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拉扯之間,崔東珺一個重心不穩,摔落陷阱,抓著她手臂的瞿長橋一時來不及反應,跟著雙雙掉落。
「哎喲!好痛!」她的屁股快裂開成花了。
「姑娘沒事吧?」瞿長橋忙問。
「是沒什麼事。」她無奈的抬頭看著上方小小圓圓的天空,「可這下我們都別想出去了!」
不知設陷阱的大叔什麼時候才會來查看呢?唉!怎麼會這麼倒楣啊!
「既然都得坐在這等人來救,姑娘還是先讓我看看傷口吧!」
還來?這麼堅持?崔東珺都忍不住想佩服起他來了。
她扭捏著躊躇了好一會兒,才攤開兩手手掌。
怕他跟何氏一樣,看不起她的低賤,她的小嘴自動張闔起來了,「我的手很醜,因為我平常要種菜,還要養雞養鴨,還要打掃家裡,還要製作傢具……但它不是天生就是這樣的喔!我娘說一雙粗糙的手表示這個女孩很勤勞,長大后才會有媒婆肯來提親……」
哎喲!她在說什麼,這擺明是在告訴他,她是值得娶的好女孩,錯過可惜喔!
她不是白痴就是笨蛋!
這種富貴公子哥喜歡的也都是名門千金,就好像她的丈夫一樣,聽說他喜歡的「晴華」,是綢緞莊的千金大小姐,同樣家財萬貫呢!
哎喲喲!她又在想啥啊?都已是「已婚婦女」了,怎麼可以對一個陌生男子心頭小鹿亂撞?
她剛說那些渾話,不曉得會不會惹他厭惡?
她小心翼翼的端詳那正低頭細心挑起她的掌中刺的瞿長橋。
「姑娘真是全能,什麼都會。」瞿長橋淺淺的微笑中毫無鄙視之意,「男人能娶到你,必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才沒有啦!」她害羞的猛朝他肩頭一推,不料用力過猛,竟將人推倒在地。
「抱歉抱歉!」她忙扶他起來,「有沒有怎樣?」
「沒事,不過……」他自屁股下拿出一團粉紅色的爛泥,「你的點心被我壓壞了。」
「點心!」她竟然忘了它的存在!
「這點心還真是跟你無緣!」人都掉進陷阱里了,還是沒辦法完整的將它帶走。
她嘆了口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坐下吧!趁天色尚亮,我好趕快幫你將手上的刺挑出來。」
崔東珺點點頭,盤腿坐在他的前方。
瞿長橋一心一意專註的為她挑出掌中刺,她則趁此機會仔細的端詳他的臉。
他長得真是好看,長而濃密的睫毛半掩,在頰上映下半月型的陰影,讓他的俊顏看起來增添了抹淡淡的憂鬱,卻更讓人胸口發緊。
他的鼻樑高挺,顯見意志力極強,無怪乎適才鐵了心就是要勸服她。
他的唇略薄微翹,似乎脾氣不是挺好,可跟她講話時卻非常溫柔,時時帶著笑容,或許是因為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之故吧!
能夠認識這麼貴氣的男人,是她嫁人之前從不敢奢想的。
若她尚是單身,不知有多好……
「好了。」瞿長橋忽地抬首,四目因此相對,「你彎彎手掌,看是否尚有不適之處。」
「彎……彎?」她的心魂完全被那雙深邃的黑眸給吸入了。
「這樣動動手。」他輕握住她的手腕,大掌推動五指,「還有感覺到刺痛之處嗎?」
「呃……」她回過神來,俏臉一紅,「沒有了。」
「那就好。」他微笑,她的頭又暈了,「在下剛給姑娘的藥瓶請先給我一下。」
「好。」她順從的拿出藥瓶。
「這葯有消炎生膚之效。」瞿長橋邊抹邊解說,「抹上之後,最好一個時辰內別碰水,預估晚上傷口就感覺不到疼痛了。」
「我明白了,謝謝。」
抹好葯,他再將瓷瓶交給她,「只要是皮肉傷,這葯都有絕佳功效,你就帶在身邊吧!」
「謝謝。」她微紅著小臉道。
「葯抹完了,咱們出陷阱吧!」
「可是沒人經過,怎麼出去?」
「我當然有方法!」
「那你剛才怎麼不說?居然傻傻的一起被困。」
「若出了陷阱,你會乖乖讓我挑刺抹葯嗎?」瞿長橋詭譎一笑。
等……等等,該不會他們會掉入陷阱,是在他預謀之中吧?
【第四章】
「別胡思亂想。」他的拳頭輕敲崔東珺頭頂,「一切只是剛好而已。」
真的只是剛好而已?崔東珺眸中有著孤疑。
「來吧!我先幫你上去。」他蹲下身,「爬上我的肩頭。」
「啊?」爬上……他的肩頭?
