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刁蠻小姐
麻煩自然是有的,只不過就不是馬六兒能夠擺得平的了。等到劉水生天黑前收工,賬房那邊數了簽子,然後在那留著山羊鬍子的老賬房先生手中接過今日的工錢,劉水生道了聲謝,然後走出碼頭,就見到了早早守在路邊的一群漢子。中間兩個漢子對著這邊指指點點的,好像是在認人。
「兀那小子,趕緊給大爺過來!」看到劉水生出了碼頭,那一群或坐或站或蹲的襤褸漢子便齊齊圍了過來。口中叫著要劉水生過去,自己卻是圍上前來了,生怕這鄉下小子撒開兩腿轉身就跑,雖說也是能夠追上,那動靜豈不是鬧得大了?若是惹得裡面那些爺聽到響動出來查看,只怕自己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一群可憐蟲!劉水生看了他們幾眼,也是懶得理會,繼續走自己的。
對方人多勢眾膽氣旺,哪裡容得這小子如此囂張?儘管劉水生的的確確沒有由口中發出任何聲響,但是光看他的眼神,那帶頭的一個漢子也是感覺到自己受到了輕視,手一揮,幾個手下就沖了過來阻住了劉水生前進的方向。
「嘿嘿,你小子膽子挺大的嘛,打傷了我的兄弟,連著好些天不知道逃走,竟然還敢在這黃花城逗留?!」不知道怎麼一回事,看著劉水生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帶頭漢子竟然心中一悸,可是手下都在身邊,對方又是孤身一人,力量對比及其懸殊,說不得就自然是不肯露出絲毫怯意的,嘿嘿笑了兩聲,掩蓋住臉上赫然之色,伸手在劉水生胸口輕輕拍了拍,彷彿要幫他撣除衣著上面的灰塵一般,「說吧,我那兄弟現在胸口肋骨都斷了好幾根,這事該怎麼解決?」
「就是就是!老子到了現在這胸口之上都還好像壓著幾塊大石頭一樣,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說話就疼得要命!」聽到帶頭漢子說完,那個被劉水生在街上推了一個屁股向後平沙落雁之勢的壯漢就跳了出來,拍著胸口附和。可看他那生龍活虎的模樣,又哪裡像個斷了骨頭的傷患人士?
知道對方擺明車馬是要以人多欺負人少進行訛詐了,劉水生就在這眾人環伺之中笑了起來,看著那壯漢道:「聽說你肋骨斷了,一說話就疼,是不是這樣?」
說話間,劉水生便伸出了手。只聽得咔嚓幾聲脆響,那漢子一聲尖利慘叫,仰身後倒,卻是被劉水生在談笑之間真的給一掌拍在了胸口。雖說還未曾完全吸收蛟龍之力,可就以劉水生現在手上的力道,又豈是那漢子所能承受得了的?說不得就被這一下子拍斷了好幾根肋骨去,當真和他說的那樣,一吭聲就疼得要命了。
「找死!」見手下一個照面就吃了大虧,倒在地上連哼唧兩聲都是不能,那帶頭漢子頓時就吃了一嚇,往後猛地跳了開去。再回頭看著眾手下都在旁邊,立馬就感覺到自己這一下完全不是做老大的該有的作為,說不得惱羞成怒,由腰間摸出把明晃晃的刀子來,指著劉水生大聲喝道,「都傻站著做什麼?併肩子上,定要這小子求生不得!」
帶頭漢子想得很好,儘管這小子看起來手上有點功夫,可是自己這邊卻是人多勢眾,混戰之中自然是雙拳難敵四手,任你功夫多高,真要打起來,老子這裡幾十條刀槍棍棒一起招呼,看你小子如何抵擋?!
