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明家堂哥
齊家三房有兩個姨娘,一個是生了四少爺六小姐的二姨娘朱顏,出身寒門,父親是郎中。去寺廟上香時被孟氏瞧見,想著老爺有意要納妾,又見她生的端莊,就讓人去問。八字吻合,齊承山也沒意見,就讓她進了齊家。
另一個是生了五小姐的三姨娘楚庄柔,家裡本來是開綢緞莊的,富甲一方,後來家中落魄,萬貫家財散盡,拿了細軟去典當,幽咽進去時正好被路過的齊承山瞧見,讓媒婆過去問了話,楚家大喜,當即答應。不過三日就抬進門做了姨娘。
朱顏生的並不十分美貌,端著的就是小家碧玉,看著安分。楚庄柔三十有一,自小養尊處優,家中剛落難就碰上齊承山,做了齊家姨娘吃喝用度比普通官家的太太還好,也沒受過苦。唯一不順心的就是沒生個兒子,已成了心結。
如今兩人一起來了鳳來苑中,多少帶著討好的意思。
明玉此時正在書房裡給齊琛念書,偶爾進來添茶的下人也沒了奇怪眼神,一回生二回熟,難不成每次都要詫異少爺竟不認得字了?
明玉教的耐心,齊琛又學的仔細,半日下來也認了不少字。水桃在外頭報兩位姨娘來了時,便當作是休息,放了筆墨。應聲讓他們進來,門剛打開一條縫,就見個虎頭虎腦的男童顛著步子進來,張手就撲到齊琛腿上,「三叔。」
齊琛剛到這裡,卧傷在床時沒少見他。已故大哥的遺腹子齊灝白,今年三歲。因是大哥唯一血脈,婢生子的身份也淡了許多,又由孟氏這做祖母的親自帶著,身份高著,府里的人也沒有怠慢的。
齊灝白最親近的人倒不是孟氏,而是齊琛這叔叔,只因叔叔最疼他,隱約將他當作生父那般崇敬。自從他受傷后冷淡了不少,但無礙他敬著喜歡著這三叔。
齊琛不喜孩童,只因當初抱過一個嬰孩,結果被他灑了滿手的尿,自此以後就再不輕易碰他們。
之前齊琛不抱他,孟氏以他肩胛受傷不便為由,打發了好幾次齊灝白。如今已經過了這麼久,伸手求抱,竟又得了冷臉。想到三叔成親前眾人打趣他的「你三叔要有媳婦了,就不要你了」「你三叔三嬸有了孩子,就不要你了」,雖然不懂,但立刻覺得就是那三嬸在做攔路虎,當即說道,「三叔有了媳婦果然不要我了。」
話落,滿屋的下人都被逗樂,明玉鬧了個大花臉,實在窘迫,俯身笑道,「嬸嬸給你買果子吃好不好?」
齊灝白見她臉生,躲到二姨娘朱顏後頭,一雙葡萄黑眼轉溜著瞧她,十分警惕。
明玉更是尷尬,這哄孩子的經驗,她也是零呀。
還好楚庄柔是個能說會道的,擔起打圓場的責任,「這小孩子呀,怕生,以後就會像親近三少爺那般親近您了。」
明玉笑笑,「那可真教人期盼呢。」
這書房寬大,又不是什麼貴客,就讓下人在這上了茶點。明玉知道齊灝白的母親雖然只是個通房丫鬟,但因齊俊的關係,孟氏疼著,也是不能薄待的。哄著他吃糕點,偏是瞧也不瞧,就直勾勾看著齊琛,指望著去他懷裡滾一圈。
齊琛僵著臉不去看他,要他抱孩子,絕無可能。
說了半個時辰的話,明玉也向她們旁敲側擊問了府里的事,多是問齊家的規矩,她們也正想討好,自然是問什麼答什麼,還答的十分仔細。
齊灝白臨走前,還是沒纏得齊琛抱自己,差點哭了鼻子。明玉瞧著不好,輕扯了他袖子,「三爺便抱抱他吧。」
齊琛微頓,想到要抱孩子,便覺手上被染的臟濕,實在伸不出手,最後說道,「胳膊還有些疼。」
說到傷口,這下可沒人幫著齊灝白說話了,紛紛勸他別任性。就算是再怎麼得寵,也是庶長孫,比不過嫡子矜貴。
好不容易見他走了,齊琛竟鬆了一口氣,明玉也是放了一塊石頭,「我最不會哄孩子。」
