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宦佩的報復
夜萱點點頭,眼看著就要轉身離開,可一不小心腳下踩空,好似就要跌倒在地。好在夜萱眼疾手快,迅速地抓住天籟的衣服袖子。天籟一時不查,幾乎是下意識地扶住了夜萱,兩人緊靠在一起。
夜萱垂下眼眸,小心而迅速地用小拇指挑開天籟的衣袖口子,在看到裡面的肌膚后倒吸了口冷氣,但很快反應過來。面上是后怕的神情,對著天籟感激道,「哎呀,嚇死我了,還好天籟妹妹反應快,不然姐姐今天可要受皮肉之苦了。」
天籟見夜萱站穩身子,立即像是被火燙了一般收回了手,面上的神情依舊十分冷淡,「姐姐不用客氣。」天籟對人如此疏離,夜萱自然也不好再熱臉貼人家冷屁股,說了幾句客套話之後便回了自己位子上。
柳祖母見時辰差不多了,便邀著大家一同去院子里賞花,今日是個萬里無雲的好日子,那紅的艷的梅花一簇簇開在朝陽下,看著確實賞心悅目。宦佩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夜萱身旁,一雙清麗的眼眸中染上怨毒。
「姐姐,你可知道我有多恨她們嗎?」夜萱順著夜萱的眼光看過去,發現她所望之處是余氏扶著柳祖母的身影。
夜萱很敏銳地抓住宦佩詞句間的矛盾之處,不由反問了一句道,「她們?」夜萱從柳弱風那裡知道宦佩這次小產,跟余氏是脫不了干係的,可是宦佩嘴中的「她們」又是指誰,難道這件事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宦佩卻沒有接著這個話頭往下說,只露出抹像是嘲諷,也像是自哀的笑意,眼眸似乎要看到夜萱心底深處,「姐姐,你還在怨我嗎?」
夜萱伸手將左邊臉頰上的一枝梅花折下來,放在手中細細把玩,心底卻是苦笑得不行,片刻之後才道,「我並不怨恨你,在這座大府邸里,每個人為了生存都必須做出犧牲和選擇。你選擇了保全自己,出賣我,那我也無話可說。」
宦佩顯然沒想到夜萱會說得這麼直白,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眼底卻有熱切和希冀的情緒在。
夜萱左右手交替把玩著那支梅花,突然被枝幹上的疙瘩劃破手指,溢出一滴鮮紅的血來。夜萱突然覺得對手中的那支梅花有所厭煩,將它丟棄在繡花鞋邊上,想了想又用腳踩了兩下。
「宦妹妹,你要知道,一個人的喜愛是有限度的。就像這支梅花,我剛剛還覺得它非常好看,但是現在它弄傷了我,所以我便將它丟棄了。從今往後也不會再重拾它,只會仍由它慢慢腐爛,再也不會多看一眼,你明白嗎?」
宦佩身子輕微地搖晃了下,臉色驀地變得蒼白,夜萱的言外之意她又怎麼可能聽不懂,這是很明確地告訴她,她們兩人已經決裂,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夜萱並未再看宦佩一眼,而是加快腳步趕上在前頭的柳弱風。如果說在此之前她還在為宦佩的事耿耿於懷的話,那這一刻她已然放下了。
夜萱是斷斷不會原諒背叛自己的人,宦佩要是有苦衷或是一時想岔了如此對待夜萱,夜萱心內反而要矛盾掙扎,既無法原諒又沒辦法去怨恨,這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
然而宦佩偏偏是這樣的心理,在她看來夜萱既然對她好,那再為她犧牲一些又會怎樣?直到現在,宦佩甚至還不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今日她字裡行間的意思,分明就是夜萱該原諒她,就因為夜萱曾經喜歡過她!