娘,這可不是兒子非要和人爭鬥,那是非自己要過來,哪裡擋得住的?劉水生回想起出門之前娘親交代的話語,說不得就為自己找了個出手的理由——我不惹人家,可人家定要來欺負與我,若是不還手,那還不被人給打死?當下眼中精光閃爍,竟是打定主意要將這些混子全部狠狠收拾一遍了。
「媽呀!快跑!」那些人還沒衝上來,一抬眼看見由碼頭處冒出一片人頭,當下嚇得亡魂喪魄,掉頭就跑,如何還敢和這小子糾纏浪費時間?只恨爹娘少給自己生了兩條腿,快點逃命才好。
哪裡又是那麼容易跑掉的?隨著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上!」這四周就不知道從哪一下子冒出許多五大三粗的漢子,手裡各個拎著砍刀棍棒,逮住那些慌不擇路四下逃命的漢子,兜頭就打,只聽見鬼哭狼嚎聲一片,不多時那些傢伙就全都抱著腦袋蹲在地上不敢妄動了。只剩下劉水生長身而立,孤零零站在當場,知道這小子是碼頭上的力巴,倒也沒人過來打他。
「大貓,你這廝好大的狗膽,竟然敢到我漕幫這邊來找食?」先前劉水生在街上碰到的那個黃裙女子此時換了一身青色裝束,看起來倒也還算有那麼一點點英姿颯爽巾幗英雄的感覺,手持皮鞭,朝著正蹲在她面前抱著腦袋哀嚎的那個大貓劈頭蓋臉就是狠狠抽了幾記,只打得這廝裸露在外的手臂之上頓時就現出好幾條縱橫交錯的紫色鞭痕來,「這只是給你一點小小教訓,若是再有下次,老娘定要打得連你爹媽都認不得你來!滾!」
一個大貓竟然長了狗膽?劉水生聽見那女子明明年紀尚幼卻偏生佯裝大人神情來說話,忍不住心中發笑,這女孩兒好沒邏輯!然後接下來那一句對白就讓他再也忍俊不禁,笑出了聲來。你都知道人家有爹媽了,自稱老娘,難不成還想做小不成?
他這一笑出聲,那女孩兒就朝著劉水生看了過來。一見到原來自己帶著人救出來的原來是前些時日在街上碰到的那個不知禮數的登徒子,小丫頭心裡頓時就不爽了,皺起眉頭,惡狠狠地朝劉水生瞪起了眼睛,手中皮鞭也是直直地朝著劉水生指了過來,喝道:「你笑什麼?」
劉水生見那些人都是以這小丫頭命令行事,行動間又是令行禁止有法有度,心裡一琢磨自然就知道了對方的身份,想到自己最近幾天還是要在這碼頭上混下去的,說不得就朝這丫頭拱了拱手道:「敢叫小姐得知,先前這大貓仗著人多欺負與我,那氣勢可謂囂張至極,可現在大小姐一來便打得那廝抱頭鼠竄,心中解氣之下,是以發笑。」
「你這小子,看起來年紀不大,說話卻怎麼和那些窮秀才一般文縐縐的酸味十足?」小丫頭板起臉,裝出一副大人模樣,老氣橫秋的,「看你年紀輕輕的,怎地竟到碼頭上做了力巴?」
看那丫頭的樣子,劉水生心裡好笑,臉上卻再顯示不出分毫,反倒做出一副慚愧之極的表情來:「先前在街上無意間冒犯了小姐,在下回去之後感到萬分愧疚,心中不安,得知小姐原是漕幫中人,便來此做了個力巴,以圖再見小姐一面,當面致歉。」
對付這種小丫頭片子,劉水生不敢說經驗十足,多少也是能知道一點的。須知像小丫頭這個年紀,最是好面子,你若是讓她下不了台,她會記恨你一輩子,反之,若是當著許多人的面讓她擺足了面子,虛榮心下,一切都好辦的很。
果然,那丫頭聽得劉水生這麼一說,頓時感到自己顏面光彩得緊,覺得眼前這小子看起來也不是那麼可惡了。不過出於小女孩天性,小丫頭臉上還是擺出了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你這人做事實在迂腐可笑,我都忘記了的事情,你還眼巴巴跑來做什麼?現在人也見了,歉也道了,從明天起,你便不用再來做那辛辛苦苦討生活的力巴就是。」
「那可不行!」這話可不是劉水生想要的,所以他在第一時間就提出了反對意見。
小丫頭兩隻眼睛立即就瞪了起來,手中鞭子在空中挽了個花兒,發出啪地一聲脆響。
「本來我以為,向小姐致歉之後,便可一筆勾銷。可是……」劉水生打量著小丫頭那因為一身勁裝而愈發顯得突出的兩條長腿,心中一股無名的欲-望就冒了出來,口中也是開始胡言亂語,卻是那蛟龍內丹又在作怪,「可是,一見到小姐,便驚為天人,若是從此不再相見,那又叫我如何活下去?」
