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它太乾淨了。
就算請了清潔婦固定打掃,但也不該乾淨成這樣,活像樣品屋似的,沒有生活的氣息。
「據我所知,他很少住在這裡。」
「什麼意思?」很少住在這裡?
「他主要住在另一個地方,好像在史坦頓島那裡,久久才回這裡一次。」
「久久才回這裡一次?」詫異的水眸瞪大。
那他剛才出門……
「甚至一個月才回來一次都有可能。」清潔婦再次給了她深沉的打擊。
不會吧!
賴泛芋的嘴角抽搐。
莫非她以為守株待兔就可守得人來,卻忘了狡兔有三窟?
賴泛芋一直等到日落西山,果然還是不見任揚桐的蹤影。
清掃婦都已經整理好器具回家了,本來就已經十分乾淨的屋子這會兒更是閃閃發亮,桌面亮潔的可以當鏡子。
難怪她一進屋就覺得這裡很像樣品屋、像室內設計公司給的3D裝潢圖,原來任揚桐根本鮮少住在此處!
她暗忖不能再坐以待斃,由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從帆布包內拿出手機,瞪著通訊簿上的名稱,用力點了「任揚桐」三個字一下。
網路迅速聯機,就等主人接起。
任揚桐並未讓她等太久,大概響了五聲便接了。
「幹嘛?」任揚桐開口的招呼不見客氣的。
「你預計什麼時候要回來?」她假裝一無所知的問。
「我有答應你我會回去?」
「你叫我在這等你的。」
「我會回去啊,」任揚桐揚起賊笑。「但什麼時候不一定,等我想回去時便會回去。」
原來他一開始就打算放她鴿子了?
水眸陰沉眯起。
「那我們一起去吃飯吧,我剛到紐約,人生地不熟,要麻煩你帶路。」
「你不是我爸請的秘書?我第一次聽說秘書還要叫董事長兒子帶去觀光的。」
現在的員工都這麼囂張的嗎?
「不,我是怕你肚子餓了,如果你不想出去,我可以帶飯給你。」
「要帶飯給我的女人排挺長的,你想插隊嗎?」
這是在調情嗎?
賴泛芋瞪著電話。
好個紈褲子弟、登徒子!
「我想排隊插第一號。」她大展可讓男人腳軟的甜嗓。
該死的!「草莓蛋糕」甜度升級,他竟然在那瞬間覺得下腹部泛起了不該有的熱流。
這女人長得清清淡淡如白開水,上天卻為她配備了另一項可怕的強力武器來征服男人。
「你確定你有足夠的美貌跟身材可以排上第一號?」嬌嗓攻擊力太強,任揚桐只好逼迫自己回想她平凡的圓臉跟看不出任何曲線的衣著來降低熱度。
怎樣,現在又變人身攻擊了嗎?
「我的與眾不同可以排上第一號!」在爾虞我詐的秘書室生存下來的平凡小秘書,怎可能輕易就被人身攻擊擊垮呢。
這方面她可是無堅不摧了呢,就算來個當年轟炸廣島的原子彈,她也是能穩穩立於天地之間。
「喔?」任揚桐被勾起了興趣的直起身,「怎樣的與眾不同?」只要她不開口,他可看不出她哪兒與眾不同了。
「我跟你一起走在大街上,會比金髮美女更引人注目。」賴泛芋充滿自通道。
「你哪來的自信?」比金髮美女更引人注目?她是家中沒擺鏡子嗎?
雖然他沒有細看她的容貌,但回想起來,他對她的臉容樣貌完全是空白一片,只記得圓潤的像顆包子,至於五官什麼的,他完全沒印象了。
「跟我走在一塊兒你便知道了。」
本想將賴泛芋拋在屋子裡,讓她等到花兒都謝了的任揚桐思索了一會兒。
毫無疑問這個挑戰頗引起他的興趣。
「好,一小時后,我回去接你。」
他的事情已經忙完了,有閒情逸緻親眼看看,這女人自信從何處來!
