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瞬息生死
「你是誰?」
意外地,首先發話的竟是八阿哥。
活音未落,八阿哥緊走兩步趕上呂天凡,並排其而出,多出一個身位站到最前面。
包括呂天凡在內的其餘四人莫名其妙,他們雖未明說,但由呂天凡牽頭是明擺的事。但是以八阿哥的精明,他強自出頭自有用意,於是儘管詫異非常,亦皆不出言,靜觀其變。
「桀桀……,」那道細長的身影又走近了些,距離六七米左右,仍看不清面孔,「我是誰?你們不是叫我『色魔』嗎?桀桀,我就是色魔。」
「看仔細了。」
趁著色魔說話的檔口,八阿哥以幾乎微不可擦的聲音對呂天凡囑咐了一句,隨即又向前邁了兩步。此時他和色魔的距離縮小到了四米之內。
「閣下自持武技高強,卻盡做喪盡天良、殘害無辜之事,在這朗朗清世,難道不怕天譴么?」八阿哥清涼的聲音在嗚嗚寒風中擲地有聲,充滿浩然正氣,蔓延在周遭的陰森之氣似為之一滯。
呂天凡不知這聲音里八阿哥已滲進了真氣的底蘊,但卻瞬間把握住了八阿哥的策略,不禁周身一震。
八阿哥故意在武技上說事,自然是讓對方誤以為他們還不知道他的底細,從而疏於防範露出破綻。最重要的,他要憑持自己的一身武藝,以身試魔,希望有機會讓呂天凡一探對方的底細。
他們每一個人心裡都很清楚,在這裡能給色魔致命一擊的,唯呂天凡一人而已,其餘說是擺設也不為過。假若呂天凡出師未捷,他們幾個也絕難倖免。
八阿哥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故才搶到前面。他要用自己的生命,為呂天凡的最終出手,博回哪怕再多一絲的勝算。
「天譴?笑話,我就是天,我就是你們口中的神。你的武技很高明吧?來啊,我讓你嘗嘗什麼是天譴——。」說到最後一個字,色魔的聲音陡然高漲起來,拖出的長音尖銳刺耳,像是一根鞭子在空氣中急速劃過帶出的哨音。
呂天凡心知要遭。八阿哥的策略在一般情況下沒什麼問題,然而色魔的那身異能絕不可以用常理去度量。如果不知道其中的奧秘,就算千百個人逐一去嘗試,也探不出一個究竟。
他和八阿哥本身並無太多恩怨,就算因為九爺和六阿哥之事,連帶著對八阿哥的少許成見,此刻業已蕩然無存。
這才叫真正的漢子,值此性命攸關、大是大非面前毫不含糊,當進則進,沒有絲毫的猶豫。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不過如此。
呂天凡怎肯輕易讓他捨去性命,正欲開口阻止,為時已晚。
八阿哥的速度極快,快得幾乎現存語言中任何一個形容詞,在他的速度面前都相形見絀。
他的身子忽然之間肉眼可見地虛幻起來,宛如周身的空間盪起了細密的波紋,使人眼前一陣恍惚之感。即便在這月黃星沒的深夜,亦清晰可見。
他和色魔的距離雖然也就三四米遠,但速度也快得實在有些離譜。影子還在黯淡下去,而真身早已沖至色魔的一臂之距。
羅傑是識貨之人,曾和八阿哥交過手,自以為深知他武技的深淺。然而見此情形,第一個產生的印象就是,八阿哥再跟他打鬥之時,並未出全力,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當然他這涼氣尚未真正吸進,那邊便已分出了結果。
呂天凡第一次看見羅傑,那一聲聲震顫心房的腳步聲,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和眼前八阿哥鬼魅般的身法,有著不言而喻的分別。徒弟尚且如此,他的那個鬼手師傅,又不知厲害到何種程度了。
他自問如果八阿哥是對著他出手,這麼短的距離,自己是否還來得及施展異能尚屬疑問。
心裡瞬息間轉著這些念頭的同時,呂天凡倏地雙眼一咪,隨即大吃一驚。
其實他們都有點誤會八阿哥了。
若說以前八阿哥的武技高明是高明,但絕沒有像現在這麼驚世駭俗。就在不久前呂天凡解釋色魔的異能之時,不過說出了「時間」和「空間」兩個名詞,聰明的八阿哥咋聞之下若有所悟,一路上暗自揣摩,竟真給他悟出了些許門道。
而他搶先出手,除了呂天凡所猜測的兩個原因,還有一個就是試試新悟出的這個身法,寄希望於能有出其不意的僥倖。
整個過程只有呂天凡看得最清楚。八阿哥只差一點就成功了。
色魔確實大意了,大意到當八阿哥揮起的手指堪堪觸到他的咽喉之時,才條件反射般定格了這一瞬間。就差那麼一點點,色魔的異能便成了笑話。能使出這種身法的人,誰都不會懷疑他的手指,會比普通的利刃能差多少。
