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過去
沈若初揮舞著鍋鏟左躲右閃躲避油星,絲毫沒有發覺景焱正在身後注視著她。目光中帶著的某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噼啪」一聲,一顆最大的油星從鍋里蹦出來,以極快的速度直直地朝她的臉飛了過去。
沈若初頓時亂了步伐。慌張閃躲間,碰到了一旁的蒸鍋。然後便是多米諾效應連環發作。「乒呤乓啷」的聲音此起彼伏,爐台連著櫥柜上的東西一個接一個摔在地上。
「沈若初!你幹什麼呢!」低沉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夾雜在各種噪音里那樣的突兀。
沈若初被突然出現的人嚇了一跳。激靈著猛地回身,手中的撞上他硬實胸膛,在反彈力的作用下退了一步,腳底再一打滑直直往後倒了去。
景焱手疾眼快,一把將她撈住,可又顧及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敢太用力。他輕輕拖著她的腰,深邃地黑眸里光線閃動,視線緊鎖著眼前女人臉上的大墨鏡和口罩,眉心已然隆起一個疙瘩,「沈若初,等下你必須做出個合理的解釋!現在,你給我離開廚房,去外面老老實實地等著!」說完扶著沈若初慢慢站好,奪過她手裡的鍋蓋和鍋鏟,大步走向了爐灶前把火一關。在冰箱里翻出幾樣新鮮食材,重新忙碌起來。
沈若初本來因著景焱嚴肅的態度有些委屈。可當她看見他竟然挽了袖子,在廚房裡有條不紊的忙活著洗手作羹湯,頓時驚訝到不行。
景焱會做飯?
景焱會做飯?!
景焱竟然會做飯!!!
是的,景焱會做飯,而是廚藝相當不錯。
所以,當簡單的三菜一湯端上餐桌的時候,沈若初心裡的甜蜜和幸福已經膨脹到了新的頂點。她彷彿看見了無數粉紅色的心形泡泡充斥在客廳里,圍繞著他們兩個,飛啊飛飛啊飛。
景焱這個在異國他鄉出差半月的人只吃了一碗飯。倒是沈若初,差點將所有的飯菜席捲而光。
她那狼吞虎咽餓死鬼投胎的模樣,讓一向波瀾不興的景焱都感到驚異。
眼見著她撈起盤中最後一個蔥花送進嘴裡,他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沈若初,你有多久沒吃過飯了?」
沈若初正眯著眼,一臉滿足地回味著。聽見他這麼問,不由扁了扁嘴,「我每天都有按時吃飯的。」按時吃蛋炒飯,而且每次蛋和飯的比例都不同,這樣才不會膩……那就出鬼了!
景焱盯著她靜默了兩秒,「孫姐呢?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孫姐老家有事,請假回去了。」沈若初頓了頓,然後吞吞吐吐地將這幾天的事情說了出來。
景焱從頭到尾也沒吱聲,面上也沒什麼反應,可沈若初瞄著他沉靜的面容,卻百分百地肯定……他不高興了!
景焱的確不高興。沈若初妊娠反應不輕,這段時間才剛剛穩定下來。他臨走的時候特意交代過秘書室的負責人,一定要好好照應她。結果就照應地家裡的孕婦吃了將近一星期的蛋炒飯!眼前這個也讓他來氣,還有大半年就要當媽的人了,還那麼不成熟!
他暗自運氣,一面在心裡默默決定明天就將秘書開掉,一面沉著臉開了口,「沈若初,你現在吃東西不光是為自己。阿姨做的飯在難吃,也好歹營養均衡。總比你這樣天天蛋炒飯要強!要做母親的人了,以後凡事多為孩子著想。別總這麼腦殘任性!」
景焱天生氣質冷硬,有種生人勿近的氣息。再加上在商場中叱吒多年,就算是往那裡一坐不說話,便壓迫感外露不怒自威。更何況此刻言語冷淡犀利。
這樣的景焱,沈若初也不是一點兒都不怕的。滿心的幸福感瞬間冷卻,又變成了委屈。但是她偏偏找不出話來反駁。因為他說的沒錯,這次的確是她任性。
就算嫁的那個人是心目中的男神,可她在短短的幾個月內一下子完成了所有步驟,剛出校門就成為人妻同時又將為人母。總得需要個時間來適應調整。他用的著這麼凶嘛?!「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她也是個孕婦吶!
