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詐計誅魔
呂天凡從來沒想到,他能和死亡能如此近距離的接觸。
按照他眼下的年齡,尚沒有到有閑去思考有關死亡的某些課題。即便偶爾想過,也是曇花一現,類似於那種從純玩文字遊戲摘取的隻字片言,根本無關痛癢。
而此刻,這個古今中外讓多少人聞之色變的字眼,卻能給他滲入肺腑的直觀感受,難以言表。
這種感受最顯著的是來自於那四團物非物質非質的霧狀體,從中滲出的氣息讓他既熟悉又陌生,彷彿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對母體的感覺。
因此,如果此時要說他對死亡存有著某種程度的恐懼,卻並非來自死亡本身,而來自他對死亡有一種莫名依戀。
另一個他有所感悟的,得益於八阿哥詭異莫測的身法和色魔所施展出的異能。
長久以來,呂天凡對自己能力的認知,始終被「時間」這個概念所禁錮,除此之外他也找不出其他更相對合理的解釋。
而當他第一次走進除自己之外、另外一個人定格的世界,突然醒悟他們施展的能力,跟時間沒有半毛錢的關係,真正能控制的,是「空間」。
當他們呆在自己的空間里,外面真實的世界便處於相對靜止的狀態,這就給他一種時間停滯的錯覺。而且他們的空間是相通相溶的,只有通過構築自己的空間,才能進入別人的空間。
構築自己的空間,呂天凡天生如此,至於色魔是如何做到的,他不得而知。但是八阿哥似乎也做到了,這可是他親眼所見。雖然八阿哥做的和他們比起來,如同一個剛學會走步的娃娃,正因為如此,卻讓他從中窺探到一絲天機。
他看得出來,八阿哥還算不上構築所謂的空間,他只不過是利用自身所習練的也不知是哪門子流派的功夫,通過身體急遽的移動,從而模擬出了空間轉換的效果。這也就是八阿哥,換做他呂天凡,即使明知如此也做不出來。
所有的這些想法,在呂天凡將八阿哥抱回到羅傑他們跟前,再回到原處,盡皆擯棄在腦後。他要用全部心神,去迎接有生以來最為兇險的殊死一搏。
色魔一動不動站在原地,任憑呂天凡去而復返,陰鷙的雙眸一瞬不瞬看著他,不知心裡在轉什麼念頭。呂天凡毫不退讓地回視,同樣也沒動手。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站著,直至兩人的周邊盪起了波動,交融的空間漸漸消逝。
冷冽的寒風再次拂面,他們同時又回到了這個世界里。
「他是怎麼做到的?我可是第一次失手。」色魔瞥了八阿哥一眼,首先張了口。
呂天凡淡淡道:「你放心,也決不會是最後一次失手。」
「桀桀,這麼有把握嗎?你是誰?」
「先告訴我你是誰。」
「說了你也不知道。」
「那就不用廢話了。」
話音剛落,呂天凡心中一動,隨即眯起了眼,詭異的空間再現。
這純粹是一種感應。呂天凡很清楚,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首先比拼的就是進入空間的快慢,以及所築空間停留時間的長短,差一點點都不行。即便在現實世界里慢了萬分之一毫秒,對於他們的空間來說也將是無限的漫長。
看到色魔依舊立在對面,斜斜的嘴角更努力地向一側裂去,似乎是一種冷笑的表示,呂天凡吁了一口氣。接下來,他們就要各憑真正的實力,做一番公平的決鬥了。
現在呂天凡終於感到,他當初跟羅傑習練岳氏散手,是一個多麼英明的決定。從剛才色魔揮刀斬向八阿哥的架勢來看,這個斜嘴男恐怕和他以前的心思一樣,根本沒有再費力氣練什麼武技。他當初習練岳氏散手,也不過抱著魚目混珠的心思,用以掩蓋施展異能的事實而已。
抱著這種心理的呂天凡,顯得信心十足,抬腳靠了過去,他選擇了主動出擊。
「鷹擊」是進手招式,取的是捉兔之勢,而非單純地模仿其自上而下的姿態。呂天凡的攻擊速度由快至慢只是眨眼的功夫,顯示著他經過多日的修鍊已經達到了某種境界。
前沖的身子給人以一往無前的氣勢,似乎就是要永無止境地衝下去,左手略略內收留著三分守勢,右手變爪劃出一道美妙的弧度,直擊對方的咽喉要害。
這招「鷹擊」功架十足,即使羅傑看到亦要讚嘆不已。當然還有一些後續手段,這要看對手如何應付才能隨機應變。
色魔還算有些眼力,呂天凡似模似樣的功架引起了他的警覺,知道對手是個練家子,如何敢正面應對?出乎意料地,他竟回身撒腿就跑。
不成想這一下歪打正著,卻讓呂天凡徒喚奈何。
原來岳氏九式散手均為古戰場兩軍對壘時的技擊所創之術,最講究的就是氣勢。比如這式「鷹擊」,無論對方左躲右閃,又或舉手格擋,皆有后招接應,從而一鼓作氣拿下對手。唯有這後撤或者逃跑卻沒想到。