灰濛濛的世界,甚至沒有黑與白的區別。原本午夜周遭模糊不清的景物,在這裡以灰灰的形式反倒清晰起來。其實這也並不是灰色,更沒有顏色之說,所謂的「灰」不過是一種感覺而已。
沒有聲音,沒有色彩,連順著山道迎面而來的呼呼寒風,也感覺不到。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包括流動的氣息,在此刻都成了雕塑一般的存在。
色魔的臉龐畢露無疑,呂天凡終於看到了他斜斜上翹的嘴角,露出一絲驚異,也露著一絲獰笑。而在他的正上方虛空之中,說不出遠近,竟然懸著四團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似雲似霧的模糊影子。
四團影子也不是一成不變,緩緩飄移著,偶爾或拉伸或擠縮變換著形狀。當呂天凡凝望過去,一股陰森森的氣息撲面而來,不由渾身一震。這便是他大吃一驚的由來。
呂天凡無暇顧及這四團陰霾的影子,同時也暫時擱下了從心底湧出的一絲感悟,八阿哥已危在旦夕。
色魔緩緩從腰間抽出一把小刀,就是那種極普通、隨便哪個市場都能買到的摺疊式小刀,展開之後,刀身上斑斑血漬依然歷歷在目。
這是色魔的第二次面露驚訝之色,因為就在他準備動手之際,卻看到呂天凡赫然向他走來。
他們之間相隔六七米,呂天凡也不可能有八阿哥的速度,但就這點距離也是眨眼即到,而色魔揮刀的手臂更快了一線。在呂天凡堪堪趕到之際,小刀輕巧地在八阿哥的喉嚨上劃過,隨即跳到一邊。
就算他也不知道,如何對付和他有一般能力的人。
而他望向八阿哥的臉上,亦再次露出驚容。
由於時間的沉寂,八阿哥的頸項上沒有一絲血跡,只在右側下方有一道淺淺的幾可忽略不計的痕線。可以想見,當時光恢復了正常流淌,這裡將會有汩汩鮮血冒出。
色魔此時驚訝的是,他的刀鋒在觸到這個英俊的年輕人肌膚之際,年輕人竟匪夷所思地微微閃動了一下,雖然幅度極其微小,卻恰恰避過了這必殺一刀的致命之處,主動脈。
當然這人依舊是受了重傷,但若救治得當得時,便無性命之虞。
呂天凡也清清楚楚看到了這一幕,卻不知道八阿哥傷勢的深淺。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一切可能先把八阿哥送到羅傑跟前。他相信以羅傑的能力,會有處置的辦法。
色魔被徹底震撼了。先前八阿哥就險些讓他陰溝裡翻船,此後又有一個和他擁有同樣能力的人出現,這些都是他未曾預料到的。而在這倆人的身後,還站著三個人,包括兩名警察,誰知道他們之間還會有什麼樣的怪異人物。
自出道以來,色魔心裡首次感受到了恐慌。表現在他的臉上,則是一副戒備的神情,任由呂天凡抱起八阿哥,放到羅傑身前,又施施然返了回來。
兩人面對面相互凝視,誰也沒有說話。當然在這樣的情況下,說話是不可能的,根本沒有聲音的存在。只有靜等時間返回到正常的流動軌道。
「時間?空間?」呂天凡正在揣摩剛剛升起的一絲明悟,轟然一震,世界恢復了他原有的秩序。
一聲驚呼自身後響起,接著「咔嚓」兩聲,不看可知,是馮旭亮和和王楓不約而同亮出了手槍,拉梭子上膛。
對於羅傑、馮旭亮和王楓來說,剛才發生的一切便如電光火石般,轉瞬即逝。他們只看到了結果,卻看不到過程。彷彿時空發生了錯亂,因果之間,沒有了銜接,就那麼生搬硬套接在一塊。八阿哥衝過去了,就在下一刻,卻昏迷在他們腳下,脖子沾滿殷紅的鮮血。呂天凡卻正和那個色魔面對面對峙著。
羅傑迅速蹲下身子,駢起二指閃電般在八阿哥頸項周圍點擊數下,緊接著手伸進衣服里撕下一塊內衣布帶,將八阿哥脖子纏上,又在他的鎖骨下方伸手試了試,始吁了一口氣喃喃道:「還好,暫時死不了。」
而馮旭亮和王楓卻根本沒有注意到羅傑的舉動,他倆瞪大了眼珠子,直瞪瞪盯著前方。眼前的情形,他們是終生難忘。
朦朧的月光下,呂天凡和那個色魔,雙雙忽「隱」忽「現」。而這所謂的「隱」對於他們來說等於不存在,只在「現」與「現」之間毫無過渡地變換著地方,在他們看來應該是忽遠忽近才對。
無論遠近,這兩個異類相互說著什麼,卻聽不真切,轉眼又換了個地方,如此往複三次。
而當羅傑尚未來得及起身,那一對異類也倏然到了近前。只不過一個是站著的,另一個「撲通」一聲被摜到了地上。
勝負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