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草,草,草
話說古有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今有解詞錯誤造成的悲劇。這李公子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眾山賊誤會解開也就沒事了,可憐他剩下一口薄氣。
秦鋒也覺得有些對他不住,這傢伙雖然可惡,可目前看來,好像還罪不至死。不過這會兒看上去,他好像想不死都不行了。
老郎中這會兒已經站起了身子,對著眾人搖了搖頭。事實上大伙兒壓根也沒有指望過他,大家雖然不懂醫理,可也不是傻子。憨子那幾刀狠狠的捅在李公子的心肺上,別說是治個傷風都時靈時不靈的老郎中了。就算真來個神醫,這會兒估計也得抓瞎。
李公子這時其實還吊著一口活氣,雙眼無神的望著遠方那不知名處,神色間竟少有怨厲,多是眷戀安詳!卻是不知他有沒有聽到秦鋒的解釋,秦鋒嘆了一聲,走到李公子跟前蹲下,略微有些愧然道,「真是對不住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你還有什麼心愿沒有?如果可能的話,我盡量幫你完成。」
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看著李公子安詳的模樣兒,秦鋒也覺得頗為欣慰,心道,這李公子也不是一無是處嘛,原本自己還覺得這傢伙紈絝子弟一個,習性難改,如今看來,倒是自己誤會了。這位是心胸闊達,還是很不錯的一個小夥子嘛。
於是更加和顏悅色道,「我也知道把你誤殺了,是我們不對。我們也很內疚,很慚愧。要不這樣,我讓憨子給你賠不是,你就當大人有大量,原諒他一次。」說罷,秦鋒把臉一沉,轉頭對瞎子罵道,「混賬東西,快給人家李公子賠禮道歉!」
憨子無奈,他當然不覺得自己錯了,可迫於二當家的壓力,只得悶聲悶氣道,「對不起,俺錯了。」末了,鬼使神差地居然還加了一句,「俺下次不會了。」
李公子聽到這裡,一雙無神的眸子忽然瞪得滾圓,續而嘴邊的血水跟山泉似的冒著泡往外涌,也不知是迴光返照還是又活了過來。就見他忽然抬起右手,微顫顫向秦鋒伸了過去,只不過伸到一半,終究還是無力的放了下來。
秦鋒見他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只不過因為嘴裡嗆血,喉頭裡發出一連串的雜音,說的有些不清不楚。於是面帶蒙娜麗莎般神秘的微笑,秦鋒把耳朵湊了上去。
「草,草,草……」
「要草?」秦鋒有些奇怪對方的要求,心想要草有什麼用?難道這傢伙還懂醫理,想用草藥給自己治傷?他心裡想著,嘴上也不慢,本著人死大為天的準則,還是吩咐道,「那個誰,你去外面抓一把草回來。」
馬二忽然道,「二當家的,您聽他說完。他好像不是要草。」
「不是要草,那是要什麼?難道要花?可現在不是春天呀,要花得明年三月才比較多。」秦鋒說完,還是和顏悅色的望著李公子。
李公子這回不住的咳嗽,倒把嗓子里的淤血都咳了出去,就見他臉色一獰,鼓起渾身最後一絲力氣,一手抓住秦鋒的肩膀,厲聲喊了一句,便脖子一歪,一縷冤魂,就此芳蹤裊裊。
「草,草,草你媽的……」
……
沉默!
「二當家的,他罵您!」憨子見大家都憋紅著臉不說話,愣頭愣腦的提醒道。
秦鋒陰著臉,看著一幫子憋笑憋得臉色漲紅的手下,勃然大怒道,「看什麼看,找個人把他埋了。都滾回去睡覺。」
他話音未落,就聽「噗嗤」一聲,終於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也不知道是誰,緊接著便是哄堂大笑,這笑聲就跟瘟疫傳染似的,只要有人開了頭,實在就憋不住了。馬二更是笑得渾身打著擺子,跟抽風似的趴在地上,用手狠狠的捶打地面,揚得地上的土灰蹭的一頭一臉。
這一笑倒把秦鋒笑得沒了脾氣,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大伙兒笑鬧一陣,秦鋒擺正臉色道,笑罵道,「行了,行了,笑夠了沒有。笑夠了來商量正事!」
馬二上氣不接下氣道,「您說吧,二當家的。」
「可人都死了,還商量啥呀?」
憨子道,「莫不是二當家的氣不過,還想要打他一頓出出氣?」
「屁話。」秦鋒氣得在憨子肩上拍了一巴掌,憨子皮糙肉厚,呵呵傻笑,滿不在乎的樣子。
秦鋒正色道,「我說你們長腦子沒有?以為死了人就算完拉?這李……李……對了,他叫李什麼來著?」
眾人面面相窺,均是搖頭,「不知。」
秦鋒笑罵道,「他娘的,人都給你們殺了,連個名兒也記不住。」
「不是記不住,二當家,咱壓根就沒問過呀。」馬二連忙辯解道。
秦鋒撓頭,「是么?看我急的,怎麼把這事兒都給忘了。現在……」他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瞪著雙眼,死不瞑目,死得不能再死的李公子,搖頭道,「這會兒問了也白問了。」
「管他娘的。死都死了,單記個名兒有啥用?」
秦鋒搖頭道,「人死了也就算了,可我們得防著點人家。那徐伯的功夫大家也看見了,你們誰是對手?」
這一問,大家都默然了。
秦鋒轉頭對著瞎子問道,「對上那老傢伙,你可有把握?」
瞎子搖頭苦笑道,「那裡還談得上什麼把握,我原以為只是個外家高手,老子雖然不是對手,可勉強也能拖住他些時候。現在看來,那老傢伙跟馬二趙家兄弟打的時候根本就沒使勁。我在他手上恐怕一招都走不了。」
瞎子功夫最高,他都走不了一招。那大伙兒就更別提了。解決他們十幾個兄弟,也就十幾招的工夫,秦鋒身手最差,估計被他瞪一眼就得死……
秦鋒愣了一下,道,「我靠,這麼厲害?」他對武學缺乏系統的認識,一直以來都是用瞎子作為參照物,這會兒瞎子使不上,有些抓瞎了,不由得又問道,「那比起大當家的如何?」
瞎子猶豫了一會兒,「不好說,論功夫大當家肯定不是對手,不過你也知道,咱們大當家的那個,那個……所以不好說。」
秦鋒頓時抓狂。這會兒他再傻也明白了,那老傢伙估計就是自己一直孜孜以求,苦苦尋覓的武林高手!
