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漫漫歲月(七)

第十章 漫漫歲月(七)

這一干宮人不禁怔在了原地,她們哪裡來的諭令?請太皇太妃回宮的口諭,是貴妃娘娘代為轉達的,怎會有皇上的諭令?

「回太皇太妃的話,奴婢等未曾持有皇上的諭令,口諭是貴妃娘娘代為轉達的,命奴婢等前來請太皇太妃回宮。」

孟月神情冷淡,喜憂難辨,「即是如此,你們便回去吧。待禮佛完畢,哀家自會回宮,到那時,哀家親自給皇上一個交代,定不會為難你等。」

聽得孟月的話,幾名宮女齊齊跪下,「請太皇太妃開恩,莫要為難奴婢等。」

孟月轉眸瞧了瞧一旁欲言又止的玉秀,道,「筆墨伺候。」

孟月修書一封,玉秀將書信遞過去,居高臨下的瞧著跪了一地的宮人,「你們還是回宮去吧,莫要多做糾纏。仔細惹惱了太皇太妃,也沒你們好果子吃。」

孟月雖是終年足不出戶,且傳聞性格溫淡,但她終究貴為太皇太妃,也不是她們這樣的小小宮女所能得罪的。因此,為首的宮女只得接下書信,帶著一干宮人離開了。

那些宮人走後,玉秀反而擔憂起來,「太皇太妃,現下宮中既是派了人來,便是有人惦記著太皇太妃,可要提早回宮的日子?早作防備。」

孟月瞧著玉秀,搖了搖頭,「不必了。只要西域使臣尚在景國,想來還沒有那個會傻到在這樣的節骨眼兒上生事。回宮的日子照舊,不必更改。」

玉秀仔細一琢磨,倒真是如孟月所說的那般,便禮了一禮應道,「是,太皇太妃。」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孟月瞧著最後一絲餘暉散盡,她扭頭瞧著玉秀同小元子,吩咐道,「去準備些果品糕點與香燭來,同哀家去梅林走走吧。」

白日里晴空萬里,暖陽高照,入了夜卻是冷風陣陣,烏雲遮月。待孟月等人來到梅林的時候,洋洋洒洒的下起雪來,孟月仰起頭來,任由冰涼的雪花落在面上,而後化作水滴,如同淚水一般順著臉頰滑落。

這樣的孟月,看起來孩子氣,且帶著說不出的孤寂,玉秀不禁伸出手來撫上孟月的肩膀,「太皇太妃……」

孟月扭過頭去,玉秀正好站於背光處,孟月看不清她的神情,於是,她便勾唇笑問,「怎麼了?」

玉秀默然了片刻,道,「太皇太妃今個兒叫我們二人陪同前來,可是有話要說?」

孟月瞧著落在玉秀鼻尖上的雪花,不禁伸手為她拈下,笑道,「玉秀還是一如既往的聰慧。」

孟月前一刻還在笑,后一刻卻肅了神情,斂眸道,「最後一次了,這是哀家任性最後一次了。如今皇宮裡風雲傾軋,再也沒有似先帝那般不顧一切護著哀家的人了。這般一年一度的祭奠,無疑是將利劍送入敵人手中的行徑。」

只要她一日沒有尋到證據,她姓林之事,一旦被抖落出來,便是致命毒藥。任是誰,都回天乏術。

玉秀瞧著孟月,暗忖:原來這麼多年來,將近年關的齋戒,除夕夜秘密前往梅林,這一切的一切只是為了祭奠,究竟是什麼人竟能讓她如此不顧安危去祭奠?

「太皇太妃……」

孟月瞧著玉秀與小元子肅穆的神情,笑道,「不必如此感傷,若是父親母親在天有靈,也會希望哀家同你們能快樂的活下去。將果品糕點擺上,陪哀家一同做好這最後一場祭奠吧。」

當果品糕點擺放妥當之後,孟月屈膝跪下,磕了三個頭,「父親,母親,這已經是女兒第十一場祭奠了,你們在那邊過得可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不孝女始終未能為二老平反冤情,報仇雪恨。你們可會怪女兒?如果女兒說,這會是女兒最後一次祭奠二老,你們可會生女兒的氣?瞧!女兒多自私,為了能夠活下去連祭奠都要停了……」

說著說著,孟月便情不禁的淚流滿面,「父親,母親……你們二老放心。無論如何,女兒都一定會找到證據,為二老討回公道。」

孟月轉頭瞧了瞧跪在她身後的玉秀與小元子,「父親,母親,你們瞧,這便是如今女兒身邊最信任之人,正是因為有他們,女兒才有今天。無論女兒以後會如何,都清父親、母親保佑他們二人平安喜樂一生。」