這樣的邏輯夜萱真是不敢恭維,不過也好,今日倒是拔了她心中這根刺,長痛不如短痛,相信夜萱很快就能想明白。宦佩瞪大眼睛看著夜萱離開的方向,眼底有戾氣閃過,她原本指望夜萱今日幫自己的,卻沒想到會遇了冷眼。
這樣想著,宦佩放在身側的手驀地收緊,腳步也因此加快了不少。彼時余氏和天籟已經扶著柳祖母在院子中央的椅子上坐下。宦佩調整了下神色緩步上前,嘴上笑道,「祖母,這些時日你越發顯得年輕了呢,該不是服了什麼靈丹妙藥吧?」
宦佩本是一句玩笑話,卻不想柳祖母神情中居然染上抹不自然,只是那異樣的神情稍縱即逝,若不是夜萱眼尖根本就發現不了。余氏見狀笑道,「祖母先前身子不好,後來多虧了天籟調養有方,這才覺得身子爽朗了些,這也是祖母之所以收天籟為義孫女的原因。」
「是嗎。」宦佩不置可否地應了一句,接著對余氏道,「姐姐,我這些日子孕吐地厲害,想請教下天籟大夫,不知道有沒法子緩解這癥狀呢?」
余氏眼神閃動了兩下,終究沒有說什麼,而是轉而對天籟道,「你可有法子?」
天籟神情始終都是淡淡的,聽余氏如此問,不由看了眼柳祖母,見她並沒有反對的意思,這才回頭睨了宦佩一眼,唇角的笑意有點勉強,點點頭道,「你如果孕吐得厲害,等下跟我去內室,我幫你針灸幾個穴位就好了。」
「那不知現在方便不?」宦佩臉上有為難的神情,過了會兒又道,「我已經跟娘家人說好了午前要回去,這次回娘家可能要住上個十天半個月,怕輕易不會回來。如果天籟姐姐不介意的話,現在幫妹妹針灸吧?」
天籟猶豫了下,點頭道,「我沒有什麼不方便……」嘴上雖然這麼說,卻用探究的眼神看著余氏。
余氏剛想要開口說什麼,卻見宦佩突然拉住她的手,聲音徒然增大了些道,「姐姐你不介意妹妹耽擱你一些時間吧?妹妹最近吐得厲害,可是實在怕那些針之類的東西,姐姐能不能陪我一起進內室針灸?」
宦佩的聲音不大,可是也不小,正好讓在附近賞花的眾人聽到。余氏臉色變了又變,宦佩腹中胎兒早就沒了她比誰都清楚,可是目前這情況她突然說出來勢必會引起眾人的懷疑,說不定反倒會讓人覺得是她從中作梗。
但是宦佩明明沒有孩子,卻還要裝作讓天籟給她把脈,偏生還要讓余氏陪同,想來也是不安好心。不過這宦佩聰明就聰明在,她在眾人跟前提出這樣合理的請求,如果余氏拒絕,反倒要落下不通情理的罵名,實在是夠為難。
余氏心下思緒萬千,如何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硬生生憋出一身冷汗來,又見眾人全看著自己,終究還是咬了咬牙道,「既然如此,我那就陪妹妹走一遭吧。」
宦佩這才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來,上前親昵地拉住余氏的胳膊,三個人便朝著旁邊的偏房走了過去。夜萱低垂下頭顱,掩藏住嘴角那抹深沉的嘲諷,現在她需要做的只是等待而已。
宦佩離去后,眾人對這種詭異的感覺似乎都有所覺察,賞花的興緻十分去了七分,只偶爾有人說上兩句話,倒也不再到處亂跑。柳祖母一雙眼眸也總是經意或不經意間瞄向偏房,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啊!」
過了片刻,偏房中竟傳出一尖叫聲,夜萱和柳弱風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瞭然。眾人心中雖然早有準備,但是這聲尖叫太過凄慘,惹得她們都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夜萱率先反應過來,急忙道,「出什麼事了,我們過去看看?」
說著已經提著裙擺走在前面,諸位女眷這才回過神,紛紛跟了上去。夜萱推開門的時候,滿屋子都是血腥味,偏房的光線有些昏暗,她不禁捂住鼻子對身後下人道,「快點將蠟燭點上!」
也就是這片刻的功夫,府上其他女眷也紛紛進入偏房之中。一個個不由都倒吸了口冷氣,就見宦佩跪倒在床邊上,腹部上不斷潺潺往外流著鮮血,而余氏手中還握著一把滴血的刀。
夜萱眼眸深了深,她想過宦佩可能會陷害余氏,但是房內畢竟有天籟在,余氏斷然不可能會做出傷害宦佩的事,因此冷聲道,「這是怎麼回事?」這話卻是問一旁天籟的,余氏和宦佩都是當事人,所言或許都有可能偏頗。
