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漫漫歲月(二)

第十章 漫漫歲月(二)

行至空庭苑門前,劉瑜不禁停下腳步,抬頭看著那個風雨飄搖中比之從前略有些微陳舊了的匾額,轉眸間,劉瑜瞧見腰間那枚晶瑩剔透的雕龍玉佩,他不動聲色的抬手將玉佩摘下,藏入袖中,而後,毫不猶豫的抬腳步入空庭苑。

宮人的唱諾聲傳遍整座空庭苑,「皇上駕到——」

「貴妃娘娘駕到——」

孟月剛歇下不久,玉秀便進來傳話,「太皇太妃,皇上同貴妃娘娘來了。」

孟月抬手撫了撫脹痛的額頭,直起身子來,吩咐道,「伺候哀家梳洗吧。」

玉秀禮了一禮,應道,「是,太皇太妃。」

待孟月一切收拾妥當,到得正廳的時候,小元子已然奉了茶,在旁伺候。劉瑜坐於主位之上,端著茶盞,一副神色淡淡地模樣,孟月向劉瑜禮了一禮,楊依依起身向孟月的見了一禮,孟月才於楊依依對面的右首位上坐了。

孟月素來沉默寡言,劉瑜又一副神遊塞外的模樣,他們二人已經習慣了相對沉默的相處方式,而楊依依處於此等井底之中,只覺乾巴巴的坐著甚是尷尬,便笑著開了口,「臣妾先前便聽說太皇太妃泡得一手好茶,於是便請了皇上同臣妾來太皇太妃這裡討教一番,若是擾了太皇太妃歇息,還請太皇太妃見諒。」

孟月轉眸瞧了瞧楊依依,道,「哀家這空庭苑素來冷清,皇上與貴妃能來此小坐,可謂是蓬蓽生輝。怎能說是叨擾呢?」

孟月所道的這番話,本是恭維之言,然而,由孟月這般說出來,卻讓楊依依有種本是如此的感覺,此番說辭算不得真摯,卻是出乎意料的容易讓人信服。

「能得太皇太妃如此之言,臣妾懸著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孟月轉眸瞧著玉秀,吩咐道,「備茶具,取雨前龍井來。」

玉秀禮了一禮,「是,太皇太妃。」

片刻后,玉秀取來了茶具,孟月輕車熟路將梅雪撥入銅壺,而後分茶葉,待梅雪水沸騰起來,便過水、添水,而後將茶盞蓋子闔上,玉秀端起一盞送到主位之上,小元子取了另一盞送到楊依依跟前兒。

方一打開盞蓋,楊依依便只覺一陣清冽之香撲鼻而來,她瞧著盞中瑩澈透亮的茶,閉眸嗅了嗅,而後低頭抿了一口,悠悠地芬芳自口中溢開,餘韻中帶著一股清冽且淡雅地梅香。楊依依不禁又抿了一口,而後扭頭瞧著孟月,贊道,「太皇太妃果然好手藝。這茶凌冽芬芳,悠悠淡淡,餘韻綿長,實乃絕上佳品,是臣妾所品的茶中難得一見的好茶。」

得楊依依如此誇讚,孟月卻始終神色淡淡、波瀾不興,「貴妃謬讚了。哀家不過是愛茶之人,泡茶的手藝卻仍是遠遠不足,尚待精進。」

劉瑜轉眸瞧了一眼下方那兩個一來一回相互客套的女子,他斂了眸子,細細品著盞中的茶,待茶盡了,劉瑜轉眸瞧著楊依依,「時辰不早了,莫要在此叨擾太皇太妃了,回去吧。」

楊依依起身禮了一禮,應道,「是,皇上。」

離開空庭苑后,劉瑜命人送楊依依回明軒殿,而他則是徑自回了御書房,林祿見著劉瑜回來,便迎上前去見禮道,「皇上,戴親王已經來了許久了。」

劉瑜隨意揮了揮手,「朕知道了。下去吧。」

林祿俯身見禮的時候,瞧見劉瑜腰間空空如也,不禁開口問道,「皇上,您腰間的玉佩……」

劉瑜一揮手,將玉佩丟了過去,漫不經心的吩咐道,「收起來吧。這塊玉佩朕已經看膩了,不會再戴了。」

林祿怔怔地瞧著懷中險些落地的玉佩,而後扭頭瞧了瞧劉瑜瀟洒離去的背影,他不禁斂眸暗嘆:他的主子果然是變了的,不過短短半年,便將身上那份人情味兒消磨得一乾二淨,終是擁有了一個帝王所應具備的冷情。這樣的轉變,真不知是好是壞。

林祿將玉佩小心翼翼地收入懷中,君心難測,他唯有小心謹慎方為保身之道,畢竟這塊玉佩不同於尋常玉佩誰知事後,劉瑜會不會再來要這玉佩。

已然候在御書房裡的劉彥,見著劉瑜進來,便起身見禮,「臣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劉瑜轉走到御案后坐下,抬了抬手,「平身,坐吧。」

