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返鄉路上
車子停在了小餐館的門口，不知是我驚嚇了一晚上，還是餓得頭暈，就在我將要推開車門的一霎那，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似乎看到譚老闆的小餐館，被一層薄薄的黑氣籠罩著。
「你怎麼了？這車有些卡，我一直沒時間去修，你使勁推一下就行了！」，絡腮鬍司機的那粗獷的聲音把我從莫名的驚懼中驚醒過來。我定了定神，這才發沉沒什麼異樣，暗自嘲弄了一下自己，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當我剛走入『嗡嗡』響著鼓風機聲音的小餐館時，穿著白圍裙的譚老闆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當他認出是我后，不由得一楞，臉色立即陰沉了下來，幾乎是怒吼道：「你死哪兒去了？這兒你是老闆我是夥計？還不趕緊給我去準備熬骨頭大湯？」
這狗-日的，定是開始聽見車子聲，以為我是顧客了，這一瞬間，這狗臉立即就拉下了。雖然我對譚老闆十分厭惡，可一想到這麼猥瑣的人，竟然有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侄女，我不得不忍住這口氣。我跑向內堂，嘴裡輕輕吐出一句不知是詛咒還是親近譚老闆的話：「老小子，你等著吧，我早晚要把心中的女神娶到家，也喊你一聲叔叔！」
看著大鍋里隨著沸水不斷地翻滾的大骨，我正出神地想著譚敏的一顰一笑時，突然間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個紙人所化的髮廊妹小麗的面容。鍋里一大塊骨頭冒了出來，就如在那片墳地中產生幻覺時所見到的白乎乎的骷髏，我嚇得大叫一聲，一下子摔倒在地。
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中，譚老闆哭喪著臉站在了我面前。他的眼睛中憤怒得似乎要冒出火來，對著我大吼道：「小墨，你見鬼了？打碎我這麼多東西，我這生意還怎麼做？我好心收留了你，你竟然越來越懶，做的菜沒人要吃，還把我店裡糟蹋成這樣。一會把你的工資結清，扣掉打碎的碗盞，你給我滾！」
我的頭一下子嗡嗡作響，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不一會兒，我才清醒過來，看著滿地的狼藉，我心中對譚老闆的怨恨一下子噴發出來，也對著譚老闆大聲吼道：「一個破餐館有什麼了不起？你不要我，老子還不想幹了。要是我在老家，你這樣的小餐館，我還根本看不上眼。」
譚老闆氣得瑟瑟發抖，順手抄起了案上的菜刀。看到那明晃晃的菜刀時，我心中不由得怯了下來。就在我倆對峙著的時候，店門一下子推開了，譚老闆和我的目光中那兇殘的神色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身素白套裝的譚敏，神色愕然地出現在小餐館中。她看著我和譚老闆的樣子，吃驚地問道：「叔叔、小墨哥，這是怎麼一回事？」
譚老闆裝出一副笑臉道：「小敏，沒啥事兒。這小子手藝越來越差，還打碎了我店中這麼多東西，這小店儘早要敗在他手裡。這樣的人，叔叔請不起，一會就把他的工資結清了讓他滾蛋！」
譚敏沉默了一會，輕輕地說道：「小墨哥，你過來一下！」
我如聆仙音，趕緊來到了譚敏身邊。她使了個眼色，走到了店門口，我也跟著來到了外面。譚敏輕聲說道：「小墨哥，我想知道你到底是出來體驗生活的大學生，還是一個標準的打工仔？」
我聞言心中一陣酸苦，嘆口氣道：「小敏，此事說來話長。或許你說的兩個身份，我都具備吧！」
譚敏輕聲道：「哦，既有難言之隱，我也不便打聽你的隱私。昨天晚上不好意思，因為沒你電話，我無法聯繫到你。我同學聚會後，吃過晚飯請我唱KTV去了，後來直接把我送到了酒店。」
腦子中立即閃過那輛跑車上的帥哥形象，一陣醋意湧上了我心頭。我不懷好意地問道：「小敏，就你一個人住在酒店，你不害怕嗎？」
譚敏一楞，奇怪地道：「是呀！幾個同學把我送到酒店后他們就走了，酒店中怎麼會害怕呢？」
