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飛仙神舞(二)

第六章 飛仙神舞(二)

初夏的天兒不冷不熱,夜裡正是一年之中難得的好眠時節,可今個兒這場淅淅瀝瀝地下得人分外焦心。劉瑜立於窗前,瞧著外面風雨飄搖的夜色,聽著御鷹千篇一律的稟報,「皇上,今個兒屬下增派了十人,擴大搜索範圍,卻仍未尋到莫大人的蹤跡。」

劉瑜不禁微微顰眉,惆悵地心緒一如窗外綿綿不絕的雨,「下去吧。」

黑影一閃,御鷹便消失在了御書房中。

劉瑜暗嘆一聲,已經過去三日了,莫九黎卻始終沒有消息,此時,劉瑜擔憂的已不僅僅是孟月將要被發配邊疆的事了,他亦擔憂莫九黎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這些紛繁浮躁的心緒匯聚在一處,擾得劉瑜根本靜不下心來,他瞧了瞧御案上那厚厚一摞子奏摺,不禁一陣煩躁道,「來人吶!」

林祿推開御書房的門走了進來,禮了一禮,道,「皇上有何吩咐?」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想要暗自前往天牢探望孟月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兒,各方的耳目早已盯緊了天牢,與其躲躲藏藏,事後遭人詬病,不如正大光明的去,即便到時候要作分辨,也更為理直氣壯些。

「擺駕天牢。」

有生二十又三載,風雨飄搖十餘載,於孟月而言,宿命便是在無法預料到的地方或急轉而上或急轉而下,縱她聰慧敏智,又見慣了後宮中的風雲詭詐,但勝敗乃兵家常事,她亦是無法左右。事到臨頭,孟月反倒平靜了下來。

劉瑜到得天牢的時候,孟月正坐在桌兒邊烹茶,見他進去只是微微勾唇笑了笑,道,「皇上怎麼來了?」

劉瑜不禁一陣恍惚,記得他第一次前往空庭苑,她神色淡淡地瞧著他,道,「皇上日理萬機,今個兒怎麼有空到哀家這兒?」

那時,他便在想,一個能在諸將面前捧著聖旨,同他暗鬥心機的女子,原來也會有這般溫溫淡淡的時候。初時,他甚少見到她面上的笑顏,日子久了,她面上的笑容漸漸多了起來,後來他以為她見到他時,那溫溫淡淡地笑意是在一步步的接受他,允許他靠近,如今,他才曉得,她的笑只是一種風度、一種禮數,他敬她,她回之他同樣的敬意,如此而已。雖然他不想承認,可只真的只是如此而已。

劉瑜回之一笑,他的眼睛烏黑烏黑的,不似她那雙始終冷冷清清地眸子,他的眼底蘊染著濃得化不開的脈脈笑意,「朕來看看太皇太妃,這幾日太皇太妃過得可好?」

「哀家甚好,天牢中的這些日子極為清靜,且這裡一應物什俱全,品茗、看書,難得清凈自在。」

孟月說的風輕雲淡,劉瑜卻在瞧見桌兒上那杯色澤暗沉的濃茶時,他整顆心似是揪作了一團,而他面上竟是不露半分心緒,反倒是勾唇笑得更開懷了,「如此便好。」

「皇上莫要站著了,坐吧。」

劉瑜在孟月身旁落了座,瞧著她面前那盞茶,笑著伸手端了過來,「朕許久未曾喝到太皇太妃親手泡的茶了,這杯茶便讓給朕吧。」

「皇上……」

孟月欲出言阻止的時候,劉瑜已將盞中的茶一飲而盡,笑著道,「好茶!太皇太妃的手藝,比之前些日子更精進了幾分呢。」

孟月瞧著笑容滿面,眉頭都未曾顰上一顰的劉瑜,一時間,她心中有些酸酸澀澀的感覺,想要說些什麼,卻似是被人扼住了喉嚨一般,吐不出半個字來。那杯茶究竟有多苦,她再清楚不過了,還記得當初他第一次喝苦丁茶時那眉頭緊顰的模樣,而今,他究竟如何做到似是喝雨前龍井一般神情自然?

「皇上……」

劉瑜驀然起身,笑道,「太皇太妃,時候不早了,朕還有許多摺子未批,便先回御書房了。待朕有空再來看望太皇太妃。」

劉瑜最後一句話說完,連他自己都怔住了,瞧著眉頭微顰的孟月,他張了張嘴,卻終是什麼都沒說,默然了片刻,便毅然決然地轉身離開了。

劉瑜走遠后,孟月所居的牢房中,傳來一陣經久不息的咳嗽聲,她瞧著雪白絲帕上那點點嫣紅,不禁苦笑:「慎之啊慎之,你為何要來這一趟?你真當孟月的心是鐵打的不成……」

風雨飄搖的夜裡,那些心思浮動之人總是會生出些許不安,擔憂著所圖謀之事會不會因了這場雨而生出什麼變故。

玉秀急躁的在房中來回走動,今個兒已經是三日之期的最後一天了,若是那邊兒再沒有傳回消息,只怕太皇太妃真的要被發配邊疆了,屆時,這空庭苑中的所有人,只怕都難逃一劫,即便是能僥倖保全性命,只怕也是難得善終。她如履薄冰了八年之久才有了如今的成果,若是一朝被毀,那她逝去的八年美好年華豈不等同於打了水漂,只聽得「噗通」一聲?

