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頭天早上,季白和池小靜一共賣了二十六個粽子,十七大八小,剩下三個小的被他和池小靜還有齊老頭分吃了。因為做的不多,而且連吃帶送,所以幾乎沒賺什麼錢。不過季白已經和池小靜說好了,最開始收的錢全給她買禮物用,小丫頭倒是高興得很。
中午的時候季白沒去,到晚上才又出現在學校門口,剛好比放學的時間早那麼半個多小時,趕上這趟人流高峰期。
早上說要來買季白花生糕的那位大叔真的來了,季白和池小靜推的小車裡頭有粽子和糖糕,花生核桃芝麻應有盡有,那位大叔一下子買走了三斤半,各種都稱了點兒。
下午五點,學校下課。因為大寮鎮的中學和其中一所小學是建在一起的,所以五點鐘出來的都是小學生,而中學要比小學多上四十分鐘課,五點四十才放學。
大批的小學生從校門口湧出來,校門口的小攤小點倒成了一天裡頭最熱鬧的光景。
之前有不少接學生的家長到季白這兒來問價錢,這會兒也都帶著孩子過來了。在他們看來,季白賣的東西比別的小攤子上一毛兩毛一包的東西乾淨多了也安全多了,而且味道也不差。
季白和池小靜這回預備了五十多根粽子還有兩大盤子的糖糕,各種口味兒的都有。那些小學生一圍過來立刻就嘰嘰喳喳吵鬧起來,粽子一塊五毛一個,喜歡的話可以沾著又綿又甜的白砂糖。所有糖糕都是五毛錢一塊,雖然個頭小,但吃著卻是香香甜甜的,有了第一個買的,口碑一傳出去,很快就受到了歡迎。
池小靜簡直太興奮了,她從小到現在都是靠池家養著,而且還是個不受待見的私生女。她其實知道所有人對自個兒的態度,沒人希望她存在,但又沒辦法讓她消失。除了池晟柏,但當她最最依賴的大哥為了獨自一個人面對家裡的時候她又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小丫頭內心裡頭其實是相當堅強倔強的,十分渴望獨立,卻又沒有辦法,她其實十分希望有一天能脫離別人的保護。然而經過今天,小孩兒突然覺得自己也有能力賺錢了,哪怕不多,哪怕在別人眼裡只是小打小鬧,但也是一個好開始。
池小靜的口袋裡被五毛一塊的錢塞得鼓鼓囊囊的,還沒等到中學下課,他倆貨攤上的東西就被一掃而光了。
季白瞧小丫頭微微低著頭,手裡頭攥著那一沓小錢,嘴角抑制不住的笑,長長的睫毛在夕陽底下被塗上一層金色。
季白看著看著不知怎麼就又想到了池晟柏,小丫頭全身上下和池晟柏沒一處相像的地方,池晟柏的五官深邃而稜角分明,看人的時候帶著一種侵略般的硬朗,可偏偏就是這種人,故作溫柔的時候卻顯得格外柔軟。而池小靜從頭到腳每一處都柔和的很,瞧著就叫人舒服,可她內心卻是強大的,她也有她自己不為人知的執著。
小三輪車的后斗已經空了,季白和池小靜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尋思著明天該準備多少東西來賣。小丫頭腳步輕快的很,還總拿小手拍自個兒鼓鼓囊囊的口袋,季白瞧著她總想笑,而且自個兒心裡也是格外高興的,瞧著手舞足蹈的池小靜,他就覺著恐怕如果沒有這丫頭,是他一個人來的話,絕對不可能是這麼興奮的。
校門口那些樹的影子被拖的很長,大寮鎮的傍晚總顯得優哉游哉的。季白讓池小靜坐在車後面,自個兒騎車帶他。這丫頭要比池晟柏輕的多了,帶起來也不費勁兒,季白跨上車往回走,把車子騎的慢悠悠的,跟散步似的,剛拐過校園圍牆的轉角走進一條小道,突然間車子卻在側面被人拽住了。
季白回過頭來,就看見小胖子鄭雍帶著一群半大男孩已經把他們圍住了,小胖子撇了撇嘴,跟大爺似的朝季白吐了口吐沫,然後走上前來。
這些半大男孩當然不都是鄭雍這個年紀的,季白粗略環視了一圈兒,還瞧見好幾個十四五歲的,都是平常大寮鎮逃學成了習慣並且遊手好閒的主。
其中一個帶頭的十四五歲男孩穿了件花襯衫,花花綠綠的晃眼,季白知道這年頭他們這些孩子都喜歡去鎮子上唯一一家錄像廳看錄像,特別崇拜喋血街頭的小馬哥,也跟著那些古惑仔學穿花襯衫站街頭,瞧著不倫不類的反而很是搞笑。
那男孩問鄭雍:「喂,是你說他們很有錢我們才來的,趕緊拿了錢咱們走人,別在這兒耽誤時間!」
鄭雍似乎也有點兒畏懼他,但瞧了季白一眼后又大著膽子指著季白說:「當然有,你沒看見剛才他在學校門口賣小吃嗎?賣來的錢都在他們兜里呢,肯定有好幾十!」
領頭那男孩這才抬起頭瞧著季白,直接一伸手說:「錢拿來吧,我們怕麻煩得很,有錢哥兒幾個就不動你們。」他說著還拍了拍鄭雍的肩膀:「沒錢也沒事兒,頂多是替我兄弟教訓你一頓,聽說你媽甩了他老子跟人跑了?到挺有本事么。」
季白皺了皺眉頭,下了車子把池小靜護在身後,小丫頭瞧著有點兒害怕,全程都想用手去捂自個兒裝錢的口袋,但又不敢,只能微微扯著一點季白的衣服,瞪大眼睛憤怒地看著這一群人。