這時,趙老大忽然說道,「我想起來了,這小子好像叫做李道玄!我聽打傷我那老頭是這麼叫的。」
「李道玄?!」秦鋒點了點頭,也沒多說什麼,滿腔心思都用來琢磨怎麼對付那老傢伙身上了。吩咐道,「大家這幾天都暫時留在山寨上,估計那李家跟官府也有些瓜葛,馬二跟趙家兄弟更是露了臉,現在出去不安全。牛大壯,牛二壯,你們幾個放火沒被他們發現,現在還是生面孔,這幾天辛苦辛苦,去縣城探探消息。咱們再做打算。」
憨子似乎知道闖了禍,吶吶道,「二當家的,都怪俺。」
秦鋒知道這小子素來傻頭傻腦的,也不能全怪他,自己當然也有一部分責任,於是安慰道,「沒事兒,不就是殺個人嘛,可能也沒有我想的那麼嚴重。」可話雖如此,卻知道此事只怕無法善了了。
按照簡單的相對論來說,有少爺,就自然許有老爺。徐伯那麼一個武林高手僅僅只是個保鏢的幹活,現在拿膝蓋想都知道李道玄他爹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自己兒子死了,任那個當爹的都得發狂!也不用多,只要再來徐伯這麼兩三個人物,自己這伙兒山賊全得歇菜!
只不過這些擔憂卻不宜講給大家聽,見大家默不吭聲,似乎面有憂色,只能又安慰了眾人幾句,末了,便安撫眾人先去休息。
秦鋒累了一天,這時也早就疲憊不堪了。叫兩個手下把李道玄的屍體草草埋了,便也起身回后屋歇息去了。
次日清晨,秦鋒草草梳洗了一番,先去看了看秦靈。見這小丫頭迷迷糊糊的睜著眼,見秦鋒進來,這才滿臉歡笑的跳下床來,問她什麼也都是一問三不知,只記得幾個叔叔伯伯(馬二跟趙家兄弟)跟個老頭打架,一會兒工夫全給打倒了,接下來中午那個年輕人(李道玄)要帶她走。她不肯,年輕人就強拉,這時候無悔大師(連自己姓都記不住的傻和尚)來了,跟青年人說了兩句。讓兩個丫鬟把她帶到了一處別院,安排了一些吃食,就關在一個屋子裡。自己又困又累,吃了點東西就睡著了。
「對了,哥哥你怎麼來了?這又是哪兒?」
秦鋒聽的一個勁的擦冷汗,這丫頭當真是馬虎的可以啊。對人一點防範意識都沒有。想到妹妹似乎並不知道後面的事,也不願告訴她,就隨口找了個借口,打發了過去。心道,還好自己營救順利,否則指不定要出什麼事呢!想到這裡,不由自主的仔仔細細打量了小妹一番。
小妹昨天的那身新衣服因為入水弄濕了,害怕她著涼,就讓老婆子給扒了下來,換了身乾爽的衣物,不過這山寨上沒有女人(老婆子穿的比秦鋒還男人),就近換了一套自己的衣物,稍有些寬大。赤著雪白的雙足,顯得出水芙蓉,水靈之色不減。
秦靈年紀尚幼,這會兒還分不出男女之別來,可被秦鋒這麼一個勁上下傻瞪著,也是有些不太自在,低著頭,小臉暈紅。嗔道,「哥哥,你幹嘛。」
秦鋒看了一會兒,倒沒有發現什麼不妥。不由得放下心事,卻又不好解釋,只得含糊所以,乾笑道,「沒事兒,你再睡一會兒,睡好了換身衣服,一會兒我給你送吃的來。」
說罷,跟逃跑似的,一溜煙跑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