就在玉秀越來越坐立不安的時候,一隻渾身濕透的灰色信鴿落在了窗欞之上,玉秀心中一喜,忙上前取下信鴿腿上綁著的一小節竹管,她抽出裡面的紙條,只見上面寫著七個字——「殺景國第一舞姬。」

玉秀顰了顰眉,思索了片刻,都未曾找到半點頭緒,更不明白為何殺了景國第一舞姬便能救下孟月,出於對傳信之人的信任,玉秀不再深究此事,從箱底里取出那身擱置已久的黑衣換上。

次日,風雨停歇,晴空萬里,劉瑜坐在鎏金寶座上,俯視台階下的文武百官,他本以為今個兒諸臣定會再提孟月發配邊疆之事,誰知老丞相神情嚴肅的出列,稟報道,「皇上,今個兒一早老臣得到消息,說是第一舞姬娜莎,昨夜被殺害了。再過幾日涼國使臣便要抵達禹州了,還請皇上定奪。」

劉瑜不禁顰了顰眉,此事可謂是相當棘手,若是尋不著一個合適的舞姬,只怕涼國獻舞隊伍抵達禹州之日,便是景國損及國威之時,本是兩邦交好的善舉,若是反傷己身,豈非得不償失?

「此時再尋合適的舞姬,只怕已是來之不及了,以老丞相之見,當如何是好?」

楊忠義俯身禮了一禮,道,「皇上所言甚是,此事再另尋合適的舞姬,實是不可能的事兒了。依老臣之見,不如從歌舞坊中擇優選拔,尋出其中最頂尖兒的舞姬,再訓練些時日,想來定能應對涼國獻舞之事。」

劉瑜聽后輕嘆一聲,搖了搖頭,「此法只怕行不通。想來老丞相也曾聽說過,這第一舞姬娜莎是朕遍尋天下數月之久,才選出的最有資質的舞姬,歌舞坊中的尋常舞姬,便是再練上十年,怕是也不及其三分神韻。我景國若是叫這樣的舞姬與涼國舞姬對舞,豈非比沒有舞姬更有失國體?」

楊忠義自是曉得這個理兒,可眼下之局,除了如此這般,還能有別的方法嗎?

「老臣駑鈍,還請皇上定奪。」

劉瑜沉吟片刻,道,「發生如此大事,朕一時間也不知要如何處置方才妥當,下了朝,老丞相便隨朕去御書房一趟吧。」

「是,皇上。」

老丞相禮了一禮退下,劉瑜瞧了瞧文官之列,道,「崔常何在?」

崔常走了出來,俯身見禮,「臣在。」

「第一舞姬娜莎被殺一案便交由愛卿來徹查了,六日為期,到時,愛卿定要給朕一個說法。」

崔常心中暗暗叫苦,面上卻是不敢露出分毫。能在守備森嚴的歌舞坊里將人殺掉,且不驚動任何人的全身而退,六日便要偵破此案,捕獲真兇,豈非是難上加難?

「臣遵旨。」

早朝過後,楊忠義跟著劉瑜來到御書房,待房中只剩下他們兩二人的時候,劉瑜方道,「老丞相,舞姬之事,朕確是有個好主意,只是這個主意不能由朕提及,否則本是於國有利之事,反而會摻雜入種種權謀利益,進而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聽劉瑜如此說道,楊忠義也跟著擔憂起來,「不知皇上所指的是何方法?」

劉瑜並不正面回答楊忠義,而是反問道,「不知老丞相可否聽說過『飛仙神舞』?此舞又名『天外飛仙。』」

不知是不是錯覺,劉瑜覺著當自己說出「天外飛仙」四個字的時候,老丞相的身子竟是隨之僵了一僵,而後很快便恢復如常,「老臣有所耳聞,不知皇上為何要提及此事?」

劉瑜抿了抿唇,「朕知道一個人會跳此舞,若是『飛仙神舞』一出,屆時定能揚我國威。」

「不知這會跳『飛仙神舞』的究竟是何人?」

劉瑜斂眸默然了片刻,方才吐出了六個字,「太皇太妃孟氏。」

聽得劉瑜的話,楊忠義激動之情溢於言表,起身跪地行禮,道,「萬萬不可啊!皇上。孟氏乃待罪之身,今日已然啟程趕赴邊疆,若是此時將其召回,豈非朝令夕改?惹得天下人恥笑。」

劉瑜斂眸瞧著跪在下方的楊忠義,道,「既是老丞相如此堅持,此事便暫且作罷吧。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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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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