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當家
這聲音熟,實在太熟啦!
秦鋒有些悲哀的想到,大當家果然是大當家的,這時候了還不肯屈服!
不過打這一岔子,秦鋒倒也忘了要買防毒面具的事,趕緊沖了進去。一路上烏煙瘴氣,酸臭腐朽,大家混雜在一起,只熏得他頭昏腦漲。秦鋒心想,要是能把這種混合型氣體收集起來,那可比什麼催淚瓦斯的厲害多了!也不知道這些衙役這麼受的了。
憑著頑強的毅力走到走廊盡頭,秦鋒心有所悟,覺得等到自己從這裡出去以後,估摸著應該就是吃過蛤蟆的段玉,飲過蛇血的郭靖,所謂百毒不侵之體了。
這牢房看著不大,卻是極深,附帶著一種詭異的寂靜,也不是說沒有聲音。而是所以的聲音,都被一種無名的氣氛死死地壓抑住。走的越深,這種壓抑的感覺也就越是強烈。就彷彿無形中,有一隻大手,死死的捏住你的心臟,使得呼吸間,都帶著了一種灼熱的感覺。
從古至今,大牢里永遠是人口職業密度最大的地方。這裡才是所謂的人類精英會聚之地。千奇百怪關得什麼人都有,不過秦鋒受到混合性氣體的嚴重干擾,也沒敢細看。越往盡頭,關押的犯人也就越少,等到秦鋒走到最後一間牢房的時候,四周空空如也,就惟獨最後一間,關押著二名犯人。
這牢房也是普通,和尋常倒沒什麼兩樣,只是在四周的牆壁之上,多出了許多巨大的裂痕,有的竟連同石快深深陷了下去,狀若被一個巨型鐵鎚給錘了幾下,形成了一個個圓形的大坑,破破爛爛的,看上去怕是以前大牢里準備越獄的前輩高人留下的遺迹,對於還能起多少防衛作用,秦鋒對此深表懷疑!
牢房關押著二名犯人,其中一個身材龐大,身子大是健壯結實,虎虎有威,臉上,手上,腿上,凡是可見到肌肉處,儘是盤根札結。他直立起身子,稍一抬手,即可觸摸到房頂。秦鋒身高差不有一米八左右,抬頭剛好能看見人家肚臍眼……
他赤露著上身,胸前毛絨絨一片,眨一眼看上去,彷彿是一頭豎立的大狗熊。一副黑雲壓頂的氣勢,也不知多少年沒有打理過自己了,披頭散髮地看不清摸樣,只是臉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刀疤,撕牙裂嘴得在不大的牢房裡來回急走,狀若困中之獸!而冷然的目光,始終保持在另一位男人身上。
那是個很奇怪的男人,他赤腳盤坐在地上,如同和尚坐闡,一動不動,又彷彿是一塊風化許久的磐石!濃眉下一雙深邃的眼睛凝視著窗外,時而蹙額、時而微笑,如佛陀般安詳。很有後世"思考者"的神韻!
男人穿著一件土灰土灰的寬大上衣,放在現代,那絕對是考古文物,換句話說,衣服若是丟在地上,那是分不清哪是泥哪是衣的。上面滿是鞭痕和血跡,也是個披頭散髮地狼狽樣子,加上滿臉的黃色泥土,遮主了大部面容,同樣的看不清模樣如何。只是從身子上來看,他並不強壯,反倒如秦鋒般的薄弱,跟「狗熊」一比,簡直就是巨人面前的孩童。他的身材或許並不矮小,卻也只剩下個骨架子。渾身也沒幾兩肉,惟獨那雙半開半盒的招子,引人耳目!
那是一雙帶著股淡淡庸懶倦色的雙眼,初時看上來毫無奇異之處,但是偶爾的雙目一掃,那雙極為深遽的眸子中竟會不時的迸出兩點金光,彷彿眼眸深處,有一團金色的火焰在雙眼裡熊熊燃燒,散發著無盡澎湃的力量,讓人悸動!
秦鋒看過無數次,可每次看到大當家的這雙眸子,總是忍不住心中一顫。他的瞳孔易於常人,並不是普通的黑色,而是一種淡淡的金芒,彷彿帶著火焰般熾熱的溫度,灼人灼己!尤其在情緒激動的時候,甚至可以放出兩道攝人心神的金光!
「大當家的。」秦鋒輕喚了一聲,勉強控制住自己體內莫名沸騰的鮮血!
