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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青碩回到公主府的時候,一進門,就看見師北落在前院樟樹下坐著,衣袂如雪,長發用玄色髮帶束著,白凈如瓷瓶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她正含笑望著付青碩。(www.)
「公主……」杜未未擔心付青碩,因為從宜妃那兒出來的時候,付青碩的臉色顯然變了。杜未未從未見過付青碩如此失態,彷彿一夕之間就天崩地裂了一般。
付青碩偏過頭道,「你守在這裡,不要讓任何人靠近,本宮和駙馬有事要談。」
「是。」
師北落望著付青碩一步步朝著自己走過來,臉上的笑靨不減,看起來溫潤如玉。等到付青碩更接近一些的時候,師北落起身彎腰行禮道,「公主,你回來了。」
「駙馬,」付青碩眉間的愁容不減,語氣比以前凜冽了許多,「你若再不放手,本宮只好出手了。」
師北落挑眉詫異道,「北落做了什麼惹公主如此誤解?」
視線越過付青碩,望向了她身後的杜未未。杜未未果然兢兢業業地守在院落角門,不讓人繼續靠近。
師北落於是突然靠近付青碩一步,探首過去,湊在她的耳邊呢喃道,「公主若非又對北落有了什麼誤解?其實北落對公主,可是一片痴心吶……」
師北落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往付青碩領口探去,但伸到付青碩的內襯的時候,還是不見付青碩動靜,師北落笑了笑,繼續伸入。
但一隻手卻在此時抓住了師北落的,師北落抬頭,對上一對冰冷似寒冰的瞳孔。
付青碩冷冷道,「既然你那麼喜歡本宮,今晚就來本宮寢室侍寢。」
師北落眼裡滑過一絲異樣,但最後還是無所謂地笑道,「求之不得。」
天色暗的格外遲,師北落在去付青碩的房間之前,一直留在廚房裡鼓搗。廚房的大廚已經被師北落趕了出來,只在門外聽見鍋鏟和鍋子擊打的聲音。
都知道天璇公主駙馬有一手的好廚藝,但這一回不知道他又能做出些什麼來。外面的廚工和幫工都好奇不已。
過了半晌,只見師北落笑意吟吟地帶著一盅東西出來了。留在外面的人不免有些失望,因為蓋著蓋子,外人根本不知道裡面會是什麼。只能聞一聞香氣,暗自揣摩菜品。
師北落大大方方從他們面前走過,時而報以燦爛微笑,端端的迷人。
月色晴朗,師北落抬頭仰望,暖色的月光灑落在他臉上,渾身籠罩起一層霧色,彷彿是從月宮中走出的人兒一般,出塵的不似凡間之人。
從后廚走到付青碩閨房的路上,師北落剛開始還是疾步前進,但到了後頭,當她已經能夠看見付青碩房間透出的光亮的時候,卻慢慢地走得慢了,甚至連眼神也開始變得遲疑了起來。
本以為跨出這一步會很簡單,會義無反顧,會痛快淋漓,但臨到頭,卻是覺得如此的……畏懼。
師北落停頓在房門前,看著這紫紅色的木門,抬起手,又放下手。
「稟公主,駙馬到了。」門口的不相熟的婢女對著門內的人兒道。
「駙馬,請進。」
師北落愣怔一刻,看著自己手中端著的盅,覺得上面的龍鳳紋就好像活了一般在朝著自己張牙舞爪,嘶啞咧嘴。更覺得自己丑惡的面容好像印在了上面,一個長著獠牙的自己正刺穿付青碩脖子上的肌膚,吞噬她的血脈……
師北落的手顫了顫,差點就將這盅打翻。深吸了口氣,在門口婢女的注視下推門而入。
「公主,北落親自為公主做了一道菜,請公主品嘗。」
一入屋內,師北落便覺得香味不同了。付青碩之前一直佩戴自己送給她的「碧雪情天」,日久天長之下,即使不戴也能夠聞到這種香味。可是如今,卻突然換了另外一種,非常不常見又非常貴重的香料——素芳華。
這是一種用神秘材料製作而成的香料,宮內常備,但不常用,因為這是宮廷內催情的方子。付青碩白日里說讓師北落侍寢,晚上又點上這種香料,莫非她是真的想和自己親近?