齊琛深有體會,微點了頭表示一樣。明玉偏頭看他,淡笑,「三爺不喜歡孩子?」
齊琛淡聲,「倒也不是,只是不喜歡抱著。」
明玉好奇,「為何?」
齊琛擰眉,默了默才說道,「曾經抱過一個孩子,被他尿濕了手。」
明玉萬萬沒想到竟是這個緣故,想到冷麵的齊三爺瞠目結舌的模樣,忍了忍笑,到底沒忍住,撲哧笑笑。等發現失態,怕他生氣,抬頭看去,便見他定神看著窗外,抿高了唇角,一會才道,「只管笑吧,知道也好,以後可以攔著他靠近我。」
「可是也不能一直這麼攔著吧,不然他非得更討厭我這嬸嬸。」
聽她自稱嬸嬸順口,齊琛的心情又微妙起來。他還沒有開口說要接受她,反正她是覺得自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一世從他這夫了,根本就沒想過日後他可能會丟下她。
明玉見他面色沉沉,每當他如此便同覺心中沉甸。她說不會負他,可實際根本還不知道這齊三爺的真正想法。剛覺親近了些,又覺距離遠了些,不由有些沮喪,仍是淡笑,「快到用飯的時辰了,待會三爺是繼續回書房練字,還是午歇一會?」
齊琛昨夜沒怎麼睡,這一問也覺困了,便說了去午歇。
吃過飯後,回了房裡,明玉下意識要為他寬衣,人都站到了他前頭,又頓了手,想起他不愛人伺候來著。見他不說,那確實還是不要人服侍的。
齊琛只脫了外裳便躺下了,決定下午就去「自己」被刺傷的狩獵場看看,說不定能找到回去的線索。聽見衣裳卸下的摩挲聲,往床外看去,就見了柳腰倩影,只著了薄衣的明玉,瞳孔微縮,收回視線。
明玉爬進裡面,蓋了軟被,齊琛便說道,「待會我想去一回狩獵場。」
「狩獵場?」明玉愣了愣,「三爺說的該不會是西郊那地吧?」
西郊的狩獵場,可不就是他遇刺的地方。
「是。」
明玉聲音微低,「爹娘不會同意您去那的,太危險了……還有一事妾身琢磨應當和您說,妾身嫁進來后,每次請安,母親總要叮囑我,三爺若想去哪裡,要及早告訴她。」
齊琛頓了頓,偏頭看她,「那你將這些告訴我做什麼?」
明玉笑笑,「妾身是您的妻子,自然是偏幫著您的。夫君為上,婆婆在後。」
齊琛不知明玉說這些話是情商高還是智商高,「你我成親前素未謀面,可卻對我死心塌地,你心中可安?」
明玉默了默,搖頭,「不安。就怕哪一日,被三爺丟棄了,所以更要早早的表明決心,明玉是您的人,身是您的,心也是,您不負妾身,妾身定不會負您。」
每每說到這種話,齊琛就覺明玉看似嬌弱,內里卻是個堅強的姑娘。一旦認定了什麼事,便會全力以赴。這種性格倒是他喜歡的。翻身仰躺,闔上眼帘,「嗯。」
如果他確定自己不能回到現世,那他會好好待她。只是如今還不行,就怕她死心眼,鑽進了情坑裡。
午睡起來,梳洗好后,齊琛說要去外頭,果然被孟氏攔下了,怎麼都不許他出這家,讓他好好在家養著。末了又看明玉,明玉便也開口去勸,齊琛不好教她為難,這才點了頭。
孟氏見兒子聽媳婦的話,自己卻說不聽,又氣又笑。氣氛緩和下來,正問他這幾日讀了什麼書,可要讓南宮先生過來,下人便進來報,「稟太太,少夫人的堂親來了,正在外頭求見呢。」
孟氏蹙眉,「可是明家?」
下人答道,「回夫人,是明夫人和明公子。」
孟氏瞭然,笑道,「許是領著他進我們齊家私塾的,快請罷。」
齊琛見明玉眸色明亮,想著她不喜孔氏,總不會如此。待見到孔氏領著個俊朗的年輕人進來,明玉更是精神,才明白過來,她並未說過明家少爺對她不好,這樣看來這堂哥,對她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