劉彥並未入座,而是自袖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木匣子,奉上前去,「皇上壽誕之時,臣遠在封地,未來得及親手奉上賀禮。此乃臣為皇上預備的賀禮。」

劉瑜抬手打開木匣子,只見裡面躺著一枚晶瑩剔透的玉佩,劉瑜袖中的手不禁緊了緊,而後他抬頭瞧著劉彥,「戴親王的賀禮,朕很喜歡。」

說至此處,便已經極好了,可是,劉瑜終是忍不住又添了一句,「戴親王和太皇太妃當真是心有靈犀,就連壽誕賀禮都一般無二。」

劉瑜抬手撫了撫玉佩上的龍紋,便將木匣子闔上,劉瑜擔憂就此事說下去會失控,便不動聲色的轉移了話題,「朕聽聞最近豐州城不大安寧,不知戴親王對此有何說法?」

「回皇上的話,豐州城最近時有匪徒出沒,確是不大安寧。不過,臣已經命人全力緝拿,還請皇上寬限些時日,相信不日便會有結果。」

捉拿匪徒非是一日之功,因此劉瑜不再就此事上多言,轉而提及了另一件事兒,「前些日子,戴親王遞上來的摺子,朕已經看了。不知戴親王對西域和談一事,作何看法?」

「回皇上的話,西域人性格古怪,喜怒無常,且擅長毒蠱,若是得以和談固然是好事。只是,臣以為,此次無論能否和談,都需小心為上,謹防此次和談有詐,切莫中了計才好。」

劉瑜不禁頷了頷首,劉彥所言極是,關於西域之事,劉瑜也是有所耳聞的,與西域一族和談,確是存在著難以預料的風險,不得不小心謹慎為上。和談成敗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景國國威與皇宮安危,此次接待西域使者的人選,定要仔細斟酌才是。

劉瑜同劉彥商量定西域和談一事,劉彥便離開了。劉瑜瞧著劉彥消失在門外的身影,他不禁癱坐在椅子上,瞧著雕龍畫鳳的房梁,斂眸暗嘆,「還真是信守承諾啊……」

今個兒發生了太多事兒,讓劉瑜堅定了許久的心開始微微顫動。見著了這半年來足不出戶的孟月,劉彥奉上的賀禮竟是和孟月一般無二,楊依依的別有用心……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讓他心煩不已。

劉瑜不禁回想起半年前的事兒,御花園那一見之後,他便卧病在床,在選妃大典前兩日,他的身子已經復原了。而據打探到的消息說,孟月也病倒了,然而,她卻始終不肯請太醫診治,直至選妃大典前兩日,病情仍是毫無起色。那時,劉瑜已經不曉得自己究竟是當喜還是當憂了,他自私的希望她能夠就這樣病下去,直到選妃大典后。可與此同時,他卻不禁想起那回,她病倒后,他為她請了太醫,卻是診斷不出半分異樣,因而他又無時無刻不在擔憂她的身子。

選妃大典那日,在劉瑜的忐忑中,孟月終是盛裝出席。她容顏皎皎,儀態萬方,根本不似病重之人,和御鷹所打探到的消息,可謂是天差地別。

那日,孟月穩重端莊,一切按照宮廷禮法制度進行選妃,做足了太皇太妃的姿態,而劉瑜瞧著一撥又一波女子來來去去,一顆心幾乎沉入了無底深淵,萬劫不復。也是自那一刻起,他終於下定決心,定要忘記她,將這段感情湮滅於時光中。

後來那一見,是在御書房中,她例行公事,呈上選妃名單,他看都未看,便直接拿起御筆,在上面寫了個龍飛鳳舞的「准」字,而後蓋上玉璽。劉瑜雖是下定了決心,然而,在他瞧見仍是神情淡淡的孟月時,他終究是忍不住添了一個附加條件,「你既不想見朕,朕成全了你。但同樣的,你是不是也要成全朕心愿才算公平?」

對上她那雙平靜、冷清的眸子,他勾唇一笑,道,「只要你一日不見朕,便一日不要再見戴親王,這便是你擺脫朕所要付出的代價。你可願意?」

當時,劉瑜本以為孟月會猶豫不決,卻不曾想她應得乾脆利落,「好,哀家答應皇上。」

自那日後,他們再沒相見,而孟月也信守承諾,即便他屢屢召劉彥回禹州城述職,她始終信守承諾,不曾見過劉彥一回。而今,他見了她,她又可會去見劉彥?還有,他壽誕那日,她命人送來的賀禮玉佩,他方才那般隨意一拋,不知有無損傷。

劉瑜不禁越想越煩躁,瞧著御案上厚厚的奏摺,他半點兒處理政務的心思都沒,糾結了片刻,他終是喚道,「來人吶!」

林祿疾步走進御書房,禮了一禮,道,「皇上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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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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