男人動了一動,過了片刻這才抬頭看了秦鋒一眼,微微一愣,張口就道,「他娘的,那裡來的豬妖!?」這個聲音鏗鏘有力,彷彿是大海撞擊岩石發出的沉悶聲響,這聲音雖然不大,卻極具穿透力!
秦鋒一窘,頓時苦笑不得,苦著臉說道,「大當家的,是我呀,我是二當家呀。」
「老二?!」
男人瞪了他片刻,雙眉一豎,也不說話。忽然猛的站起身來,「果然是老二,誰欺負你啦?!」
秦鋒啼笑皆非,大當家的平常都還好,就是偶爾會發點神經,按照秦鋒自己的理解,大當家可能是屬於輕微地精神分裂患者!
不過大當家對他真的不錯,都這時候了還有功夫關心這個。上次要不是大當家的掩護自己和兄弟們離開,那依照自己的本事,那現在牢里關著的,鐵定是自己。
「這都是小事,不提了。」秦鋒有些激動地說道,「倒是您……都是因為我不好,害得你受苦啦。」
男人罷了罷手,滿臉不屑,「這算什麼,我不比你們,只要你們沒事就好。」
秦鋒點了點頭,欲言又止地看了「狗熊」一眼。
男人點點頭,心神領會,他微微一笑,轉頭便對著「狗熊」說道,「你過來。」
「狗熊」沒有過來,反到十分警惕的退了幾步,渾身肌肉緊蹦,若蚯蚓般的盤根札結。倒是頗具看頭,他遲疑了片刻,一張口,渾厚的聲音彷彿只震得大牢洒洒做響,塵土飛揚!
「哼,你個土賊,別以為老子怕了你。你讓我過來我就過來,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你過來便是,我不打你。」男子呵呵笑道。
一說這話,「狗熊」臉色大變,更是「蹭蹭蹭」退了幾步,直到寬厚的脊背靠上牆壁,這才做罷。多半覺得有些失了顏面,臉上一紅,強自道,「土賊,你又想施展什麼陰謀詭計,你讓我過來。我偏不過來。」
男人又叫了幾次,那「狗熊」只是不理。他彷彿認定了男人想施展什麼陰謀詭計,任你花言巧語,他始終不與理會。再到後來,竟還有幾分洋洋自得。
男子嘴都說幹了,見「狗熊」柴米油鹽樣樣不進,多半也有些怒了。就見他冷笑一聲,「你再不過來,可別後悔。」說罷,就見他一手伸進衣兜里,翻弄了起來。
秦鋒也有些皺眉,他和大當家要商量的事,雖不能說是什麼絕對機密,可也犯不著說給外人去聽,可眼下這位人粗心不粗,柴米油鹽啥都不進,多少也有些頭痛。他倒是不擔心大當家的安全,他以前曾親眼見過大當家的生生撕裂過狗熊。這大當家看似弱不禁風,可卻是真正傳說中的龍虎之力。碗口大小的樹木幾乎一推就倒,黑瞎子算是眾山賊中功夫好地了,尋常男子,三四個根本進不了身,可換做是大當家的,他甚至連一招都接不住。
更可怕的是,大當家因為某些方面的問題,他出招根本不按常理,尋常武林高手較量,牽一動而發全身。你出一招,別人大致就會算到你下面幾招的變數。可這種算計對大當家來說,那是半點用處都沒,瞎子甚至斷言,這世界上高人不少,能夠打贏大當家當然也有,可絕對沒有人能夠算計出大當家的后招。秦鋒對此深以為然,因為只有他知道原因,算不出來當然不是因為大當家的功夫有多高。事實上除了力大無窮之外,大當家的也就是傳說中的三腳貓功夫,真正的原因而是大當家的有病!
精神病!
雖然不是很嚴重,但絕對是典型的神經分裂症患者!擱在這個時代,那是無葯可醫的。武林高手再厲害,可想要預測出神經病下一步會做些什麼,哪還是沒影的事兒。你要是神醫多半也夠嗆!