「對了!」他怱地又站起,爽快的撕掉袖緣,纏住剛抹葯的小手,「傷口還沒好,不能碰髒東西。」
分別打過結后,他又蹲下,「上來吧!」
「這……」
「這個時候就別管男女授受不親了!」他似是玩笑的說:「真這麼介意,大不了我娶你就是。」
什麼?他在說什麼啊?
她的確是常不小心看他看得很痴謎,但有必要這樣取笑她嗎?
「我才不介意!」她生氣的跨上他的肩頭,「我根本就不介意,這是為了救命,介意的人是小豬!」
「這裡沒有小豬。」他笑著站起。
陷阱的洞口離崔東珺還有一小般距離。
「我扶著你,你的手抓著我的頭,慢慢站起來。」
「好。」崔東珺平日習慣爬上爬下,平衡感極好,這麼一點小事難不倒她,只見她兩三下就立於他的肩頭,兩手肘撐在洞口,底下的人看好時機用力一推,人就被推上去了。
「換你了。」崔東珺朝他大喊,「我去找蠅子來拉你。」
「不用,這次我有準備。」
他抽出藏於靴中的匕首,插入土中,藉此攀出陷阱。
「你這是特地準備來掉入陷阱中用的?」她瞪著那把沾滿了泥土的匕首。
怎麼感覺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這人的陰謀啊……
「我看起來像是這麼愛掉入陷阱嗎?」
「說不定你的興趣與眾不同。」
「我平常身上就有帶匕首做防身用,只是剛好昨天沒帶而已。」
「是這樣嗎?」她歪著頭,有些不信。
他笑了笑,將擦掉泥土的匕首放回靴中。
「對了,尚未請教姑娘芳名?」
她抬首愕愣。
他問她名字……
「『那個妾』叫啥啊?」
「誰理她!心地這麼壞的女人就算取了個漂亮的名字,也遮掩不住她醜惡的心!」
她想起小舞與孫大娘的對話,想起自己在瞿家的聲名狼藉,說不定也已傳到外頭去了,人人都曉得瞿家有個惡妾,勢利現實,心機深沉、趁人之危,是個壞女……
不!她不要讓他知道她是誰!
絕對不要!
「抱歉,於禮該是在下先報上姓名才是,在下姓……」
「別說!」崔東珺忙阻止。
「姑娘?」
她也不想知道他的名字!
心頭有著恐懼在發酵,她有種預感,記了名、記了人,就要在她心底深處生根茁壯,成了牢牢的,拔也拔不掉的刺!
她已經……嫁了人了啊
「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我也不需要告訴你我的名字,昨日的事只是恰巧,今天就算掉下的不是你,我也一樣會幫忙,你不用掛在心上,只是小事,真的只是小事!」她裝模作樣的仰望天色,「太晚了,我得走了,謝謝你的葯,再見。」
她轉身的速度太快,一個不小心竟還摔倒了。
「小心。」他忙扶她起來。
「我沒事。」崔東珺難為情的笑了笑,「沒事,嘿嘿……沒事,」
她摸了摸頭,迅速轉身就跑。
這丫頭還真是有趣,欲拒還迎,小女兒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了。瞿長橋不由得莞爾。
若是為了沖喜,迎回來的小妾是這樣的善良、毫無城府,那麼他或許還可試著去接納、疼愛她,可她醜陋的心地、趁人之危的獅子大開口,瞿府上下眾人皆知。
她要的瞿府不是給不起,就算她沒要求,瞿府也會自動奉上該給的優渥心意,是她索求的嘴瞼太難看,讓人望而生厭。
那沖喜小妾,他連見都不想見!
見完母親回到瞿府,別院果然又是一片黑暗。
早叫自己要習慣,卻還是忍不住失落與難過。
「就算是菩薩也會供奉素果,餓死了我,對瞿家有好處嗎?」她生氣的叨念,「好歹我也是嫁進來救老爺命的……」
自言自語的埋怨尚未說完,就聽到背後一聲喳呼——
「少姨太,你人去哪了?我找你找了一整天了!」
回首,是何氏的隨身丫鬟小倩。
原來,還是有人在意她的!崔東珺雙眸大亮。
可再想到她偷溜出府一事若被知曉,說不準會是一頓好罵,水眸又黠下。
「我……我剛剛……」崔東珺支支吾吾,想著該怎麼自圓其說去向。
「我不想聽你解釋!」小倩拽上她的手,暗裡偷捏了她一把,「大夫人找你一整天了!把皮繃緊點吧你。」
坐在廳堂高位上的何氏臉色鐵青,顯見事情不妙。
她就算再怎麼不懂察言觀色,也曉得接下來絕不好過。
「昨日與今晨為何未來請安?」何氏開門見山道。
「請安?」崔東珺張著嘴愕愣,「沒人告訴我得來請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