【第三章】
紐約的街頭,隨處可見形形色色,來自各個不同國家的人民。
在這兒,無奇不有,每個人都活得極有個性,奇裝異服也自在,毫不介意他人的目光,已經司空見慣的紐約客亦不會投以打量的好奇視線。
但,當看到一個應該是擺在櫥窗內,或者印刷在書冊內的日本傳統娃娃出現在街頭,實在很難不多看兩眼。
小巧精細的五官鑲嵌在白皙如雪的圓圓臉蛋上,蓋住了眉,整齊披覆在眼睛上緣的黑色瀏海,叫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更仔細的去看清楚明眸的形狀。
與「娃娃」擦肩而過,路人情不自禁回頭,直泄如瀑布的長發在臀上輕擺,秀氣的走姿是印象中的溫婉日本婦女形象,經過的人們莫不竊竊私語。
「是日本娃娃耶。」
「好可愛呀!」
「是真人嗎?還是機器人?」
她贏了。
任揚桐打從心底贊同。
她身上穿的衣服應該是日本的浴衣,不是和服之類的,但她放棄了原本的腰帶,改以桃紅紗質圍巾在纖腰繞了兩圈,再在後腰處打上一個漂亮的大蝴蝶結,並以銘黃色流蘇繩作為系帶,讓她的淡灰紫底寶藍色桔梗花圖樣的浴衣看起來添了幾分莊重,而和服與浴衣傻傻分不清楚的外國人,自然更看不出來。
如果今天走在他身旁的是金髮巨乳外國妞,絕不可能這般引人注目,畢竟路上俯拾皆是,但她一個個子嬌小纖細的東方女孩,娃娃頭黑色直長發筆直烏亮,膚如白瓷,微微帶笑時,活像是從漫畫書中走下來的日本娃娃,教人目光實在無法不在她身上多作停留……
他真是越發覺得這女孩眼熟了。
「こんにちは。」兩名衣著時髦的紐約女孩一臉燦笑的打招呼。
「こんにちは。」賴泛芋亦以日文回應,軟糯的甜嗓,讓女孩們更是驚為天人。
你這個假日本人。
任揚桐默默在心裡腹誹。
「可以跟你拍照嗎?」其中一名紐約女孩拿著手機,興緻勃勃地問。
賴泛芋轉頭望向任揚桐,微偏著頭,以極無辜、極純真的眼色徵詢他的意見。
你這個裝萌的假日本人!
任揚桐微挑濃眉,不置可否的想退到一旁,不妨礙拍照,沒想到紐約女孩竟然一把將手機塞到他手中,要求他幫忙拍攝。
任揚桐嘴角抽了抽,退後數步,調了一下手機角度。
屏幕中,賴泛芋被圍在中間,站姿端正,兩手相迭於腹前,優雅靜嫻,他真真要忘了這女人不久前才兇狠地踹過他兩腳,行徑態度跟流氓沒兩樣,還大刺刺的說要脫光光在床上等他回來。
你這個假掰的裝萌的假日本人!
拍完照,將手機還給紐約女孩后,賴泛芋非常「稱職」的以日文跟興奮的紐約女孩道別後,轉頭問任揚桐,「怎樣?我是不是比金髮妞更引人注目?」剛才跑來跟她拍照的,就是金髮外國妞啊。
「算你厲害!」
出乎意料之外的坦率稱讚,讓賴泛芋有些訝異的抬高雙眉。
原來二公子並不是個傲嬌型的嘛,所以不回台灣並非故作姿態,也非自我防衛啰?
這下她更有興趣去鑽探他真正的想法了。
「那你幫我拿著。」她將折迭成小巧長方形,一直被她握在手上當錢包的布包包攤開回復原狀,遞給他。
「你要幹嘛?」
「脫衣服啊。」說著,她已經當街開始拆解流蘇做成的系帶,解下了當腰帶的圍巾。
「喂!你……」腰帶扔到他手上,流蘇還差點打到他的臉。
沒了腰帶,衣服整個松敞開來,任揚桐這才發現,原來她裡頭還穿著長袖T恤跟牛仔褲。
賴泛芋將捲起的褲管放下,將桃紅色紗質圍巾圍上脖子,把流蘇帶子放到他手上。
「幹嘛?」
「這是你家綁窗帘的,還你。」
「……」她竟然是拿他的窗帘繫繩來當系帶?「你幹嘛把浴衣脫掉?」
任揚桐隨意將流蘇卷了卷,放進自個兒肩上的大包包內。
「已經驗收過了,當然就脫了,穿這個很難走路耶!」又不是自找麻煩來著。
見她扎著頭髮,綁成了馬尾,雪白頸項露了出來,優美纖長,弧度姣好,不難想象她若真穿了和服,綰起髻,後頸會是多美麗的風景,誘引著男人的貪戀視線。
「謝啦。」紮好馬尾的她拿回布包包放上右肩,這會兒,又像個單獨出門旅遊的大學生。
她穿著浴衣時,身形看上去穠纖合度,沒想到裡頭還塞了一套衣服,由此可見她比視覺上還要纖瘦,那麼那張包子臉是因為嬰兒肥未退?
「你的五官拆開起來很漂亮,但是……」
「組合起來很平凡?」她擺擺手,「這種話我聽過數百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