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鎚子買賣
雁縣令走過不久，便引著一位身材高大，雙目炯炯的中年漢子，龍行虎步大步走了過來。正是程咬金程郡守！
秦鋒趕緊站起身來，躬身相迎。郡守乃是當朝四品大員，按律所見官員百姓，都需下跪迎拜。不過秦鋒半懂不懂，馬二憨子則是完全不懂，行個禮都有些歪身斜腳的。
好在程咬金根本不在乎這個，一屁股坐在堂中，第一句就是說，「你小子可是要買官！」
秦鋒一聽這話，身子明顯就是一個踉蹌。心道，好傢夥，這雁縣令東躲西藏繞來繞去的，就是為了避免直接提到這個話題，這位倒好，第一句就把話說明白了。
程咬金見秦鋒愣在哪裡，也不管那許多，直接又道，「你給俺一萬五千兩，俺就讓你當個縣令。」一旁雁縣令聽他這麼一說，也是滿臉苦笑。
這下真把秦鋒嚇著了，他原本以為買賣不過是些地方小吏，無非是一些閑散的官職，專門給鄉豪土紳鍍金用的，也就給用來給家裡按上個官宦子弟的牌匾。那知道這會兒賣的竟是個土皇帝！一時間竟有些愣住了。
他現在可明白的很，所謂縣太爺，那可是一手遮天的主，心道，不過一萬五千兩也不是個小數目，自己都不知道整個山寨能不能拿出來。山寨上的打劫來的錢財一向分為十份，十分之三直接給兄弟們分掉，剩下錢財由馬二統一管理，於是下意識的看了馬二一眼。
馬二這時也嚇傻眼了，他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縣令多大的官兒，他還能不清楚么？一想到賣得居然是個縣令，身子頓時抖了一下，黑臉上竟有些漲紅，心道，他奶奶的，這可是一步登天的好機會啊。到時候光各地土豪的孝敬，就比他們辛苦打劫銀子來得快多了。見秦鋒眼中有詢問的意思，他想是片刻，咬了咬牙，終於點了點頭。
程咬金耐著性子等了片刻，見買官的這傢伙傻站在那裡不說話，皺兒一挑，問道，「嘿，你到底買是不買啊，俺可沒工夫陪你閑耗！」
秦鋒這時回過神來，苦笑道，「大人可真是嚇著草民了，這一縣知令，也能買賣？」
程咬金怒道，「俺說能就能，你還敢不信俺老程？」
秦鋒連連搖頭，道，「不敢不敢，這銀兩嘛，草民倒是拿得出來。不瞞大人，這一縣知令，可是當地父母，職責重中之重。大人偌是隨意買賣，只怕不妥吧？」他之所以敢這麼說，卻是相信自己的眼光，這程咬金眸正神清，炯炯有神，一眼就能看出絕非奸佞之人，想必如此索要銀兩，當是事出有因。
程咬金氣極反笑，「好個小子，俺老程的事你也敢管？」不過他見秦鋒一副愣頭青的樣子，倒有幾分自己當年的模樣兒，他本就是草莽出身，對於秦鋒這種愣頭愣腦的清正小夥子，倒有幾分喜愛，當下隨口就道，「俺這夏州稅銀短缺，原本答應俺這月就交上來的一幫子縣令全給尉遲恭一股腦抓走了，如今百姓剛過上點好日子，俺也不敢讓大傢伙兒加稅，如此只能使這麼個法子，讓你們這些地主鄉紳捐些錢財來，應付稅收，俺老程也不必給百姓戳著脊梁骨罵！」
秦鋒還是疑道，「可如此一來，土地豪紳們花了錢財，豈有不往回撈之理。到那時還不是百姓受苦？」
程咬金一聽，這小子跟自己想到一塊去了，心中高興，想也沒想就道，「哈哈，你放心。如今快到年尾了，現在不到三月就是三年一期的官吏考察，到時候俺親自來一趟，把那些不做事的傢伙攆下去。再任命一批真正的官員，保管什麼事兒都沒有。」
