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還真想看看那個勢利現實、趁人之危的『那個妾』長啥樣。」小舞自鼻孔哼了聲。
「有誰看過她嗎?」孫大娘問。
眾人皆搖首。
「新娘子一入門就蓋著喜帕,誰也沒見過她的模樣。」小舞道。「對了,『那個妾』叫啥啊?」
「誰理她!」孫大娘站起身,「心地這麼壞的女人就算取了個漂亮的名字,也遮掩不住她醜惡的心!」
她提了那些要求,真的很過分嗎?崔東珺抿起唇。
她只是怕她離開后,母親沒人照料,沒錢看大夫,這樣有什麼錯嗎?
「阿珺。」楚大娘突然喚她,讓她嚇了一跳。
「什……什麼事?」
「老總管已經派駐你工作了嗎?」
「呃……那個……」
「孫大娘。」靜默許久的小青終於忍不住出聲了。
「啥事?」
「阿珺她……」小青擔憂的瞧著面色躊躇的崔東珺。
她怎麼了?崔東珺不解的回視。
「阿珺怎樣?」孫大娘蹙起眉,不悅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別吞吞吐吐的。」
「阿珺她是『那個妾』的丫鬟……」
「啥?」眾人驚異出聲,就連崔東珺也訝異得眨了眨眼。
她還真是忘了小青一直誤以為她是服侍『那個妾』的丫鬟哪!
「你是服侍『那個妾』的?」孫大娘犯地抓住崔東珺的肩,兇惡的臉幾乎貼到她臉上來了,「剛怎麼不說?啊?」
「我……我看大家聊得愉快,所以就……」
「你不會把我們剛才說的話傳回去嚼舌根吧?」楚大娘面色森嚴,大有殺人滅口之勢。
「不會的,你們放心!」崔東珺用力搖頭,拍胸脯保證,「我一句話都不會說!我發誓!絕對不會!」
聽了她的保證,大夥略略鬆口氣。
「既然你是服侍『那個妾』的,怎麼有時間來這打混?」
「因為……」
「該不會『那個妾』還未醒吧?」
「對!」崔東珺情急之下順著小青的話說,沒想到又替自己惹來非議。
「還真是好命啊!都日上三竿了還未醒!」眾人輕蔑冷哼。
「人家大夫人她們都早就醒了,早膳也用完了,這小妾臉皮還真厚!」
崔東珺傻眼的看著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將自個兒的聲譽貶得更低,她張口結舌,不知所措。
「沒有啦!你們誤會了!」崔東珺傻了好一會,才找到舌頭辯解,「其實她是因為這兩天成親太累,所以才多睡了會。她人很好的喔!見我無聊,說我可以四處去走走,晚點回來沒關係。」
「阿珺,你人還真是單純。」楚大娘無奈嘆笑,「一個工於心計的人說出的話能信嗎?說不定她只是試試你而已,我看你還是趕快回去吧!免得大難臨頭!」
「對對!你趕快回去吧!」大夥連忙拱她走。
「我……」
「這個你也一塊端過去。」孫大娘將一個托盤放到崔東珺手中,「這些是剩菜,不過弄一弄還是有點樣子,若是『那個妾』問你去哪,就說你來幫她弄早膳,說不定可少挨點罵。」
看著盤中豐盛的早餐,連小點心都準備了,崔東珺真不知該高興還是該傷心。
廚房的廚娘心地都好,還怕她被罵,可她們口中的「她」,形象是那麼的不堪,怎麼解釋也沒用,真教她難過啊……
「謝……謝謝孫大娘,那我走了。」
「快走快走!」
她朝眾人點點頭,落寞的離開廚房。
下午廚房休息,崔東珺循著原路再偷溜出府,走到天香山上,路經昨天那個倒楣鬼掉落的陷阱時,忍不住駐足。
獵戶想必尚未發現陷阱受到破壞,未重做任何掩飾,她立於洞緣,探頭往裡望,想著倒楣鬼是否還會再掉進一次。
想當然耳,裡頭空空如也。
「當然不會有人笨得掉第二次!」她喃喃自語。
「姑娘在說誰?」
突如其來的低嗓讓崔東珺嚇了一跳,差點掉進洞里,幸好瞿長橋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拉了回來。
就在那當頭,一個小包自崔東珺懷裡掉了出來,直滾落陷阱里。
「我的點心!」她大叫。
那是她要帶回去給娘吃的呀!
中午,無聊寂寞的她忍不住又跑去廚房晃晃,廚娘們以為她是來拿『那個妾』的午膳,熱心的替她準備好飯鹼萊,同時,孫大娘還偷偷塞了小點心給她。
「這是我親手做的,你記得留下自個兒吃。」
孫大娘與她雖才認識沒多久,卻對她極好,讓她感動得熱淚盈眶。
而那小點心滋味美妙,她從不曾吃過這麼好吃的點心,雖然嘴巴很饞,還是強忍著留了一半想與母親分享,誰知竟然掉下洞里去了!