余氏像是被夜萱這聲問話驚醒一般,「哐當」一聲丟了手中的刀子,嘴巴里惶恐道,「不是我,我沒有害她,是她,對了,是她自己要如此!」
宦佩卻只是趴在床沿邊上,眼淚不斷往外流,顫抖著聲音指責余氏,「姐姐,我素來敬重你,卻沒想到你存了這樣歹毒的心思!你有不滿沖著我來,為何要害我腹中的胎兒!如今人證物證俱在,難道你還想狡辯不成?」
余氏猛地倒退兩步,用力搖了搖頭,似乎不相信自己所見,那滿地的猩紅刺疼她的雙眼,「不,我沒有害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早就死了!」接著拉過天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道,「你快跟她們說,宦佩的孩子早就小產了的,我又怎麼可能害她!」
天籟不著痕迹地抽出被余氏抓著的手,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方才她們在屋內,余氏確實像發瘋一樣衝過去捅了宦佩一刀,天籟實在想不明白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但是此刻她不能開口為余氏作證,否則她的身份就很可能被別人猜到……
余氏滿臉期待,就在天籟左右為難的時候,就見柳祖母上前反手給了余氏一個巴掌,「你瞧瞧你乾的是什麼糊塗事!天磊的孩子你也敢害,你這是不想活了嗎?到現在還要狡辯,簡直該死!」
余氏回頭,不可置信地看著柳祖母,柳祖母這意思是要自己認了,難道自己就這樣被她捨棄了嗎?不,不,她不相信!余氏這樣想著用力抓住天籟的手,幾乎是央求道,「你為我說說話啊,我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來呢!一定是她,一定是宦佩故意要害我!」
余氏本不該如此慌張的,然而她太了解齊天磊了,知道宦佩是他心尖上的人物,一旦今日她被坐實了殘害宦佩的罪名,那等待她的將是最殘酷的刑罰。
夜萱冷眼旁觀,過了會兒終於還是走上前將宦佩扶了起來,「謝謝姐姐。」宦佩仍是一副虛弱委屈的樣子,但是夜萱卻瞧見她眼底的一抹脅迫,許是宦佩怕夜萱壞了自己的好事。
夜萱只當沒看到,吩咐天籟為宦佩包紮,余氏這才注意到夜萱的存在,許是走投無路了,居然衝到她面前道,「夜妹妹,你們在外頭賞花,而且都知道我同宦佩妹妹進了偏房,我就算是要害她也不會選擇這個時候啊!」
夜萱眼眸深了深,就在余氏以為她不會開口的時候,她卻突然道,「余姐姐說得有道理,她根本就不可能如此冒險,非要在眾人眼皮底下害宦佩妹妹。」
諸位女眷聽她這麼一說,看向宦佩的眼眸就複雜了許多,也都意識到了今日這事或許並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麼簡單。宦佩咬了咬下唇,哽咽出聲。
「夜姐姐,你難道是說我故意捅自己一刀來陷害余姐姐嗎?你也是當過娘親的人,難道不知道為人娘親的心情嗎,我怎麼可能拿腹中的胎兒當賭注來害余姐姐!」
宦佩的話看起來非常可信,不過前提是眾人並不知道她早就小產了。她本就十分受齊天磊寵愛,一旦生下孩子在府中地位必定無人能動搖,按說她根本就沒必要以孩子當籌碼來陷害余氏。
余氏和宦佩各執一詞,都說自己是受害者,這屋子裡除了夜萱以外,其他人一時間都有些茫然。畢竟她們說的都很有理,眾人怎麼也理不出個頭緒來,最後都將目光轉向天籟,她是方才現場唯一的目擊者,也只有她知道事實的真相。
天籟神情萎頓,她並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不由將探究的目光投向柳祖母,與此同時,余氏也朝她看了過去。卻見柳祖母緊閉著雙眼,手中的檀木佛珠在不斷轉動的。天籟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而余氏的心則像沉入潭底般刺骨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