師北落覺得手中的盅愈發地燙手了,臉也有些發燙。
她吸了口氣,將盅放在桌上,然後對著屏風後面的人道,「公主,出來品嘗一下吧。」
屏風后發出細微的索索聲,等了不久,一個窈窕婀娜的身影便從屏風后蹁躚而出。赤足、紫衣、披髮,美得美輪美奐。
映著室內燈火,師北落只覺得瞬間便看得痴了。
好一個琥國的天璇公主,果真姿容無雙,艷麗無雙!
「多謝駙馬。」付青碩睨了一眼桌上的盅道。
「公主不必客氣,若再等待怕菜會涼了。」師北落主動解開盅蓋,拿過筷子道,「趁熱吃吧。」
付青碩頷首走了過來,看著盅內的食物,色澤光鮮艷麗,中間的獅子頭澆了濃厚的湯汁,香味引人,墜以西國西蘭花,故而菜色可人,叫人食指大動。
「這道菜叫跳丸羹,又叫紅燒獅子頭,」師北落微笑著送上筷子,「公主,請——」
付青碩看著那道菜良久,臉上露出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來,就好像對一切都瞭然於胸。師北落看著她的手,即使手中拿著的只是一雙小小的筷子,但此刻猶如有千鈞之重的厚鐵一般,竟壓地手臂微微顫抖。
付青碩接過筷子的時候,師北落的眼睛一直緊緊盯著她的手,付青碩道,「你燒了你自己,拿給本宮嘗?」
師北落微笑道,「是呀,公主可還喜歡,可還解氣?」
「你不必如此。」付青碩眸子里的光逐漸黯淡了下去,筷子已經開始接觸那道獅子頭了。
師北落盯著她夾起一塊,送到嘴邊,再輕輕張開,剛要含進去。忽而腦子一熱,手已經較腦子先有了動作,但聽「啪嗒」一聲,付青碩手中的玉筷已經落地。
師北落怔了怔,看著自己的手,好像方才打掉付青碩的筷子的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個人一般。
「駙馬不是讓本宮吃你做的菜品嗎,為何又碰掉本宮的筷子?」付青碩不咸不淡道,「難道駙馬認為,本宮不配吃這道菜,又或者駙馬認為,這菜出了什麼問題?」
師北落略顯慌張,道,「剛才北落好像看見一隻蟲子掉了進去,這菜已經被污染了,等北落有空再為公主做一次吧。」
付青碩凝視她的臉,眸色深沉,兩個人面對著面對望,半晌不語。良久,還是付青碩露出一點笑容,道,「那就等駙馬下一次再做此菜了。」
「嗯。」
付青碩上前一步,問道,「那麼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呢?」
師北落瞧見她的撩人模樣,目光已經輕柔如水,就好像隨時都會將人融化掉一般,不由得退後一步避開了她的灼灼注視,別開一點頭看著別處道,「公主,我有一個主意,不知道公主敢不敢跟來。」
付青碩挑眉,「哦?」
片刻之後,公主府的屋頂之上,師北落和付青碩坐在上頭,中間還擺了一壺小酒。漫天星辰,點點星光,宇宙廣闊無邊,銀河浩瀚無垠。坐在屋頂之上,放眼四周皆無遮擋之處,端的叫人心曠神怡,無比舒暢。
「你從哪裡拿來的酒?」付青碩好奇道。
「后廚順手拿的,」師北落晃動窄口的酒瓶子,朝著裡面望,「這應該是做菜用的,但是為了避免麻煩,不讓府內的其它人發現我帶了公主上屋頂,還是暫且喝這種調味用的料酒吧,公主以為何如?」
「嗯,」付青碩道,「對月飲酒當歌,人生幾何,只可惜我們不能再這裡大聲唱歌了。」
「但哼一些小調還是可以的。」師北落扭過頭,沖著付青碩笑。
付青碩也笑了,道,「本宮不記得歌詞,只知道調子,不能唱只能哼。」
「那北落就聽公主哼唱幾句。」師北落拖著腮幫,遙望遠方道。
明月當空,月亮和星輝像是碎銀一般灑在兩個人的身上,籠罩一層朦朦朧朧的清光。兩個人眯著眼睛相視而笑,偶爾接過對方手中的酒壺輕啜一口,雖然不是日常飲用的好酒,但足夠醇香,酒不醉人人自醉,在這樣的良辰美景之中,付青碩靠在了師北落的肩頭。
「駙馬,若是能這樣一生一世便好了。」