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地降生
天蒼蒼,野茫茫,草枯風狂,黃沙漫漫。北國奇寒,十月天時,竟已滿天灑下雪花。本應是銀妝素裹的平闊草原,卻出現了極不和諧的一面。但見灰色天穹下,近百具屍體,亂七八糟,或仰、或伏、或躺、或卧,或倦曲地擺了一地,瞧那絨毛垂紹裝束,分明是金兵打扮,淌下的汪片血水,未滲入沙土,便被凍成了晶瑩的紅亮冰塊,緊連在屍體上,卻顯另一番瑰艷。想來除去天氣奇寒之威,這些人等死去不久也是主因。
忽見得一道張牙舞爪的耀眼紫色閃電,斬破灰暗天際,一路勢若萬鈞,狠狠劈在屍堆叢中,似要以此來掩飾這場殺戮,本意是一聲山崩石炸,卻絲毫不再聞何動靜,令人幾疑剛才所見是否為幻覺,但隨之而來的雷鳴霹靂震耳欲聾,靜默的草原都受不住這天地之威,恐懼地微微戰慄著,讓人不得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奇心尋去,那紫雷所擊之處當在一處沙丘之後。一襲布衣的健實農婦伏倒其間,滾圓的肚腹不時聳漲幾下,讓人不可思議受了天雷一擊的母子聯體,竟看不出絲毫異樣。
「啊!.....」好不容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手腳並用地攀爬上電信鐵塔,欲為登高一眺,不想招來了無妄之災,叫一道睛天紫電霹個正著,只來得及從聲帶擠兌出一絲尖叫,便失去了知覺。除了厚重的黑暗外,並沒有想像中的灼苦或撕痛,只感到整個人輕飄飄地往上升,突然一股強勁的吸力將自己提了去,不知過了多久,這股奇異的勁力又將自己急速地甩了出來,當我以為自己受不住速度非被迎面的空氣撕扯得支離破碎不可時,卻奇迹般地瞬間停住,好似時間被突然凍結住。等「自己」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狹小溫暖的空間,不過只是精神上的稍許波動,心裡倒沒覺得不舒服。
接著是一陣擠壓之力,自己又被迫不甘願地滑過一段距離。這時,久違的觸覺、嗅覺、聽覺、視覺又回到了身上。剛貪婪地深吸了一口空氣,暖液退去,氣溫轉了一百八十度的變化,但聽得「咔、咔」幾聲,睜了一半的眼睛只瞄得一片灰白,一堵冰體便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剛恢復的一點意識又開始慢慢退去,在我以為一切已經絕忘的時候,一道熱流從下腹部不受控制地從丹田導出,剎時漫延至周身,一小部分從腳底傳了出去,大半沿周身順時針流經一周,又回歸丹田,之後又從另一側導了出來,周而復始。相比剛才的嚴寒,此時的境況太過舒服,以至於我竟昏昏沉沉地睡著了。(主角當然不知道那暖流實際上是紫電夾帶的時空能量,那暖流儲在丹田之處,經由的地方其實是人體大小周天經脈)
腹中陣痛暈昏過去的李萍,自以為就要被凍死,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時,腹中胎動,緩緩擠出肚腹,嚴寒凍僵的麻木,竟不覺了疼痛,而後腹中一空,胯間暖暖的似有一物,隨即便是連麻木的神經也為之激楞的嚴寒,不想此時,卻突如其來從異物中傳來一股熱流,在熱流支持下知覺竟一點一點恢復,身體奇迹般一絲一毫地積蓄著力量。過了良久良久,悠悠醒來,像是在地府走了一遭,許久仍是不敢相信自己尚在人間,直到身上暖流盡去,忽覺寒意,這才驚醒。
