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說明真相
夏日陽光透過葡萄架照進房內,思瑜扶著沙發扶手,身形稍稍晃動下。
被發現了?
這一刻,她心裡忐忑有之,更多的則是放鬆。一個人背負著前世那麼多年的記憶,其中夾雜著殺子的血海深仇,實在是太過沉重和悲愴。
「你又沒午睡?」
故作平靜的說道,弟弟的性格她了解,聰明又叛逆。這種事,需要他自己去發掘。
「我都聽到了,夏思瑜,你鬼鬼祟祟的,究竟瞞著什麼事?」
抱著胳膊,夏思明隔著沙發靠背與姐姐對視。他向來不愛午睡,以前總是溜出去打球,但母親的病卻讓他沒了那份心。剛準備出來透透氣,就見姐姐與陌生人通電話。
「白軍是誰,你剛才發嗲的聲音好噁心。」
這熊孩子說話能再難聽點么?思瑜忍住揮拳的衝動:「白軍是白蓮的弟弟。」
「白蓮又是誰,這名字怎麼如此耳熟。哦我想起來了,是昨天來過的那些人。行啊姐,你可真有一套,這招可真夠損的。」
「要不我怎麼是你姐。」
昂首挺胸,思瑜朝自己房內走去。虛掩下房門,她趿著拖鞋在床上晃悠。心中默念五、四、三、二、一
——
嘭,門被推開,少年衝進來高喊著。
「夏思瑜,你怎麼會知道白蓮弟弟的電話。這不對,胸有成竹看穿一切的神棍樣。在學校里,你想把那個魚泡眼推下井;昨天下午,你又輕而易舉的拿捏住那些人的把柄,要來五十萬。
從昨天起你就跟變了一個人似得,等等,你不會是跟《尼羅河女兒》中的凱羅爾那樣……」
思瑜第一次覺得,她這個熱愛日漫的弟弟不同尋常的腦迴路如此靈光。
「是啊,答對了。」
「什麼?」
夏思明大驚,他都聽到了什麼。這可是二十世紀,無神論的中國。蘇聯和美國都登月了,那上面根本沒有住在瓊樓玉宇里的嫦娥,神仙鬼怪是不存在的。穿越這種小說和漫畫里發生的事,怎麼可能真的發生。
「這不是真的,我一定是在夢遊。」
扭頭,他機械性的往回走著。這兩天對他來說就像一場噩夢,先是媽媽得了絕症,然後早上出去丟垃圾時,鄰居阿姨吃飽閑聊,說軸承廠效益不好有些人要下崗,話里話外都是爸爸要丟掉飯碗。
姐姐不僅不是親生,而且現在還親口承認,她芯子里已經不是那個朝夕相處十六年,時不時鬥嘴的假小子夏思瑜。
思瑜皺眉,接連的壓力她和父母都有些難以承受,更不用說芯子里是個半大孩子的弟弟。所以現在,典型的處女座個性讓他本能的逃避。
她有些於心不忍,人生最幸福的時光,莫過於無憂無慮的童年時代,以及叛逆但肆意的青少年時期。但他的弟弟,人還沒成年,家中的情況已經讓他不得不成熟。
但這種猶豫也緊緊是一瞬間,讓他懂事,總比前世渾渾噩噩的作姦犯科,在公安局留下一大堆永遠洗不清的案底要好。
「你回來。」
拎著他的衣領,她反手將門插上。直視著弟弟的眼睛,她一字一句的說道:「你是我弟弟,雖然不是父母親生,但咱們體內也有著多於八分之一的相同血脈。有些事,我必須要告訴你。」
夏思明掙扎不開,乾脆坐下來,弔兒郎當的問道:「別跟我扯這些,說吧,你是從哪兒來的孤魂野鬼?」
……
空中一排烏鴉飛過,這是什麼節奏?思瑜有些迷糊,回憶進屋以來的對話,很快她就發現了癥結所在。《尼羅河女兒》可是標準版身穿,跟她這重生有著本質的區別。
習慣了十六年後各種腦洞發達,如今的她竟然忽略了如此簡單的問題。
「你五歲那年,跟王江玩得太累,回來躺床上尿了褲子。十歲時,第一次偷了媽壓在茶几底下的十塊錢,揮霍完后嚇得哭著來找我來補上。初一時,給同班女孩子寫情書,被人家男朋友暴打一頓……」
「別說了!」
看著面前暴走的弟弟,思瑜也沉浸在回憶里。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已經這麼大了,原先那個倔強的跟在姐姐身後的小屁孩,如今已經比她還要高。時光如逝,歲月如梭,唯一沉澱下的,就是彼此之間那份濃濃的親情。
前世她衝動的捨棄這些,這次她卻不會。
「我還是原來的我,如假包換。雖然我也有些難以理解,但是我活到了2014年,然後一眨眼就重回到現在。所以我知道姚家有什麼目的,也知道那些人的聯繫方式。」
回應她的是一片沉默,思明頭耷拉下去,睫毛掩住狹長的眼睛,看不清他現在在想什麼。
「妮兒,你……你在說什麼?」
門口傳來父親沉重的聲音,思瑜扭頭,四方玻璃窗上是透出兩顆腦袋,是本應在午睡的父母。他們瞪大眼睛盯著她,大氣都不敢喘的模樣。
被發現了,但是他們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難以接受。思瑜長呼一口氣,心中的包袱似乎放下一半。抬手打開門,她將父母請進來。
狹小的卧室里,一下子坐上四個人有些滿當。思瑜乾脆倚在寫字檯邊上。
「妮兒,你剛才說什麼胡話。」
夏友良問道,他現在腦子還有些懵。從年輕時起,主席一再教導他們要反封建迷信。怎麼到他閨女這,發生了借屍還魂這種標準版封建迷信。
「爸、媽,其實我也很猶豫要不要告訴你們。反正我一覺醒來,腦子裡就多了許多事。開始我也懷疑,但隨後姚家人來,還有你們說我不是親生,都跟夢裡一模一樣。」
夫妻倆點頭,思瑜一隻手搭在弟弟肩膀上。略去思明的不堪,她乾脆將那些年的事一股腦全倒出來。
「那次我跟著他們走了……直到十年後我見到來思誠集團打工的思明,才知道。媽早死,爸也因為太過操勞,沒幾年去世。」
……
「姚家從沒把我當過自己人,最後我兒子死了、身敗名裂、還擔上了吸毒的罪名。」
「爸、媽、思明,這些事雖然聽起來荒誕,但記憶中那些情緒太真實,就跟親身經歷一模一樣。」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說到這就連她自己也不確定,那十六年中所發生的事,究竟是一場夢,還是真實的存在。
「可憐兒妮兒,真是委屈你了。」
林麗芬熱淚盈眶,一把將女兒抱在懷裡。
思瑜回抱住母親:「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說,萬一被別人知道了,我肯定會像電影里演的那樣,被關起來抽血切片化驗。但如果不說的話,那些悲劇真的可能上演,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夏友良站起來:「今天這事,誰都不準說出去。」
抹一把眼淚,她看到從未落淚的父親,此刻竟是紅了眼眶。還有思明,他攥緊拳頭,早已沒了方才的弔兒郎當。
她知道,自己說出來是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