一旁雁縣令一個勁得猛翻白眼，想攔硬是沒攔住，叫苦不迭地想到，這倒好，這下買賣准黃了。
程咬金說完才覺得好像不妥，這事兒好像不應該說出來的，嘿嘿乾笑了兩聲，尷尬道，「嘿嘿……這個……你還買么？」
這會就連憨子都聽明白了，心想一萬五千兩銀子，你讓俺們過把癮就死，當我傻啊。
秦鋒啼笑皆非，心道這大老粗果然不同凡響，不過卻是一心為民，算得上一個真正廉潔之官，他心中有個注意，道，「大人既然一心為民，那草民也為大人獻一分力氣，便花著一萬五千兩，買三個月縣令噹噹。」
憨子一聽這話不對，登時就準備嚷。馬二比起憨子就機靈多了，知道二當家肯定有什麼注意，一把捂住憨子的嘴，給他的話捂了回去。
程咬金聽他這麼一說，再一開口，誰都聽得出他訕訕不是味兒，乾笑道，「那也不是一定，俺是說不做事的人，做事的俺就不攆，不攆，呵呵，呵呵。」
秦鋒洒然一笑，起身抱拳道，「還請大人稍後，草民這就回家中取銀兩過來，下午再來拜見大人。」說罷，便帶著馬二憨子離開了縣衙。
三人一走，雁縣令愁眉苦臉道，「程大人，這可如何是好？」
程咬金怪眼一瞪，喝道，「什麼如何是好？「
雁縣令急道，「程大人啊，這秦公子偌是把您剛剛那番話給透了出去，咱們的計劃可就全完啦。」
程咬金當然知道此中險阻，只是他這人什麼都能丟，就是面子丟不得。要不，也不至於為了跟一幫兄弟們鬥氣，想出這麼個糊塗法子來，吃他這麼一問，登時有些語塞，可還是強自道，「無妨，俺看那秦公子倒是挺有心的，應該不會說出去。」
雁縣令是急糊塗了，一想到剛剛自己語氣不佳，登時心頭一驚，忙堆起笑臉道，「是是是，大人說的是。」
程咬金這才轉嗔為喜，只是自己心裡也犯起了嘀咕，那小子別真說出去吧？
※※※※※※※※※※※※※※※※※※※※※※※※※※
秦鋒三人剛出了縣衙，憨子就人忍不住粗聲大氣地嚷道，「二當家的，咱不買那個官兒，他奶奶只讓當三個月，當俺們是傻子么？」
馬二也是一臉疑惑，他雖然知道二當家心中定有主意，可卻也是想不明白。
秦鋒笑打了憨子一下，道，「蠢貨，你當我真得是想買那麼個官兒當么？」他見兩人都滿臉疑惑的樣子，笑著解釋道，「我們不是一直想不出辦法救大當家么？這可是送上門兒的機會。雖說只有三個月的縣令，可你們想啊，縣令是什麼官兒啊，一方之主啊，我們偌是能把永安縣撈到手，那救大當家的不是輕而易舉么？就算做不成永安縣令，外放到別的縣，到時候怎麼說也是同朝為官，咱們隨便找個理由，就說咱們抓到一夥兒山賊，想要大當家的過來認認，這永安縣令怎麼也得賣我們個面子吧。到時候救回大當家的，咱們想當就當兩天，不想當了拍屁股走人。再者說，他奶奶的，當個官兒可比咱們打劫錢來的快多了，以前咱們是明搶。當了官咱們就來暗的，吐出去多少咱們最起碼得雙倍撈回來！」
兩人一聽，立刻就眉開眼笑，經二當家這麼一解釋，還當真是救大當家的好辦法。
秦鋒問道，「馬二，咱們山賊銀兩足夠么？」
馬二立刻點頭道，「足夠了，光現成的銀兩就快一萬七千多兩了，其他的金銀玉器也有不少，不過沒折成現銀，我也弄不清楚究竟能有多少。」
「那成，你趕緊跟憨子回去，找兄弟們把銀兩搬過來。不過記住，到了城裡就先讓兄弟回去，找幾個力巴來搬，我就在客棧等你們。速去速回！」