大約也覺察到了自己這樣對待孕婦太過嚴厲。
景焱看著對面女人那對紅紅的眼圈兒頓了頓,盡量放柔了語氣,「你等下上去睡一會兒。這邊我收拾。公司最近一段沒什麼事,我來做飯,你負責吃就行。」
「哦。」沈若初悶悶地應了聲,耷拉著腦袋轉身上樓。
而接下來的幾天,沈若初才徹底領教到景焱的廚藝。各種精細複雜,同時又營養均衡的菜色每天按時端上餐桌,色香味俱全。
沈若初覺著不過短短几天,自己的口味就已經被他養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懷孕的關係情緒特別的敏感。她一面享受著眼前這有些不真實的幸福,一面又忍不住暗自糾結……如果沒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他這樣一個事業有成,在生意場上反手間便翻雲覆雨的男人,還會繫上圍裙,每天三頓心甘情願的下廚為她燒菜煮飯么?!
應該……是不會的吧。
如果沒有孩子,恐怕她根本就不會成為景太太。
回憶在心痛中戛然而止。
沈若初吸了吸鼻子,感覺頰邊一片潮濕。原來自己竟這樣沒出息,在不知不覺間哭了出來。她胡亂摸了摸,想去外面的衛生間洗把臉,結果剛剛抬頭視線便撞見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
景焱不知道何時已經斷了那道湯出來。此刻他就站在她的座椅前,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她,薄唇緊抿,眸光暗沉。
「怎麼哭了?」他低低的聲音響起。然後還不等她回答,便安慰道:「你媽媽不會有事的,放心。」說著從一旁的紙抽里扯兩張紙巾出來,夾在修長的指間伸向了她。
原來他以為她哭是因為這個。沈若初又吸了下鼻子,抬手去接,結果指尖卻被握住。而他已經觸碰到她淚濕的臉頰,溫柔仔細地替她擦起了眼淚。
沈若初還是覺著不自在,偏頭躲了躲。
他擦了兩下后落空,動作在半空中一頓。隨即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響起,「若初,嫁給我……你是不是特別後悔?」
沈若初身體一顫。轉過頭愣愣的看著他,心頭一時滋味難辨。
嫁給景焱後悔么?!
這個問題其實沈行之每個一段時間就會問她一遍。如今從景焱口中親自問出來,實在是……
片刻的靜默,沈若初搖了搖頭。
她的否認倒是出乎景焱的意料。他一瞬不瞬地注視著他,忽然輕輕笑了出來,略帶了幾分自嘲。
沈若初以為他是不相信,幾秒的思索后,還是決定開口解釋,「景焱,和你在一起的三年,是我這輩子最痛苦也最開心的時光。」所以她從不後悔,但卻並非半點不曾埋怨。
怨他的冷漠,怨他的無情,怨他不肯回頭多注視她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然後某一天,她終於幡然醒悟。不是他不肯對她付出,卻原來,是她渴求的太多。在時光里的推移里,越來越貪婪,越來越不甘。
難過突如其來,沈若初很想大哭一場。
她扁了扁嘴,幾經糾結后,終於還是將藏在深處的心結問了出來,「景焱,如果當初我沒有懷孕,你是不是根本不會娶我?」
景焱沉默不語。
如果當初沈若初沒有懷孕,他的確不會娶她。那個時候,婚姻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他可能會願意同她談一場戀愛,疼她寵她,都可以。但未必會娶她。只是這樣殘忍的話,如今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對她說出口。
他從來未達目的不擇手段,但並非毫無底線。偏偏對她……
「若初,對不起!」
因為三年前那個夜晚,他本來是可以將她推開的。
他知道這個女孩兒是對自己的感情,從一開始就知道。他不擅長感情,卻擅長於窺探人心。她看向他的每一個眼神都那樣飽含著愛慕,她只要見到他時臉上就會染上誘人的粉色卻不自知。她明明那樣害羞,但偏偏總在他面前裝出一副厚臉皮的模樣。大大咧咧,又小心翼翼,叫人不能不心疼,卻忍不住想狠狠欺負。
或許,從一開始,她對於他來說便是不同的吧。只是他從未發現
所以當沈若初以為他醉酒沉睡,偷偷將柔軟冰涼的吻落在他唇上時,他身體里的惡魔立刻復甦了,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住。
玉望隨著血液奔騰,透過身上的每個毛孔叫囂著。他想要她,想要完完全全的佔有她!於是當她的小舌笨拙生澀的鑽入他口中的時候,他反客為主,徹底奪取了主動權。
那個狂亂的夜晚,景焱隱約感到有什麼東西在改變著。可他又說不清究竟是什麼在改變。
然後還不等他去仔細體會,沈若初卻瀟洒的率先表明了態度。
她說那不過是長以外,她還說是她先動的口責任在她。所以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他不必為了負責而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而她也不會死纏爛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