那人見季白不說話,略微和身後的一個瘦高模樣兒的男孩使了個眼色,那人立刻從背後摸出根快一米長的木棒來,沖著季白用力在地上磕了磕。
季白抿了抿嘴角,深深呼出一口氣,朝著領頭那個男孩說:「錢我給你,你先把路讓開,叫鄭雍過來拿。」他們頭天出來做小生意,拿到的錢當然不想白白送人,但如果光是他自己還好辦一點兒,關鍵他還帶著池小靜呢,可千萬不能讓丫頭受一點傷。
領頭的男孩聽了季白的話沖鄭雍揚了揚下巴,鄭雍從小到大搶季白的東西搶習慣了,知道他曾經這便宜哥哥好搶的很,因為從小被鄭大山打怕了,幾乎沒有什麼反抗。
他昂首挺胸得意洋洋地走到季白面前,池小靜聽了季白的話,正想要伸手朝兜里掏錢卻被季白攔住了。
池小靜幾乎從來沒見過季白髮怒,除了對著他哥的時候,但那時候季白似乎是無可奈何居多,而現在,她瞧著把鄭雍壓在地上狠狠打了幾拳的季白,卻是嚇了一跳。
小胖子肚子上挨了季白一拳,鼻子也被打腫了,就這麼和季白滾成了一團。周圍的人見狀立刻上來拉架,那領頭的男孩也愣了,沒想到季白這小個子瘦巴巴能這麼有力氣,壓著鄭雍的時候拉都拉不開。
季白也沒想到自己能這麼衝動,他本來想著把錢給了息事寧人的,但如果一旦這次示了弱,那他們這群人嘗到了甜頭,以後必定次次都來,他總不可能把自己和池小靜的辛苦錢每次都白白送了人。
周圍一群人都愣住了,眼前瘦猴似的漂亮孩子居然這麼厲害,打的鄭雍都毫無還手之力,雖然鄭雍比季白還小兩三歲,但從小被鄭大山各種好吃好喝的養著,瞧著要比季白壯實的多了。
等人把季白和鄭雍拉開的時候,季白身上也掛了傷,尤其是左臉上淤青了一片,腦袋上還有鄭雍用牙咬出來的齒印子,紅紅的一塊都快要往外滲血了。
池小靜瞧著心裡頭又氣又疼,她挺身護在季白前頭,拿自己的小手絹給季白按著額頭。鄭雍這時候也被撈了起來,但他看起來比季白要慘多了,嘴角也磕爛了一塊。
季白別瞧著外表挺溫和,但這回下手尤其黑,這都是上輩子跟池晟柏學的,下手專挑不太容易被看見但疼的很的地方。當時季白還對池晟柏這手法不屑一顧,總覺著他太卑鄙,但現在根本什麼都顧不上,從頭開始把鄭雍撲到地上的時候就下意識用了池晟柏曾經教過他的方法。
鄭雍被扶起來之後嘴裡還哼哼唧唧的,一副根本站不起來的模樣讓人扶著,瞧著季白的神色有點兒懼怕,但又憤怒的要噴出火來。
領頭那男孩看他身上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傷口,瞧著倒是季白傷的比他重得多,稍微有點兒納悶,回頭瞧了季白一眼。
季白扯了把池小靜,讓丫頭把錢全拿出來然後丟給領頭那男孩。
「給!錢都在這兒了,讓我們走。」
男孩拿了錢,詫異地看了季白一眼,鄭雍這會兒在他後頭看的眼都紅了,他們這麼多人,要收拾一個季白簡直比踩死個螞蟻還簡單,但很明顯,瞧著他這大哥的態度,今天根本沒打算動手。
季白剛剛打鄭雍之前其實就想明白了,他們這伙男孩在鎮子上,遊手好閒的名頭很響,卻從來沒聽說過干過搶劫什麼的別的壞事兒,想必也是有原則的,說不定在他之前根本就沒去搶過別的人,不然大寮鎮不像什麼大城市,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誰回家一說被人給劫了,那第二天家長就能鬧上門去。
所以這一群人包括那領頭的男孩都是有顧忌的,起碼在季白給了錢之後不會再動手。他們是替鄭雍找場子來的,現在鄭雍和季白打了一場,別人不插手,他倆的恩怨自個兒解決了,而且還白撈了一筆錢,息事寧人,何樂而不為。
那男孩拿了錢,一手提著鄭雍,朝季白點了點頭,完事兒又想到什麼似的笑了一下說:「喏,我叫李斌,這一半還退給你,剩下的夠哥兒幾個吃頓烤肉串了。」說完他又抽了一半錢丟回去,領著人走了,鄭雍歪著腦袋著急地還想沖他說什麼,卻被他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等人走遠了,季白才慢慢靠著車斗坐下,他剛剛和鄭雍一起滾到地上的時候還在個石頭上硌了一下,這會兒掀開衣服,居然件已經青了一大片。
池小靜當時眼淚就下來了,他瞧著季白,眼圈兒紅的和兔子一樣。兜里的錢沒暖熱就叫人給搶走了,季白還挨了打,她覺得簡直沒有比今天更倒霉的事兒了,那個小胖子真是太討厭了。
季白瞧著小丫頭要掉眼淚,就伸手敲了她腦殼一下,讓人做回車上去帶著回家,路上對池小靜說:「丫頭,你別看咱今兒的錢沒了,但以後還不有的是嗎?別哭了,回去千萬別和齊爺爺說我打架了啊,不然咱倆以後都別想出門做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