此時已是夜半,大雪初停,一輪殘月從雲間探出頭來,恢復了神識的李萍,試著扭動僵硬的四肢,碰及胯間暖物,想及剛才異狀,急忙坐起,見是一個嬰兒,原來腹中胎兒已在患難流離之際誕生出來了。抱起孩兒,是一個男孩,卻不哭不動,雙眼緊閉,李萍心中一寒,如墜冰窟,以為嬰兒受不住嚴寒夭折,不禁抱緊嬰兒,失聲痛哭。大哭了一會,隱隱察覺嬰兒貼身處傳來陣陣暖意,竟然驅走了剛才的嚴寒,頓覺古怪的李萍忙將嬰兒抱到眼前細察,原來不知何因,這嬰兒呼吸比之常人來得悠長,又剛好沉醒,李萍一時不覺,擔憂之下才有誤判。
知道親生兒子承天保佑此時無恙,李萍又是喜極而泣,心裡頓時有了指望,剛才匆忙間還未料理好剛出生的嬰兒,當下用牙齒咬斷臍帶,后敞開衣裳,貼肉抱在懷裡。又藉由剛才積蓄的點滴力量,掙扎著爬起,躲入沙丘旁的一個淺坑中以蔽風寒,本來饑寒交迫的李萍,但覺懷中嬰兒貼身處傳來的暖意甚是舒服,睏倦襲來,李萍迷茫間竟是沉睡了過去。
在沙坑中躲了一晚,直到第二天中午,李萍才又悠悠醒來,此時大雪早停,日當正中,陽光在白雪映射下明晃晃的有些刺眼,卻不增溫暖,反而隨著部分冰雪的融化,周遭透著絲絲徒增的寒氣。有了充足的光線,李萍小心翼翼地攤開胸前衣衫,打量起昨夜臨盆的骨肉。陽光下但見一個胖嘟嘟的紅粉嬰兒,劍眉大眼(雖熟睡中,但從眼線上易可看出眼睛大小),鼻樑俊挺,五觀輪廓分明,面目間卻遠比相貌平凡自己和夫家,要來得俊秀又不失英氣,若不是自己九月懷胎親生,李萍幾疑是別家留下的嬰孩,當然,天下沒有一個母親會嫌棄自己的孩子比爹媽生得好看的。
雖然一路遭遇眾多磨難,但此時見兒子睡得香甜,李萍也不禁欣慰地笑了起來,不過當下還不是留戀的時候,首要尋得生機才是,活動四肢,一夜沉睡,竟奇迹般恢復了**成力氣,雪地產子,活命不說,還未落下病根,只覺是上蒼不忍孤兒寡母慘死大漠,施展神跡,李萍頓時有了生存下去的勇氣,聽得四下無聲,鼓勇出去,只見遍地都是死人死馬,黃沙白雪之中,拋滿了刀槍弓箭,環首四望,竟無一個活人。
已對生死有點麻木的李萍,從死兵的背囊中找到些乾糧吃了,只是大半乾糧被血水浸泡,不能食用,只好又從死兵身上找了火刀火石,割了些完好的馬腿健肉,生火烤制,權作乾糧。可能是那漠北部族急著追殺逃散的金兵,沒有時間收拾此處的戰利品,李萍一番搜索下竟收集了幾兩金銀,又從死兵身上剝下較為完好的皮裘,幾件裹住孩子,自己也穿了幾件。好在天時酷寒,屍體不腐,李萍以馬肉為食,以日出方向為引,抱著孩子,一路舉步往東走去。
只是李萍心中奇怪:這孩子從生下來至今雙眼緊閉,沒啼哭過一次,十天了也不知肚餓,自己強行喂的幾次奶都被倒吐了出來,若不了見孩子呼吸平穩,體溫如常,真懷疑是出生受寒,種下病根。對這些超過自己常識理解範圍的事情,李萍只能暗暗歸於蒼天庇佑,不叫郭家絕了子孫。這時懷中抱著的是親生孩兒,那恨之切骨的仇人已不知逃往何處,李萍本來的滿腔悲痛憤恨,登時化為溫柔慈愛,大漠中風沙如刀,她只求不刮到孩兒臉上,緊緊護住孩兒,一步一個腳印,僅靠雙腳,日夜兼程,濕透的布鞋內凍傷的腳趾受創流膿,也絲毫不以為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