試想在對手的氣勢逼迫之下連連後退,焉有不敗之理?何況古戰場上,四周到處是血雨腥風,你能跑到哪兒去?不如就此拚命,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呂天凡也拿他沒轍,只得隨後緊追不捨。
色魔也不是不顧一切的逃跑,而是不時地回頭觀望。二人速度相若,一來二去距離逐漸拉近。呂天凡這回顧不得再擺什麼架勢,邊跑邊直接一拳打了出去。
這回色魔不再一味地逃竄了,竟揮起手臂擋了過來。
單薄的襯衣袖口滑下,漏出了細如枯枝的一截手臂。呂天凡只覺一股大力湧來,他這一拳被封了回來。色魔的力氣大得出奇,枯臂堅硬如鐵,呂天凡登時發覺自己手臂的觸碰處,痛入骨髓,前追之勢突地一滯,停了下來。
色魔跟他保持著大約三四米的距離,也站住了。二人就那麼大眼瞪小眼,相互凝視著。
隨著臉頰又觸到了寒風,他們二人的自我空間幾乎同時消逝了。
「你跑什麼?」呂天凡氣道。
「桀桀,打不過你,不跑等死啊。」色魔理直氣壯地說。
「你能跑一輩子?」
「其實我們倆可以不打。」
「為什麼?」
「我們本不屬於這個卑微的世界,你何苦替那些愚蠢的人類出頭?如果我們聯手,整個世界會在我們腳下匍匐,而我們,就是他們的神。」
「你真把自己當神仙了?」呂天凡冷哼道,接著雙眼一咪,又一次築起了空間。同時也看到色魔歪斜著嘴角亦站在其中,他這是在冷笑。
此時兩人之間出現了戲劇性的場面。呂天凡進,則色魔退;呂天凡退,他則進。總把兩人之間的距離保持在三米左右,不即不離。
起始時呂天凡也摸不透他的用意,自感空有一身武技卻如有力使不出一般,正暗自想著法子,忽覺周圍的虛空蕩起了波紋。
這是空間即將消失的前兆。
便在此時,他看見色魔的雙眸湧出一抹鷙色,竟緩緩向試探著前走了一步。腦際靈光一閃,終於明白了色魔的險惡居心。
色魔的周邊虛空也開始盪起波紋,然而其幅度要比他在這邊小了一些,以此推斷,他恐怕要比色魔快一線退回原來的世界。而色魔就是在等待這個機會,利用這一線之差,置他於死地。
呂天凡開始被迫後退,他要儘可能拉遠與色魔的距離,以抵消這空間上的一線。同時開始嘗試著主動去延長空間的存在範圍。
色魔緊綴不棄,臉上的獰笑愈發濃重,他頭頂上那四朵霧狀體散發的氣息亦愈加濃厚起來。最終呂天凡放棄了嘗試,以他現有的能力要人為地延長空間的存在長度,還是力有未逮。
暗嘆一聲,呂天凡被強行剝離了出去。意外的是,正好看見色魔一臉的遺憾,正從離他咫尺之距快速退了回去,手裡握著那把小刀。
呂天凡明白,自己逃過了這一劫。
「桀桀,下一次你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色魔洋洋得意地說道。
「是么?那就等到下一次再看。」呂天凡古井無波地說了這麼一句,之後任憑色魔巧言令色,再不發一語,陷入沉思之中。
空間再現,倆人面對面相互凝視。
良久,呂天凡周身的虛空開始出現了波動,不由臉色一變,身體緩緩向後退去。色魔亦步亦趨,他的周圍同樣也有波動,只是比較起來振幅明顯小了很多。
波動越來越大,肉眼可見的波紋開始劇烈地跳躍,呂天凡終於不再退了,臉上寫滿了失望。
色魔興奮起來,他的計策顯然得逞了,握著小刀的右手因激動而輕輕打著顫,毫無顧忌靠了過來,渾然忘卻了他的空間波動亦正在加劇。
當雙方的波動重合之際,色魔倏然大驚失色,驚醒自己上了當,正要退卻,為時已晚。他歪斜的嘴巴張了張,想要說什麼,然而在這個無聲無息的空間里,就算能說出話也沒人能聽到。
呂天凡的波紋奇迹般地小了下去,雖然還在顫動,堅持三五個剎那卻不是問題。
色魔吃驚的面孔成了他人生最後的雕塑畫像,呂天凡毫不怠慢,一掌劈向了他的頸動脈。
就算受到了八阿哥的啟發,呂天凡依舊無法去延長空間的存在,卻能成功地模擬出震蕩的波紋。自以為是的色魔終是大意,並為此付出了代價。
「撲通」,色魔癱軟昏迷的身體被擲在馮旭亮和王楓的腳下,兩人看得瞠目結舌,似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立即執行槍決吧,色魔是你倆擊斃的,與我無關。如果讓他醒過來,想再抓住他就難了。」
呂天凡淡淡說過,遂不再理會兩人,轉頭看向八阿哥,問道:「老羅,八阿哥還有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