男子在衣兜里摸索了片刻,嘴角一扯,露出一個高深莫策的微笑。就見他手裡拿起一物什,在手裡掂量了幾下,對著「狗熊」笑道,「你當真不來?!」
秦鋒見那物黑黃交色,表面上呈很明顯的顆粒狀,約莫有成人拳頭大小,呈一個不規則的橢圓形。這東西七分像個棒棒糖,三分像個爛梨。要說是什麼暗器吧,也為免太大了些。
此物一出,「狗熊」如臨大敵,一雙牛眼瞪得滾圓,喉頭不由自住的上下來回滾動,顯得十分緊張,便連說話的嗓音都沙啞了幾分,「你要做甚?!」
「你要過來,我便把它還給你。你若不來,我立刻丟了它。我數到三。」男子說完,也不等」狗熊「回答,立刻就數。
「一……」
「狗熊」見他立刻就數,不等他數到二,竟也急了起來,忙道,「等等,等等。」說罷,喉頭又是一震上來滾動,他遲疑了片刻,有些不確定的說道,「你若過來,你當真給還給我?!你會那麼好?」
男子淡淡一笑,顯得有些不屑爭辯,模糊的臉上表現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竟是一派高人作風,「當然,我何曾騙過你?!」
這話給了「狗熊」極大的信心,他想了片刻,確定以對方的身份,確實沒有必要欺騙自己,心中雖還有一絲猶豫,卻被轉瞬而來的巨大貪婪沖洗得乾乾淨淨。
「土賊,你把東西還我,我倆之事便一筆勾銷!」
「如此也好。」男子回答道。
說罷,「狗熊」再無猶豫,大步走到男子面前,大手一攤,「拿來吧。」
男子也不多話,只是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把手中之物高高拋起,「狗熊」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跟隨著古怪物體向上而去。然後,男子微一眯眼,做了一個讓人意想不到地動作。只見他一低腰,徒然扭身,右拳緊握之下,一個衝天炮直直的轟向「狗熊」面門!
「砰!」
一個巨大的沉悶撞擊聲響起,「狗熊」顯然沒有防備到這一點,當然更主要的是,男子速度極快,根本就沒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
「狗熊」的身子極大,男子一拳打去,彷彿是個貪玩的孩童在擊打牆面,看上去除了可笑以外,毫無威脅可言。可這個孩童卻是傳說中的龍虎之力,這一拳下去,「狗熊」巨大的身子徒然倒飛出去,彷彿出膛炮彈一般,轟然撞向大牢的牆壁,又是一震巨大的「轟鳴」聲,整個大牢竟然猛烈的搖擺的幾下。
好在大牢的牆壁還算結實,搖擺之中倒也沒有坍塌的跡象。說是遲,哪是快,直到「狗熊」轟然倒地,秦鋒這才來的急反應,想起大當家拳下之力,秦鋒牙疼般的「斯溜」了一聲。好傢夥,這一拳正正打在臉上,誰受的了啊,估計這位不死也廢了。
同情中帶著一絲擔憂的神色望著「狗熊」,心想這下動靜算是鬧大了,也不知該怎麼收場,別管是哪個時代,犯人打架鬧事,衙役總會來管的吧,也不知道自己的話還來不來的急說完。可待看到「狗熊」的摸樣,秦鋒當場就愣住了。
「狗熊」大半個身子鑲嵌在牆壁里,嘴角歪在一邊,原本還算筆挺的鼻樑也塌了下去,滿臉的鮮血,一雙赤紅的牛眼瞪得滾圓,看上去都還算正常。可這種正常,在秦鋒眼裡卻是極度的古怪,大當家的一拳之力,別說是個人了,真是頭熊也給打死了,這壯漢竟然抗了下來?這腦袋能有多硬呀?不但看不出生命危險,竟還沒有當場暈過去!?
再看四周牆壁的裂痕和那些形式古怪的圓形大坑,秦鋒一拍頭,恍然大悟,合著這不是第一次啦。我說這牢房怎麼破破爛爛的,原來都是這銅頭鐵骨的傢伙給撞出來的!而後望著「狗熊」的目光,不由得帶了幾分肅然起敬!
大漢「哧哧」的向外吐著熱氣,粗壯的手臂顫巍巍抬了起來,一指指向男子,張了張口,卻始終沒有發出一個聲音,只是那神情透著艱辛,眼神透著苦難和疑惑,任誰都會給他投上一束同情的目光。
男子沒有同情,他還是那副不溫不火的摸樣,「狗熊」顫巍巍指著他。他面不改色的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不錯,我就騙你了,你能奈我何?!」
話音剛落,大漢雙瞳灌血,嘴角抽動,胸膛劇烈的起伏,鼻孔「哧哧」的向外冒著熱氣,看他摸樣,彷彿要生吃活吞的男子,巨大的身體掙扎了兩下,最終一口氣沒喘過來,頭一歪,暈了過去!
