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幾個哥哥都知道這小子莫名地對老六有某種競爭意識,大概是身為老么,可備受嬌寵的偏偏不是他,加上這小子從小就喜歡年紀大一些的女孩,多少也有一點移情作用,移誰的情呢?大伙兒心知肚明,就不好說清楚,何況小花明顯就只鍾情小六,小屁孩還是早點睡,早點把毛長齊吧。

說真格的,兄弟間,就老大稍微反省過自己確實對兩個小弟有些差別待遇。對老六,哥哥們總是偏心地覺得——真是個乖巧安分又上進、讓人打心底心疼的好弟弟;對老七,哥哥們的眼神就是——真是屁孩一個。

難怪東方艷火是這性子啊。

但眾兄弟也不否認,東方艷火確實聰明又有能力,年紀輕輕,鋒芒畢露,為了他好,更不想讓他太驕傲自滿。

「要教訓那種人渣,多的是借刀殺人的法子,何必弄髒自己的手?」東方艷火雖是這麼說,但他同樣也想狠狠教訓在小花背後出言不遜的傢伙。「我識得另一位韋氏王爺,論輩分還比永安王大上一輩,對永安王這些檯面下的動作也不滿已久,或許他使得上力。再加上五哥所說的,永安王其實已經與不少勢力有了嫌隙,我相信我們不一定需要得罪皇室也能善了這件事……」

兄弟幾個一直討論到深夜,得到結論,分配了各自的工作,而鐵寧兒也決定原諒丈夫,回到他身邊,體貼他鐵漢的表象下其實也同樣受傷的心。

龍謎島的祖先相信,男人好好疼惜家裡那口子,一生一世一雙人,就像天上只有一個太陽,也只有一個月亮,方能使陰陽調和,就能天下太平。這可是全天下千千萬萬自吹自擂又貪得無厭的臭男人數千年來參不透的智慧啊。

花雨桓的心思自前廳東方家兄弟的討論中回過神,原本她想,若事態無法收拾,她可以試著搞定韋毓倫,當年她連羅本都能解決了不是嗎?製造一個讓韋氏皇族也無話可說的意外也不是什麼難事,不過東方家兄弟畢竟不是只會坐以待斃的軟柿子,她想她可以相信他們。

東方旋冰睡了,天叔讓她陪著他,晚點再來接她的工作,好讓她回去休息。不過花雨桓並不打算離開東方旋冰。

她將擰乾的濕手巾再一次輕擦他額際與脖子,東方旋冰背上的鞭痕雖然猙獰,但她之前用在他身上畫機關圖的藥水能讓他的皮膚儘快癒合,稍早餵了大夫配的湯藥,再加上花氏夫婦留下來的獨門傷葯,只要她再入他夢境中用她的能力安撫他,很快便能康復。

但她的心仍是悶悶地,好難受。

「傻瓜。」她以食指輕輕地戳了戳他的額頭。

稍早進了他的意識之中,花雨桓發現東方旋冰徒勞地試著防備她對他的記憶做窺探。雖然覺得愧疚,但受傷昏迷的東方旋冰心裡就是築起再多防備也是白費功夫,花雨桓還是知道了韋毓倫和他發生了什麼事。

她覺得他好傻,傻得令她好心疼。

因為東方旋冰怕她聽見韋毓倫那些難聽的話,會覺得受傷,覺得難過,所以一句話都不肯解釋,更不想她進入他的意識后得知真相,所以想盡法子圍堵她的窺探,只是他太小看她的能力了。

她俯下身,吻了吻他的額,然後趴在他床邊,再一次讓兩人心靈相連,以她的異能凝結幻境。

這一次,花雨桓在兩人的心靈幻境中,發現自己站在某個黑霧瀰漫、荊棘叢生、斷垣重重的角落——在花雨桓進入他的意識以前,這個幻境的樣貌全是東方旋冰的心靈所反映出來的,小時候沒察覺,長大后不免偷偷心疼這傢伙,每次都是躲在陰暗又可怕的地方自己偷偷憂鬱著。

那些荊棘看似可怕,但每當花雨桓伸手一碰,它們就顫抖著縮小,或柔軟得不堪一擊。說穿了,就是他內心再黑暗再猙獰,也絕不肯傷她半分。

花雨桓輕而易舉便穿越了那些荊棘……哦,這次找得久一點,因為他顯然刻意想把自己藏起來。

但她可是花雨桓呢。

她在那片被荊棘重重包圍的頹圮牆角下,找到背部滿是鞭傷,縮著身子舔舐傷口的野獸,看起來那麼兇悍,拒人於千里之外,卻又那麼讓她心疼,像個受傷又不想被人同情的小可憐——啊,「小」當然不是形容他的身體或模樣。

花雨桓來到野獸身畔跪坐下來。

「笨蛋。」她輕聲道。

她才不會因為那種雜碎說什麼而覺得受傷,她比他們每一個都強悍,要是她想,她隨時能讓那種人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但她覺得不屑,覺得無聊,也無所謂。只要那些人別招惹她最重視的,她才不介意對他們關上自己的眼與耳,只把心思花在有意義的事情上。

是他的傻,才讓她感覺到心疼。

那陰鬱的獸原來只想背過身去,但終究身子一頓,仍是緩緩地,將頭擱在她大腿上,好像累了那般只想覓個安心休憩處,喉嚨深處無法抑制地發出細弱的嗚咽——當然不是偷哭,絕對沒有!只是有點累而已!

