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11月19日 星期二
凌晨一點
寂靜的四周,偶爾佛過風吹動著天台的藤蔓,像那次旭益一樣坐在護欄上,感受著深秋的涼風,刺骨般的寒冷鑽進我的條紋病號服里,我打了寒顫,心裡不覺得冷,只是身體冷罷了。
月亮高高地懸挂在天空中皎潔而明亮。全宇宙只有它一個月亮,不像人類這麼多。只有一個該多好,不用戀愛,不用跟同類談感情,心也就不會受到傷害。
獨此一物,夜晚的天空只有它最耀眼,即使我伸出手掌也蓋不住它的光輝。我展開的五個手指縫隙間,月亮不但沒有減弱光芒,反而更加能夠照亮人的心靈。
『心靈是世界上最容易變得污穢不堪的東西』,毅翔說得沒錯,心靈就是最容易變得污穢的東西。什麼天使啊,聖潔啊,人類哪有那種東西。像媽媽、小雪,他們兩個在我心裡一直都是神聖的天使。是什麼時候全變了?!
「小軒!」林峰和熊天突然沖了上來,兩雙大手分別拽住了我兩隻胳膊,從護攔上給拖了下來。要不是他們兩的手一直沒有離開過,受傷的右腳早就跪到了地上。
「你們兩個幹嘛呀?」我被嚇得驚魂未定。
「如果是因為熊天被送走的事情,就沒必要這樣了。」林峰說道。
「你們已經知道了?」
「嗯!」
乾脆地回答。和阿姨一樣,不計較,不憤恨。在他們的面前我是那樣的渺小。
「……難道以為我要自殺?」
「那你站那麼高的地方幹嘛?」
「在想一些事情!」
「臭丫頭,想事情的話有必要爬這麼高嗎?」
「你對我的口氣能不能好點?我可是病人。」
「我就覺得奇怪了,你一個斷腿的傢伙是怎麼上來的?而且還爬這麼高?」
「什麼叫斷腿啊,我的腿只是受了傷。」
「差不多!快點跟我下去!」林峰拽著我就打算往樓梯走去。
「哎,痛!」
「喂,她的腿還受著傷不能走路。」一直沉默不語的熊天阻止了粗魯的林峰。
「就是,我的腿還很痛!」
「那你之前是怎麼上來的?」
「那不是勉強用左腿跳上來的嘛!」
「真是的!臭丫頭,上來吧!」林峰鬆開我的手,背對著我蹲了下來。
「嗯?你的意思是要背我下去?」
「難不成還真讓你再這樣跳下去?」
「……」
「快點,在那兒傻笑什麼呢。」
藉助熊天的力量,我支撐住身體,趴在了林峰的背上。
兩個大男生和阿姨真的很像,以前沒有仔細端祥過,現在看來不只是外表和阿姨一樣受漂亮,就連這顆寬容的心也一樣。呼~!真是抱歉,老天我好像錯怪你了,你待我確實不薄啊。
愛情失意,這份兄妹情確保留著,儘管沒有血緣關係。我有兩個心胸像宰相一樣寬廣的弟弟,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現實教會我什麼叫做知足常樂。
也許和毅翔還有旭益的感情,那只是人生的一段插曲。
就讓我們互相淡忘吧……
之前的所有事情都忘記吧……
我相信美好的一天會重新開始……
我會過得很幸福的……毅翔、旭益、曉笑還有……在天堂里的云云……你們也會得到自己幸福的……
清晨七點
醫院花園
「阿姨已經走了嗎?」
「回鄉下了。」
「鄉下?」
「就是我爸爸的老家。」
「在哪?」
「江西!」
「江西?是個很美的地方吧!」
「嗯!」推著輪椅的林峰頓了一下,點了點頭,又繼續往前走。
「你的心裡恨媽媽嗎?」
「不會!」
「我們已經不是親姐弟了,你還會……還會……」
「還會和以前一樣!可能是覺得同命相憐吧,不都是沒有父親的孩子嗎?!」
「謝謝!」
「……你這丫頭,幹嘛突然變得這麼肉麻啊!……我們找個位置坐下吧!」
林峰將臉撇向了一邊,像是受不了我投去的感激目光。林峰將輪椅推到一條長椅旁,自個坐了下來。
「哎!」
「嗯?」
「你是打算讓我坐在輪椅上?」
「哎,不然你想坐哪?難道想讓我把你從輪椅上抱到這兒?」
「那有什麼關係。」
「拜託,坐輪椅和坐長椅是一樣的。想要活活累死我啊,昨天把你背下樓時就已經快累垮了。真以為自己很輕啊。」
「不抱就算了。幹嘛那麼多的廢話!」
「什麼叫廢話,不說的話你會知道嗎?該減肥了。」
「臭小子!」
「臭丫頭!!」
