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越溪寒

傍晚前，視線內已經隱約出現了一片起伏的房屋，路上也偶爾有行人出現，不少人都好奇的盯著我看，我只做不知。

再次踏足人類群居之地，前世的摩天高樓，紅燈綠酒都彷彿是兒時讀過的畫冊一般，遙遠而模糊。而冷清陰暗的古墓才是我十多年來一直生活的地方，因此即使村子破陋不堪，我依然興緻盎然。

我繞著村子的土路走了一圈，很失望的沒有找到武俠RPG常有的路邊首飾/書畫/零食小攤和悅來/有間/龍門客棧，倒是有一家髒兮兮的飯店，桌椅上都蒙著一層灰，進來的客人也擦都不擦一下就一屁股坐上去。我站在門口猶豫了良久，還是扭頭走了，在這裡吃飯，簡直是我這種江湖俠女人生的污點嘛。

大概是因為從小練武，我身量已經長得頗高，況且這個時代14歲的女孩嫁人生子的大有人在，雖說免不了被人偷瞄，卻並沒有人上前搭訕。

「玉蜂漿里也有蜜蜂的口水啊...」我用一文錢跟一個面目還算和善的老伯買了一碗茶水，看著碗面上浮著的兩隻不知名的昆蟲屍體，給自己打氣道。「老先生，請問一下，最近比較大的鎮子在那個方向啊。」吹飛令人反胃的小蟲，我倒是真的有些渴了，一口喝乾了茶水，藉機溫言問道。

「回姑娘的話，從這裡向西五里地，便是咱們這最大的鎮子，就在那些活神仙住的宮殿的山腳。」老頭垂下眼，恭敬地說道。

...那些臭道士，到處忽悠人。我點了點頭，心裡卻有些疑惑老頭的態度，舉步走了數丈，忽然聽到身後有人說道：「王老頭，這個小姑娘雖然長得漂亮，你也不用一副見了老娘的樣子吧。」「噓...」老頭壓低聲音急道，「你不要命了，可別連累我。還記得王虎家的二小子嗎？幾年前也從山上下來一個黃衫子的美貌小姑娘，王小二隻是上去說了句話，就被她一下把耳朵砍掉了，醒了之後整個人都嚇瘋了，現在見到女人就抱著頭四處躲，可憐王虎就這麼個...」

難怪這些人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還以為是因為本姑娘長得太國色天香了。不是說李莫愁情變之前是個溫柔善良的女人嗎，可見盡信書不如無書，還是去嘉興鐵槍廟轉轉吧，萬一壓根就沒有楊過這個人，那可得儘早抓個正太來陪我練功了。

運起輕功提縱術。五里地基本上沒費多少時間，天才剛剛抹黑。壟山鎮倒是有點「終南山第一大鎮」的樣子，街邊的商鋪和住家散發著閃爍的燈火，行人雖然逐見稀疏，卻也能看出傍晚時的熙攘。我坐在一家桌椅擺設還算整潔的客棧里，把劍取下放在桌旁，對著立在一邊偷瞄了我一眼便不再抬頭的小二說道：「一盤牛肉，七分熟；二兩好酒，酒要熱的。」在古墓吃了十四年的素，嘴裡塊要淡出鳥了。酒池！肉林！我來了！

「客...客官，什麼是七分熟？」小二結結巴巴的問道。「就是嫩一點的唄。」我第一次充老江湖，心裡忐忑，嘴上卻淡淡的不屑道。

「客..官官，二十五文。」

「怎麼，怕我給不起錢？」我柳眉輕豎，冷然道。「不、不敢，只是小店規矩如此，您..您..」小二臉上漲得通紅，空著的左手顫抖著指著牆上的字。我瞥了一眼。牆上果然寫著「先款后食，概不賒欠。」

算了，這也就是個打工的，何苦跟他為難？我拿出一錢銀子，從包裹里抽出匕首，刷地一下切成四塊，挑出其中一塊丟給他：「住店多少？也要現付？」「甲字房一晚一百文，丙字房一晚七十文，離店結賬。」

...乙字房呢？算了，七十文還真不好切，乙字不是八十就是九十，就甲字吧。「給我一間甲字房，還有燒一桶熱水，給我送到房間里。」我想了想，對他說道。

「是，是。」小二低眉順眼的退走了。古代人還是蠻講究的，怎麼到了現代一個個都變得這麼粗野了。我悄悄聽了一會兒四周的私語聲，除了「蒙古韃子又攻下什麼什麼城池了」「郭大俠」云云，就是怡香櫞的哪個姑娘肉細皮滑了，當然還有說「那邊那個小女娃真是漂亮啊，可惜有點冷，要是把她...」的，我權當沒聽到。

郭靖在，那楊過應該是跑不了了，只是李莫愁成了個變數，我是不是應該替她滅了陸家滿門呢？

不一會牛肉就端上來了，酒水也熱騰騰的，我皺著眉頭喝了一口，忍著沒吐出來。又夾了塊牛肉，倒是又香又有嚼頭。看來得戒酒了，這玩意實在不是人喝的，早知道就去學一下怎麼做蒸餾酒，一定賺個盆滿缽滿，成為宋代的女版沈萬山。我細細的把牛肉嚼碎，伴著四周吞口水的聲音咽了下去。切，鄉巴佬，等姐給你們跳一段鋼管舞，豈不是要把眼珠都瞪出來？

