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與君絕(三)

第四章 與君絕(三)

劉瑜推開房門走了進去,繞過屏風,瞧著紗帳后躺在床上的女子,他驀然生出些近鄉情怯的感覺來,方才在空庭苑外做下的決定,到了此刻,他又忍不住猶豫了,不禁自問:當真要拋卻人倫常理與帝王尊嚴同她將這一切說開嗎?可是,倘若他將帝王之尊踩在腳下,她仍不應,他講如何自處?

劉瑜深吸一口氣,終是掀開紗帳走了進去,瞧著床上面無血色地女子,他不禁伸出手去撫了撫她柔嫩的臉頰。坐了好一會兒子,始終沒有見著孟月有半點兒蘇醒的跡象,劉瑜便起身出去了。

紗帳后,孟月悄然睜開眼睛,瞧著劉瑜消失在屏風外的身影,不禁諷刺一笑,「當年棄若敝屣之人,莫非如今又想撿回去了嗎?」

如今的他,於她而言,不過是在皇宮中生存下去的依仗,他們的關係若退一步,以她如今之力,仍然可以在皇宮中生存下去,可若要前進一步,於她便是心之雷池,逾越半分便會灰飛煙滅。

於他而言,舊事早已如同破舊棉被上的塵埃,在太陽下被拍打的一乾二淨。可是,他所忘記的,正是她刻骨銘心的,縱她從不曾在他面前露出半分怨憤,可那怨恨早已入了她的血肉骨髓,成為支撐她活下去的重要部分。

當愛成為過往,這十年來,不愛是她唯一執著之事。幸好,再次相遇之際,他已淡化為她記憶中的一個點,再不是那個讓她剔骨難忘之人,而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舊識,一個相忘於記憶深處的泛泛舊識。

如今,他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景國之君,她是與他隔著重重輩分的先帝遺妃,他們之間本就該是楚河漢界,互不侵犯。她不想動他一人,而讓天下百姓承擔他所種下的苦果,她偏安一隅,只求寧靜生存之地,如此相安無事豈不正好?可他為何非要逾越那一步,將將她苦心歸置好的一切打破?

午膳后,孟月正要歇下,玉秀便從外面走了進來,禮了一禮后,道「太皇太妃,老丞相求見。」

孟月不禁顰了顰眉,道,「請老丞相在正廳稍候,哀家這便過去。」

「可是,太皇太妃您的身子……」

孟月擺了擺手,「無礙,伺候哀家梳洗更衣吧。」

一切收拾妥當之後,玉秀攙著孟月來到正廳,坐於右首位置上的楊忠義起身見禮,孟月微抬了抬手,「不必多禮,老丞相請坐吧。」

不過只走了區區幾步路,孟月卻已然是冷汗連連,背上的衣衫都被汗濕了,她雖面色蒼白,卻神情漠然,一如往常,「老丞相,今日來此有何要事?」

落了座的楊忠義抱了抱拳,「老臣不知太皇太妃身子不適,此時前來打擾,還請太皇太妃恕罪。」

孟月勾了勾唇角,「無妨。老丞相乃三朝元老,哀家縱是病得再嚴重,老丞相來訪,也沒有不見的道理。只是,哀家病體不濟,老丞相若有事便開門見山的說了吧。」

揚中起身禮了一禮,謝恩道,「太皇太妃如此厚愛,折煞老臣了。」

「老丞相不必多禮。」

楊忠義落了座,方道,「想來太皇太妃也曾聽聞近幾日朝堂之上的事。皇上如今已二十有三了,卻至今尚無子嗣,皇上登基數月以來,臣等多次上書選妃之事,皇上卻擱置不提。如今後位空置,後宮虛空,於綿延皇嗣不利,若長此以往,只怕會影響景國社稷。太皇太妃身為皇上的長輩,若能出面勸諫,想來定能事倍功半,促成選妃之事。」

孟月斂眸思索了片刻,道,「哀家身為皇室中人,皇嗣綿延之事自是責無旁貸。老丞相儘管放心,過幾日,待哀家身子好些,便去同皇上說說此事。」

楊忠義離開后,玉秀焦急地瞧著孟月,「太皇太妃,您為何要應下此事?若是您親自向皇上提及此事,只怕、只怕……」

劉瑜對孟月的心思,已經是「司馬昭之心」,日漸袒露出來,身為孟月貼身宮女的她已然察覺出來了,孟月又豈會不知?劉瑜選妃與否,於她們並不重要,可此事若由孟月提及,只怕會發生什麼難以預料的事兒。天威難測,與皇上虛與委蛇,在這後宮中生存下去方為上策,如此與皇上正面相對,縱是孟月貴為太皇太妃,可又怎抵得住天子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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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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