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隱世（4）

當劍心同巴一起落腳到他們新的「住處」時，兩個人都有些無所適從。

不說巴，她表面同以往一樣靜若白雪，但是自小在江戶的士族中長大，這樣的鄉村體驗還是第一回。

該怎麼形容？靜謐？是靜謐到讓人感動的程度，而有過類似經驗的劍心感到一絲懷念，明明拔刀齋的經歷不過一兩年，但其中發生的事情讓他覺得恍如隔世。

然後比巴要快一點，劍心率先恢復清醒。

「怎麼了，還有好些東西要收拾，別發獃了。」劍心的臉有些紅，大概是在害羞，總之自從那天的告白之後他發覺自己每次看著巴的時候總是止不住內心的躁動。

雪代巴是個美人，並且這段時間一直在劍心的身邊無言地支撐著他，對於人生正處於迷茫期的少年來說，在最開始的抗拒之後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的確確是愛上了巴。

自古英雄出少年，而英雄難過美人關。雪代巴便是劍心人生中難以跨過的那一道關卡。

「嗯。」巴輕輕應聲接著便和劍心一起將兩人的行李放進了屋內。桂小五郎買下了著座鄉間房屋想必是想要將其作為自己逃難時的一個藏身地點，平日里卻沒什麼人會來打掃，現在屋內已經積了不少灰塵，想要打掃乾淨想必是要費上不少力氣。

「還有田地呀。」劍心單手揮著掃開灰塵，推開後院的門后發現這小小的屋子居然還有屬於自己的小片田園。

以前和師傅師姐過得是流浪的生活，三人的生活費用全靠比古清的陶瓷手藝來維持，劍心也想過如果三人能有自己的小片土地說不定會不錯，但那樣安逸的想法只在其腦海中存在了一瞬，自古至今可從沒聽過會把自己束縛于田徑的劍客。

只是自己現在，早就不能算是一個合格的劍客了。

「桂先生很照顧我們。」巴已經戴上了頭巾圍好了圍裙：「現在這個世道，這樣的土地未免太奢侈了。」

「是。」

在所有人都陷於困苦只是，自己突然能夠過上平靜的生活。

那天在池田屋，劍心看見了朝倉七實背負著的女人的屍體，那個女人劍心完全不認識，他不知道七實下山之後發生了什麼，經歷了什麼，但那時她的悲傷劍心卻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

比起初次相見，被人販子抓走的同車少女以命相救后的悔意憤怒更加深刻。

「不要再多想，現在的你能做的也只有在這裡好好生活。」巴的聲音似乎不包含感情，但這就是她的說話方式，劍心了解。

「嗯。」

人生許多決定是自己所不能干預的。

深深吸了一口陌生卻清新的空氣，劍心狠狠地搖頭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然後就同雪代一起開始整理屋子。

兩人本就沒有多少身外之物，常用的生活用具屋裡都有現成的，劍心與巴也都屬於可以耐下心做事的人，幾乎不需要什麼交流，分工明確，半個下午原本沒有人氣的住處就被收拾的井井有條。

「呼。」

所有事情處理結束后，巴說是要燒熱水泡茶，搭不上手的劍心就一個人走到屋外透透氣。

非常「寧靜」的新婚，或者，與其說是新婚，不如說現在他們的步調更加像是已經結婚多年的老夫老妻，沒有如火熱情，有的只是舉手投足間的默契，還有彷彿「相濡以沫」的羈絆。

自己和巴這樣就算是夫妻了，沒有彩禮，沒有見證人，不過是兩個人之間的簡單承諾，可卻堪比山盟海誓......

而且既然成親了，雪代巴也該改姓緋村了吧，緋村巴，自己輕聲念叨著，不由自主的劍心的臉又紅透了。

「我在胡思亂想什麼呀！可惡。」

「啊！不認識的大哥哥！！」

「噓......噓......別吵，他臉上有刀疤，媽媽說身上有刀疤的都是壞人，要離遠點的.......」

「誒，可是大哥哥看上去好矮，我父親要比他高兩個頭呀。」

「笨蛋，你們不要再吵啦！要被發現啦！！」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群小鬼聚在了劍心家的門后的大樹后，偷偷摸摸地從那裡打量著正出門散心的劍心。

吵吵嚷嚷的，已經完全沒有偷偷摸摸地意思了。

「你看，他看過來啦！！都是田村的錯！」

「誒誒！，怪我嗎？」

真是一群，精力旺盛的小鬼。

「怎麼了嗎？」正在看著小鬼打鬧的劍心聽見巴從他身後走了過來，她手中端著電心，這是在之前的落腳的地方買的，路上沒吃完還剩餘了不少，所以這個時候便端了出來想用來當茶點。

「小孩子呀。」她也不瞎，一靠近就發現了那幾個有趣的小鬼。

「估計是村裡的孩子。」

發現有陌生人搬進來然後過來看熱鬧，和大人們不同，孩子們的熱情什麼都磨滅不了。

「拿著。」將盤子交給了劍心，巴解下圍裙放在劍心的小臂上然後向著那群孩子走了過去。

他看見巴似乎偷偷地對小鬼們說了什麼，結果那群傢伙就歡呼雀躍起來，一個個跟在了巴的身後走了過來。

「甜的東西你不喜歡，那麼就讓孩子們多吃點好了。」

「......哈哈哈。」

「怎麼了，突然笑起來。」

「沒事。」劍心感覺自己只要和巴在一起便能感受到喜悅，那是發自內心久違的快樂，快樂到讓人不禁想大笑出聲。

「不過，你原來也是能這樣笑的呀。」

巴的臉上也露出了微笑。

彷彿冬雪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下緩緩融化，伴隨著藏在空氣之中的白梅香氣，那般磬人心脾。

「大姐姐！點心呢！」孩子們關心的卻只是吃的東西。

巴用熱茶和點心招待了他們，被食物「收買」之後小鬼們突然就放的開了，孩子們也不再怕劍心臉上的刀疤，幾個男孩子更是把劍心扯到一邊用樹枝玩起了劍客遊戲。

孩子們瘋了很晚才被隨後趕來的家長給帶了回去，他們也通過自己的孩子知道了這一對新來村子的年輕夫婦並不是什麼兇惡之徒相反還是非常和善的人。

看著離開時還不忘朝自己揮手的孩子們，劍心過了很久才緩緩地對巴說出了真心話。

「我其實想要守護的就是這些人。」

「我希望他們能夠在一個真正美好時代中生活。」

「那就加油吧。」巴說：「既然這是你身為一個男人的抱負的話。」

「恩。」

無言的，兩人握緊了對方的手。

夏日蟬鳴，圓月升起

這是他們共度虛假平靜生活的第一天，至於怎麼形容這一天？感覺不算太差，是的，不算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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