「大膽!」小丫頭本來還想聽他解釋一二,可這話越聽越不對勁,到的最後聽到劉水生竟然當著眾人之面求愛,當下再也按耐不住心中委屈,猛地一鞭子就抽了過來,「你這廝卻是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此胡說八道,老娘今日若是不打死你,實在是難消我心頭之恨!」
這小丫頭平日里雖然身受萬般寵愛,那身為一舵之主的父親因為膝下僅有一女,也是視如掌上明珠,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平日里任她如何作為,都是全心縱容,生生把這個一個小女孩兒養成了男孩性子。可是,隨著小丫頭年齡的增長,那個頭也是隨之增高,古人所見女子多半身材嬌小,幾時見過有這般個頭的?許多諸如「大馬」之類的閑言碎語自然就跟著來了。小丫頭雖說年紀尚小,可也正是處在一個對外界最為敏感的時候,人家看她眼神有異,有心打探之下哪裡還不知道這是為什麼?說不得在平日里就很是有些自卑起來,偏偏一向被嬌縱慣了,有那大大咧咧的性子做偽裝,倒是無人察覺。可不料,今天竟被這劉水生活生生揭了開來!
是的,小丫頭在心裡認為,這小子就是擺明了在奚落自己。一般像自己這般家世這般年齡的女子,大部分都已待嫁閨中,偏生就是自己一直無人問津,偶爾有前來保媒說親的,無一例外,那都是家中大婦沒了子嗣,又生怕外人說三道四,方才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指望能給她家生個兒子出來。想來也都是看著自己高頭大馬的,定不會遭男人喜歡,自然也不害怕自家男人喜新厭舊吧?
所以,怒氣之下,那鞭子就在空中畫出一道影子,閃電般地落了下來,竟是直朝著劉水生頭上抽去,若是普通人,被這一下摻了鐵芯的皮鞭子打在腦袋上,即便不死,那也是非顛即傻的命!可是劉水生終究不是普通人,儘管那皮鞭子看起來來勢洶洶,他卻是不閃不避,仿若被嚇傻了一般。
本來在怒氣之下,那小丫頭只想生生將這小子打了了才好,可是等到手中鞭子揚了起來,看著對面那小子一臉的平靜,小丫頭心中突然就閃電般冒出個念頭,一發而不可收拾,莫非,這人說的都是真的,他真是因為喜歡我方才這般說話?這念頭一起,說不得手上就趕緊加了把力氣,卻是直接將那往劉水生身上抽去的皮鞭突地掉了個方向,啪地一聲打在旁邊的空地上,青石板鋪就的地面竟然被她這一下給抽得四分五裂,竟是一個練家子。
「你剛才怎麼不索性一鞭子打死我算了?也省得我活在這世間,總覺得了無生趣。」戲都演到這個份上了,若是不繼續下去,豈不是大煞風景?說不得劉水生在那蛟龍內丹的影響之下,心性一時之間也是大異尋常,臉上現出一副生又何歡死有何懼的表情來,痴痴地看著那早已淚流滿面而不自知的小丫頭,那模樣,即便是去奧斯卡上面拿個小金人也是綽綽有餘,「人生在世,身邊若沒有一個紅顏知己相伴,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相濡以沫,生死不渝,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嗚……嗚……!」
卻是那小丫頭猛地撲了上來,一把將手中鞭子扔得老遠,伸手就將劉水生那張破嘴給死死捂住了,再說話間,嗓子里已然帶上了哭音:「我不許你這麼說話!」
十五六歲的小丫頭,即便生於背景複雜的漕幫之中,平日里所見所聞俱是市井江湖中事,可真要論起見識來又哪抵得上劉猛這個經受過海量信息洗禮的新時代青年?至於男女情愛方面,那更加不是敵手。一個是生於男女大防的封建社會,另一個則是經歷過無數棒子泡菜洗禮的新時代青年,壓根就不是一個重量級的嘛!
少女的情懷總是詩,每個女子,在年少之時,都會在心中幻想,終有一天,那個屬於自己的白馬王子,能夠在萬眾矚目的情況之下,踏著七色雲彩,前來當眾向自己求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