兩人知道這可是大事，萬不可耽誤，於是答應了一聲，急匆匆就趕了回去。大約過了一個半時辰左右，兩個便帶了七八個力巴，火急火燎得趕了回來。
秦鋒害怕過時有變，不敢拖延，連忙帶著一夥兒人往縣衙里趕去。門口還是那兩位衙役，受了雁縣令的吩咐，眼巴巴的等著呢，一見秦公子又回來了，一個忙去相迎，另一個一溜煙跑進去跑信了。
程咬金一邊心裡犯嘀咕，一邊幾乎是強壓住把拿姓秦的小子抓回來的念頭，干坐苦等了快兩個時辰。一聽到秦公子回來了，立刻就表現出了一幅前所未有的熱情，竟親自起身相迎！
秦鋒可不敢真讓這位開國大將過來迎他，一聽見程咬金親自要出來接他，趕緊甩開了力巴，率先跑進了縣衙，一見程咬金都快走出大堂了，忙做出一副愧不敢當的樣子，躬身道，「大人這是作甚，這可折殺草民了。」
程咬金見這位秦公子不但人來了，還真帶了幾大箱銀子回來，一來他本就覺得這位秦公子有幾分對他脾氣，二來滿腔的心事終於放下了。當即就笑得合不攏嘴，竟親自攜了秦鋒的手，兩人並肩走了大堂。讓一旁的雁縣令看得目瞪口呆！
秦鋒做出一副感慨萬千道，「大人，先前草民於家中老父商議了一番，老父得知大人如此為國為民，心中感慨，特地吩咐草民，便是三月縣令，也是要好好做上一番，萬不可辜負了大人的一片苦心！殿外便是紋銀一萬五千兩，還請大人查收。」
程咬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麼苦心，可既然是為了百姓黎民，他倒也不好反駁，只得呵呵一笑，糊弄了過去，讓縣衙主簿清點了銀兩，對算無誤之後，便道，「我這夏州尚有八縣縣令空缺，你願去哪裡就任啊？「
秦鋒心想自然是永安縣最好，不過他既然做足了一幅仗義疏財，憂國義紳的樣子，只得道，「一切全憑大人做主便是。」
程咬金思忖了片刻，一幫的雁縣令忽然湊到跟前，小聲道，「大人，可把他放去毛利縣。」
程咬金一愣，心道那毛利縣可不是什麼好去處，這位秦公子頗對自己脾氣，把他弄到那麼個鬼地方，日後見了，俺也不好意思給人家打招呼啊。本想拒絕，忽然又聽雁縣令急道，「大人，此一時彼一時啊，偌是他不知道咱們的計劃，那便也罷了，安排個好地方舒舒服服過過幾個月官癮也就是了，可現在不成，偌是把他安排到咱們就近的地方，就算他本意不說，也稍不留神說溜了口，那咱們可不好辦啦。」
程咬金一想也是，於是把牙一咬，狠心道，「依我看，秦公子便去毛利縣出任縣令一職吧。」
「毛利縣？那是哪啊？」憨子小聲問了一句。
馬二也有些迷糊，這個地方倒是隱約聽說過，只是具體一下子想不起來了，於是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秦鋒知道此刻絕對不能猶豫，立刻就點頭答應，「一切全聽大人安排。」
程咬金知道那地方絕對算不得什麼好去處，正巧這幾位都不知，趕緊打發了最好，免得一會兒跟俺老程來鬧。秦鋒卻是害怕夜長夢多，此事早辦一刻便是一刻，兩人雖道不同，卻也是一拍即合，當即就簽字畫押，領了官印。
程咬金樂呵呵把他們送出門去，一回頭趕緊就關了縣衙大門。弄得秦鋒三人頗有些莫名其妙。只是此刻竟沒費什麼周折就辦成了，也懶得計較許多，連夜就趕回山寨，準備召集人馬當縣太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