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冬天的刺蝟，是否要永遠沉睡？（許曄寒篇②）】

或許這就叫命運吧。

若不是她在訂婚之日被綁架，若不是我被人下藥昏迷了過去，若不是顧凜軒去救她差點失去性命，若不是顧凜軒的病情不到如此嚴重的地步，或許我就真的會和莫以薰一起結婚，相守，共度此生。

可是，這世上哪有那麼多若不是，就像這世上哪會沒有顧凜軒？

所以，我在那個廢棄荒涼的工廠看到顧凜軒滿身血跡和滿臉淚痕的她，意識不清卻還保持相依的姿勢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已經輸了。

之後，在醫院裡，白詠茉又哭又笑的說出顧凜軒身體的狀況時，我想，莫以薰，終於，你還是離開了我，而我，也沒有一絲的理由應該去挽留你了。

但是我辛苦疲憊的愛了那麼久。想想，我也覺得那麼不容易。

我在那段時間的夜裡，每一個夜裡，都輾轉反側，都以煙酒為伴。而無論我做什麼，我腦海里最多的，還是你，莫以薰。我們相處的點滴，像甜美的夢境纏繞著我的每一寸細胞，明明知道這樣下去除了痛苦一無所獲，可是我就是找不到出口。

最後在記憶的掙扎中，我發現我最深的情緒，只剩下了不甘心。

是啊。怎麼會甘心呢？

所以，在知道白詠茉懷孕的時候，我才更想去做最後的爭取。而且當時自私惡毒的想過，如果白詠茉的孩子，真的是顧凜軒的話，那莫以薰你是不是會更容易回到我身邊了呢？

那如果，你還是不願意回到我身邊，那我就會徹徹底底的死心了吧。這樣，也會獲得真正的解脫了吧。

可是，到了顧凜軒的病房，我聽到你們的對話，我就知道我已經沒有必要爭取了。

且不說顧凜軒是鼓足了多大勇氣才從我的身邊搶回莫以薰的，單單的莫以薰願意嫁給可能隨時丟掉性命的人，這份深情和勇敢，就足以讓我徹底放棄。

我終於可以真正的離開。

我決然的離去，莫以薰敏感的追了出來。

「曄寒。」莫以薰在我身後叫我的那一瞬，我幾乎淚湧出眼眶，我好想跑回去抱著她說，以薰，以薰我不想離開啊，你能不能選擇我？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這樣。這樣會讓莫以薰很難辦。我知道的，莫以薰對我的不舍和愧疚有多深。可是她真愛的，不是我。

我想她幸福，僅此而已。我不想她受傷，不想她難過，也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我也不想在我離開時，她因為我一直不安。

可是我卻不知不覺的脫口而出：「你留他自己在病房裡沒關係嗎？」

我能聽到自己的悲傷酸澀的聲音。我恨不得自己給自己一個耳光。我怎麼能讓她再承受愧疚和難過？莫以薰不說，但是我都知道的呀，知道她對我懷著怎樣的一種愧疚和心疼。

「我……」

「對了以薰。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吧。」我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尷尬緊張的時刻，我慌忙中就想到了黎婷。我想到，讓她陪我演一場戲。我知道她是最好的人選。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走到黎婷的病房的。

到了那裡，我自顧自的編著謊言，我看著黎婷越發悲傷的神情，我知道，我做的一切她都懂，她是最了解我的人。

我顫抖著把那句「她早已把全部都給了我」說出來后，我看到黎婷眼中的所有光亮一點點的黯淡下去，好像開始了無生機，她知道，我為莫以薰做到了何種地步。我第一次恨我自己，為什麼可以這樣傷害一個人，也終於真真切切的為黎婷深深的心疼了。

可是這輩子我註定就是只能傷害她吧。

我像個遊魂一樣看著莫以薰離開病房，然後我向黎婷道歉：「黎婷，對不起……我不該利用你……」

可是她卻又一下子像看到了希望似地抱住我說：「讓我跟你一起走……事到如今，求你別再推開我了……」

我不明白，我都傷她到自己都厭恨的地步了，為什麼，她還想和我在一起？或許，我們是一類人吧，為愛不到血淚乾盡，不願罷休。

那麼這樣的話，我只能再繼續冰冷。

我是冬天的刺蝟，黎婷這樣的好女孩，跟著別人，會更加幸福一百倍。

我毅然的離開，即使她說她不在乎自己當替代品，不在乎一切過往，可是我還是迅速的離開了。像狼狽逃走一樣的離開。

我怕我再多待一秒，我會心軟，我會感動，我會脆弱的點頭答應讓她陪伴。因為我自己也知道，她會是我療傷的良藥。

呵呵，可是這是有多自私，多無恥。

我走了。因為還沒決定往哪走，所以不能讓你陪我。怕你，變成我。

而且，我什麼時候才能忘掉莫以薰呢？那個美好溫暖的莫以薰。

我孤獨的遊走，遊走了幾天幾夜我不知道。我去海邊吹風，想要重新生活的時候，又遇見了她。我並不想見她。不見，才能更好地忘記。可是，顧凜軒哭著求我，求我如果他有意外，請讓我帶著莫以薰好好生活。

我想苦笑，我以為我解脫了，可是我還是沒有。我不想代替顧凜軒陪伴她，我現在只想讓莫以薰和她摯愛的顧凜軒好好生活，然而我又怎麼忍心讓莫以薰孤獨一人？

我答應顧凜軒，然後，不住的祈禱顧凜軒沒事。

但是等待手術結果的那十幾個小時里，我發現我然幻想了我和莫以薰在一起的美好生活。我想我真的太愛她了。

如果顧凜軒，真有意外，我就代替他吧。我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然後，看著莫以薰在自己身邊，又有了幸福感，悲傷的幸福感。

醫生出來，說「很遺憾，我們已經儘力」的那一刻我的震驚讓我幾乎發抖，我不知道要怎麼去跟以薰說我和顧凜軒的約定。可是後來，顧凜軒又出現。我幾乎苦笑的罵自己是神經病。我巨大的心情起伏几乎讓我崩潰，可是，我在心中拼盡了全部的力氣冷靜。

我終於笑了。這才是最初的結局，也是最好的結局吧。

這次，我終於可以真正的全身而退。傷痕纍纍的全身而退。悲傷祝福的全身而退。

而我向醫院外走出的那瞬間，我發現，我終於不再那麼沉重了，即使有苦有傷。

我還記得，黎婷曾經問我，我愛她什麼。我說愛她和別人不一樣。然後她苦笑著告訴我，那是因為你的眼裡只願有她。因為有她，你阻隔了一切其他女孩的存在，即使有更好的，更特別的女孩存在你也不知道。因為，你沒有去了解。

或許她說的對吧。不是沒有其他的好女孩，只是我沒有願意去愛其他的好女孩。

可是我想，這一次的愛，就夠了。經歷那麼多，我還是被打回的了原形。我依舊是冬天的刺蝟。

也許今後，我就會在這個世界，帶著琉璃般的回憶，安靜孤寂的沉睡吧。

這也不錯吧，至少，不會再受傷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