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宰白不宰
我們知道,當人們在憤怒,喜悅,悲傷,總之在情緒激動到不能自抑地時候,總會做出一些讓旁人莫名其妙甚至大吃一驚的事情來,續而險些丟掉性命。比如說徐伯,他是氣的狠了,頭腦發熱,也就忘記了自己其實並不會水。
當然他要是會水的話,以他的身手來看,秦鋒這夥人跑不跑得掉當真就得兩說了。
閑話少敘,秦鋒等人游到對岸,俘了李公子也不敢耽擱,快馬加鞭得就往老山寨趕去。
老山寨坐落在五嶽山深處,地勢險要,長年累月的山霧籠罩,沿途只有一條小徑可供人攀沿,經過一條險惡的峽谷,便可看見一條小河蜿蜒流淌,環山漫漫。小河的上游左近拔出一座高山,和附近的山脈而言,算不得什麼高大巍峨,不過卻是山寨的所在。
老山寨是當年大當家選的,易守難攻,可見大當家眼光不錯。此處地勢險要,官兵無暇理會,其實就算有兵攻打,他們也很容易退到深山躲避。不過大當家被捕入獄之後,現在已經荒廢了。現今只有一個老眼昏花的江湖郎中和一個做飯的老婆子不願意離去,在此地看守。
郎中當然也是山賊,很得大家敬重!平時眾山賊打劫之餘,免不了受些跌打淤腫,甚至刀劍之傷,這時老郎中就會隨便上山上找點野草枯藤回來,給大家治療。
不過他受人敬重倒不是因為這個,事實上這老郎中手藝很潮,除了治傷風感冒有些把握以外,其他的都是失靈時不靈的。
秦鋒剛來那會兒,不知深淺,想學醫來著。都說不為良相,願為良醫,自己山賊一個人,良相肯定是沒指望了,做個懸壺濟世的神醫似乎也不錯,最主要的是還有機會勾搭女病人。
老郎中倒是甚為開通,有人願意學,他樂呵呵的也就願意教。秦鋒跟他上上下下忙活了好幾天,醫術倒是沒這麼學上,不過喝了幾肚子老郎中用野草枯藤熬成的葯湯,也狠拉了幾天肚子,不免就跟老郎中抱怨。老郎中說了,想要學醫,就要先試百草。你才試了第三種抱怨什麼。
秦鋒嚇了一跳,立刻就打消了跟他學醫的念頭。心想,好傢夥,這學醫看來先需要玩命呀,難怪世上神醫比神仙還少了。你這老傢伙當山賊莫不是手裡人命太多了吧?
老郎中之所以受人敬重,那完全是因為大當家的的關係。據說這老郎中是看著大當家長大的,大當家的自幼父母雙亡,他就跟奶爸的性子差不多,有點功高蓋主的意思。
眾人上了山寨,憨子立刻就把老郎中請了過來,雖然這次劫人沒怎麼動手,可馬二,趙家兄弟都傷的不輕。雖說老郎中手藝很潮,但比他們還是強太多了。
秦鋒雖然也學了幾天醫術,但到現在為止,他唯一的醫學常識就是生病要看大夫……
老郎中微顫顫的給眾人檢查了一會兒,轉身就去熬他的草湯子去了。秦鋒叫憨子把李家公子敲暈了丟到一邊,又把小妹安置在自己的房間里睡下。這才回頭跟大伙兒商量。
現在李公子綁是綁來了,可怎麼處理還是個大問題。一刀殺了當然容易,可秦鋒他們是山賊呀,山賊謀的是錢財,又是不是變態殺人狂,光會殺人能頂什麼事兒呀!