花雨桓的手,安撫地順過頸背處的毛髮,她的手泛著柔和且溫暖的白光,所滑過之處,野獸身上的傷口便沐浴在光芒之中癒合了。她持續著那安撫的動作,不只她懷裡形象駭人的獸正慢慢恢復成一頭美麗而溫馴的雄獅,四周的黑霧退去,稀薄的金陽與乳白色的霧,七彩的霓虹與星塵似的雨露,漫灑這片幻境,他倆徜徉在芳草鮮美的大草原之上,斷垣爬滿了藤蘿與薔薇,荊棘長成通體白銀色,葉片隨風輕舞時,婆娑聲如海潮的大樹。

這回,東方旋冰始終沒回復成人形,就這麼耍賴似地趴卧著,貌似睡著了。但花雨桓了解,他只是想撒嬌罷了,便微笑地由他,她把臉貼在雄獅柔軟的鬃毛間蹭了蹭。

「下次別這樣唷!你知道如果我願意,那種人連開口都無法。我可是心胸寬大能容天下呢,知道嗎?」她輕搔雄獅的腮邊。

雄獅發出一串呼嚕聲,聽來比較像是嘲笑哩。

「笑什麼啊?」她繼續搔癢。

夢境外,在離開寧園前入內來探視兒子的鐵寧兒,看見的便是花雨桓趴在床邊,與趴卧在床上的東方旋冰,兩人手交握著,彷佛好夢正甜的模樣。

當下她阻止了其它兒子要走進房來的腳步,揮手讓他們離開,自己定定地,笑容里滿是心疼地看著這小兩口,想起當年她也是撞見了花雨桓這麼安撫著病榻中的兒子。

他們肯定是天上曾經的一對,在人間註定會找到彼此。

還是早早讓他們把婚事辦了吧。原本因為掛心花九重夫婦的下落而推遲了小倆口的婚事,為的是讓花九重夫婦能平安歸來看著女兒出嫁,才算圓滿。但這麼拖著,難免惹出更多風波。

鐵寧兒脫下身上的披風,蓋在花雨桓肩上,叮嚀了天叔,若花雨桓晚一點醒過來,就讓她在另一間房裡睡下了,這寧園裡不會有外人,她可不會讓任何人再對她的兒媳婦嚼舌根!

鐵寧兒應該感嘆,她錯過了把這小兩口婚事辦一辦的最好時機。

那又是東方家一家人坐在一塊兒吃飯的日子,照例花雨桓也在場,因此除了自家人,就只有伺候東方家已久的家僕。

「也是時候讓桓桓過門了,過陣子就開始著手辦婚禮吧。冰兒,你說個日子。」

鐵寧兒料想兒子絕不會反對,這小子心裡想什麼,做娘的當然一清二楚,日前小倆口鬧彆扭時她就該提了。

東方旋冰一愣,卻是放下了碗筷,看了一眼定定地與他對視的花雨桓。

鐵寧兒也許了解兒子心之所嚮往的,但凡人卻不僅僅只有兒女情長,少年有少年的志氣,少女也有少女的堅持。

然後花雨桓沖著他輕輕點了一下頭,兩人從來都是默契無間,有時花雨桓甚至不需要憑異能便能知道他在想什麼。東方旋冰便道:「就定在,我們結束了中原內亂之後吧。」

這句話讓廳里大多數男人一愣,父親和上頭幾個兄長默默喝了一口酒,東方逐風和東方艷火擰起眉,鐵寧兒額上青筋跳了一下,卻仍然露出了慈母的微笑。

「說什麼傻話呀,呵呵……」她怎麼生了個傻蛋獃頭鵝呢?不會是早產所以腦子壞了吧?鐵寧兒頓時覺對親家公和親家母愧疚得無以復加,於是用充滿耐心的口吻道:「哥哥們跨海打仗是逼不得已,你就更應該留在家裡好好傳宗接代,也才對得起花伯父和花伯母吧?當初你怎麼答應你花伯父的?更何況這戰爭的事誰都說不準,要結束內亂可不是辦家家酒,說結束就結束,你讓桓桓等到哪時候呢?」這段話實是半哄半威脅,鐵寧兒心裡隱隱有了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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馴養小忠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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