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伊人憔悴
秦鋒心頭一震,這時也顧不得什麼禮法了,連忙衝上前去,一手撥開紅簾,抬眼就見到一張蒼白憔悴的俏臉。少女雙目緊閉,黛眉輕蹙,俏臉上淡然安詳,放佛無牽無掛一般,如同矗立在冰雪裡的寒梅,潔傲,顯示出一副動人心魂的美麗。
秦鋒卻是駭然欲絕,但見那少女白皙無暇的脖頸上,有這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此刻血水依舊流淌不止,順著脖頸流入裹衣,素衣被血水染濕,緊緊的貼在身上,勾勒出一副美妙絕倫的身材。只是這場面實在有些詭異,秦鋒見轎底下全是血水,頓時就慌了手腳,也顧不得打量姑娘身材,兩根手指忙搭住姑娘的玉般的手腕,這是他跟老郎中唯一學來的本事,別得試不出來,不過死活他倒是能夠勉強分辨。
這一探之下,秦鋒只覺得手腳冰涼,不知所措的呆在當場。這姑娘脈搏似有似無,氣息卻是沒有了,知道現在還活著,不過這時已經到了彌留之際,明顯的活不長了。心裡又悔又怒,他奶奶的,早該想到了。
瞎子湊過來一看,楞了一下,道,「二當家的,傷口不深,女子力氣不大。不過血流的實在太多了,趕緊找大夫,來得及的話應該還救得回來。」都說久病成良醫,瞎子雖然沒怎麼病過,可是有著浸淫多年地狠辣與熟練,他可殺的人多,雖說不會救,但是一眼就能判斷這人還救不得救了!
秦鋒聽他這麼一說,當即也不猶豫,拽住身旁的一個轎夫厲聲問道,「這兒離那個大夫最近?」
那轎夫是本地的農戶,三十來歲,看上去卻有四十上下,受了馬行空的威脅,悲憤無奈之下,這才做出這助紂為虐之事,而這時一見王姑娘幾乎香消玉損,也顧不得許多了,當即就道,「我們這窮鄉僻壤的地方,那裡來的大夫,離著最近的大夫也在縣城裡。好在這兒離城北不遠了,咱們抬著王姑娘趕緊過去,應該還來得及。」
秦鋒瞠目大喝道,「那還愣著幹什麼?趕緊走。」
眾轎夫趕緊抬著轎子就往城裡趕,山賊們押著馬行空一伙人,在後面跟上。其餘的農戶就讓他們原地散了。
這一路急趕之下,誰都沒敢跟秦鋒說話。這小子一路下來陰沉個臉,都快要下雨了。馬二更是不敢搭話,聳拉著腦袋,知道自己闖禍了,垂頭喪氣的掉在隊伍最後,不時的踢上同樣垂頭喪氣的馬行空一腳。憨子這傻小子沒心沒肺,幸災樂禍的朝著馬二一個勁的扮鬼臉。馬二知道這小子是在報復自己把他去妓院的醜事抖了出去,不過他的確挺後悔的,也就沒搭理憨子。
不到一刻鐘,眾人就衝到了北城門口。毛利縣西面挨著山,其餘東南北各有一個城門,秦鋒他們上次進得是東門,這次繞了個圈兒,反倒更近了些。
城門口同樣站著幾名守城的衙役,見來這麼一大幫子人,連忙攔住,伸手要錢。這回秦鋒就沒那麼好脾氣了,讓憨子瞎子兩人直接動手,兩三腳的工夫就全給打倒了。
幾名衙役也急了,這群人看樣子不倫不類的,一臉匪氣吧,可又抬著個大花轎。剛想招呼人來著,秦鋒說了一句,「本官是新上任的縣令,那個不服的一會兒來衙門找我。」說罷也不理一幫子目瞪口呆的衙役,急匆匆趕近城去。
秦鋒雖然是毛利縣令,可初來咋到,人生地不熟的,只得讓一幫子轎夫領著走,進城也沒走多遠,在一座兩層樓的木質房屋前停下,起先的那個轎夫就大聲嚷道,」就是這兒了。不妙神醫,快出來,出人命啦。「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屋內傳出一個較為低沉的聲音,「喊什麼喊,都跟你說多少次了,你牙疼死不了人,頂多受幾天罪,等牙自己掉了也就沒事兒了。」說著,屋內又鑽出一個精神矍鑠老頭,身穿著一襲青衫,鶴髮童顏,留著山羊鬍子,滿臉無奈的樣子的。
轎夫大急,焦急之下顯得有些語無倫次,連忙擺手,「不是我,不是我。哎,您自己看吧。」說罷,一把拉開轎簾,露出少女慘白的臉容。
不妙神醫面容一整,這個老頭看上去身手不錯的樣子,擺開身形,兩步就躥了過來,伸出兩指,搭在少女白皙如玉的右頸處,下一刻,這個老傢伙吹鬍子瞪眼就罵道,「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把人抬進去。不妙不妙啊。」
幾個轎夫手忙腳亂把轎子就往屋裡弄,到門哪兒卡住了,急得老頭跳腳就罵,卻也無可奈何。這時秦鋒帶著憨子走過去,憨子湊到門前,雙手用力一掰,「啪嗒」一聲,把一塊木質的牆壁給掰掉了,大門頓時寬了兩倍不止,就在老頭目瞪口呆的注視中,幾個轎夫總算把人給抬了進去。
不妙神醫還是頗具醫者風範,這時也沒工夫跟憨子計較,只說了一句,「一會你得賠。」也就跟著轎夫衝進了屋裡。
神醫知道這幫轎夫粗手粗腳的,趕緊把他們轟開,叫過兩名估計是學生的後生,小心翼翼的把少女扶到木榻上,他讓一名弟子拿來一罐黑乎乎的膠狀膏藥,塗抹在少女白皙脖頸處的傷口上,那像黑泥似的膏藥也不知是什麼玩意兒,像是會被皮膚吸收一般,剛抹上去一瞬間就止住了血。然後神醫撫須思忖的片刻,他用兩指搭住少女的手腕,搖了搖頭,嘆了一聲,道,「不妙不妙。」
秦鋒這時終於忍不住了,急道,「什麼不妙?神醫你說清楚。」他問了幾句,老頭根本就不理他,只是一個勁得,「不妙不妙!」
秦鋒見不妙神醫果然不妙,急得手腳無措,心道這老頭看上去倒有幾分本事,他這麼一個勁的說不妙不妙,某非真的無力回天了?
