麗宛若燃燒的炭火。我的行走,自然搖擺,飄飄若仙——因清瘦,因高燒,因乏力,因一條綿綢連衣裙,而飄飄若仙。我真是又驚又喜。我決心遺忘感冒,堅持溜達。溜達到要麼美貌消逝,要麼精疲力竭。
我迎著夏日的涼風,穿過濃密的樹影,來到湖邊。就在湖邊的游泳池畔,第二個意外的驚喜出現了:游泳池裡有一個高大英俊的男生。
我是慢慢溜達過去的。游泳池裡很多人,我相信他們都看得見我:一個因重感冒宛若仙女的我!果然有認識我的同學,高聲叫道"葉紫!葉紫!",她們向我招手,要我下水。我嫵媚地搖搖頭,款款提起裙裾,緩緩坐在一棵老樟樹底下。啊,即將畢業了,分別在即,我的同學!我的校園!我校得天獨厚的天然游泳池!我們煙波浩淼的東湖!啊!
一個男生,一個高大英俊的男生,鶴立雞群地出現了。他寬闊的肩膀上披掛著閃亮的夕陽,結實的窄腰,僅僅穿一條小小的三角游泳褲。他佇立在游泳池的邊沿,腳尖踮起,雙臂直指天空,儼然一尊西洋雕塑。就在他一躍而起,插入水面的瞬間,我被一種異樣的感覺擊中了:兩團烈火竄出我的手掌心,而我的脊椎,灌入一股涼颼颼的寒氣。
立刻,這個男生佔據了我的全部視線。他背朝游泳池,面朝東湖,跳水下去,矯健地游向湖心,游向梅嶺一號,游向那被蔥鬱的大樹嚴密覆蓋的地方。同學們故意驚呼:"關淳,那是毛主席居住的地方啊,當心警衛開槍啊!"當然當然,毛主席人已故,此地空餘梅嶺屋,想必再也不會有什麼荷槍實彈的警衛了。噢,不管真假,這個男生關淳還是夠勇猛!夠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