我們兩上賭氣似的將臉撇向了一邊。就連媽媽做的事他都沒生氣,卻總是在這種小事上和我鬧彆扭。真不知該說他小肚雞腸,還是胸懷寬大。
突然想起了小雪……
「林峰!」
「幹嘛?」仍生氣的林峰。
「譚娜就是小雪,這事你知道了?」小雪雖然說過林峰知道,但我還是小心地確認一下。
「嗯!在校門口看見那些流氓欺負她時我就已經認出她了,只是當時打跑那群可惡的傢伙后,她像一個陌生人一樣向我道謝……我知道她已經不愛我了。」
「難道你也不愛她了?」
「愛!因為愛……所以才會配合她演這齣戲。既然她想做譚娜的話,那麼我也沒必要做出讓她不開心的事。」
我的心很痛,像那年躲在門口偷聽林峰得知小雪死去消息后一個人偷偷哭泣一樣的痛。林峰那麼愛她,愛到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對方的想法,只要對方想他就做,完全不考慮自己的內心,只為她開心。我的傻弟弟,心理成熟的遠超出他的年齡。
「可那時候你幹嘛還跟我說那樣的話?」
「我不希望你去接近她。」
「……?」
「從她的眼睛里,總是能看見對你不利的迅息。」
「為什麼每個人都這麼說,可她並沒有做出傷害我的事啊。」雖然知道小雪和以前不一樣,可我接受不了連同林峰在內也說小雪的壞話,那樣的話她太可憐了。「她是你深愛的小雪啊!」
「她是譚娜!」
「你說什麼?」
「她的靈魂已經是譚娜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啊?一個人怎麼可能有兩個人的靈魂呢。」
「^_^!」林峰勉強自己露出微笑。
「很難看!」
「……」
「這種擠出來的假笑容,真的很難看!」
一直陰晴不定的天空,突然下起雨來,林峰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雨傘,撐開放在了我們中間。
「你拿著!」林峰把傘塞到我的手裡。
「幹嘛要我拿著啊?」
「叫你拿就你拿著啊。」
「哎,難道你沒手嗎?」
「這剛好是我要問你的!」
「臭小子,現在我可是病人哎!」
「……」林峰乾脆靠在椅背上吹起口哨來了。
 ̄_ ̄^想要和這種人講道理,不如去和一頭母豬談判。
「那好,我也不拿著!就這樣用頭頂著吧你!」我撒開手雨傘就這麼被我和林峰的腦袋支撐著,由於兩個人的身高問題,雨傘一邊高一邊低勉強地待著,不過看這傾向隨時都有可能會掉下來。
雨越下越大,花園裡的病人和探望的家屬四處亂竄,有的跑到最近的亭子底下,有的則是跑向醫院大樓。這一雙雙五顏六色奔跑的鞋子,在我的眼中突然轉換成了我和毅翔的腳步。在那條街市裡,我曾和毅翔手拉著手盡情奔跑著……怎麼又想起他來了……都已經和心臟商量好,不可以再想起他的……怎麼就是控制不住……
「哎,你真是的!拿著怎麼了?」沉默了片刻的林峰,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不滿,而他沒有注意到我因想念毅翔而低落的心情。「這樣的話,那乾脆不要撐好了!」
「那就不要撐好了!」我一甩手將蓋在頭上的傘扔了出去。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氣,連一顆心臟都管不了。
「怎麼了?」
「……」
「到底是幹嘛呀?」
「……」
「哭了?」
「……」
「哎呀,知道了!我來撐行了吧!」林峰起身就要去撿那把傘。
「林峰!」我的手攔住了他。「能借肩膀給我靠一下嗎?」
林峰沒有拒絕,重坐回椅子上,輕輕的將我這顆沉重得讓我支撐不住的腦袋靠了上去。
「這幾個月來我努力讓自己忘記那個人,心裡卻還是在想他。」
「……」
「他說會回來的……可是我卻看不到他的身影!」
「……」
「我怕……他是騙我的!」
「不會的!」林峰的手溫柔地撫摸著我的腦袋。
「可萬一他真的不回來我該怎麼辦?你說我該怎麼辦?」
林峰沉默著不語,第一次這樣安靜地坐在我的身邊,他的表情若有所思,似乎是在心中計劃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