那老頭說了一陣子不妙,忽然想到什麼,轉頭對著秦鋒問道,「青年人,你剛剛問老夫什麼?」
秦鋒怒道,「我問能不能救,不能救早點說,我們好換一家。」
老頭白了他一眼,搖頭晃腦道,「整個毛利縣城的醫者,全是老夫的學生,老夫偌是救不了,我那些不成器的學生更是不行。」
秦鋒楞了一下,他見老頭不像是看玩笑的樣子,四下看了一眼,見幾個轎夫都點頭說是,知道這老傢伙不是山寨里的老郎中,不可同日而語。好在他反應迅捷,連忙擺出一個笑臉,和顏悅色道,「是是是,小子我眼拙。還請老神醫盡量想想辦法,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老頭也不知道是體恤病人還是不屑於秦鋒計較,反正一點都沒生氣,還是一個勁的不妙不妙。
他不妙一聲,秦鋒的心就跟著跳一下,他是急糊塗了,最後實在忍不住了,身為山賊的那股狠勁豁然爆發,大喝道,「他奶奶的,是死是活你給句明白話。」
這時身旁的一名轎夫不動聲色的拉了秦鋒一下,道,「公子,您讓不妙神醫先救人。別打擾他老人家。」
秦鋒愣道,「什麼先救人,沒聽見他一個勁的說不妙不妙么?」
轎夫失笑道,「哦,您說這個呀。那是不妙神醫的口頭禪,他老人家名字就因為這個來的。一給人治病嘴裡肯定會說這個,大家都習以為常了。不過話又說回來,老神醫只要口裡說不妙,那就是還能救的,他要是不說了,那鐵定沒指望了。」
這麼一說秦鋒明白了,他知道還有希望,也是勉強靜下心來,這時就見兄弟們一個勁的沖著他傻笑,不時的交頭接耳,有的點頭,有的失笑。也不知在說什麼些,心裡倒是能猜出這幫傢伙肯定沒好話,臉上頓時一紅,佯怒道,「看什麼看,都給老子滾出去。」
大伙兒聽他這麼一說,更是嘻嘻哈哈的沒個正形,不過都知道這會兒的二當家惹不得,倒也極為聽話的都走了出去。
秦鋒心想待在這裡也不是事兒,自己跟著少女非親非故的,一會兒神醫問起來自己也不好說,於是也跟著兄弟們走了出去。
剛出大門,就看見馬行空一夥兒人,被幾個兄弟押著,他剛剛焦急之下,竟把這幾個傢伙給忘了。這會兒一看見他就是一肚子火氣。
馬行空只從被帶在縣城之中,反倒是鬆了口氣,一路上都在琢磨這夥人的身份,心道某非真是本縣新任的縣令?要是的話,那可真得是好辦了。官員么,做事都要顧及朝廷臉面,講究法律證據,自己雖然把縣令給揍了,可那是不知者無罪。至於搶親一說,誤會,天大的誤會啊。那根本算不得搶親,自己手裡可是有王老漢的簽名畫押的賣女文書。再者說了,自己身份劉家的管事,在這毛利縣裡也算是有一號的人物,就算縣太爺真有證據,想要辦他也得掂量掂量。
他這種想法當然沒什麼不對,這毛利縣到了現在為止,雖說比前朝時候要好的多了,可同樣的還是地主鄉紳坐大,並一直持續到「貞觀之治」才真正得到解決,這屬於歷史遺留問題,三言兩句說不清楚。從縣衙的麽樣兒就能看出本縣縣令的處境。當然殺官造反他們還是不敢的,只不過井水不犯河水,誰也別惹誰!
以往來毛利縣的縣太爺都受過郡守的提點,基本你去哪兒就是當個泥菩薩,在那兒坐三年就成,到時候我在給你換,其他的什麼也別管,想管也管不著。不過這次秦鋒過來,程咬金因為有愧與他,倒把這事給忘了,其實就算沒忘,他也不好意思跟秦鋒說,你去哪兒就老老實實的當三個月泥菩薩吧,啥也別管,等時間一到我就把你攆下來……他程咬金沒這麼厚的臉皮。
所以在這個問題上,雙方面都保持了一定程度的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