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真相

第九十四章 真相

痛,一撥接一撥,不休不止的痛,腹中五臟像是糾結在一起,拉扯打轉,模糊了視線,奪卻了聽覺,強撐著不喊出來。

「夫人啊,你可別咬著呀,還不到使勁的時候呀!」

……

「你說!怎麼沒有點聲響?!」

賽華佗被揪住了領襟,抖著花白的鬍鬚哆哆嗦嗦,「許,許是月主子太堅強了……」

「女人生孩子那有不叫的,月主子莫不是暈過去了……」

管老三一個「吧」字還沒說出口,便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老大「嘭」地一聲踢開了產房的門,沖了進去。

「大哥他……」

「閉嘴!不說話你會死嗎!」

「門主,您不能進來啊,會有血光之災的啊!」

「滾!」

一聲怒吼,將見過世面的穩婆一哆嗦,往門外挪去。

「去哪?!」

「門主,小婦人,這,這就滾。」

「該死!你滾了誰來接生!」

「是!是!,小婦人這就回去。」

陣痛短暫的間隙,睜開被汗水迷朦了的眼睛,「墨影,你……」不要看。

「我不走!」

揪著心等待的恐懼遠比親眼看著要難受吧,扯出一絲蒼白的笑,有你陪著,也好……

「月兒,你別撐著,痛就叫出來,咬我也好。」

「啊——」

「醒了,還痛不痛?」

撇嘴側過頭,臉上微微發燙。

「以後再也不許你生孩子了!」

「孩子呢?」

「綠珠,快把小少爺抱來!」

皺皺巴巴紅紅的一小團,我十月懷胎的孩兒。

「月兒,是個兒子。」

「嗯。」

「起名了么?」

「叫……尋歡吧。」

「尋歡……希望他一生都歡歡樂樂的。」

「墨影,孩子餓了。」

立即拉下臉來,不甘地看了一眼孩子,悻悻地望外走去。心中某個角落生出一絲久違的甜意,緩緩散開來,裹住了因孩子的這張臉而生出的澀悵。

解開衣襟,給孩子餵奶,就要不要給孩子請奶娘這件事我們爭執已久,他,終是拗不過我,即便再怎麼不甘心。孩子的吮吸引起一陣悸動,這是我的孩兒呢,墨影,果真是越來越霸道了。

頭纏裘質護額,腳穿錦帛襪,這大熱天的,要替我捂虱子么?