「要不,咱們客串一會綁匪?」馬二商量道。
瞎子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贊成道,「好辦法,這小子家裡僕人護院一大堆,錢財肯定不少,咱們讓他家裡送錢換人,送一萬兩,不,至少二萬兩!」
秦鋒想了想,知道這也算是廢物利用最好的辦法,可心中總有些覺得不妥,他一想到那徐伯如天神下凡般的身手,就有些不寒而慄。這樣的人一巴掌沒把馬二拍死,只怕是手下留情了。
只有憨子不太樂意,嘟嚷道,「送他回去豈不太便宜了那小子,那咱兄弟都白傷了?依俺說一刀宰了一了百了。」
秦鋒罷了罷手,「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就算殺了他也無濟於事。咱兄弟傷都已經傷了,殺了他傷也好不了。還不如換些錢財,大傢伙都能分點好處。咱們先把他叫醒,問問再說。」說罷,他便讓憨子去把暈倒再地的李公子擰了過來。
秦鋒道,「把他弄醒。」
憨子見瞎子嘿然一笑,甩著膀子就準備上,忙道,「我來,我來。這回我來。」說完就把李公子遞到瞎子手上,也不理翻著白眼嘟嚷說自己偷學他本事的瞎子,往手上吐了兩口唾沫,輪圓了胳膊就準備往李公子臉上抽。
這時老郎中端著幾碗黑了吧唧的草湯就進來了,見憨子嘿然冷笑,躍躍欲試的樣子就問道,「臭小子你幹嘛?」
憨子嘿嘿一笑,道,「老傢伙你瞧好了,我這剛學的救人方法。兩巴掌下去,保管能醒。」
瞎子連忙舉手插嘴道,「這是我發明的。」
老郎中吹鬍子瞪眼把他兩罵了一頓,道,「你們這幫小畜生,別亂來。這小子身子骨比瘋子(秦鋒)還差三分呢,你這叫人方法,叫醒了人也糊塗了,而且容易出事。一不留神人就給叫沒了。」說完他把草湯交到憨子手裡,乾癟的手掌摸到李公子頸下三分處,拇指略一用力。李公子嗓子眼裡忽然哼了一聲,悠悠轉醒。做完這些,老郎中不屑的看了兩人一眼,轉身晃悠悠的走了。
憨子和瞎子兩人面面相窺,乾笑了片刻,忙把推到秦鋒跟前,道,「二當家的,您問吧。」
李公子悠悠轉醒,他這會兒記憶完全處於一種混亂狀態,睜眼看見秦鋒和幾個凶神惡煞的山賊,也不知道審時度勢,扯著嗓子就開始大聲嚎叫徐伯救命。問他什麼也不回答。
瞎子被他叫得煩了,也不知從那兒找了塊破布,一抬手就把他嘴給堵上了。惡聲惡氣道,「你再嚷一句,老子把你吃飯的傢伙也堵上!」
馬二在一旁道,「瞎子,你已經給他堵上了。」
瞎子瞪了他一眼,道,「我說的是屁眼!」
粗俗,俗不可耐啊!自己這幫手下實在太粗俗了。秦鋒無奈著搖著頭,轉頭對這眼淚汪汪的李公子問道,「我知道你不能說話,現在問你什麼,是你就點頭,不是就搖頭。明白嗎?不然我就讓瞎子把你屁眼堵上!」
瞎子嘿然一笑。
李公子這回是真嚇傻了,他原本不過一個混吃等死的紈絝子弟,雖說這輩子順風順水,無往不利,想要什麼還沒有弄不到手的。可那都是因為自己老爹的原因。甭管別人是背地裡怎樣的看不起他,可表面上,卻還是懼他怕他敬他,可這回真遇到一幫子潑了天膽子的山賊們,也就像一粒軟殼蛋,完全喪失了勇氣。他要身手沒身手,要口才沒口才,原本倒是張得一副俊朗外表,可這會兒也不成了。被瞎子拿兩巴掌一打,臉腫得跟個豬頭三沒什麼兩樣。更重要的是,山賊們沒一個喜歡男色的。瞎子雖然張口屁眼,閉口屁眼的,可他只喜歡女人。這點他媳婦兒可以證明!
秦鋒見李公子這會兒終於明白了,於是問道,「我來問你,你家中可是京城大戶?」
「嗚,嗚。」李公子連連點頭。
秦鋒和幾個手下相視一笑,又道,「我們兄弟最近手頭緊,現在準備拿你換些銀兩,不知你家中可否願意?」
李公子一聽自己還有活命的希望,眼中一亮,更是把頭點得跟個訂書機一樣。
「好,那我再問你,你覺得你這條命值一萬兩合適呢,還是兩萬兩?」
李公子知道自己能活命,這伙凶人似乎想要綁票勒索,一萬二萬銀子算什麼,於是連連點頭。
秦鋒見他這樣子,彷佛一二萬兩沒放在眼裡,略一皺眉頭,咬牙道,「五萬兩?」
李公子這會兒也顧不上多少銀兩了,想著在多的錢財也沒他命重要。還是點頭。
秦鋒樂呵呵一笑,也就不再問些什麼了。對這大伙兒說道,「行了,這小子倒還蠻聽話的,你們有什麼要問的沒?」
憨子見李公子傻頭傻腦的樣子就一肚子火氣,大喝一聲就問道,「你要死還是要活?」
李公子這會兒都成點頭蟲了,想也不想就忙著點頭,後來一想好像不對,於是趕緊搖頭。等他頭搖了還沒兩下,一想好像搖頭也不妥。不由得哭喪個臉,直眉愣瞪的傻在哪裡。
要說憨子這問題實在不好用點頭或者搖頭來回答,本來說好的是個選擇題,這會兒忽然給出道應用題,你叫什麼怎麼回答?