小點心自布巾內滾出,孤零零的躺在陷阱中。
「這恐怕是撿不回來了。」立於她身側的瞿長橋探望陷阱,「要不姑娘在此等等,在下去買來賠你。」
「算了,不用了啦!」她嘆氣。
「只要稍等我一下就行。」她的眼一直未離開那點心,可見她的喜愛。
「真的不用……」她一頓,瞪著抓住她手臂的大手。
瞿長橋頂著她的目光而去,解釋道:「我怕你掉下去。」
「我現在站得很穩,可以放開我了吧?」他該不會從剛剛一直抓著她不放吧?
「當然。」瞿長橋笑著放開手。
那被抓過的地方莫名蕩漾著奇異的感覺,她好想伸手撫去,卻又覺得這樣做很奇怪,越是忍著,就越覺得他的手好像還抓著她未放似的。
好怪喔!鄰居小兒子抓著她手的時候,她也沒這種怪怪的感覺啊!
「你怎麼又在這?」崔東珺抬首納悶的問他,順便讓自己轉移注意力。
「在下來找姑娘的。」
「找我做啥?」崔東珺瞠直眼。
他想幹啥?不是都跟他說大恩不言謝了嗎?
「姑娘因在下而受傷,實該負上責任。」他笑看她驚愕不已的小臉。
「什麼責任?」她的水眸瞠得更大。
她好像也聽過「以身相許」這種玩意,可是她已經許了人家了,怎麼可以再讓他「以身相許」!
不成,她得告訴他實情,說明她已經是已婚婦女……可是說了好嗎?是說她幹嘛說呢?她不過是個沖喜的,婆婆與丈夫打心裡沒承認過她這個媳婦,而且她還是完璧之身呢……
崔東珺,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就算完璧之身,也還是有了丈夫的,怎麼可以隱瞞實情!未免太令人不恥了
她真想一拳捶掉胡思亂想的腦袋瓜。
「姑娘不用擔心,不會是你想的那樣!」
呃!被看出來她剛才腦子裡胡想了一些亂七八精典的東西了嗎?
崔東珺臉色尷尬,小臉兒漲紅,這使得她蜜糖般的膚色透出一股動人的紅光。
她不是名出色的姑娘,膚色比他這個大男人還黑,可在她周遭流動著舒適平和的空氣,如冬日的暖陽那般宜人,那雙眸尤其清澈,似乎未曾看過人世間任何險惡,顯得那麼無瑕清純。
「這傷葯是我自家裡帶來的。」他自腰帶內抽出瑩白瓷瓶交給她,「姑娘手上的傷只要抹一點點就可完好如初。」
該不會他家還開藥鋪吧?果然出身富貴人家!
他對她而言,就跟天上的明月一般遙遠……崔東珺,你又在胡思亂想啥,就算他只是個平凡的市井小民,也是招惹不得的啊!
她真是莫名其妙,怎麼一見著他,腦袋就一直想著一些亂七八糟的鬼東西!
「謝謝。」崔東珺接過去,神色有些靦腆。
人家還記得她的傷呢!這男人心地真是好!
「不客氣,應該的。」瞿長橋低頭注視她的手。
意識到他審視的目光,她連忙將手藏於身後。
她的手這麼粗糙、這麼丑,怎麼好意思讓他看見。年輕姑娘的敏感心思因他而發酵,可她卻尚無知覺。
「姑娘請別在意,我只是想看看你手的傷勢如何。」
「已經沒事了。」除了幾根刺拔不出來之外。
「我看姑娘的手張握時似乎不太自然,想必傷口並未好好處理,就讓在下看看吧!」
「不用了。」她一點都不想讓他看到她醜醜的手。
「姑娘!」瞿長橋凜容道:「傷口若不好好處雙,萬一發炎潰爛,可不是抹抹葯就沒事的,弄個不好,整隻手爛掉都有可能。」
這麼嚴重?崔東珺瞠目。
「你就別再堅持了。」他伸手要拉她的手。
她寧願手爛掉,也不要讓他看到她醜醜的手啊!
「不用了!」
「若姑娘的手有任何萬一,教在下怎麼心安?且你昨天必未做任何處理,我說的沒錯吧?」
雖然只看了幾眼,可她的傷處部分紅腫,可見她別說處理了,恐怕連葯也未抹。
「只是小傷,不用這麼費事啦!」他怎麼這麼固執?可真要比固執,她也不輸人的喔!
「小傷也有可能變成嚴重的大傷。」他的大掌扣住她的上臂,「先讓我看看。」
「不!」
「讓我看看。」
「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