我心中暗自開心：譚敏，你哪知道我的想法啊？我是怕你毀滅了我心中的女神形象！我故作瀟洒地道：「小敏，我真的不適合在你叔叔店裡工作了，我準備回到老家了。小敏，你什麼時候回上海？」
譚敏嘻嘻笑了一下道：「小墨哥，我就知道憑你這樣的見識，決不可能甘心做一個小餐飲的夥計。體驗完生活回老家也好，找工作時就眼光務實了一些。我現在來，是想和叔叔告別一下，同學們約我一起到西雙版納玩幾天呢！」
我心中又蒙上了一層陰影，雖然不知道開跑車的那個傢伙是不是譚敏的追求者，但我心中已經莫名其妙地把他當成了情敵。不過，我要離開這裡準備回老家也是真實的想法，我準備向家裡人妥協，有了他們的支持，我就是一有錢公子，追譚敏心中就有了底氣。
我言不由衷地說道：「小敏，那我們就再見了，祝你玩得開心些呀！」。譚敏莞爾一笑道：「謝謝小墨哥，你也開心些，叔叔是心疼這個店，他是個粗人，罵罵你，你也不要放在心上，看在我面上嘛！」
我點了點頭，鼓足了勇氣半真半假地笑著道：「小敏，如果有朝一日，我邀請你自駕游，你可不要拒絕我哦！」
譚敏咯咯嬌笑道：「好呀！等小墨哥能買車自駕游時，說明你事業有成了！小墨哥，好好努力哦，到時你不但要請我遊玩，還得請我吃遍天下美食！」
我心中大喜，雖然知道這是譚敏的客套話，更有可能是她見到譚老闆對我兇狠的樣子心中過意不去而給我的安慰話，但我聽在心中卻是十分舒坦，充滿了希望。
我壞笑道：「好！小敏，你可不能反悔哦！」
譚敏笑道：「好啦，不和你貧嘴了，我去和叔叔說幾句就要走了，一會同學們就要電話催我了！」
譚敏和我再進入店中時，譚老闆已經在桌上攤開了一本黑乎乎的賬本。那粗大的手指在賬本上指指戳戳道：「小墨，前幾天給你結算了部分工資，還有三千多元沒結，扣掉你剛才打碎的東西，就給你三千元整。從此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
我根本看都不看那本賬本，接過譚老闆手中的錢，塞進了褲袋中。譚敏和她叔叔正說著事時，我走進了自己的小房間打理著我的行囊。
當我整理好東西出來時，看到譚敏正坐在吧台里，用譚老闆的電腦正在上網。我心中一動：要是我能搞到譚敏的QQ號那就太好了，在網上交流，比在現實中交流更能接近。
正在我動著腦子時，店門推開了，走進來幾個人。那幾個人一進，大聲嚷嚷道：「趕緊下三碗麵條，快來不及上班了！」
譚老闆正在廚房中忙碌中，我靈機一動，對譚敏道：「小敏，店中來客人了，你去招呼一下，把錢收了吧！」
譚敏一楞，看到我背著旅行包，一下子明白過來，我此刻的身份已是路人，不再是這店裡的夥計，自然不能觸碰顧客的錢。
譚敏趕緊站起身，向那幾位顧客走去。趁這當兒，我動作敏捷地抓起滑鼠，點了下QQ，立即記住了譚敏的QQ號碼。
我走過譚敏身邊時，輕輕對她說了句：「小敏，我走了，祝你玩得開心。可別忘了你的諾言哦，等我買了車，就來邀請你一起自駕游！」
譚敏嘻嘻一笑道：「小墨哥，祝你也開心！回家的路上小心些，找個好工作，事業有成！」
我禮貌地說了聲謝謝，戀戀不捨地離開了譚老闆的小餐館。在馬路對面，我隱在樹叢后，眼睛死死地盯著小餐館，實在不願放棄見譚敏最後一眼的機會。
也不知過了多久，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我的雙腿酸酸麻麻的，熱得渾身冒汗，這才見到譚敏從小餐館中走了出來，攔了輛的士，一溜煙地從我眼中消失了。
懷揣著身上的三千元，我急切地想回到老家，找回我那曾經的高富帥的形象，以便向心中的女神展開求愛攻勢。
滿腦子只有譚敏的我，終於坐座火車來到了上海站。出了站台，想到離家只有百多公里路時，我的心開始激動起來。
終於要見到我的爸爸媽媽了，這半年多來，幾乎日日夜夜我都在思念著親人。然而，這興奮的情緒沒有多久，立即讓一種恐懼感佔據了我心頭。我糾結極了，我想得到父母的愛和大筆的錢財，但我的良心又不容忍我漠視村子上的人，包括我的父母所犯下的罪惡行徑。
猶豫了好久，我放棄了立即回家的念頭，就在車站邊上找了家還算乾淨的小賓館住了下來。
卸下了行裝，我大字形地躺在客房中那寬大柔軟的床上，想著這半年來發生的許許多多的事。
眼睛無意中看到客房內那面寬大的整容鏡，我嚇了一大跳。我看到我自己的臉色已經不象半年前那樣，已經變得黝黑。就在我沮喪之時，突然在鏡中見到我額頭隱隱出現了一朵黑色的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