吃罷飯，我要了杯茶水，慢慢品完，才提起長劍和包裹，在滿屋人的注視下款款的走上樓。

堵住三處疑似有偷窺功能的洞口，我才褪去衣物，輕移蓮步走進水中。左臂擱在水面上擺動數下，水流便起伏著拍擊起肌膚，我全身浸在水中，愜意的撫摸著自己光滑如絲緞的身體。

真是糟蹋了，咱要是穿越成楊過...至不濟尹志平也行，能抱著這樣的極品MM睡一覺死了也值了。我清洗著胸口的右手下意識的覆上開始略有起伏的部位，觸手一片柔膩。指尖拂過那處凸起，一絲刺痛伴隨著令人震顫的感覺令我不由得輕聲嘆了口氣。

這人蔘啊，真是杯具。

第二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我才戀戀不捨的爬了起來。甲字房放到後世可就是總統套房了，雖說這裡沒水沒電沒網路，好歹床鋪還算整潔柔軟，更不用提古墓那又冷又硬的石床了。我昨晚幾乎是一沾到枕頭就睡著了，雖然習慣性的在寅卯之時便醒了過來，卻窩在被子里一直懶到現在。

仔細的梳洗過，穿好衣服，我推門下樓，跟櫃檯結了帳，便漫無目的的在路上閑逛起來。忽然一下自由了，我反而不知道究竟要做什麼了，本以為走到街上就隨處能碰到一群江湖人士在那高談闊論武林近況，或者神神秘秘的尋寶活動，金盆洗手大會之類的。其實每個人都行色匆匆，賣菜的和買菜的談論的都是蔬菜的新鮮與否價格高低，鐵匠鋪里大多是農具和家用品。乞丐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也看不出有幾個補丁。

輕輕閃過一隻向我小腿摸來的滿是污垢和瘡口的手，我皺著眉頭看著這個趴在街邊散發著臭味的乞丐。當初郭靖是主角光環閃耀了，我可不相信我也能弄個千嬌百媚的聰明小姑娘來，再說就算弄來了，我也受用不了。

「仙女兒您行行好吧！」這傢伙個子不高，聲音倒是蠻大。我在眾人「唰」地聚焦而來的目光下有點尷尬的收回了準備踩下去的腳，慢吞吞的從懷裡掏出剩下的1/4錢銀子，彎下腰輕輕放在乞丐面前，溫言道：「去洗一洗，吃頓飽飯。你這麼年輕，用自己的力氣去養活自己，豈不百倍勝於在這裡沿路乞討？」

給點零錢，說說好話就算了，別指望我會跟刀白鳳那個神經病一樣。

繞著鎮子轉了一圈，都沒什麼收穫，除了兩個看起來還算殷實的少年上來搭訕，被我冷冷一瞥就垂頭讓開了，更沒遇到個把村霸惡少什麼的給我練手順便搶點盤纏。無奈之下，我只好又找了一間看上去比較大的酒店，在二樓找了個空座。

「小二，跟你打聽點事。」我點了盤炒青菜，要了一壺茶，故意多給了他點，這傢伙果然喜笑顏開道：「姑娘儘管問，凡小的知道的，絕不隱瞞半點。」

「壟山鎮有沒有武林世家、門派或者武館鏢局之類的？」我逛遍了全鎮，唯一比較醒目的就是全真道場和那間紅漆門的鎮政府了，倆衙役無精打採的靠著髒兮兮的石獅子沖我吹了幾聲口哨...這都什麼社會啊。

「姑娘說笑了，咱們壟山鎮挨著終南山，山上就是全真教的活神仙，家裡想練武的都送去鎮上的道場了，要是被活神仙們看中，自然會傳授飛天遁地的本事，誰還會去武館，又有哪家強盜敢在咱們這做買賣了。」小二神情謙卑，語氣里卻透著自傲，「咱們壟山鎮每月初七的夜市很熱鬧的，姑娘不妨...」

難不成還得去一趟重陽宮，抓個牛鼻子逼問一下，然後滅口...口胡！咱又不是女魔頭來著。自動過濾了熱情過度的小二後邊的話，我右手托腮，左手平放在桌子上，圓潤晶瑩的指甲上上下下的敲擊著桌面，發出輕微的「答答」聲，心裡一團亂麻。江湖啊，怎麼偏偏跟我隔了一個看不見的屏障呢，明明在一個地方，卻好像分處兩個世界。

現在楊小友應該是十一歲左右，剛死了娘，一個人在嘉興偷雞摸狗，李莫愁按說七年前就該跟陸展元反目成仇，而實際上她那時候應該還在古墓整天跟我調皮逗樂...啊！！！這真是一團糟啊。

躺在繩子上運了一夜功，第二天早早的起了床。正所謂業精於勤嘛，我這點身板再不努力點，遲早被人打成小餅餅。要知人力總有盡時，隨便二百個士兵把我圍起來車輪戰，外邊再埋伏百十個弓箭手，我就只能慢慢的給磨干力氣束手就擒了，多一分功力，就多一絲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