這倒霉孩子。秦鋒為「狗熊」默哀了兩秒轉瞬便直接進入正體。
「大當家的,這次咱們重重地劫了一筆,加上以前的積蓄,銀兩是足夠了,我正準備疏通關係,救您出來。」
男人呵呵一笑,滿不在乎的樣子,滿是鮮血的拳頭隨意的在自己身上盪了兩下,「不著急,不著急。你們自己多注意安全,萬不可被官府抓到把柄。我在這沒事,我可不比你這身子骨兒,挺得住。他們要整死我,那有那麼容易……」說到這裡,男子臉色一變,一雙金色的瞳孔里頓時閃出兩道金光,肆無忌諱的一臉狂態。
「哈哈哈哈哈……」
「我不會屈服的……」
得,又發神經了。
男子狂笑當歌,聲勢如雷。只震得大牢"洒洒"做響。只是衙役不管,可大牢里接受改造地些三教九流的各式渾人可不理會許多。一時間叫罵聲此起彼伏。
男子笑過一陣,好象突然想到了什麼。終於擺正了臉色,他看過秦鋒一眼,說道,"老二,我平時代你如何?"
秦鋒愣了一下,當下點頭道,"這還用說,自然是好的。只是大當家的,您能不能不把稱呼給我換掉。您叫我名字或則二當家的都行。這老二……"
"知道了,老二。"男子擺擺手,把秦鋒滿腔的抱怨都給堵了回去,"我記得今天是初六吧。"
秦鋒點了點頭,不等他說些什麼。男子又道,"你替我辦一件。我要你一月後,去五嶽鋒寒冰洞外替我見一個人。"
"男人女人!?"
"……"
"問那麼多幹嘛?現在說了你也不知道。你只要記住,一月後的子時,在五嶽鋒寒冰洞外等候便可,哪人自然會出來見你。他問你什麼,你就說是替我來的……"
秦鋒見慣了大當家的沒頭沒尾吩咐,如果心中疑惑,卻能肯定大當家斷然沒有加害自己的道理,想也不想,立刻點頭答應。
五嶽鋒寒冰洞他倒是知道,老山寨便坐落在那塊附近,徒步過去得走上大半天。問題是那地方雖然山青水秀,可也屬於鳥不拉屎的地域。所謂寒冰洞,也就是五嶽鋒頂上的一個大窟窿。也不知什麼原因,那窟窿常年累月向外吐著陰風,鬼哭狼嚎地,尋常人站在洞外,一時三刻就得凍成一根大冰棍。穿在厚的衣服都不管用。那地方擱在現代,當然是一處絕妙的旅遊勝地。可放在秦鋒現在的這個時代,只能用鳥不拉屎來形容。這從另一個方面也說明了古代人嚴重缺乏探險精神。
"你記好這事,別事都可先緩緩,至於救我脫困,大可不必。現在時候未到,該出去的時候我自會出去,你也看到了,這普通牢獄,又那裡困得住我。「
男子說完這些,搖了搖頭,彷彿有些倦了。雙眼一閉,竟自顧著自己養起神來。
秦鋒愣了一下,苦笑一聲,雖說大當家的叫自己不用救他,可自己又怎能不救?這大牢重地,又不是自家後院,那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得?只是眼下也不是分辨的地方,只得輕聲道,」知道了,大當家保重,我這便去了。」
說罷,秦鋒嘆了一聲,便離開了大獄,緩步向客棧走去,一路下來倒是無事。只是心中琢磨了半天,始終沒有想明白大當家那無頭沒尾的吩咐,只待走到客棧跟前,這才洒然一笑,大當家的本身就是這般人物,我去想他做甚!釋然之下,立即快步走進客棧。
剛踏進店門,便有店小二迎了上來,上來便哈腰問道,「客官您來吶,您這是要打尖呢?還是用膳?」
秦鋒看了店小二一眼,見他小小年紀,十四五歲的樣子,算是眉清目秀的。他午間雖是來這裡要了間房,可並沒有見過這個小二,估計是換班了,也難怪不認識自己,於是從懷裡摸出鑰匙搖了搖,說道,「我是天字二房的客人。」
他話音剛落,那小二卻是嚇了一跳,臉色大變之下,蹬蹬往後退了幾步。看的秦鋒有些鬱悶,心想不至於吧?怎麼說我也是顧客,雖然現在上帝還不知道出世了沒有,可客人還沒要求,你倒先擺起臉色來了。
也不等他多想,後堂里聽到他的聲音,突然就衝出一道人影,隔著老遠就聽見一陣哭爹喊娘的哭喊,「客官呀,您可回來了!」
那道矯健的身影橫衝直撞之下,一個呼吸間就衝到了秦鋒眼見,他只覺得眼前一花,還不待看清楚哪人,這道身影卻是哭喊著「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客官,您就饒了我一家老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