「墨影,這樣太熱了。」

「熱也不能摘了,賽華佗說了,產婦一定要防好護好,免得落下病根日後難受。」

賽華佗,又是賽華佗,這個死老頭子,出了月子我定要燒光了他的鬍子才解氣。

「那讓我去院子里透透氣好么?」

「不行,月子里見不得半點風!」

認命地嘆口氣,「那讓我看看你手上的傷好么?」

踟躕了一下,終將手伸了過來。

看著上下兩排深可見骨的牙印,生出些愧痛來,「對不起,把你咬成這樣了。」

「我只恨自己不能替你痛。」

替我生孩子?笑笑握起他的手,觸到手心裡有塊突出的硬物,詫異,翻過來一看,頓時,如一焦雷炸響在耳邊。

「月兒——」

愣愣地抬頭看向他,仍能捉住他眸里的躲避與驚慌。

「月兒,你不要多想,月子里不能費神。」

「把衣服脫了!」

良久,見他仍躲躲閃閃,驚慌不知所措,便冷聲道,「不想讓我費神就把衣服脫了!」

乖乖地轉過身,解下了上衣,僵直的古銅色的寬闊的背脊上,三個杯底大小褐色棱形的疤!是你,竟一直是你!一股熱流從五臟六腑直竄上鬧鐘,溢到眼眶裡。

「你怎麼處理我都行,就是別在月子里生氣傷神。」

急慌驚懼得滿頭冷汗,卻仍在那強做鎮定。

眼前一片迷朦,澀然道,「你怎麼這麼傻……」

「月兒,你殺了我都好,就是別傷心,我發過誓,絕不會再讓你受半點傷,流半滴淚的。」

轉過頭,「我為何要殺了你,殺了你誰給我鞍前馬後。」一滴晶瑩的水珠滾落在衾被裡,「去把那張假皮撕了,我說為何總沒個褶皺表情的。」

許久,僵硬的雕像終於崩解,嘎的一聲沖了出去,卻沒有帶起半點風。

原來,竟然一直是你。秦月,你何其愚蠢,何等粗心!只因當時心不在他身上么?腹中一陣絞痛……

「月兒。」

刀削般的冷峻的臉,因長期敷著人皮面具顯得蒼白。

「月兒,我不再是那勞什子皇帝了的!」

「你不是皇帝了,那臨康帝位上的是誰?」

「……是他。」

「爹,你這也怪不得我,明日是新皇立后大典,市面上所有的名貴牡丹都進貢京都臨康了,那還能尋得半株七色牡丹!」

「哼,他倒是什麼都不虧那個女人!」

「爹,您小聲些!」

「怕什麼!我無極門只敬門主,怕他們做什麼!臭小子,這麼沒骨氣!」

「我是怕月主子聽見,您忘門主的命令了?」

微微一笑,「阿天,我們的兒子,姓皇甫好不好?」

堅毅輪廓分明的薄唇微張,定格了半晌,清寂的鳳眸里慢慢灧瀲出晴光,繼而,迸射出萬丈玄亮,沖了上來,「月兒,你說什麼!你說什麼!」

抱起我在房中跳了又竄,竄了又跳,「歡兒姓皇甫!月兒你讓歡兒姓皇甫!哈哈哈——」

突然啊的一聲,停下來。正詫異,卻見他緊張兮兮雙眼灼灼地問,「闖到風沒有?月兒,闖到風沒有?我真該死!」

啞然失笑,「我只是生了個孩子而已,你太緊張了。」

小心翼翼地將我放到床上,「那麼要命的事,如何能不緊張。剛剛我那般忘乎所以,定是讓你著風了,這可怎麼辦?我真該死!賽……」

「阿天!以前也不見你這般多話的。被你包的這麼嚴實如何能著風,再說了,我也是個小神醫,你如何就聽賽華佗不聽我呢。」

「別人的事,我自會聽你的,但是你的事情,我不敢聽你的。」

撇撇嘴,「塞華佗他們都知道么?」

「知道。」

「就瞞著我一個人呢。」

「月兒,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我只有以墨影的身份才能接近你。你總是排斥我,從那次南疆之行我發現,你對墨影要比對皇甫天好,我……」

見他雙目赤紅,著急地解釋著,心中酸脹,岔開道,「你這一走,你那干妃子們可怎麼辦?」

「我沒有妃子!」

盈盈笑望,「沒有么?」

「月兒,那容嫣是母妃硬塞給我的,我跟她的協議里要給她一個孩子,那還是遇到之前發生的事,其它那些個嬪妃們我一個都沒有碰過!」

轉過臉,失笑,「知道了,你不是個臟皇帝。」

「月兒,你要相信我!」

轉過頭,望著他眼裡赤紅的急切,心猶如被撞了一下,點點頭,「我相信……容妃她們呢?你這麼安置的?」

「哼!那個惡女人,我自是好好安置她了!」

觸到他眼中**裸的狠絕,心中一動,如此看來,青萍也是凶多吉少了……

兩個月來,你瞞著我不說,是怕我心酸難過,為不讓你撒謊為難,我也隻字不提,只是你不知道,如今,很多人,很多事,我已看得淡。

「她畢竟是你孩子的母親。」

「月兒,你還是介意我跟她有個孩子么?那是個交易,如果在那之前就遇到你,我也絕不會做那個交易的!」

「那你介意我……有個孩子么?」

「歡兒是我兒子!」

一個如此優秀的男人,能傾心如斯,捨棄江山,放下尊嚴,明裡暗裡生死相隨相愛相護,可能不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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