不過秦鋒心情這會兒心情大好,也沒跟李公子計較許多,讓人取些筆墨來,歪歪斜斜的開始寫了一封勒索信。
要說毛筆實在不算好用,可沒辦法,一伙人就他識幾個字,他當然識的是簡體字,不過識簡體字也比這幫斗大的字不識一框地要好。好在勒索信並不複雜,無非就是人在我手上,想要人拿錢來換等等。
勉強寫完了一篇勒索信,自己掃了一眼,發現大多詞不達意,不過勉強來看,應該也能看得懂。他樂呵呵的讓李公子在上面簽字畫押,又讓憨子把信收好,吩咐大家先去休息。自己也起身同憨子一起,回屋先做歇息。
路上憨子還是撅著個嘴,老大不高興的樣子,秦鋒瞧見了搖頭笑道,「你懂個屁,那李公子身家巨萬,讓他們家拿錢來贖,可不是我們辛辛苦苦打劫來的錢來的快呀。」
「我就是看他不高興。」憨子辯道。
秦鋒呵呵一笑,「蠢小子,這叫做不宰白不宰,明白么?」
憨子一聽這話,愣了一下,不知道怎麼的,就忽然就高興了起來,「二當家的,您也覺得不宰白不宰?」
秦鋒瞪了他一眼道,「廢話,要不我跟你說個什麼勁呀。咱們這次不但要宰,而且要狠狠的宰!至於人手么……」
憨子不等他說完,忙道,「我去我去。」
秦鋒見憨子一副孩童般雀躍的樣子,不禁失笑。琢磨著反正只要李公子還在自己手裡,那誰去都不會有什麼危險,也不願打消這傻孩子的熱情,於是點頭答應。「那行,這次就派你去。不過咱們先說好,這次任務艱巨,你可別給我出什麼幺蛾子!」
憨子一拍胸脯,「保證完成任務。」說完就抬腳就往外跑。
秦鋒愣道,「你急什麼,時間有的是,明天再也不遲呀?」
憨子不理,一會兒功夫就沒了蹤影。
秦鋒無奈,搖搖頭也懶得管他。他這一天也著實累壞了,渾身腰酸背痛的,鼻子還有些發塞,怕是著了涼。回房倒頭就睡。
剛睡到迷迷糊糊的時候,忽然就聽到門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一個慌慌張張的聲音傳來,「二當家,二當家的不好啦,憨子把李公子給宰拉!」
「什麼?!」
秦鋒趕緊起床開門,見門外是牛大壯,拽住他就問道,「這麼搞的?」
牛大壯苦著臉,說道,「我也不知道啊,剛剛憨子衝進大堂就捅了李公子幾刀,大伙兒好不容易才把他拉住,可他說這是您吩咐的。」
秦鋒一愣,披上件衣裳就往外趕,邊走邊罵道,「我什麼時候讓他捅人了啦?!」
牛大壯跟在身後道,「是啊,馬大哥還納悶呢,說您剛剛還準備拿李公子換錢來著,這麼一會兒功夫就改主意了。」
兩人火急火燎的趕到大堂,這會兒功夫大伙兒基本都到齊了,就見大堂左側,李公子正雙目失神的躺在一大灘鮮血上,胸口前破了幾個大洞,血肉模糊。他像條失水得鯰魚似的嘴唇一張一閉,還不住的向外吐著鮮血,可半響卻發不出一個音。眼瞅著就快不行了。老郎中蹲在他身旁,皺著眉頭,看樣子也是無計可施。
秦鋒前腳剛踏入大堂,大伙兒就赤急白烈的吵了起來,秦鋒忙制止道,「別吵別吵。說說這麼回事。」
瞎子陰著臉道,用手一指,憤憤道,「憨子捅了這小子幾刀。這小子快不行拉,剛剛不是說好的拿這小子換錢的么?」瞎子喜財,這大家都知道,再說抓這小子的時候,瞎子也是出力最大,拼了命的給大伙兒爭取時間,現今憨子問不都問他一聲,就把人給殺了,他多少也有些氣憤了。
秦鋒一聽,也有些不太高興,倒不是因為憨子殺了人,而是憨子有些肆意妄為了。轉頭問道,「憨子,這麼回事?」
憨子估計是給眾人狠狠罵了一頓,這會兒滿臉委屈,抱怨道,「這不是您說的么?」
秦鋒愣了一下,「我什麼讓你宰他了?「
「您剛剛自己說的呀,說不宰白不宰,不但要宰,還要狠狠的宰。」
秦鋒,「我……」
大伙兒見秦鋒竟然默認了,不由滿臉詫異的望著二當家,只覺得二當家高山仰止,行事叵測高深,琢磨不透。也不知道他怎麼就改了注意?
秦鋒哭笑不得,合著這麼一個不宰白不宰呀?!滿臉苦笑得給眾人解釋了一遍。眾人一愣,不由的哈哈大笑。事實上他們本就不是為了憨子殺人而氣憤,而是覺得憨子殺人也不跟大家商量商量,覺得自己不受重視。這會兒知道是個天大的誤會,現場氣氛頓時很好很有愛。可你們誤會解開了,只是可憐了此刻剩下半口氣的倒在血泊中李公子。
憨子這會兒撈著頭,滿臉傻笑,跟眾人你拍他一掌,我推你一拳的又鬧了起來,說道,「俺著不是殺人,是誤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