二人聽得孟月此話,小元子不禁很是動容,而玉秀卻是泣不成聲,她知道著小元子所不知道的秘密,孟月,他們的主子,隨時都可能殞命。若是當真到了那一日,他們又怎麼能平安喜樂得起來?孟月事事處處為他們著想,可是他們只想要她好好活著,無論是榮華騰達,還是落魄不堪,他們都是想與她風雨同舟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孟月參拜完畢便起了身,她抬手扯下身上的斗篷,往一旁的梅樹一拋,夜風席捲著雪粒子紛繁飛揚,落了孟月滿頭滿臉。

玉秀瞧著青絲飛舞,衣衫飄揚的孟月,不禁止了哭聲,怔怔喚道,「太皇太妃……」

一條白綾自孟月袖中飛出,纏繞在一株開得極為繁盛的梅花樹上,孟月接力而上落在梅樹之巔。

旋轉、跳躍。

白綾飄舞,衣闕翻飛。

飛雪為襯,梅花作伴。

這一切,美得似是一場夢境,然而,在這場美輪美奐的舞即將收尾時,那在平日里易如反掌的飛天之姿,卻讓孟月右腳一歪,自梅樹上跌落下來。玉秀與小元子大驚,跑上前去,卻已然是來之不及了。

孟月只覺胸口處一陣鈍痛,她不禁認命的閉上眼睛,等待即將來臨的冰冷與疼痛。恍惚間,她覺著自己落入一個溫暖的地方,似是有什麼東西緊緊纏繞著她,並未如預料中那般冰涼且疼痛。

孟月睜開眼來,瞧著上方那張熟悉的臉旁,她不禁怔了怔,張口欲言,卻聽得對方道,「你的身子很虛弱,我送你回去歇息吧。」

孟月搖了搖頭,掙扎著下地,端木華瞧著走上前來相扶的玉秀與小元子,便將她放了下來,誰知孟月竟雙腿一軟跪坐在了地上,連帶的,玉秀與小元子也摔在了地上。

端木華瞧著跪坐在雪地中咳喘得不成樣子的孟月,他不禁走上前去為她把脈,卻被孟月避開了,「多謝、多謝端木公子出手相救,只是舊疾複發,沒、沒什麼大礙的。」

端木華顰了顰眉,都已經這般模樣了,還叫沒事兒?他從未見過這樣逞強到睜著眼說瞎話的人。

端木華不顧孟月反對,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我送你回去歇息。」

孟月咳喘間,一縷血絲順著唇角滴落,端木華瞧著孟月的反應,不禁若有所思,將她送回雨禪院后,他狀似不經意的撫了撫她的手腕,那似平非平,似亂非亂,表象平穩,暗藏紊亂的脈象,讓端木華顰緊眉頭。

趁著玉秀與小元子不注意的時候,端木華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是不是中了蠱?」

孟月面上的神情不禁僵了僵,即便是她並未作答,端木華卻是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出得雨禪院,端木華便見著守在門外的端木離一臉擔憂的迎上前來,問道,「哥哥,那位姐姐怎麼樣了?」

端木華神色冷清,並未回答端木離,而是道,「不要再喚她姐姐了,她是景國的太皇太妃。」

「便是因了她的身份,所以,哥哥不能娶她為妻了嗎?」

端木離的話,不禁讓端木華怔了怔,自從遇見那個女子開始,他便變得不像自己了。是啊!便是因了這所謂的身份,他便不去試上一試嗎?他端木華看上的東西,即便是得不到,又怎能容得她如此輕易逃脫?

端木華轉頭瞧著端木離,道,「明個兒,便同哥哥去禹州驛館吧。」

當烏木前來求見劉瑜,並告之此次前來和談,西域王也隨行前來的時候,劉瑜不禁有些措手不及。雖是在此之前,他早已派人多方打探消息,卻不曾想,竟是漏了如此重要的消息,可見此次西域於此次保密之上下了多少功夫。

劉瑜轉眸瞧著烏木身旁那個頭帶斗笠的男子,命人賜了座,笑道,「不知西域王隨行前來禹州城,有失遠迎,不周之處還請西域王海涵。」

一個低沉醇厚的聲音自斗笠下傳出,「景帝客氣了,隱瞞身份前往,本是為了避免途中發生意外,延誤行程。是孤王未曾提前知會,不知者無罪,景帝如此周到以待孤王臣下,孤王甚是感懷。」

「西域王如此寬宏大量,當真如傳聞中的那般。」

西域王顯然是個不善客套之人,因此,便未曾與劉瑜你我來我往的接下去,而是徑自開門見山的道,「想來景帝也聽說過,我西域最重婚盟之約,如今我西域既是前來和談,便是欲與貴國結成婚盟之約,息戰交好,互通往來。」

劉瑜見著西域王如此直接,怔了一怔的同時,又覺開懷,如此倒省了不少麻煩,「明個兒朕便命所有適齡的貴族之女齊聚皇宮,任由西域王挑選。被選中的女子,朕便冊封為公主,以嫡親公主之禮嫁於西域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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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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